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目光聚焦下,她三指捏住一瓶伏特加的瓶身,慢悠悠地倒入玻璃杯中。


    伏特加是全世界度数最烈的酒,而这瓶甚至标明高达九十六度,就连久经沙场的男性也抵不住几杯入喉,都会醉醺醺地倒成一片。


    艾薇却一脸毫不在乎的悠闲神色,澄澈的蓝眼睛里倒映出酒杯的莹亮,圆晕在眸子里轻漾。


    “韦尔斯利小姐不必勉强自己。”许是抽过雪茄的缘故,凯文的嗓音有些低哑,就像是被风卷起的沙砾,隐晦的瞳孔意味不明。


    她弯唇一笑,仰面将瓶中酒一饮而尽,甚至眼睛也没眨一下。


    “并未勉强,正常发挥罢了。”她的眸子和他视线相接,互相勾缠出对方各怀心思的脸孔,她能看见他眼里的猩红,那是自己身上衣裙的颜色。


    他端起那杯被她婉拒的酒,和她的玻璃杯边沿轻碰示意,靠近唇边咽下。


    她其实很奇怪为何他时时刻刻都能保持月光般的优雅与矜贵,即使是在最恼怒的情状下也不会失去绅士风度,就像一只藏在冰山里的狐狸,狡黠又不失冷漠地隐去它的尾巴。


    她意欲试探他的底线,她不信世上真有心如止水的男人,找不到足以诱惑或是利用的破绽,似乎对任何事物和人都没有欲望,一块石子投进去甚至难以泛起涟漪。


    唯一感兴趣的可能只有钱和地位与爵冕,然而他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东西。


    他是第一个让艾薇束手无策的对手。


    但他本该永远无懈可击,可惜碰上的是她。


    胜负欲被挑起,她放下手中酒杯,眼尾泛上猩红,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却覆上醉酒后的迷离,如同一盏灯芯在风里轻荡。


    随即,她竟倒入他的怀里,两人本就位置紧靠,这下再无缝隙,身体毫不避讳地贴在了一起。


    她眼虽朦胧,却清醒地注视着他的瞳孔,随着她主动的投怀送抱有了瞬间的发散,但又立刻回归冷静。


    她能清楚意识到此刻倚坐的身体正处于紧绷,克制着下意识的反应,隐忍地拒绝外露主人的情绪。


    他甚至还能继续和旁人打惠斯特牌,出牌的手平稳而利落,似乎并未受到艾薇的任何影响。


    没有她加入牌局,他竟反而赢得顺风顺水,似乎大脑完全不加以思索,随手扔一张牌,就能以小点赢下他人大点,轻轻松松让罗伯特把筹码都拱手送了回来。


    这局罗伯特的队友是亚瑟,可怜玩牌更不擅长,将艾薇先前赢的输了个精光,一张显幼态的脸蛋涨得通红,有些不知所措地瞥了眼对面主人怀里躺着的妹妹。


    今天的情景实在出乎他的意料,明明面前两个人都穿得一本正经,活脱脱是标准的绅士淑女,气氛却不知道为什么格外香艳,好像看一眼都能被那股化成水的柔情融进去。


    而且惯于冷淡的小公爵居然一反常态地没有把妹妹推开,这简直让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想去把妹妹拉起来,连主人都没表示,自己上前打扰也不太好,但就这样纵容妹妹在别人身上放肆,似乎自己也没尽到哥哥的责任。


    纠结中他心不在焉,连出牌的手都在颤抖,完全没心思去思考这牌怎么打。


    凯文不知是不是在趁火打劫,心静得不可思议,脑子运转格外清晰,将思维紊乱的亚瑟压得处处受制,一局未完已经甘愿认输。


    “公爵先生牌技高超,原谅我愚钝,真不是您的对手。”


    “您若是专心牌局,想必认输的就是我了。”凯文微笑回答。


    听着银制的砝码不断推来动去的叮咚声,艾薇虽然没用眼去瞧,但心里已经猜到了自己哥哥正被欺负。


    她不禁在心里暗自咒骂了一句,忍不住又多下了几分力。


    纤细的手指沿着他裸露在领口之外的肌肤往上攀缘,像一株柔弱而阴暗的菟丝子,从寄生的植物身上贪婪地吸取生存的养分以存活。


    她在探寻他的底线究竟在哪里,还能容忍她放肆到几时。


    可令她以及所有人意外的是,他似乎对她的撩拨视若无睹,任凭她的指腹柔柔滑滑地掠过自己的唇角、鼻尖与深邃的眉骨,像嵌了一片海洋。


    而她正试图挑动这场波翻云涌的海啸,想看见汹涌的浪花是否会溅湿她赤.裸的足趾,将整副身体尽皆淹没。


    按下略微泛起的失望,艾薇轻轻扣住他的脖颈,将脸埋进他的颈窝。


    她故意用气息若有若无地摩挲他白皙的肌肤,鼻尖悄悄触碰他颈上的动脉所在点,几乎是刻意地一字字轻吐。


    “公爵先生,是我自不量力了。”她的语气娇软而无力,仿佛一松手便能如团水瘫软在他的怀里,“我醉了,怎么办呢。”


    “我早已提醒过韦尔斯利小姐,对此我也无可奈何。”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进耳里,泛着雪茄的清香,像一弯让人不提防就蛊至深渊的酒。


    他唤她姓氏的嗓音极其慵懒低沉,尾音拖长,竟是前所未有的动听,似一轮初生的新月勾住她的耳。


    “艾薇·韦尔斯利!”顷刻,一道尖利的吼叫打破了众人刻意放低的安静,如玻璃窗骤然被击碎。


    瑟尔曼小姐已经气得近乎发疯,任朋友怎么拽也拽不住,怒不可遏地一下子站起身:“你真是不要——”


    然而“脸”字未出,须臾被恼怒与惊愕堵回喉咙。


    凯文竟伸出手,为他怀里的女人拭去额上的汗,像根本没听见瑟尔曼的怒气似的,抬头唤了声男仆:“菲利普。”


    “少爷有什么吩咐吗?”男仆应声鞠躬。


    “替韦尔斯利小姐热一杯牛奶醒酒。”


    他的手背冰冷没有温度,似乎不带半点情感,抚过额角的时候漫不经心而淡漠,外人看着缱绻深沉,实则只有艾薇自己意识到他的隐忍与抑制。


    紧绷的弦一触即发,空气里靡丽的香料气息缓缓蔓延。


    “恕我不能奉陪了。”她附上他的耳畔,轻轻吹气,“我要走了。”


    她强忍一瞬即逝的笑意,迅速收回手,利落地脱离他的身体,双脚极快着地。


    “哥哥,天色不早,咱们该走了。”


    亚瑟闻言一愣,见妹妹已经走到门口,匆忙告辞后跟上去,一起消失在客厅里众人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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