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寻带着曲清如一走出明神望轩后，便直接捞起小姑娘开始御剑飞行了。
见曲清如平衡感不错，肖寻便也放了手，让她自己站着，倘若稍有不对，凭他之力救个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风呼呼地吹动着曲清如的衣角，她脚踩着长剑，看着底下不停掠过的仙峰草木，恍然间像是感受到一丝久违地畅快感。
她想感受到强，那样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
比起前世要更强的修为？得道成仙？亦或在天之上，到底还有什么东西？
心脏剧烈跳动着，她突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情绪。
冥冥之中，从前世开始，她便认定了剑道，即便那样渴求的情绪对于常人来说也不过是一丝波澜，但于她而言，这样的情绪就是惊涛骇浪。
转世之后的每次情绪波动都要远高于前世，曾经左胸的位置容纳着一颗圆珠，那是她力量的本源，也是作为灵根的存在。
除了云族的高层和她自己，没人知道她并不存在心脏，也不存在灵根。
人造的生物，天生就不同于常人。
她明白，这颗人心确实影响了她，但它也带给了她一条出路。
合体期已至大圆满，但她早已无法寸进。
她可以忽略大道前期的诸多困难，因为无情于她来说确实很简单，但后期，她再也不可能感受到大道。
天地万物，为情本真。
太上忘情道并非简简单单的无情无心。
倘若连情都无法感受，那又怎能算是忘情？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是源自于大道中最本真的道。
无情亦有情，有情亦无情。
这颗心是她的出路，也是她成就太上忘情道最重要的一关。
曲清如睁开眼，她所寻求的，不仅仅是那剑道巅峰，也是那天外大道，更是至强的心。
面前的仙峰以青烟笼罩，袅袅烟雾升腾又消散，将她激荡的心安抚平和。这青霭峰以绿水环绕，湖光透亮，整个山峰都是由青竹铺盖的，除一条被藤蔓攀附的林间小路，再没有可供人上山的去处。
“到了。”
肖寻提醒一声，便催动着飞剑缓缓向靠近小路的平地上降落。
她跃下来，脚底的泥土还有些湿润，似乎底下还有水流涌动。
“向这条小路一路往上，便能看到青玄尊者的住处。”
肖寻用手指了下那碎石铺就的山间小路。
“我先走了，还有要职在身，小姑娘再见啊。”
他和善地摆了摆手，便御剑加速飞离了此处。
曲清如转过头，瞧了下这看不到顶的仙峰，慢慢向那山路上走去。双足甫一踏入那碎石的小路，便有一股酥麻感从脚底传到了腿上，过后才慢慢消散。
“这是雷电的气息……电流？”
曲清如低头一看，发觉了碎石上像是带着几丝雷电的电弧，偶尔捕捉到它的一丝亮光。
莫非这山路……全部附着有雷电的气息？也就是……通电？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一想到是青玄尊者，就感觉没什么奇怪的样子……
曲清如停顿了一会儿，随后才抬腿慢慢往这路上走去。
小路越往后，雷电的气息便越浓郁，应该是剑气附着在上面导致的。
即便曲清如是极品雷灵根，但也不一定真的能容纳如此高纯度的雷系剑气，毕竟若同是雷灵根的修士，倒没听说过弱的一方还能吞噬强的一方的灵气。
走到最后，她已经感觉到周身有噼里啪啦的电流声，将裸露在外的皮肤灼烧出一阵火辣的疼痛。
从脚尖一直爬到身上的电弧四处乱窜，即便不过是高阶修士随手释放的一道剑气，它富含的雷电纯度也极为惊人。
她自然明白修为之间的差距是一处鸿沟，这些雷系剑气的电弧甚至让她丹田中的灵气也一阵紊乱。
好似皮肤被鞭笞得皮开肉绽，每走几步就感觉全身像被烈焰焚噬。
曲清如停下步子，抬头看了下仍然毫不见影的小路尽头，叹了口气。
如果想在今日安然登顶，那么现在便不能如开头那般闷头就走。
修为的差距并不能光靠毅力硬撑过去，如若真的撞了南墙也不回头，那么就是真的痴傻了。
她调息了一下自己的气息，不顾有些湿润而显脏的碎石小路，便直接坐下打坐了。
身体接触碎石小路的面积越大，流窜到曲清如身上的电弧就越多。
一道电弧在她耳边炸响，仿佛耀武扬威似的想打破这个人的平静。
曲清如沉下心神渐渐入定，逃窜进她体内的电弧被她用神识慢慢疏导，削去它身上的剑气，再将这精纯的雷系灵气收置于自己丹田中炼化。
等身体似乎适应了附近的电弧量，她便又起身往前迈进。
……
即便是虚空小世界，也是按照外面的时间流速度过的。
祖师爷在里头安排的太阳不过是一只自带发光发热的三足金乌神兽，它每日的工作就是扑腾扑腾自己的翅膀，然后从东边缓慢飞到西边，到了晚上还有专门的弟子来喂养它。
它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战斗力，即便是跟祖师爷那么大年纪的神兽，不过这也是相对于同样等级的神兽而言嘛。
三足金乌尽职尽责地拍打着自己的翅膀保持一定速度向西边落下，其洒在整个虚空小世界的余晖慢慢变得橙黄，之后又变得金灿灿的。
天空略微有些黯淡，对应外界，此时应该是黄昏了。
凝水涧的湖泊波光粼粼，也有鱼儿在其中游动，一切都沉寂得如无人之境。
“……怎么还没来？”
一袭月白色衣袍的女子坐在湖泊旁的一块巨石上，她喃喃自语，看了下微暗的天空。
“若是问心梯的试炼，也早该到了……”
青玄尊者皱了下眉头，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然后蓦地站起身。
是被谁绊住了？
剑修也会有这等无耻之徒？
“不知是何等的狂妄之徒敢拦我认定的人！”
似乎越深想越有可能，段舍离面目冷峻，握住腰间的剑便离开了凝水涧前往下山的山路。
……
如若是考验，那么这等考验难为一个才刚炼气二层的孩子是否有点出格了？
从上面的碎石小路往下望去，便看见曲清如一身尘土，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底下往上爬。
这条路太长了……路上的电弧数量也过多了，几乎没办法能让她颇为体面地上来还毫不费劲。
曲清如并不是过于在意自己有些狼狈的身姿，只要是对的，便也管不上是否体面了。
她气喘吁吁，汗水混合着尘土，将她原先有些华美的衣服搞得乱七八糟。
已不知打坐了多少次，曲清如勉强炼化着一路上的电弧。
丹田内灵气满了，便散掉灵气重新炼化周围的雷系剑气，这重复的动作早已成为了她的习惯，只是身躯却越来越疲惫不堪。
无论如何，六岁孩子的体力早已是发挥极致了。
曲清如视线模糊，伸手向前捏住碎石小路上凸起的石块，强行拽着身体往前移动。
她没有前世人造的体质，那是云族所积攒的多少天材地宝，凝聚了她的肉身，但她的意志从未变过。
她睁大着眼，将视线固定在一个方向，贴着碎石小路的地面前行着。
凸起的石块擦破了她的手掌和膝盖，在地上留下混合着着血液的泥土。
她不疼，也不会喊叫，沉默地像具死尸。
或许某些死尸的外表比她还要体面得多……
曲清如重重地喘了一口气，面前已是尽头了，总算……
她一咬牙，费力地抓住上面的石块边沿，扯住身体往上攀爬，当双足总算离开那碎石小路，她上半身便直接扑倒在地上，溅起一阵尘土。
她埋着头，大口喘着粗气，嗓子似乎疼得要开裂，让她不禁咳嗽了好一会儿。
呼吸渐渐平缓。
曲清如用双臂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想借此爬起来，却没想到一只手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身体提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
青玄尊者的面容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帘之中。
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眯，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小姑娘，整个眉宇间都是一股不太高兴的神采。
“青玄尊者，晚辈来迟了。”
等曲清如整个身体站稳，她忙低头向面前的大人告罪。
“为何来迟？”
段舍离皱了下眉头。
一会儿不见，这小姑娘是被谁欺负了？怎搞得这副样子？
这话显然让曲清如一愣。
什……么？
她迟疑地看了下面前的青玄尊者，神情略有些疑惑，随后用手指了指身后的碎石小路。
“这小路上附着有雷系的剑气，几乎全程都有跃动的电弧，晚辈正是因此来迟的……”
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就连做出这事儿的本人都懵了。
段舍离往她身后一瞧，那一路就像是火花带闪电似的，滋滋的电弧若隐若现。
她诡异地沉默了。
毕竟，能在青霭峰留下雷系剑气的……除了她本人还能有谁……
“我……”
段舍离冷着脸，看着面前破破烂烂的小姑娘，抿了抿嘴。
“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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