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知了声不绝的叫着,门口台阶的边角有一排的蚂蚁慢慢的爬着。
绿梅和槟儿坐在旁边的茉莉花树下的石凳上,小声的聊着天。
“绿梅姐姐,今日怎么做这样的打扮。”槟儿疑惑的问,“难不成姑娘还要出去?”
绿梅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只说:“王大娘这是去哪里了,刚还在这里怎么不见人。”
槟儿说:“我娘说虽说和她一道守门的周婶子道今日有事不来,到底怕撞见,所以这会子去前面的月亮门那里守着。”
绿梅点了头,笑着和她东拉西扯,心里却想着今日在林子里的事,眼神也不自觉的往房里看着。
史惜霜扶着张老太太坐在了木凳子上面,眼睛把四周环视了一瞬,又请了余安白坐下,又给她们倒了茶,她才缓缓坐在张氏旁边。
余安白起身接过她倒的茶,余光瞥见她穿着一身小厮的衣服,收回目光低头坐下。
张氏着急的问说:“霜儿,怎么突然来信让我们买一个铺子,可是有什么事。”
“外祖母莫要着急,并没有什么事。只是我身在侯府,知道些消息,想借着您和表哥他们做些生意。”史惜霜安抚着张氏,慢慢告诉她缘由。
哪知张氏听到她这么说反更加激动,急问道:“还说没什么,若是没什么能让你堂堂一个侯府小姐去想这些商贾之事。”
余安白听到张氏说的话,神情也变了变,起身站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轻声开口说:“二妹妹,若是实在在这府里过不去,我亲自登门接二妹妹回去。”
史惜霜听到余安白这样说,心里不震惊是不可能的,整个身子一颤,都想开口答应了,就这样离开这个迟早会倾覆的地方。
但她知道这不可能,不说世情宗族不容许,便是史侯爷也不愿意让人把她接走,他承受不起流言蜚语。
若是让人知道,史侯继承了长兄的爵位和家产却没有照料好亡兄的女儿,不用其他人说什么,自然有御史上折子攻讦于他。
她沉默了一下,随即苦笑出声,说:“大表哥的心意我自然是明白的,然则现在还不到山穷水尽之地。”
“霜儿,你表哥说的对,即便是我老婆子不中用,总还是要为你打算的。咱们只要一家子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就好了。”张氏抚摸着她的脸颊,满眼都是闪着慈爱的泪光。
史惜霜抓着张氏的手,笑了笑,说:“快别说这些丧气的话,我呀还就要住在这侯府,把本吃回来才走。”
“傻丫头,你那里能吃回来,光是你娘的嫁妆就够你和你姐姐两个小的吃上十辈子也吃不完了。”
“外祖母,买铺子的事你一定要听我的。前儿我让范九给您送了信,铺子可买着了?”史惜霜问着。
张氏说:“已经给原来的房主说好,800两银子先给了一个浇头200两,余下的以后慢慢给。我和你表哥把你之前给那一百两的银票给兑了,又把你之前给的镯子当了150两。留下50两好进些货回来周转着。”
史惜霜听了张氏的话,心里盘算着,起身走到门口,对着绿梅招了招手。
绿梅对槟儿说了一声,然后小跑着过来,来到门边唤了一声:“姑娘。”
史惜霜让她进了屋里,绿梅低头应了声。进了屋里,转身把门关上,就要过去关上窗户。
余安白突然出声说:“窗户就不用关了,敞开了也好。”
绿梅听见他说话惊了一跳,以为是要避嫌,毕竟男男女女的在一间屋子里到底不太好,便抬头看向史惜霜。
史惜霜见他出声,眼神看向窗外的槟儿和正对着这边的爬满常春藤的葫芦形的月亮门,便知道他的意思了。
她轻轻的对着绿梅摇了一下头,然后说:“好了,绿梅你把东西拿出来吧。”
绿梅便走到张氏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匣子出来,放在桌子上。
张氏看着这个盒子,面露不解,说:“这是做什么?”
史惜霜坐在旁边轻轻的笑了笑,说:“上次去了宁国府里见了贾老太君,她们给的见面礼,我想着,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拿去活络些银子,好周转一下。”
旁边的绿梅听了她说的话,眉头动了动,并没有说话。
一旁站着的余安白皱着眉头,说:“你这是做什么,你已经帮我了们很多了。快些收回去。”
张氏也摇着头应和着说:“就是就是,快拿回去。便是用来平时自己拾坠一下也是好的。”用手把东西推了回去。
史惜霜见状又把它推了回去,笑着摇了头,眉头舒展的说:“外祖母和大表哥既然这样说,不如就把这些当做是我入的股,到时候也好分我些。”
余安白摇着头说:“便是没有这些,每个月我也会让祖母送来的。”
“我要说的生意可不是区区五十两能做下来的,表哥还是莫要推拒了。”
余安白听得她如此说来,倒来了兴致。转身回到桌前坐下,这才抬头看着史惜霜,缓缓地说道:“哦,你要做的生意闹到还能日进斗金不成吗。”
史惜霜示意绿梅出去,说:“好丫头,你去门外帮我守着,谁都不能靠近,便是槟儿他们也不许过来。”
绿梅低头应下,出去把门合上。
史惜霜看着她出去把门关上了,人影也印在门外不远处,才扭头回来对他们说:“正是如此,不过要需要些日子。此时一定要密之又密,万万不可对他人言语。”
张氏和余安白听到她这么说,惊讶的互相对视了一眼,才会转过头来,郑重的点点头。张氏沉语:“你说吧,我和你表哥绝不会吐露出去半个字。”顿了顿,“若有此心必不得好死。”
史惜霜听到她说的话,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快别说这样的话,我自然是信得过你和表哥的。”
她伸手拉住张氏的手,说:“此番我让表哥盘的铺子是用来做石料木料生意的,不知表哥这个店铺有多大,可能行?”
余安白犹疑了一下,说:“铺子后面带了一个院子,还算宽敞。”
史惜霜听了他的话,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说:“到底有些小了,只是咱们如今也不好与那些侯门高府挣利。”顿了一顿,“还请表哥把这些东西给当了,换成银钱再买一个铺子。倒也不用再卖石料这些,只卖些蚊帐珠帘就好。”
余安白听了她说的话,心里微微一惊。难道竟是宫里有什么动静,再联想到最近京里一些伯府和侯府底下的铺子里大都换了生意。
他便说:“可是那里面有什么......”朝着皇宫的方向摆摆手。
史惜霜点点头,说:“正是,有消息说当今要让宫里的娘娘回来省亲。”
想了想才说“一两个铺子倒也没什么,只是怕那些高门侯府强买强卖到底不好。”
“怕?这有什么,就是我余家现在倒台了那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来踩一脚的。”张氏听到他如此说也冷笑着出声,“霜儿,你别担心,你外祖父好歹也是做了几回师座的。”
余安白也颔首说:“此事交给我就好,二妹妹不用担心。”
几人商定好了之后,余安白就把他明年开春要去参加科举的事情说了,史惜霜感到惊讶便问他:“我记得杂家是被抄家的吧,难道不是应该三代之内不许科举吗?”
“原本该是如此的,可是今年太上皇退位,当今天子为了招揽人才便特赦了恩科,大赦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余安白如此说道。
史惜霜了然,余家本是先太子的老师家,当今皇上这样做难说不是和太上皇打对台。可奇怪的是太上皇竟然没有反对,这就让让这件事就变得有些迷雾重重了。略微思考了一瞬,不得果,只能丢开不提。
本来史惜霜还想着换了衣服跟着出去,亲自看看自己让表哥买的铺子,现在听到这样一件事,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便没有再提说出去的事。
“嘭。”一声开门声,门外的绿梅突然进来了。
“姑娘,快让老太太和表少爷回去,刚才槟儿他娘来说咱们过来时的池塘里死人了。咱们也快回去吧。”绿梅慌乱的说着话。
史惜霜连忙起身,把盒子放在张氏的怀里,然后推着他们往外走。
槟儿和他娘也在门口着急的一边从腰上取钥匙开门一边说:“老太太快走吧,三姑娘也快些离开这里。槟儿你带着姑娘从旁边的院子里穿过去。”
张氏也着急忙慌的往门口走,余安白扶着她边走边说:“等我把这边的事办好了,再来给你说。”
王婆子开了门,也过去扶着门口的张氏往外走。
史惜霜低声说着:“知道了。”就和绿梅跟着槟儿出了门房,往旁边的月亮门过去拐了弯绕道两个院子的夹道里了。
槟儿在前面带路,路上碰到几个丫鬟正往后面的花园子而去,他和绿梅两个都转身避开了过去。
走在不怎熟悉的小道上,槟儿小声的解释道说:“姑娘,这会儿咱们走的是下人房这边,旁边是浣洗院,从这条夹道过去顺着假山是最近的小道。平时不怎么有人从那边过去,只有浣洗院里的人平时走这条道。”
史惜霜点着头,跟着槟儿快步的往夹道尽头走着,就要到拐角处时,迎面撞上一个婆子。那婆子手拍着胸口,一副惊吓不已的模样往后退了一步,嘴里骂着:“要死啊,做什么鬼鬼祟祟的,走这么快是要去赶死啊。”
槟儿也吓了一跳,见那婆子骂人,赶紧上前扶着她。
“周妈妈,对不住了。”槟儿赶紧笑着赔不是,“这是刘爷爷叫的人,那边要得急没注意到,可撞着您老没有。”
那周妈妈也是个会钻营的,听到她说是刘管家要的人,赶紧说着:“既然是刘管家的叫人,那你们还是快去吧。”
周妈妈看她们急急忙忙的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想打听一下,便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正赶着要去了。”槟儿笑着说“那就先走了。”
“去吧。”
说完话,槟儿领着史惜霜急急的就走了。
周氏看着他们匆忙的背影,有些疑惑地说:“怎么去的是内院。难道是姑娘太太们那边有什么不妥,我去找王婆子问问。”
*
远远的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槟儿才停下来,缓缓的呼出一口气,紧张地问史惜霜说:“姑娘,奴婢说的还行吧,没有什么毛病吧?”
史惜霜笑着点了头说着:“没什么问题说得很好。”也慢慢的放松了心情,刚刚那种情况还是很吓人的,毕竟那个周妈妈是见过她的。
“可把奴婢下坏了,不是说那个周妈妈今日不来上值吗?”绿梅后怕的抬起手腕,用衣袖抹脸。
槟儿有些尴尬的抠着手指,说:“本来是说不来的,哪里知道她怎么又来了。好在咱们都出来了。”
“幸亏是出来了,不然这会儿子被堵到屋里又要惹出事来。”绿梅庆幸的拍了拍胸口。
史惜霜接过槟儿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汗珠子。眼睛看向前面的假山,微凝着目光,说:“好了,快些走吧。青锦怕是着急了。”
槟儿赶紧带路往前面假山处走去,轻快的说:“这边走,从这过去就到咱们院旁边的竹林小道了。”
正午的阳光透过假山和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她们的脸上,炽热的感觉仿佛要通过这金光钻进皮肤里。
绿梅一边走一边不停地用手擦汗,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可是前面的史惜霜和槟儿一路上倒没见怎么擦汗。
绿梅不禁在心嘀咕,槟儿穿着纱裙倒还说得过去,怎么姑娘和她一样穿着粗制的棉布衣服,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也不怎么流汗,真是奇也怪哉。
穿过假山和进入石洞之后,略微清爽一点,阵阵的穿堂风通过两端入口和出口形成一股气流,让人心情为之放松。
史惜霜一路上都听着绿梅那粗粗的喘气声,呼吸急促的不得了。走了这许久就连槟儿也有些微喘,此时见这山洞如此的凉爽,且地处偏僻就停了下来。
她小声的唤了一声槟儿,说:“先歇一会儿子吧。”
绿梅听见她说这话如蒙大赦,赶紧过来扶着史惜霜,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后,也在她的脚边找了块石头坐下。
槟儿坐在山洞口守着。
史惜霜低声问道:“槟儿,我见刚才那条路通过来有许多岔道,你选的这条路最是角落,其他路也走得通?”
“姑娘放心,一般不会有人走这条道的。这假山之中岔道多得很,一般都走中间那条,这边这几条小路几乎没人走。”槟儿知道她在担心有人来碰见。
史惜霜听到她这么说,便放心了许多,不再言语。
山洞内沉寂无声,外面的鸟雀也没有声响,只有那树尖儿的知了不停地叫唤着。
一阵热风扫过带着落下枯叶漂在水面之上,激起一片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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