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履冰揉着太阳穴，从系统中兑换一枚定心丸，走去藏在巷子里的一家小店。
小店门脸只有两个成年男人的肩宽，但店里却有好几个人凡人伙计，平常只能等在店门外。西市是修真者的街市，只有修真者能拥有店铺，租售价都是按灵石算，而雇佣凡人是用灵钱结账，可比地价便宜许多。
不过，在西市干活的凡人可并不凄惨，他们赚到的灵钱完全可以支撑一妻两妾或是一夫两侍的生活，光是出入这命令禁止凡人的地方就足够一般人吹嘘了，何谈这地方藏着机遇。修士们随手的打赏，就足够凡人们吃喝几年了。
曲娘就很满意现在的日子，她为人伶俐记忆力又好，手底下管着四五个知客，赶不上大店铺的雇员赚得多，但比他们清闲得多，只不过今天有些遭罪。
店里的规矩是一人一客，除非客人提出换人，否则知客必须从始跟到终。
而她，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在今早贪图客人年轻貌美就放弃管理岗下一线到基层。
曲娘屈膝行礼，脸上挂着笑容，“欢迎来到三乐商号，店里商品都是掌柜精选，请问客官要看些什么？”
戚履冰道：“卖定心丸。”
曲娘见他说得清楚明白，跟今早问东问西就去不买的样子大相径庭，不知不觉间就松了口气。她开开心心的说道：“店里回收定心丸的价格是二百七十八低阶灵石，请您提供是何时提供丹药，我们好交给奉行验货。”
“现在。”戚履冰伸出手，掌心里躺着一枚灰线勾勒，隐隐有灵气波动的丹药。
曲娘眨了下眼睛，看着面前客人伸过来的手，早前的痛苦又回来了。
坦白的来讲，这只手很是好看，花骨脉，雪肤肌，暖账红烛前玩赏最好不过，可是现在这手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任何东西。
曲娘试探的问道：“客官，您何时带定心丸过来鉴定？”
戚履冰皱眉，手腕轻翻，拈起这粒丸药，送至这位女知客的眼前，吐出两个字，“现在。”
曲娘看着眼前这位拿空气来卖的客人，语气笃定，表情疑惑且夹杂着少许的不耐烦，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她不禁转身向后看去，难道是她眼睛有问题吗？
知客们面面相窥，不知如何反应，只有坐柜的奉行无可奈可的叹气，指了一下脑子，冲她摇头。
不要在意。
曲娘瞬间领悟老奉行的意思，脸上随即挂着友善而亲切的笑容，温柔而耐心说道：“对不起，客官，本店已经满仓，不再收取定心丸了。”
戚履冰闻言看向奉行，灰线构成的人立即低下头，躲避了他的目光。他不禁垂下眼睛，睫毛微微颤抖，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
定心丸就在指尖，而别人却看不见。
灰线既然如实的勾勒了这个世界，为何只有它不存在？
不，不是不存在，戚履冰不仅能看见它，还能从感知上确定，这枚定心丹和普通的定心丸没有区别，甚至从功效上来说，它是更好的那个。
戚履冰静默的看指尖，斜光穿过朱门洒在他身上，好像整个人溶解，带入另一个世界。
曲娘看着就感受些揪心的意味，傻是傻了，可人家也没伤天害理不是？听说还扶着孙老太君过马路呢。
她说道：“你一个人来的吗？记得回家的路吗？有没有亲戚朋友？要不要我帮忙联系一下，接你回家去呢？”
戚履冰没注意她在说什么，只又伸出由灰线构成的手，问道：“你能看见我的手吗？”
曲娘见此笑道：“能看见你的手。”说完她转身向门口的伙计吩咐道：“去坊市口找两个跑腿的，让他们去打听下，谁家丢了一个骑着的白鹿的修士？告诉他们人在三乐商号。”
伙计得了吩咐连忙跑离了这里，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巷子口。
戚履冰抬眼，冷静的说道：“我没有问题，”
曲娘柔声哄劝道：“好，没问题，不回家。要喝茶吗？云片糕还是桂花糕？”
戚履冰皱眉，正想要离开，却突然闻到蹲在门口的伙计吃的东西，便走到椅子边坐下，平淡的说道：“小笼包。”
曲娘笑得双眼弯弯，“好，小笼包。”
随着话音落下，又一个伙计从店里出去，目标是西市酒楼。
城主府位于海昌城东边，占地百亩，在外面遥看，就能见着亭台楼阁，但只有走进去的人，才知道这城主府不止是雕梁画栋这么简单，它的地基里埋着一座巨大的聚灵阵。
淡淡灵气萦绕，花木都比别处长得枝叶繁茂。
霍越往常进城主府没有这么大的感受，如今入道后，灵气的体验比以前强烈得太多，当她走出大门时，还生出了一些依依不舍。
“掌柜。”管家上前道，“刚打听到仙人的位置了。”
霍越问道：“这么快？师父现在哪里？”
管家垂首道：“三乐商号。”
“三乐商号？”霍越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哪个商号，好像只是个糊口度日的夫妻店。
她问道：“师父怎么在那里？”
管家如实道：“不太清楚，只是个伙计来问我们，是不是认识个骑着白鹿的仙人？仙人目前在他们店里，如果认识的话，请去把人接走。”
霍越听到这里便知事情蹊跷，连忙上了七香车，对车夫说道：“去西市三乐商号。”
马车向西行，妖马蹄子上的焰火烧了一路，留下两道黑痕，不多久就到了地方。巷子口太过狭窄，马车无法进入，只能留在大街上。
霍越提裙下车，快步走向三乐商号。
她这一路上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没有一种跟眼下的场面有关系。
神清骨秀的道人和一个三四十岁的精明妇人，共同坐在桌边吃早餐，时不时还说句话。
这已经是下午了，该吃晚餐了！
霍越平复了片刻心情后，走戚履冰的面前，屈膝行礼说道：“师父。”
戚履冰放下竹箸，拈着丹药到她面前，“送你了。”
霍越看着师父手中的空气有些迷茫，但伸出双手呈接取状，“谢师父赏赐。”
说完她心有不安，觉得自己有欺瞒长者之嫌，便又请罪一般的说道：“恕徒儿驽钝，徒儿不知道这是什么，徒儿什么都看不见。”
戚履冰闻言把定心丸丢到霍越的手里，看不见的东西不能换灵石，便没有留着必要。
长者赐，不敢辞。
霍越只能把手捧到脸前，吞了一口空气，可能是自我安慰，这一口空气吞下，她好像真咽下什么东西似的，内心都安定下来，思绪变得更清醒理智。
妇人惊讶的看着这幕，等到霍越转过身面向自己，她才起身行了一个礼，将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
霍越听完所有，内心没有什么波动。没关系，她习惯了，从小都是在人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
只是……
她看向坐在一旁像是安静思考的戚履冰，她的师父确实不正常，从一开始她不就有猜测了吗？虽然他可能脑子有些问题，但是他确实让自己入道了，还救她于危难，帮她解开一个心结得偿夙愿。
霍越想到这里，突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师父的姓名，“师父，你……”
戚履冰道：“姓戚，单名慎。”
说完他起身走出了店铺，去巷子口找白鹿。霍越见此连忙跟上，只让管家打点善后。
白鹿在街边，面前摆满了灵草，周围聚着一圈女修们，它时不时低头吃两口，特别注意着收紧下巴和小腹，展示自己的健美身姿。
戚履冰招了下手，白鹿屁颠屁颠的过来，乖巧的在他脸颊上蹭了一下。戚履冰推开白鹿，“你身上有膻味。”
白鹿瞪圆了红宝石似的眼睛，当初你对人家亲亲抱抱，现在你嫌人家有味道？
戚履冰没理会它的情绪，只翻身上去，说道：“没关系的，记得今晚去洗个澡，我们走吧。”
白鹿听到这话，下意识的往身上闻了闻，它该不会真有味道吧？
霍越捂嘴偷笑了片刻，揉着白鹿的柔顺额头，“傻鹿，走吧，回家去。”
白鹿甩掉霍越的手，呦呦叫了两声，眼神里透露出嫌弃和愤慨，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霍越低头一笑，提裙上了七香车，风吹帘幔，晚霞灿烂。
日暮归途，鸦雀也还巢。
戚履冰冷眼看着她，点开徒弟养成系统。
“姓名：霍越。”
“修为：引气入体。”
“心法：无。”
“术法：无。”
“技艺：无。”
除了姓名外每个后面都有升级奖励，只不过这奖励好像怕什么似的遮掩起来。
就在查看间，霍家转眼而至。
明月夜，风露重，霍越刚到卧室，准备脱衣睡下，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管家隔门说道：“陈小姐冒夜来了，正在花厅等您，不知您是否要见？”
霍越发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回来这么长时间，最怕见到的就是陈绣春。幸运的是，陈绣春也未来见她一次。
管家道：“掌柜的，陈小姐在花厅等您呢。”
霍越点了点头，“我这就过去。”
她整理着衣裙看向镜子的自己，钗环胭脂的堆砌下，还算得上明丽，便领着婢女往花厅走去。走到一半，她又回来拿了一本诗集，随便翻开一页卷在手里，这又才走向花厅。
她怕陈绣春，不是因为何宴，而是因为陈绣春这个人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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