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哦！”伊丽莎白心不在焉地接过茶啜饮一口，被苦得皱眉，“现在有了，我的茶要加双倍糖和奶，雪莉。安妮没有告诉你我的口味吗？”这茶简直苦得人头顶冒烟了！
“按照您一贯的口味，一匙半糖和三分之一奶。您需要调整口味吗？”
“别管什么一贯口味，我现在只想要更多、更多糖！”病人不需要节制和自律，只想让自己更快乐。
“我很抱歉，夫人。现在您觉得怎么样？”傅施俪对她突然的强烈情绪感到有点惊讶，但她温柔地包容了伊丽莎白随伤痛爆发的小脾气，为她追加了满满一匙糖——任何人不得不整天躺在床上都会不高兴的。
伊丽莎白尝过后勉为其难地点点头，算她过关了：“一般般，就这样吧。”
“那么，请您慢用，我会稍后来取回餐具。”傅施俪为她支好小桌、依次摆放甜点、糖奶、茶壶茶杯，随后微微欠身退开。
“谢谢。”伊丽莎白习惯性地道谢。她感到十分无聊，用餐叉在小甜点上戳戳弄弄，并未注意到雪莉离开的脚步声慌乱了那么一两下。
她对我说谢谢……她说，谢谢！傅施俪把托盘抱在胸前，兴奋得脸颊都泛起红晕。夫人真是人美心善又温柔！
“雪莉，注意仪态。”偶然路过的安妮夫人蹙眉叫住她，“看来你和夫人相处得很好。但还记得我教给你的吗？安静，沉稳，细致，优雅。而不是像你刚才那样，我差点以为宅邸闯进了一只蹦蹦跳跳的小鹿。”
“对不起，安妮夫人，我不会再这样做了。”傅施俪按捺住内心的喜悦，认真地对安妮夫人行礼。
“下不为例。好了，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是，安妮夫人。”
这次她离去的身姿才像位淑女，安妮满意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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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病床上，伊丽莎白也有许多工作要做。日常的商业事务、人际交往、专业知识的学习……一切都令她感到倦怠。
“夫人，麦基医生打来电话，安娜已经醒过来了，目前看来意识完整、逻辑清晰，没有因缺氧对脑部造成损伤。”安妮夫人敲门进来，“另，切尔西先生希望能够在明天携夫人前来拜访，需要推掉吗？”
伊丽莎白在最后一册文件上签好字，随手甩给身边的雪莉。她疲惫不堪地闭上眼，向后靠在柔软的枕头上说：“推掉，麦基医生说我需要静养，不能有任何人打扰。”
“按照您的意愿。”安妮接过雪莉整理好的文件，去为伊丽莎白处理交际问题。
傅施俪安静地站在床边，心里默念安妮教导她的八字箴言。而她的夫人半靠着床头假寐。房间里只有两人轻缓的呼吸声，和窗外禽鸟的鸣叫，它们在夕阳中归巢了。
“社交季……原本这个时间，我应当穿上当年最流行的礼服，戴着最闪耀的珠宝，准备奔赴一场接一场的舞会。灯光、美酒、衣香鬓影……还有蜜蜂一般，怎么赶都赶不走的追求者。”伊丽莎白缓缓说道。
“但现在一切都有所不同。我不得不蓬头垢面地坐在床上，还要忍受脚踝受伤和无人照顾的窘迫——虽然后者是出于我自身的选择……雪莉，你在想什么？”这个新女佣有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让她时常看不清她的想法。
“安静，沉稳，细致，优雅。”傅施俪有些走神，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将安妮的八字箴言脱口而出。
“……”
“哦，我很抱歉，夫人。”她尴尬得想钻进地毯下面去！
伊丽莎白反倒慵懒地笑出了声：“是安妮教你的？她总是这么注重规矩。别害怕，小兔子——抱歉，我不该给你取绰号的，但你真的很像那种毛绒绒又害羞的小东西。”
“别太紧张，亲爱的兔子小姐……安娜比你跳脱得多。唉，安娜，也许只有我能忍受这位粗心到把我落在马车上的女士吧。”
傅施俪不知该如何回答，所幸这位夫人只是想自言自语，并不需要她多说什么。她于是悄悄地走去燃起灯火。
“红头发的安娜真是个勇敢的姑娘，虽然要我说她勇敢得有些过于莽撞了。真是像火焰一样热烈啊，感谢上帝保佑她活下来……哦，我是不是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不过人们应当原谅一位伤员偶尔的多愁善感。”
“您可以一直说下去，夫人，我会一直认真听着。”
“那我就不是多愁善感，而是真的疯了。”伊丽莎白有点累了，在雪莉的帮助下重新躺平，“安妮教你认字读书了是吗？书就在桌子上，可以为我读一会儿莎士比亚吗，雪莉？”
“我的荣幸，夫人。从书签这一页开始读吗？”
“可以。”
她取来诗集，翻到夹了书签的那一页，轻声念诵：
我的爱情是这样圣洁而完整，
（soholyandsoperfectismylove,）
我又是这样不蒙眷顾，
（andiinsuchapovertyofgrace,）
因此只要能够拾些人家收获过后留下来的残穗，
（thatishallthinkitamostplenteouscrop
togleanthebrokeneardaftertheman）
我也以为是一次最丰富的收成了；
（thatthemianharvestreaps:loosenowandthen）
随时略微给我一个不经意的微笑，
（ascatter\''d□□eile,）
我就可以靠着它活命。
（andthati\''llliveupon.）
……
傅施俪的音色并不如何清亮，但听起来十分温柔，带着恰到好处的低哑。她坐在床边，慢慢地念诵着那些或深情或清新的诗句，直到夜色降临，伊丽莎白在摇曳的灯火中逐渐入睡。
她小心翼翼地起身，为她的夫人整理好被子：“晚安，愿您今夜有个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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