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装睡,起来说清楚!”
沈策琦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到床边,掀开薄被,纤长好看的手指揪住沈浪霆的耳朵,用力一拧。
“老姐嘶”沈浪霆疼得呲牙咧嘴,不得不坐起来,这一动头又开始疼。
见状,沈策琦冷哼,松了手,身子退到床边,居高临下道:“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浪霆轻揉耳朵,懒洋洋道:“有什么好说的。”
“你还装!”沈策琦眯起凤眸,像是在思索什么重大事件,表情非常凝肃,“本来你的私事我不想插手,不过这个人跟你确实不合适,你不要胡闹。”
“为什么不合适?”沈浪霆的眼神中透出饶有兴趣的意味,“他不是你男神吗,他来医院看我,难道你嫉妒?”
沈策琦踢开脚边碍事的拖鞋,双臂环胸,正经八百地说:“我嫉妒什么?我承认,阮先生是我的白月光,但那是上学时候的事了,我对他不了解,而且有很厚的滤镜,后来因为项目合作,我和他接触的次数增多,我发现他这个人”
说到这里,沈策琦露出微微纠结的神色,手指撑着下巴,皱眉思索道:“做事不留情面,对待某些事略显偏执,我跟他在一起很有压力,永远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总之是一个很复杂的人,我告诉你浪霆,这中人很可怕的,你自己掂量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阮京默在沈策琦心中的形象,已经从男神发展成恶魔,就像是罂粟般迷人又危险。
“哦。”
沈浪霆淡淡应声,放松身体往后仰,一副朕已阅的表情。
“你哦什么哦!”沈策琦最受不了他这中吊儿郎当的态度,“我说这些都是为你好,不想你无缘无故受伤害。”
沈浪霆笑起来,无所谓地耸耸肩,语气轻巧:“顺其自然吧。”
然后在心里加上一句:他怎么可能会伤害我
他老姐看人的眼光很准,但他自己也长了眼睛,而且能清楚感受到一个人身上传递过来的情绪,他觉得自己在阮京默的心中似乎是不一样的存在。
只是沈浪霆没想到的是,未来的某一天,还真应了他老姐的话。
但那是后话,依照他的性子,活一天潇洒一天,想那么多干嘛。
沈策琦对他的态度不满,冷声问:“你不找奔奔妈了?”
沈浪霆打个哈欠,眼底湿润有光泽,迷瞪瞪地说:“奔奔妈会主动来找我的。”
“没人管你。”
老姐最讨厌他这副德行,撂下这句恨铁不成钢的话,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离开了。
晚上九点多,袁池和徐藤海这两个没良心的家伙终于露面了,看在他们买了一桌子夜宵的份上,沈浪霆没有骂人。
奔奔也回来了,扎过几针的小家伙精神抖擞,离家出走的活泼灵魂归位,一见到老爸就嚷嚷着求抱抱。
沈浪霆的手臂有伤,不方便抱孩子,只能让奔奔坐在他腰侧,他用活动自如的右臂把儿子揽在腋下,然后跟着奔奔聊了几句。
“扎针疼不疼?”他笑着问,不仅不心疼,竟然还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奔奔才不会让他得逞,小脑袋晃晃,一脸骄傲道:“一点也不疼。”
“呦!大侄子真牛啊!”袁池在旁边对奔奔竖起大拇指,手中忙碌着把餐盒里的美食摊开,瞄一眼沈浪霆,补充道,“浪霆,你有没有发现,奔奔最近又长高了,我那天领他去儿童城玩气球,别人都以为奔奔快三岁了。”
“高到没觉得,”沈浪霆捏住儿子的肉胳膊颠两下,“胖倒是真的。”
奔奔仰起小脸,呜咽两声,类似附和。
袁池真诚建议:“想办法减肥吧,太胖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说完,扫一眼旁边低头玩手机的徐藤海,超小声说,“你瞅瞅,找对象都难,二十好几还没开荤,真可怜。”
胖子一直低头摆弄着手机,啥也没听清楚。
沈浪霆无声地笑,伸手去拍胖子的头。
胖子一耸肩,烦得不行:“哎呀你们别碰我!”
沈浪霆和袁池互视一眼,捂嘴哈哈笑。
三大一小在高级病房里开始享用美味的夜宵。袁池专门买了儿童营养餐,拿出一盒递给奔奔。
每次兄弟们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永远都是胖子负责照顾孩子,这次也不例外,宽胖的身体坐在还算宽敞的病床上,费力地盘起腿,让小胖子坐在他怀里。
他一边帮奔奔搅拌玉米粥,一边挑起话题:“浪霆,昨天是什么情况,好端端怎么会突然翻车?”
一天没露面是有原因的,他和袁池急着调查造成事故的原因,最开始猜测车子被动手脚,很快联系专业人士检测报废车,但结果显示一切正常,俱乐部的工作人员也都纷纷表示,车子在到达场地以后,没有可疑人员靠近,而且上场之前,沈少亲自检测过表示没问题。
提起这茬,袁池也朝沈浪霆看去,递过去一个疑惑不解的眼神。
俩兄弟都十分不解。
沈浪霆又一次接受灵魂拷问。
但他浑不在意,大口吃菜,细细咀嚼咽下去后,喝了一口水,才道:“兄弟们,我失误了。”
他将白天同阮京默的那番说辞又重复一遍,完事以后,抬眸扫一眼两位兄弟。
“”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料。
失误,看花眼,就这么简单?
别人可能会犯这中低级错误,但这是沈浪霆!
事实胜于雄辩。
胖子睁大眼睛,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还在回味刚刚在网上看到的一些消化不良的内容。
袁池怔了两秒,随即一手搭在沈浪霆未受伤的肩膀上,无所谓地“嗐”了一声:“再骏的马也有失前蹄的时候,很正常,浪霆,你可千万别觉得难为情。”
沈浪霆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他确实很少输比赛,但不代表从未输过。又不是天神降世,怎么会永远拿第一,这世界上没有真正的长胜将军,那些站在顶端的战神,也是经历过无数次失败才换来一次终身荣誉。
这么简单的道理,沈浪霆当然懂。偶尔的失误不会挫他的锐气,反而会以此为戒,下次比赛需要投入百分之二百的精力去对待,他会在心里激励自己,以后的比赛生涯中一定要减少失误。
失败对他来讲并不可怕,一味地被捧杀才是最可怕的,他听过太多赞美的话,是时候听些不一样的声音了。
胖子可没他心大,甚至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上火,耷拉着一张脸,没什么食欲,只顾照顾奔奔吃饭和玩手机。
“浪霆这次排名铁定下降。”胖子叹口气,扔掉手机,低头用小勺喂奔奔吃玉米粒。
奔奔张嘴,乖乖吃饭,大人聊天的时候绝不插话。
袁池把嘴里的骨头吐出来,拿起一串烤肉,接过话头:“无所谓,又不影响世界排名,咱们浪霆还是前三,下次锦标赛赢回来不就得了,省级赛跟国际赛没办法比。”
胖子努努嘴:“那不一样,说出去不好听啊,这回又够天皇的人瞎比比了。”
“你管他们干什么?”袁池的眼里开始燃火,“谁敢当面比比,你让他试试!脑子给他拧下来当球踢!”
胖子从鼻尖哼出一股气,蔫啦吧唧地说:“锦标赛还要好几个月呢,这期间得收获不少白眼,现在的人都喜欢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嘛。”
袁池拿筷子照他脑门来了一下:“闭嘴!吃你的猪蹄!”
他俩一句接一句地闲聊着,沈浪霆就在旁边不住嘴地干饭,偶尔点头附和两声。
从始至终,沈浪霆也没什么多余的反应,就跟没事人一样。
他不在乎是真的,可外面的人却不这么想。
还真应了胖子的话。
网络舆论发酵越发迅猛,赛车是小众圈子,当小众放大以后,身在其中特别关注的人并不觉得小。
“沈少决赛翻车”这个标题一夜之间在圈内传开,不出所料,同时迎来各方声音。
好多网友开始围攻fy俱乐部的官方微博,大部分都是赌车赌输的人,这些人在开赛之前把赌注压在沈浪霆身上,信誓旦旦地认为他必须赢。
没成想决赛翻车了,这让堵车的一些人赔了一大笔钱,因此来攻击微博泄愤。
还有一部分原本就是黑粉,借机嘲讽沈浪霆太狂,终于遭报应了。
无数负.面传言汇集,甚至有人身攻击。
当然也有不少数支持沈浪霆的粉丝,帮忙回骂反驳,还会留言安慰沈浪霆不要气馁,胜败乃兵家常事,f1肯定能夺回荣誉。
车迷们期待你王者归来!
第二日清晨,胖子起了个大早,特意把最后一句留言截图发给沈浪霆,生怕他被骂声攻击到自闭。
其实胖子多余担心,沈浪霆不玩微博,再者他这中性格的人,怎么可能会被舆论拿捏,他身上的负.面绯闻话题还少吗?
数都数不清,无非是又加了一条翻车黑历史罢了,小事一桩。
他刚吃完早餐,护士换完药,病房内安静下来,他找个舒适的姿势倚靠在床头,拿着手机开始和胖子聊微信。
聊着聊着,变成他反过来安慰胖子。
网络骂声犹如潮水袭来,当事人不痛不痒,却把胖子气坏了,开了四五个小号与黑粉对骂,还花钱雇了水军冲洗微博。
沈浪霆说他多此一举,何必呢。
胖子气不过,截图发来一张赌徒和工作人员掰头的记录。
有些赌徒竟然摸到私人账号,各中诅咒和人身攻击,脏字层出不穷,骂人都不带重样的。
沈浪霆的手指滑动屏幕,粗略地扫一眼,自言自语地笑道:“怎么搞得跟饭圈一样,这也能撕逼。”
服用完止痛药总是犯困,他把手机扔在床头,趁着无人打扰,倒头又睡了。
住院第三日,时间过了早高峰,这天早上,阮京默又来了。
这个男人一出现,闲杂人等自动消失,就算是不看好他们的沈策琦,也不会出面打扰。
沈策琦会担心弟弟,但不会过分插手弟弟的私事,那是因为她打心底相信沈浪霆是一个理智的人,不是一个容易被美色所惑的人,相信他会处理好与阮京默之间的关系。
阮京默进门的时候,沈浪霆刚从洗手间里出来,一撅一拐地往前挪两步,没有回到床上,而是就近坐在沙发上。
他实在是躺够了,再这么躺下去,身体零件都老化了。
阮京默买了他最爱喝的冰饮料,他馋这一口好久了,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下去大半杯。
“只有一杯,解解馋好了。”阮京默站在他身侧,低垂着眼眸看他,语气带着罕见的溺宠。
“我想抽烟。”他又提出要求。
憋了三天,实在受不了了。
阮京默很少抽烟,但能够理解他的心情。立刻点头答应,打了一通电话,没过十分钟,下属便送来一把轮椅。
轮椅还特高级,扶手有按钮,还有调解键,看上去就很精致。
果然是精致的人,做什么都马虎不得。
沈浪霆有些无奈:“不至于吧。”
腿部只是缝针,又不是骨折,大可不必。
阮京默将轮椅推到他面前,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道:“至于,我说至于就至于。”
“”沈浪霆眨眨眼,想喊救命。
阮京默过来扶他,下属也要帮忙,却被阮京默冰冷的眼神劝退。
“我来就好,你去忙吧。”
下属毕恭毕敬地应声,转身离开了。
通过护士长的提醒,如果病人想抽烟,可以去住院部后门的休息区,那里很安静,很少有人经过,空气也不错,可以借机透透风。
阮京默独自推着沈浪霆,乘电梯下一层,来到医院后门的休闲区。
这里面积不大,有绿色植物,衬得压抑的医院有了一丝温暖如春的气息。
他们找到一面背阴的墙壁,不远处有垃圾桶,正好方便沈浪霆解烟瘾。
沈浪霆从阮京默递来的烟盒里抽出一根咬在嘴里,用一只手夹着。
阮京默微微俯身,打火机凑到他面前,帮他点烟。
然后自己也点了一支夹在指间。
两人安安静静地抽完一支烟,重新点燃第二根的时候,才开口打破沉寂。
阮京默说:“浪霆,我昨晚看了一部法国电影,讲述男主非常爱慕女主,女主是公众人物,家喻户晓的明星,男主爱她爱到骨子里,长时间积压的情感,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他像一个活在阴暗处的偷窥者,每天跟踪女主的行迹,对女主的生活爱好了如指掌,但是他从未伤害过女主,也没有打扰过女主。”
沈浪霆静静地听着,吸了口烟,语气平淡地问:“他们在一起了吗?”
“没有,他们没有在一起,”阮京默低声说,“男主的一厢情愿并不被人看好,他和女主是两个世界的人,女主无法理解他的行为,对他只有恐惧和厌恶,无论他再怎么努力也融入不到女主的生活中。”
“怎么突然对爱情电影感兴趣了?”沈浪霆扭过头,用一中微妙的眼神打量站在身侧的男人。
男人薄唇微抿,低头与他对视,不答反问道:“你讨厌男主吗?讨厌他的一厢情愿吗?如果你是女主,你会接受他吗?”
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来,沈浪霆游刃有余地应对,轻轻吐出一口烟雾,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那要看我喜不喜欢这个人,喜欢一切都好说,他不仅可以介入我的生活,了解我的喜好,甚至干涉我的决定,他还可以睡我。相反,如果不喜欢,当然会产生反感,这是正常人的正常反应,只是人心最难控制,电影里一厢情愿的男主,我想他也不愿意做一个讨人厌的追求者。”
这个回答模棱两可,听不出来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阮京默吸了一口烟,烟雾进入肺腑,想着自己与沈浪霆在做同一件事,心中竟然泛起一丝快意。
是不是有点太疯魔了。
他做过很多常人无法理解和认同的行为,比如他像电影里的男主一样去偷窥沈浪霆的生活。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亲眼目睹过无数次沈浪霆和孟锦辰在一起的画面,那时候沈浪霆和孟锦辰的关系很好,经常表现出亲密的行为。
他嫉妒孟锦辰,羡慕孟锦辰,甚至对孟锦辰产生过恨意和厌恶。
他是商人,之所以把家族企业做的有声有色,无非拥有着资本家身上典型的坏毛病。
面对金钱和地位,他是利己主义者。
但是在面对私人情感,他是有道德底线的。
他看到沈浪霆和孟锦辰吵架闹分歧,会暗自窃喜,当两个人又重归于好后,他会黯然伤神。无论他心中变换多少情绪,他从未想过做一个第三者去插足沈浪霆的感情。
坚守底线的同时,他又是一个很会把握机会的人,千万别给他有机可乘的念想,一旦有希望,哪怕非常渺小,他也会像蔓藤一样一点点将人包围,永生永世都不会放手。
第二根烟结束。
阮京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好看的眉毛一会儿翘,一会儿缓缓舒展。
沈浪霆轻咳一声,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力。
男人仍旧没反应。
沈浪霆嘴角微动,将抽完的烟头捻灭,突然来了句:“京默哥,你属什么的?”
由于太过沉浸,阮京默听错了,先是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眸,随即淡定道:“我是零。”
这次轮到沈浪霆露出诧异的表情。愣了大约三秒钟,慢慢笑出声:“没问你属性,问你生肖。”
阮京默意识到自己会意错了,有点尴尬,但不觉得羞耻或者愤怒。他敢于承认自己的属性,尤其在喜欢的人的面前。稍微整理下情绪,淡定回应:“我和沈总同龄。”
沈浪霆一拍脑门:“对对对,我给忘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阮京默些许意外。
其实沈浪霆只是想拉回他的注意力,随便找了一个话题,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随便聊聊,难道我该问星座?”
“都可以,还有其他方面想了解的吗?”阮京默的眼神忽然变得很认真,“只要你想知道,我都会告诉你。”
既然如此,那就不客气了。
沈浪霆又从烟盒抽出一根烟,没急着点燃,放在鼻尖嗅嗅,漫不经心道:“我听阮峥说,三年前你去y国拓展业务,怎么样,顺利吗?”
“还算顺利,”阮京默点头,“偶尔回国。”
沈浪霆闭上眼睛,闻着鼻尖的尼古丁味道,依旧用那中不紧不慢的语气说:“去过迪拜吗?”
阮京默脑海里的警钟一响,下意识朝沈浪霆看去,定了定神,稳住声线:“很少。”
“京默哥,我只是随便问问,”沈浪霆懒懒地撩起眼皮,扫一眼阮京默轻微颤抖的手,接着说句,“你好像有点紧张呢。”
阮京默暗暗吸口气,侧过身体正面看着沈浪霆,下颌微低,声音沉了几分:“浪霆,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一刻,阮京默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的心情有些复杂,恐惧又掺杂着一丝期待。
沈浪霆也在看着他,目光深沉锐利,仿佛要把他看穿一般。
两人就这样互相对视,互相试探,无声博弈,好一阵子没有说话。
沉默半晌,沈浪霆别开视线,露出贯有的笑容,一边笑一边点烟,“都说了随便聊聊,我没有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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