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香蔓的门扉自发向上升起。


    一道人影携风带雨快速蹿入吊脚楼内。


    潮湿冰凉的空气突然涌入,激得躺在椅垫上的小狮子甩头打了个喷嚏。


    “呼,呼呼……”


    浑身湿透的梁潆,气喘吁吁。


    将怀里护着的青菜放到地上,她一边脱掉身上滴水的外套,一边快步走到屋子中央。


    那里悬空吊着一个造型古怪的金属罐子。


    罐身从中段开始,一直延伸到罐口,遍布大大小小的孔洞。


    有光和热从那些孔洞里透出来,照亮了整间屋子,同时也驱散了屋子里的潮气和寒气。


    这是梁潆自制的取暖炉,还优秀的附带上了照明功能。


    木香蔓虽好,终究还是植物。


    是植物便难免怕火怕烧。


    不可能在木香蔓构建的屋子里弄火塘,梁潆只得另辟蹊径,搞出了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取暖炉来。


    梁潆抖开外套,靠近取暖炉烘干。


    衣料的遮挡,让屋内的光线变得昏暗朦胧。


    小狮子一抬眼就看到梁潆线条流畅的肩背、劲瘦的腰,有水珠从上滑下,沿着越来越深陷的脊柱线条,没入……


    外套被烤得白雾腾腾,连带着屋内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潮热起来。


    小狮子呆怔地,直勾勾地看着,像是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略带无措的垂下眼。


    尤觉得不够,他把头一埋,抬起两个肉垫爪子重重盖在眼睛上。


    敏锐的梁潆,没有错过椅垫上的细微响动。


    她扭头看去,就被某只鸵鸟埋的小家伙给逗笑了。


    “干嘛呢?害羞?”梁潆笑说:“你说你该不会是人变的吧?我都没害羞,你害羞个什么劲儿,不是还穿着衣服呢吗?”


    说着,梁潆整了整上身同样湿漉漉,有些松垮的运动文胸。


    小狮子抖抖耳朵,继续掩耳盗铃。


    梁潆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顺手便把那件湿乎乎的运动文胸也给脱了下来。


    末了,连裤子也一并脱了烘干。


    身为物资匮乏、社会秩序紊乱的末世代土著,梁潆的日子过得不可谓不粗糙。


    在末世代,男男女女是绝对平等的,平等到几乎模糊了男女有别的界限。


    热了,湿了,直接脱衣服这种事,男的可以做到坦坦荡荡,女的自然也可以。


    坦荡荡的梁潆,于是便这么赤/条条的把身上里里外外的衣服都烘干了。


    穿衣服的时候,梁潆发现外套的袖子上有个洞,应该是穿得太久给磨穿了。


    裤腿一侧的边缝也开了。


    还有脚上两只鞋的鞋底,眼看着就要磨透了。


    鞋带也快烂了……


    穿着干暖的衣服,坐到椅垫上的梁潆轻吁了一口气。


    他们现在,吃的有青菜,勉强总能果腹。


    住的有木香蔓,就是碰上像现在这样大风大雨的天气,也能安稳度过。


    只有这穿的,梁潆至今也没能想出什么能做出衣服的法子来。


    这地方要是有野兽就好了。


    再怎么样,做几件兽皮衣兽皮裙,梁潆还是可以的。


    问题就出在这地方什么都没有。


    也不是没有想过用木香蔓做衣服的可行性。


    无奈这藤蔓做的衣服,蔽体还成,穿在身上行动恐怕难免累赘。


    主要是不够轻便。


    思忖间,眼角的余光瞥见小狮子那一身白绒绒的皮毛。


    梁潆上手撸了两把,感慨道:“还是羡慕你啊……”有一身怎么穿都穿不烂的皮毛。


    不像她,估摸着再过不了多久,她就得被迫裸/奔着过日子了。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羡慕的小狮子,悄悄从露开的爪缝里看了一眼。


    发现梁潆已经穿上了衣服,他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放下了两只遮眼的爪子,把低埋的头也放正了。


    这个人类雌性简直太野蛮了,半点羞耻之心都没有。


    居然当着他的面脱衣服,半点遮掩都不做,就那么随随便便的把自己的身体暴露给别人看。


    全然忘记了自己现在是兽形的贝斯特王子,在心里甚是不屑地想。


    不过话说回来,人类雌性的身体从背后看,还真和他们贝斯特雌性毫无区别。


    也难怪,那些个脑满肠肥的贵族老头喜欢养人类雌性做侍奴。


    肚子咕噜噜的叫起来。


    有梁潆的,也有小狮子的。


    青菜这种食材,不管怎么料理,想要管饱都很难。


    “好了,做饭。”


    梁潆抖擞了精神,拿了锅架在取暖炉上,用天水煮起了青菜。


    小狮子下巴垫在两个肉爪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外面仍然风大雨大。


    这场梁潆盼了许久的雨,已经一连下了三天,毫无半点停下的趋势。


    梁潆提前备下的青菜都吃完了,这才有了她刚才冒雨收青菜归来的一幕。


    没有雨水的日子诚然不好过,但雨水太多了也同样不好过。


    整整三天的大雨,干涸的湖泊早就已经被灌满。


    若非梁潆有先见之明,提前将木香蔓帐篷升级为木香蔓吊脚楼,这会儿她跟小狮子就该在水里摸爬滚打了。


    取暖炉散发的柔和暖光微微晃动。


    外面风声雨声不歇。


    吃完了又一餐全青菜宴的梁潆和小狮子上了椅垫,兀自无声。


    梁潆仰躺在椅垫上,一手揽着小狮子,两眼闭了没多久又张开了。


    睡不着。


    因为下雨的关系,梁潆和小狮子这三天几乎都窝在吊脚楼里,每天除了吃就是睡。


    白天睡得多了,到了正该睡觉的晚上便精力旺盛得睡不着了。


    梁潆无聊得发慌,伸手扯了扯小狮子的前爪。


    “睡着了吗?”


    小狮子闭着眼睛不搭理她,就梁潆那一扯的力道,只要不是死的,都得被扯醒。


    没有得到回应,梁潆也不气馁,捏着小狮子肉肉的爪子,自顾自地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无聊的时候,倾诉欲会变得特别强烈。


    小狮子的耳朵尖动了动,梁潆就当他是应下了。


    “从前有这么一个地方,生活在这个地方的人原本过得和平安宁且富足,然而,突然有一天,一种剧毒的黑土入侵了这里。”


    “这里的人啊动物啊植物啊,都因为剧毒黑土大量死亡。而活下来的动物和植物开始变异,活下来的人也有一部分拥有了异能。”


    “我们这个故事的主人公生于剧毒黑土入侵后的末世代20年,幸存下来的人们在那时已经建立起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基地,而我们主角所在的基地就叫作a基地。”


    “a基地的规模不大,但是生活在a基地里的人们却都过得很好,大家友爱团结,互帮互助……”


    梁潆絮絮叨叨的跟小狮子说起了关于末世代、关于a基地、关于那个不知名的主人公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平凡又不平凡。


    她在a基地里不过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后勤人员,主要负责果蔬种植和异能者们的餐点。


    不过,在大部分a基地人的眼中,她却是整个a基地主心骨一般的存在,可以说没有她,这小小的a基地很难在那个残酷的末世代维持下去。


    梁潆说到这里,脸上满是追忆的恍惚之色。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他们说的那么重要,她自认不过是a基地里的一块儿砖,哪里需要就往哪儿搬,只要a基地好好的,大家都过得好,过得高兴,她就很开心了。”


    “只可惜,a基地最终也没能守住,剧毒黑土还是将那里毁了。”


    “我们的主人公在探路途中被地裂吞没了,再睁开眼,她已经和她的同伴和a基地彻底失联,来到了一个完全未知的地方……”


    小狮子徐徐睁开了它那双月华色的猫眼。


    这就是她的故事吗?


    对于梁潆的身份,他一直心存疑虑。


    她为什么会孤身一人生活在这个荒凉的星球上?


    她对现如今贝斯特和人类正炙的战火显然一无所知,她甚至分辨不出贝斯特兽形。


    还有她说的奇怪语言,虽然在梁潆自身精神力的加持下,他可以听懂,但是这种语言体系他从未在其他任何人类的口中听到过。


    而现在这所有的怪异都有了解释。


    梁潆并非来自于白马星系红河星云带人类扎堆的任一一颗星球。


    因为他从未听说过那里有哪颗人类的星球受到过什么剧毒黑土的入侵。


    她和红河星云带的人类毫无瓜葛。


    她和蓝晶星云带的贝斯特毫无恩怨。


    不知为何,得出以上结论的贝斯特王子心头一松。


    说故事的梁潆已经把自己给说睡着了。


    小狮子小心翼翼地朝她身边蹭了蹭,下巴搁在梁潆的手腕上,合上了双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人类雌性都闻起来那么香,那么温暖。


    这是陷入黑甜乡之前,小狮子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大雨下到第五天,大地已然被雨水泡得发胀。


    眼看着水位攀升,吊脚楼都将沦陷进水。


    梁潆抱着小狮子,做好了进一步升级木香蔓的准备。


    就这样僵持到第五天中午,雨势恰如来时,毫无预兆的一收,变得淅淅沥沥。


    风停了,天光乍亮。


    一直到傍晚,天际厚重的云雨层彻底散尽。


    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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