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芙精通医理,江沅在她身边长大,自然也略通一二。她发现卫瑄腿骨受伤之后,便去林子里找了些粗壮的树枝,将卫瑄受伤的腿夹住固定好,然后把自己的腰带撕了一截下来,将他腿绑住,以免骨头移位。
做完了这一切,她抬头看卫瑄,看他闭着眼睛,额头有一层薄汗。她担心地问道:“还是很疼吗?”
卫瑄睁开眼睛,望着江沅,努力地笑了笑:“没事,我受得住。”
江沅知道他肯定难受,可是手边又没有药,拖下去,怕他伤情加重,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得想办法早些回去才行。”
“我现在受了伤,我们不能贸然行动,若是遇到那帮村民,怕就逃不掉了。”他打起精神,又向四处看了看,“我们不能呆在这里。太开阔了,容易被他们发现,我们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听到卫瑄这么说,江沅一下就想起了什么:“我刚刚在那边找树枝的时候,看见那边有个山洞,我们要不要躲在那里?”
“可以。”卫瑄说着就要起身。
江沅赶紧去扶着他。好在卫瑄另一只脚无事,在江沅的搀扶下,靠一只脚的支撑力,挪到了山洞里。江沅又去找了些干草,铺在地上,让卫瑄躺着舒服一点。
看着江沅忙上忙下,卫瑄努力溢出一丝微笑:“江姑娘,多谢你了。”
“谢我作甚?”江沅一脸的愧疚,“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受伤了。”
“哪说得清呢?”卫瑄安慰她道,“就算没有你,我也有可能失手摔下,幸好有你陪着我,还帮我治腿。要是我一个人摔下来,才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也不知道温侍卫逃出去没有?”江沅忧心道。
“放心吧,温扬轻功一流,跑起来,我都未必追得上他,那些村民更不可能追上他。此去两里路,便有一驿站。温扬到了驿站,没看到我们回去,他自然会带人来找我们的。”
听了卫瑄的话,江沅虽然没有先前那么担心,但也没有完全放心。就算温扬一到驿站就带人出来找他们,可这驼山这么大,要什么时候才找得到他们,更何况还有一帮村民在一旁虎视眈眈。
果然,两个人等到太阳都快落山了,也没有人来寻找他们。虽然已是夏日,但日头一下去,这山洞就特别阴冷,再加上两个人的衣裳穿得都单薄,又一天都没吃东西,就更感觉冷了。
看江沅抱着自己的双肩,缩成一团,卫瑄轻轻咳嗽了一声。
江沅眼睛迅速抬了起来,望着他,一脸担心地问道:“三公子,你怎么了?腿疼吗?”
卫瑄摇了摇头,说道:“我有点冷,我们生点火吧。”
“怎么生火?”江沅一脸无措的望着他,“出来的时候,我没有带火折子。”
“我有办法生火。你先出去捡些干柴回来,还要找一根比较大的树枝回来。”
“好。”江沅怕天黑了看不见,赶紧出了门。还好离山洞不远就有一片小树林,江沅跑了几趟,很快就捡了一大堆柴火回来。最后一趟回来的时候,她用裙子兜了好些野果子回来。
一进洞,她就像献宝似的,对着卫瑄兴奋地说道:“三公子,你看,我们有吃的了。”
卫瑄看着一脸欢喜的模样,配合着做出一脸惊喜的模样:“是什么呀?正好我饿了!”
“是海棠果。”江沅把野果放在地上,选了个最大的,在自己衣裳上擦了擦,然后递给卫瑄,“我刚刚去捡柴的时候,发现这棵海棠树,上面都挂了果子,我赶紧去摘了些下来。”
卫瑄接过果子,笑问:“看着你斯斯文文的,还会爬树?”
“嗯。”江沅点头一笑,“我小姨的学肆外面就有一棵海棠树,每年海棠熟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们都会爬到树上摘果子吃。”
见卫瑄捏着果子望着自己笑,江沅忙推了他一下:“三公子,你快吃啊!你不是饿了吗?”
“哦,我这就吃。”卫瑄拿起海棠果,咬了一口。
“怎么样?”江沅歪着头,望着他,“好吃吗?”
卫瑄一顿,然后点了点头:“好吃。”
“真的啊?我还怕没成熟不好吃。”说着,江沅也拿起一个果子,狠狠咬了一口。呀!又酸又涩!
她冲着卫瑄不满地嚷道:“三公子,这也叫好吃?”
卫瑄笑着说道:“我觉得好吃。”顿了顿,他又低声说道,“你那么辛苦摘的,能不好吃吗?”
江沅愣了一下,总感觉他的话听着有些暧昧。她脸一红,赶快转换话题:“对了,三公子,你不是要生火吗?怎么生?”
“你拿些柴过来,再把最大那块枯树枝拿过来。”
“好。”江沅赶紧按他的吩咐,把柴草和枯树枝抱了过来。
卫瑄立即动起手来。
江沅坐在一旁,一脸好奇地看他怎么生火。
只见卫瑄先拿了一些容易引火的柴草做成一个“鸟窝”,然后又拿起那块树枝,用剑把它削成一块木板,又在中间钻了一个洞,放了点树皮进去,放在了“鸟窝”中间。他又选了一根长木棒过来,削尖头部,再把木棒尖放在木板中间那个洞里,用双手快速转动着木棒。
江沅看着他转着木棒,转了差不多半盏茶的时候,还是什么也没有。江沅也不知道他这是干什么,一脸的怀疑地问道:“三公子,你这样能取火?这火从哪里来?”
卫瑄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她就看见那木棒下面的“鸟窝”冒出烟来了。卫瑄赶紧用嘴吹了几下,很快就有火苗跳了出来,把整个“鸟窝”都引燃了。
卫瑄赶紧又加了些柴火进去,把火生了起来。
看着这一幕,江沅简直是目瞪口呆。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把火生出来了。卫瑄在她心中的形象瞬间就高大了起来。
“三公子,你这是怎么弄的?怎么真的有火了?你太厉害了!”她一脸崇拜地望着卫瑄。
被她这么一说,卫瑄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他清了清嗓子,一脸谦虚地说道:“这是在沙州从军时,我七叔教我的。行军打仗,这些都是必备的技能,很多人都会的。”
江沅眼中崇拜的光芒丝毫未减:“我就从来没有看到过人会这个。三公子真的很厉害了!”
卫瑄笑了笑,没再多话。被她夸赞的感觉,真好。
有了火,不会再冷,也不怕有野兽来侵袭了。江沅和卫瑄围坐在火堆旁,一边取着暖,一边吃着海棠果。虽然这海棠果还有些生涩,不怎么好吃,但除了它,也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吃了。
江沅一边啃着果子,一边跟卫瑄说着话。不知怎么回事,就聊到了两人在溪边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
江沅侧眼瞥了卫瑄一眼,说道:“三公子,我说句话你别生气啊。”
“说吧。”卫瑄伸手拿了一只果子,“我不会生气的。”
江沅赧然笑了笑,说道:“嗯,就是当时,嗯,我,我觉得你有些讨厌。”
卫瑄咬了一口海棠果,说道:“我那时候也觉得你有些可恶。”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过脸来,目光撞在了一起,两人皆是一愣,随即相视一笑。
江沅忍不住问道:“嗯,那你现在,还觉得我,可恶吗?”
卫瑄笑着摇了摇头:“我早就不觉得你可恶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觉得我不可恶的?”江沅追问道。
卫瑄捏着海棠果,仰头似乎在仔细想着:“可能是在平龙镇蒋家客栈的时候吧。当时你拦着我,跟我分析胡大的可疑之外,我当时就觉得,很少有像你这么有见解的女子,不仅不觉得你可恶了,还有些佩服你。”
“佩服我?”江沅有些惊讶,“就算没有我告诉你,你不是自己也发现胡大可疑了吗?”
“我能发现是寻常之事,你能发现就不寻常了。”说完,卫瑄咬了一口海棠果。
江沅撇了撇嘴。还是那么自大自傲。
“那你呢?”卫瑄用肩膀撞了撞江沅,“你是什么时候觉得我没那么讨厌的?”
江沅原本想说刚才还觉得他讨厌,突然,她心头轻轻扯了一下。真的还觉得他讨厌吗?他除了上次在溪边奚落她,有些看不起他们家这种上门攀附的穷亲戚之外,好像也没有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他请她吃馄饨面,与她分享查案的线索,在与别人搏斗的时候让她先跑,从崖壁上摔下来的时候,为了不伤到她,宁愿自己受伤……想到这些,江沅竟然发现自己的眼睛有些发热。
她吸了吸鼻子,说道:“就是今天,从崖上摔下的时候,你为了救我而自己受了伤,我,我很感动,就不讨厌你了。”
听到江沅这番话,卫瑄愣了愣。没想到江沅讨厌了自己这么长时候,竟然直到今天,因为他救了她,她才不讨厌他的。原来自己之前做的那些,都白费了啊。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原来,是因为我为了救你受伤,你才不讨厌我的啊。看来,我这个伤受得值!我要是再为你多受几次伤,你是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说多受几次伤,她心里一慌,下意识地转过脸来,用手去捂他的嘴:“不准再说受伤了!”
卫瑄没想到她会来捂自己的嘴,一下愣住了。江沅也没想到自己会干出这事,反应过来时,整个人更是都傻了。
他定定地望着她,眼睛深沉得像一泓不见底的深潭,可又像闪烁着万千星光。
“阿沅。”他突然叫了一声。
不是江姑娘,而阿沅。
他说话的时候,他的唇磨在她的手心,痒痒的。
她的手像触了电一般,一下弹了开来。她背过身去,只觉得自己的脸烧得烫人。
她听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阿沅,我觉得我……”
不知道怎么回事,江沅很怕听到他后面的话。她赶紧打断他:“三公子,很晚了,趁着现在还有火,我们先睡了吧。不然一会儿火灭了,就冷了。”
卫瑄沉默了片刻,说道:“好。”
江沅不敢看他,赶紧背过身子躺了下去。随即,她听到卫瑄也躺了下来。
她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耳边总是回荡着卫瑄那声“阿沅”,掌心那种痒痒的触感也还在。
她感觉,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在她与卫瑄之间流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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