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盛夏清晨从草叶上滚落的一滴泪珠,如同停驻在纤弱花茎上、一触即离的一只蛱蝶,傅施俪的指尖在那道细微的伤口上方虚碰一下,又马上小心地挪开了。
“您总是这样不小心。”她低声责备伊丽莎白,捧着她的手仔细查看:“伤口不大也不深,不需要包扎……但伤在指尖总是更痛一些的。”
伊丽莎白怔怔地望着她。
当她挨近自己,当那柔嫩的唇瓣触手可及……有一瞬间,伊丽莎白以为她将要吻上自己的指尖,就像爱神轻啜依恋的情人,蜂鸟吻上甜蜜的花瓣。但意乱情迷不过是乍隐乍现,她几乎立刻就清醒过来。
安娜给莉拉念诗集的声音,琼夫人拉开房门的声音,贝拉推走银餐车的声音……它们一股脑地钻进耳廓,令伊丽莎白蔚蓝的瞳孔悚然扩大。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在这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想入非非!
你疯了,伊丽莎白——
“咦?夫人,您的裙摆上染了污渍。”傅施俪被夫人浅色裙摆上的斑点吸引了注意力,她放开伊丽莎白的手指,把那片华贵的丝绸面料拈起来,“这是下午茶的点心碎屑?您可真是……啊!”
在头脑下达指令的前一秒,她就猛地站起来,将傅施俪的手狠狠甩开!
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丽兹小姐?!”琼夫人最先摆脱了震惊,她快步走过来,拉着坐在地上还没有回神的傅施俪起身:“请问我可以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吗,丽兹小姐?”她一边询问伊丽莎白,一边帮傅施俪拍了拍裙摆上沾染的灰尘。
贝拉加快脚步逃离暴风眼,莉拉还是呆呆地坐着,安娜则放下诗集,小心翼翼地盯着伊丽莎白。
“我……我突然想起,有封非常重要的信件没有看。”伊丽莎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中过于快速地鼓动,她勉强按捺住心中的慌乱,一瞬间的热血上头被粗暴地压下去。
“它太重要了,而我该死地忘了它……与,呃,与达灵顿的布鲁斯有关。”
在“布鲁斯”脱口而出的那一刻,她就惊恐地发现了自己犯的第二个错误。那是一把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邪恶钥匙,而它将毫不留情地释放关押在莉拉身体里的恶魔。
对于莉拉来说,即使她不再对任何人或事物有所反应,“布鲁斯”也是一个令她永不遗忘的梦魇。
所有人一拥而上,她们试图阻止一场闹剧,却又不可避免地成为一场闹剧。莉拉还在声嘶力竭地尖叫,伊丽莎白脸色惨白地不断后退,等到重新恢复理智时,她已经不知不觉回到了自己的起居室。
错误像是多米诺骨牌,它们一环扣着一环,直到把所有的所有都搞得一团糟。伊丽莎白倒在床脚的波斯地毯上,她想起信中传来的坏消息,不禁痛苦地遮住脸颊。
你什么都做不好……一切都糟糕透了。
“别把它放在心上,亲爱的,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在起居室门外,安娜小声安慰傅施俪,“你知道的,夫人一直迫切地希望布鲁斯得到惩罚。她肯定不是故意这样对你的——夫人那么喜欢你!”
傅施俪勉强笑了笑:“是的,我也这样想……”
“我们先去换一条裙子吧,安娜,脏兮兮的去见夫人可就太失礼啦。”
……
起居室里,美艳的女主人又一次被酒精围绕。
烈酒散落在她脚边,随便什么种类,随便什么味道,全部喝下去!喝下去,不再有烦恼,不再有忧愁——不再无望地倾慕那朵远道而来的,美丽的罪恶之花。
不要再沉沦下去了,伊丽莎白。不要迷醉与剧毒的花朵,不要继续泥足深陷。
你不爱她,伊丽莎白。
你可以不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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