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讲究一个团圆,这也是为何今日宫中会设家宴,可对封承瑾而言,宫里的那些只是血脉上的亲眷,而非真正意义上的家人。
阮瑶抱着封承瑾脖颈的手微微一松,想要让他将自己放下,可还没等她开口,抱着自己的手便是一紧,他垂眸看了她一眼,道:“抱好。”
阮瑶心中微顿,但也没再坚持。
那妇人还在一旁等着回复,封承瑾淡淡朝她一瞥,语气平静道:“王妃受了伤,本王无法过去,让她们不用等了。”
“啊,这……”
封承瑾说完,也不等那人说话便立刻抬腿继续往前。阮瑶默默盯着他的下颌,一时间也不知自己此刻到底是何想法。
封承瑾一踏进溪清院便吩咐向福去取伤药,他抱着人进了屋,将她在坐榻上放下。
“现在感觉如何?”他在她跟前屈膝半跪,手轻轻将她的右脚抬起。
阮瑶暗暗吸了口气,撑着坐榻的手不自觉握成拳,“比,比之前好一些。”
自从她发现封承瑾在自责,她便下意识将伤说得轻了些。
面前的男人点点头,而后十分自然地脱下了她的鞋袜,她一愣,不由地想要缩脚,道:“让芙蕖来吧。”
芙蕖正好端了水过来,听到这话立刻应声:“王爷,还是奴婢来吧。”
“不用,你去看看向福回来没有。”
封承瑾的态度不容拒绝,芙蕖无奈只能先出了门。
屋里一时只剩下两人,封承瑾沉默着低下头仔细察看阮瑶的伤势。
她的右脚脚踝明显变得肿.大,骨头凸起的地方淤血渐深,与周遭白皙的肌肤一比,更显骇人可怖。
他微蹙起眉,拇指在肿.胀处的边缘轻轻摩挲了下:“越来越严重了。”
阮瑶咬了咬唇,仍旧假装轻松:“其实,我觉得还好。”
“是吗?”封承瑾眼皮一掀,手下动作却忽地用力。
“嘶……疼,疼!”
阮瑶差点哭出声,整个人试图往坐榻里头缩去,“你干什么!”
封承瑾脸色并不大好看,语气沉沉道:“你还想瞒多久,疼的是你自己。”
“……”
阮瑶一时说不出话,垂着头靠在榻上。
这时,向福和芙蕖走了回来,两个人看出气氛不对,说话声也不由低了些。
“王爷,药拿来了。”
封承瑾瞥了眼向福,轻嗯一声后又道:“去取一些冰块来,用纱巾包好。”
向福闻言,目光正好扫过阮瑶的脚,心里一惊,赶忙点下头:“是。”
封承瑾没有立刻动作,阮瑶不由轻声催促:“不是要上药吗?”
男人抬眸看着她,眼里是心疼也有生气,“这么严重,必须先消肿止疼,你之前瞒着我做什么?”
还不是你偏要将责任揽过去嘛……
阮瑶暗自腹诽,可也自知理亏,放软了语气说:“对不起,以后我绝不勉强了。”
“还有以后?”封承瑾挑眉。
“好好好,没有以后。”阮瑶撇撇嘴。
冰窖离溪清院很近,没过一会儿,向福便带回了一小箱子的碎冰,他让人用纱巾包好一些,递给封承瑾。
“你们都先下去吧,这里有我。”他接过冰块,淡淡地对向福等人说道。
芙蕖有些犹豫,阮瑶瞧见了便开口:“时间确实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芙蕖闻言,便退了出去。
屋里一时寂静,封承瑾没有废话,拿着冰块包轻轻敷在阮瑶的右脚踝上,冰冰凉凉的,确实一下缓解了她的疼痛。
“还好吗?”他低声问着。
阮瑶点点头:“嗯,还可以。”
她说完,目光便从右脚缓缓移向半跪在自己身前的人,这人低着头,虽然看不到神情,可她却很自然地想到了他那副认真专注的模样,或许……还带着点心疼。
想到这里,她紧抿的唇忍不住微微弯起。
“你在笑什么?”
不轻不重的声音在身前响起,阮瑶猛然回过神,“啊?”
封承瑾仍旧拿着冰块包覆在她脚上,但双眼却直直盯着她看,问道:“你刚一个人在笑什么?”
“我,我笑了吗?”她后知后觉,手也下意识摸了摸嘴唇。
好像……是笑了,她为什么心底会有些小欢喜?
封承瑾望着阮瑶,橙黄夜灯下,她那如春葱般细白的指尖缓缓摩挲过嫣红的唇角,她的动作明明随性而又自然,可偏偏她睁着一双微微迷茫的眼,仿若一只突然撞见人群的小鹿,无措而又慌张。
阮瑶是不该有这样的目光的,因为她那双凤眼会让这个眼神披上名为诱惑的面纱。
喉结轻滚,压抑了一夜的嫉妒与不安化作一股推力,让封承瑾丢开了所有理智,伸出手臂轻轻将阮瑶往下一压。
“!”
阮瑶瞪着双眼,还没来得及反应,双唇便已经贴上一片温热。
“唔……”
她一下涨红了脸,明明脑子里想着要将人推开,可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封承瑾闭着眼,沉默动情地亲吻着她,在撬开齿关的瞬间,两个人也顺势往榻上倒去。
她心里一惊,正担心自己的脚伤时,一只还带着些许冰凉的手小心地托起了她的膝盖,让她右脚的伤不至于碰到坐榻。
阮瑶惊讶他这个时候还能想到这些,可下一瞬,她便发觉封承瑾正在试图解开她的系带,身体开始变得僵硬,没有多想她便重重地咬了下他的唇,而后趁着对方吃痛的瞬间,一把将人推开。
她拖着脚往坐榻里面缩去,一脸羞恼地瞪着面前的人。
封承瑾往后踉跄了几步,抬手碰了碰被咬的唇,而后就有些僵硬地怔在原地。
“你……”阮瑶觉得眼下莫名其妙的,不,应该说从宴会结束后到现在,封承瑾都奇奇怪怪的,她皱着眉问,“你今晚到底怎么了?”
封承瑾半垂着头没有出声,面上看似平静从容,可那微微颤抖的手仍旧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阮瑶见他不说话,甚至在强吻她后看都没看她一眼,一时气急,道:“你若是不说,那便走吧,回你的上沛院去。”
这话一出,封承瑾果然有了反应,他抬起头,眼周一圈都是红的,“我不。”
“那你今晚到底……”阮瑶面色发烫,用手背碰了碰唇,“到底发的什么病?”
封承瑾直直地盯着她,忽然一下侧过头,生硬道:“我吃醋了。”
“什么?”阮瑶一时发懵,甚至都没能立时反应过来吃醋二字的意思,“你说什么?”
封承瑾这次不愿答了,歪着脑袋故意不看她这边,而她也在短暂沉默后反应了过来。
“你醋什么?”她有些茫然。
封承瑾听到这话,立刻转头看来,语气里满是委屈和不甘:“我都看到了,你看封承珏时的眼神,你喜欢他对不对?”
这个名字从他口中说出,阮瑶自然是震惊的,尤其在最后半句话说完后,她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你在胡说什……”
“我胡说吗?你扪心自问,你和他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封承瑾想到宴会上他们两人即使没有交汇却也充满复杂情绪的目光,只要想到这个,他心底的占有与戾气便越来越重。
这样犹如质问一般的语气……
阮瑶咬着唇,手一伸,指向门外,冷声道:“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我不走,我若走了,这件事就再说不清了。”
封承瑾不愿意,甚至还想再往前朝她而来。
阮瑶见状,索性一撇脸,语气又加重了几分:“你不走,那我走。”
说完,她就开始撑着坐榻要下来穿鞋袜。
“你!”
封承瑾赶忙将人按住,不情不愿地妥协:“我走,我走就是了,你不要乱动。”
阮瑶沉着脸不说话,等到脚步声远去,她才大大松了力,整个人躺在了坐榻上。
她此刻十分懊恼自己在宴会上的神情,这事封承瑾注意到也便罢了,若是被有心人瞧见连累了姐姐……
她不敢再往下想。
正烦心着,芙蕖从外头走了进来。
阮瑶一愣,抬起眼看去:“你还未歇息?”
芙蕖摇摇头,将门合上后走到坐榻边将之前的冰块包重新拿起,回道:“是王爷来喊我的,他让我过来给你冰敷。王妃,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冰凉的触感重新爬上右脚,阮瑶暗暗吸了口气,叹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吵架……对了,你可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王爷他好像又去了书房。”
“书房?”她皱起眉,怎么又去那边了。
芙蕖偷偷瞧了眼阮瑶的脸色,小声道:“王爷过来时看上去好沮丧。”
“沮丧?”
“是啊,就好像……一只不小心犯了错想要得到主人原谅的小狗。”芙蕖刻意压低声音,说完还偷偷笑了下。
阮瑶一愣,忍不住笑骂了句:“他可是王爷,你这一声小狗若是被旁人听见,可不饶你。”
芙蕖立刻噤了声,吐吐舌头道:“我只在王妃面前说。”
阮瑶的笑落了下来,目光不由放远。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到封承瑾一步步从乾清宫将自己背回时的样子,难得沉默,却没想到竟是在自责。
还有……那个吻。
她又不自觉摸了摸唇,忽然发觉自己刚才的抗拒并非是针对他,而是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去思考就习惯性推开了。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王妃,时辰也不早了,我替你敷上药,早些休息吧?”也不知过了多久,芙蕖将冰块包拿开,低声询问。
阮瑶也已有些困乏,没说话点了点头,可就在这时,虚虚掩着的门突然发出了点声响。她一愣,抬头看过去,就见门底缝隙处有什么东西掉了进来。
“芙蕖,那是什么?”
芙蕖也发现了不对,起身走过去一看,意外道:“是一张信纸。”
阮瑶看了眼门,说:“拿过来给我看看。”
“是。”
信纸被折了四层,是很熟悉的样式,她当初买了放在书房,但一直没什么机会用。
她隐约猜到是谁将这信丢了进来,可真当她打开看见里头洋洋洒洒的一大片字,还是不免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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