“嘶你轻点”
沈浪霆坐在沙发凳上,微微弓腰低着头,呲牙咧嘴地承受头部后方的重力。
袁池站在他身后,手掌敷在他的脑后用力按了两下,惊奇地叫道:“我靠!怎么这么大个包,你怎么弄的。”
“别提了,”沈浪霆在心里叹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昨天下午在更衣室不小心跌倒,倒霉催的撞到储物柜的门锁。”
袁池幸灾乐祸,手里动作不停,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不对啊,你昨天下午生龙活虎,还带着阮京默跑十几圈,最后还剐蹭一辆sc,那么勇猛都是装的?”
“你完事没有?”沈浪霆动了动脑袋。
“急什么,小爷是专业的。”袁池叫他别乱动,挤出一些外用药膏涂在伤口处,又出馊主意,“要不我拿推子给你剃了吧。”
“滚。”沈浪霆的回应非常简单明了。
昨天下午撞坏脑袋,当时疼了一会儿,他根本没当回事,这么多年磕磕碰碰小伤不断,早就习以为常。
却没想到一夜过后,脑袋就跟被撬进钢钉一般镇痛。正巧袁池住在附近,一大早他就打电话摇人来疗伤。
袁池给他带了几盒外用药膏和口服止疼药,像那么回事儿是地一本正经的嘱咐,还真有点家族遗传的潜质。
沈浪霆目光瞥向扎眼的蓝毛,声音染上一层笑意:“应该听你爷爷的话,去读医。”
“拉倒吧!”袁池全身都刻着拒绝两个字,嘴唇一撇,“袁家不差我一个医生,我爷爷我奶奶,我老爸老妈,还有我的那些堂哥表姐,不都是学医的嘛,我就不凑热闹了。”
沈浪霆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再说了!”袁池猛地扑过来,贱兮兮地搂住他的胳膊,恶心的令人发指,“如果我走了,谁陪你飙车,你没有我就等于缺少灵魂伴侣。”
“去去去”沈浪霆头还疼呢,没心情扯皮。
袁池是逆流而上的勇者,抱紧他的胳膊就是不松手,越来越不着调:“沈少,不要拒绝我嘛,好哥哥~”
“你恶不恶心?”沈浪霆皱起眉头,一脸嫌恶,强硬地抽出手臂,迅速夹住袁池的脖子用力往上一提。
“咳”袁池的脸一下子就憋红了。
“来啊,继续耍贱。”沈浪霆露出得逞的笑容。
小样,还敢跟他动手动脚。
袁池不服气,开始上脚,“小爷好歹练过散打。”
两个成年男人在客厅的沙发上闹起来,袁池双脚乱踢,将茶几上的医药箱不小心踢翻,十几个小药瓶滚到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推开一道缝隙,笨笨二号率先钻了出来,跟在后面的是穿好裤子的奔奔。
二号的四只小爪子跑的特快,一溜烟便钻进阳台。
奔奔却不及它的速度,慢腾腾地往前走两步,小小的身子靠在墙壁,大眼睛闪了闪,有些好奇地看着沙发上叠在一起的两个男人。
袁池犯懒,脑袋搭在沈浪霆的肩膀,斜目看向奔奔,勾唇笑道:“小奔奔,到池叔怀里来。”
奔奔瞅瞅他,又看一眼笑盈盈的老爸,小脸突然揪在一起,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然后迈开小短腿绕过茶几,笨拙地爬上沙发,一屁股坐到袁池和沈浪霆的中间,扭了扭身体,非要把两人隔开。
袁池怕压到孩子,不得不抬起上半身,手臂撑在沙发,低头睨着小奔奔,继续用吊儿郎当的语气说:“浪霆,你看到没有,奔奔不想让任何人靠近你,小小年纪就有惊人的占有欲,这也是何斯体质的特征吗。”
“胡说八道。”沈浪霆眸光一闪,划过一抹若有所思。
“不信?”袁池目露挑衅,“试试看。”
说罢,他伸出一只胳膊,从奔奔的后背绕过去,那只手摸上沈浪霆的肩膀,还故意蹭两下。
沈浪霆没有躲,他也好奇奔奔的反应。
可惜奔奔让他们失望了,除了刚才的举动有点反常以外,接下来的表现十分正常,就算看到池叔叔去贴贴老爸,他也没有噘嘴表示不满,反而乐呵呵地求池叔抱抱。
袁池把孩子抱在怀里,盘起双腿,让奔奔坐在中间,大手握住奔奔的肉胳膊,开始捏着玩。
奔奔仰头对他笑,就像以前一样,仿佛最开始的敌意是错觉。
“阴晴不定。”袁池总结道。
沈浪霆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在奔奔面前别乱说话。”
袁池无所谓地耸耸肩。
处理完伤口,沈浪霆捞起沙发上的衣服站起身,用脚扒拉开撒在地板的药瓶,皱眉道:“你先把药箱收起来。”
袁池哼哈地答应。
沈浪霆往浴室间的方向走,进去之前说:“下午去东城,训练赛帮我调到明天。”
“嘿!”袁池可算是逮住机会嘲讽了,伸脖子喊道,“你也有今天!是谁说比赛从不缺席,之前你跟骂孙子一样骂我和胖子,今天轮到你了。”
沈浪霆将浴室间的门留道缝隙,迅速脱光衣服,拧开花洒,洗澡的同时还不耽误聊天。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刚好传到对方耳朵里:“我有急事,关于奔奔。”
“哦,”袁池应了一声,低头亲亲奔奔的额头,“明白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浪霆用冷水冲刷头发,瞅着墙壁说:“不一定,你下午带奔奔去俱乐部吧,我晚一点到。”
“又让我给你带孩子”袁池心累。
“我感谢你八辈祖宗。”
沈浪霆老神在在笑了笑,在袁池的骂声传来之前,他迅速将洗手间的门关上。
午间,博士大厦。
十二层工作室的前厅出现一位身穿黑衣的高挑男子。
接待人员向来访客人问好,随即引领对方走到上司办公室的门前,接待人员屈指敲门。
“陈医生,客人到了。”
洁白宽敞的办公室内坐着一位身穿白褂的男医生,他面色温和,文质彬彬,嘴边常常挂着招牌式的笑容。听到声音后他停下手里的工作,抬眸看向门口:“请进。”
接待人员轻轻推开办公的门,面带笑容,对身侧的黑衣男人做出邀请的姿势。
黑衣男人迈开步子,不徐不疾地走到陈医生的办公桌前。
门被接待关上,陈医生脸上的笑容不减,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阮先生,请坐。”
阮京默依言落座,慢条斯理地摘掉手套和口罩,露出夺目的容颜,修长手指搭在帽檐,往下压了压。
陈携炜说:“这么急着来见我,有事吗?”
“有关孩子的事。”
阮京默心中惊疑不定,用平铺直述的语气向医生描述近期发现的问题,三言两语捡重点地说完。
结束以后,他抬眸直视陈携炜,声音冷冽:“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他还不到两岁。”
陈携炜安静地听完,拉开抽屉拿出一份资料翻看,若有所思了一阵,才道:“应该是天性症状的前兆。”
阮京默眉目冷峻,眸中闪过一道忧色,两片薄薄的唇瓣微微开启,刚想询问更多的内容,走廊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彻底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办公室的门很快被推开,是刚刚的接待人员,一脸焦急地指了指后面:“陈医生,沈少来了。”
闻言,阮京默脸色陡然一变,霎时如坠冰窑。
陈携炜倒是很镇定,轻声说:“告诉沈少,我暂时不方便见客。”
“可是”接待人员双眸瞪大,食指悄悄指着后面,用口型无声说:来了来了!他来了!我拦不住!
与此同时,属于另一个男人的脚步声循循逼近,那声音越来越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阮京默的心口上。
他定了定神,喜怒不形于色,淡定地重新戴上口罩,朝陈携炜递了一个眼神。
陈医生心领神会,执起手中的钢笔,指了指他身后的药房。
他迅速起身,脚步利落地走进办公室内的药房,轻轻将门关上,阻隔了外面的视线。
下一秒,沈浪霆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一双星眸顾盼生辉。
男人的面容一如记忆中的俊美,气质不俗,一手撑在门框,先是对接待人员表示感谢地点头,随后迎上陈携炜温润的目光,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笑着说:“冒昧打扰,希望陈医生别介意。”
陈携炜站起身迎客,做了一个手势让接待人员离开,对沈浪霆回以微笑:“沈少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如果我不在,岂不是白跑一趟。”
沈浪霆踏步走进来,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环境,语气轻巧道:“我喜欢出其不意,可能会有意外收获。”
“哦?”陈携炜笑着挑眉,“沈少的处事风格果然与众不同。”
“您抬举,”沈浪霆收回打量的目光,顺势坐在陈携炜的对面,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慢慢消失了,“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之所以来的这么急,是怕陈医生不声不响的回迪拜。”
陈携炜了然点头:“有什么事吗?”
沈浪霆也不绕弯子,直奔正题道:“我家奔奔最近有点反常,经常会做出一些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举动,比如占有欲,行为偏执,情绪不稳定。”
陈携炜认真地听着,执起钢笔开始做记录,边写边问:“我想知道具体细节,沈少方便讲吗?”
“前天我和我的好朋友一起吃饭,我们聊一些工作上的事,”沈浪霆摸着下巴,开始回忆孩子近期的表现,“我的几个好朋友经常帮我带孩子,所以奔奔跟他们很熟悉,以前从没发生过这种情况,突然奔奔就对胖子产生小情绪,还有意阻止我和胖子聊天,可能是他比较怕我,没有表现的太明显。”
陈携炜一笔一划地记下,“还有呢?”
“我家有小猫,”沈浪霆清了清嗓子,声音客气许多,“奔奔的独占欲,表现最为明显的就是我和猫,其次是爷爷和姑姑,还有几位叔叔,也就是他常常接触的人。”
“我想问一个问题。”陈携炜合上笔记本,抬眸看着男人,“奔奔的独占欲,是针对个体,还是一小部分的人。”
“什么意思?”沈浪霆摊开手,没听懂。
陈携炜举例说明:“比如你和小猫之间,奔奔会对你和小猫同时产生独占欲,那你和小猫之间在他的世界里,是否可以独处,是否可以互相拥有。”
沈浪霆这回听明白了。
他微微蹙眉,摸着下巴的手紧了紧,声音低沉:“看来是针对个体,他不太喜欢我碰小猫,当然了,这种情况不常见,只是最近才会出现,以前不管我和小猫怎么玩他都没反应,我们相处的很愉快。”
“如无意外,可以确定是天性症状的前兆。”陈携炜语气温和却包含着不容质疑的坚定。
关于奔奔近期的反常行为,已然定下结论。
“天性症状?”沈浪霆细细琢磨这几个字,眼底呈现担忧的神色,“陈医生,你不是说三岁以后才会出现这种症状吗?”
“每一位拥有何斯体质的人,都不能一概而论,”陈携炜耐心解释道,“确实会有奔奔这种情况发生,换个角度看待问题,这也未必是件坏事,沈少可以提前做好准备。”
“这种症状会持续多久?”沈浪霆一脸严肃地问。
“不会太久,放宽心,”陈携炜眼睛充满客观的亲和力,心下有了计量,慢慢说道,“从现在开始,沈少可以多抽出一些时间陪伴孩子,通过语言教导的模式把孩子往好的方向引领,天性症状暂时无法用药物治疗,但是凭借亲人的正缺引导和自制力,还是可以控制在安全范围之内。”
“原来如此。”沈浪霆俊眸微闪,脑海中浮现奔奔的小圆脸。
同时在心里长出一口气,只要不是缩短寿命,其他症状都能接受。
陈医生给了他短暂的思考时间,没有出声打扰。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
而恰恰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身后的药房里传来衣料剐蹭墙壁的声音。
如此细微不易察觉的声音,偏偏引起了沈浪霆的注意力。
他警惕地回头,黑眸锐利逼人,一时间思绪起伏,浮想联翩。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折射进来,为室内所有的物品投下光影,他仿佛隔着磨砂玻璃看见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陈医生,除了我之外”
沈浪霆的注意力被药房吸引,此时的目光已经完全不一样,多了几分不善,刻意压低的声音格外低沉磁性,“你还有其他客人吗?”
陈携炜面色不改,避重就轻地说:“沈少,关于奔奔的情况,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沈浪霆充耳不闻,全当没听见。他缓慢地站起身,背对着陈医生走向药房,眼神噙满了质疑,脚步极轻,落地无声。
他的身影越来越近,直到与门板之间只剩几厘米的距离才停下脚步,隔着一道门,他仿佛听到了属于另一个男人的呼吸声。
直觉告诉他,门后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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