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轰——”
“轰——”
修真大陆,东州,某座平平无奇的小城郊外,午间。
随着三声巨响,小憩的花阿离猝然惊醒。
花阿离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茫然与麻木。
花阿离疑惑地将神识外放。
三秒钟后,花阿离深深地吸一口气,翻身下榻,推开摇摇欲坠的房门。
房门之外,一只灰扑扑脏兮兮,身上深一块浅一块的生物安静地蹲坐。
如果不是两汪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再加上熟悉的气息,花阿离真认不出面前蹲着的,是她养了五年的、通体雪白、以白雪为名的灵犬。
见到主人,白雪大眼睛里浮现出委屈的水光,喉咙发出一声轻轻的呜咽,可怜极了。
花阿离再深吸一口气,倏忽身形一动,来到五十米开外。
五十米开外有一个大坑。
大坑前蹲着两只人形团子。
两只团子和狗子如出一辙,全身灰扑扑脏兮兮。
如果不是自己生的,花阿离还真认不出来眼前两个灰团子,其实是她玉雪可爱的一双儿女。
花阿离咬咬牙,如果不是她自己生的……不行,不能继续想下去。
“娘亲——”其中一个灰团子“哇——”地一声扑进了花阿离的怀里。
纯白的衣裙瞬间糊上两个黑乎乎的手印,花阿离忍住使用清洁法术的冲动,摸摸灰团子的脑袋,轻声道:“怎么搞成这样?”
“没事的,我和弟弟都戴着娘给的防护法器,没受伤。”花辞抬头,看向她一向温柔和善的母亲,小声说,“就是身上脏一点,头发乱一点、焦一点。”
——毕竟防护法器并不保护头发和衣服。
花阿离的微笑摇摇欲坠。
知道脏你还往你娘的身上扑?
花辞不知道她娘的心理活动,但她瞧见了她娘勉强的微笑。
花辞的内心十分悲伤。
花辞,年方五岁,穿越人士,不,现在应该更正为,穿书人士。
本来她也以为自己是穿越,直到一分钟前,随着三声巨响,花辞突兀地忆起某本小说的内容。
花辞这才明白,她这一世的娘亲,其实是某本古早狗血带球跑虐文里面的女主。
她和她弟就是被带球跑的两个球。
书里的花辞戏份不多,刚出生就夭折了,却是男女主彻底决裂的重要因素。
“小辞?”花阿离见一向灵动的女儿木木呆呆的,将目光投向另一个灰团子,她的小儿子花藻,温柔询问:“这是什么一回事?”
花藻面带迷茫。他不理解他姐姐花辞的反应。
不就是炸了个坑吗?他们之前又不是没炸过,阿娘也没罚过他们。
虽然这个坑是要大那么一点,深那么一点。
既然想不通,花藻便一板一眼地从头交待:“学堂的夫子说,自然状态下,灵气总是从高浓度流向低浓度的地方。”
花阿离微微皱眉,点头。确实是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学堂的夫子又说,灵石的灵气浓度比外界高。”
花阿离:“不错。”
花藻:“学堂的夫子说灵石的材质特殊。
“大家好奇它特殊在哪里,为什么特殊。”
花阿离:……
“姐姐询问夫子,夫子告诉姐姐记住就行,莫要追根究底。”
花阿离:……
“姐姐一定要问,夫子把我和姐姐一起赶了出去。”
花阿离:……
“于是我和姐姐决定自己动手,看看灵石到底特殊在哪里。”
花阿离:……
花藻毫无所觉,比划道:“我们先拿一块灵石放在火上烧,灵石裂开来,有一道半指宽的缝隙。”
花阿离:……
“我们再拿一块灵石放在水里,灵石没什么变化。”
花阿离:……
“最后我们在白雪的帮助下,把一块灵石磨成粉末,粉末竟然……”花藻的语气有些惊奇,“变成了五颜六色的。”
花阿离:……
“我们灵机一动,决定将粉末放进火里,试探一番。”花辞在她母亲怀里,低声总结,“……就,炸了。”
“是啊,怎么就炸了呢?”花藻面带疑惑。
花阿离深深地吸一口气。
此时此刻,花阿离脑海里反反复复飘荡着两句俗语。
一句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另一句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花藻偷偷觑一眼花阿离,后知后觉地想:娘亲这回,好像是真的有点生气。
至于花辞,她在认真思考:将足够多的灵石磨成粉点燃,能不能够炸了她这一世生理意义上的父亲,现任天剑门的掌教,化神期的强者?
想到原剧情,花辞心中蒙上一层浓重的阴翳。
《虐恋情深:掌教大人的逃妻》是一本古早狗血虐文,作者“和尚不是秃驴”声称此书先虐女后虐男,男主追妻火葬场,绝对劲辣酸爽。
花辞天真地信了。
男主若有若无吊着女主,让她和师门断绝关系、放弃大好前程。狗作者说火葬场在酝酿中了,快了快了。
女主为救男主灵脉寸断,修为从元婴跌落到筑基,男主将手上最好的灵药送给女配,因为女配能帮助他登上掌教之位。狗作者说火葬场酝酿得差不多了,快了快了。
男主为了寻求复活家人的禁术,暗地里杀害女主师父。狗作者说火葬场就在眼前了,快了快了。
男主为了实验禁术取了女主的精血,导致女主身体进一步衰败。狗作者火葬场在下一章。
——接下来男主登上天剑门掌教之位,女主终于心灰意冷,怀着身孕跑了。
男主众目睽睽下吐了一口血。
狗作者顶着狗头问大家:火葬场爽不爽?
花辞只想打爆作者的狗头!
花辞以为这就够了吧,接下来该虐男主了吧?咯噔一下十八年后,因为女主儿子“那个出名的仙尊长得好像我,是不是我爹,我得上去问问”的骚操作,男主顺藤摸瓜,成功顶着一头非主流白毛把女主抓回宗门非法拘禁。
这时候男主终于意识到女主的重要,开始追妻火葬场?
扯淡。
男主绑着女主成了婚,新婚之夜,又放了女主大半的精血。
他终于破解了复活家人的禁术。
禁术的施展,需要施术者所爱之人的半数精血。
女主无法反抗,她不知道师父已经遇害,凶手是她孩子的父亲,更没有脸面向师门求助。
金色的精血渗入法阵,禁术启动,出现一个白裙少女的虚影——是男主的家人,却不是男主期盼的家人。
十八年前,男主为实验禁术放了女主的精血,女主身体虚弱,刚出生的女儿,出生即夭亡。
白裙少女就是那个女儿。
书里的男主无情、果断,所以他一掌拍碎的少女的虚影——禁术没有彻底生效,这个时候换一个人还来得及。
庞大的灵力、妻子的精血不应该浪费在一个不在意的女儿身上。
他的父母才是他真正的家人。
妻子想要女儿,以后再生一个就好了。
男主如愿复活他的母亲,得到的却是一具空壳。
女主当着男主和儿子的面跳下灭魂台。
儿子震惊之下,不假思索跳下灭魂台,试图救回他的娘亲。
灭魂台,灭神魂,台下尸骨无存,魄散魂飞。
男主再吐一口精贵的血,冷冰冰地想:或许这就是造化弄人。
下一刻,他仰天长啸,悟道飞升。
书的最后,男主永恒而孤独地得道成仙。
狗作者贱兮兮地顶着狗头,接着问大家:爽不爽?
花辞冷笑一声,拿起键盘怒喷三百字,利落将这篇文移出收藏夹,拉黑作者。
这特喵的是虐恋?
分明是法制咖杀妻证道座下白骨累累终成仙!
花辞悔恨地直咬牙。
特喵的,早知道要穿书,她就应该多喷个几千字!不,几万字也值得!
“阿辞?”花阿离瞧见女儿咬牙切齿,灰扑扑的脸上竟然也能看出脸色变化,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过了一会儿竟然还转黑了,不由心下一紧。
“娘,我没事。”花辞抬起脸。
她的语气格外严肃,一字一顿道:“我、要、修、真。”
修真界,实力才是硬道理。凡人想干掉化神修士难如登天,何况这化神修士还是一宗掌教。
她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弟暴露一家人的行踪。但难道一辈子躲躲藏藏,惶惶度日?
她得修真。
不管剧情和现实是不是有出入,她至少得拥有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实力。
再者,对于前世身为凡人的花辞来说,得道长生本身就拥有莫大的吸引力。
只要有灵根,走上修真之路是早晚的事——这一点不用担心,花阿离亲口说过,花辞花藻都有灵根。
花辞想:修真界中,普通孩童十岁引气入体,她从五岁开始尝试,也不算离谱。
花辞用强烈渴望的目光注视她娘。
唉,以往的她就是个瞎子,竟然没看出她娘一直在强颜欢笑。
花阿离沉默。
修真做什么?好炸更大、更深的坑?
花辞继续用强烈渴望的目光注视她娘。
半晌,花阿离提起两根手指,往小女孩灰扑扑的脑门上敲了敲。
一、二、三,花阿离一共敲了三下。
她向来是温柔、优雅的母亲,再想揍小孩……也要忍住。
“小辞小藻的零花钱好像有些多,以后每个月从三块灵石减到一块。”花阿离温柔道。
……
半夜三更,万籁俱静。
花阿离在睡梦中,敏锐地察觉有什么东西站在她床前,死死地注视着她。
花阿离悚然睁眼,看见床前站着披散头发、身着白色亵衣、眼睛一眨不眨的女孩。
她的女儿花辞。
不远处的小床上,儿子花藻抱着雪白大狗睡得正香。
“娘亲,我想修真。”花辞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瞧着花阿离。
花阿离:……
花阿离头疼道:“娘知道你想修真,但……”
你想修真你半夜站你娘床边干什么?
难道是报复你娘白天扣了你零花钱?
花辞疑惑道:“娘今天敲了我的脑门,三下。”
要知道,她母亲之前从来不会有这类动作的。
难道不是暗示?
她《西游记》读得可熟了。
花阿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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