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提姆看破红尘的目光,迪克抱着晕过去的卡伦夫人回到了十三号。
没了恐惧毒气,对方没再做出先前的出格之举,安静地闭着眼,躺在床上。
在等待她醒来的时间里,迪克快速浏览了提姆给的资料。
上面详细记载着卡伦夫人从出生到现在的一切信息。
而且很凑巧的是,她全名若娜·卡伦,和那位差点成为韦恩夫人的小姐同名。
每一页都附着照片,里面的人一开始是个面带羞涩的小女孩,穿着裙子戴着王冠,精致得像个小公主。看得出,卡伦夫人的童年很快乐,很难想象她后来会变得满怀忧郁,终日寡言少欢。
接下来的几年依旧平淡幸福,直到卡伦夫人的父母突然去世,她匆忙结婚,脸上没有一点笑容。
【刚看到资料时我吓死了,还以为主播姐姐露馅,没想到姐姐早就准备好了后手。】
【好奇主播是怎么伪造出这些的,我以前试过结果被钢铁侠秒看穿……】
【说起妮妮我可不困了。我当初成功应聘上了他的秘书,然后就被他拼命压榨了一个月,成功劝退了我。】
【不要当斯塔克的秘书,会让人不幸。】
“昏迷”中的若娜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的弹幕,在方框敲下几个字后又删掉,最终没有加入到观众们的交流中。
又在床上躺了会儿,估摸着迪克已经把她精心准备的“过去”看得差不多了,寡里寡气的小白花嘤咛着醒来。
“格雷森先生?我不是在……”她喉咙干涩,声音沙哑,话到一半就忍不住咳了起来。
脱下制服的迪克端了杯水给她,说:“一个陌生人送你回来的,我恰好碰上。”
卡伦夫人点点头以示感谢,单纯的她没有怀疑这句全是漏洞的话,更何况格雷森先生还是个屡次救她于危难之中的大好人。
她轻抿着杯中的温水,一旁的迪克出于关心问道:“你为什么要在大晚上出门?”
小寡妇的身体一僵,头垂得更低,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进了茶杯中:“因为……有人说他知道我丈夫的死因,又只肯在凌晨见我。”
其实是她白天遇到的一个倒霉蛋儿,因为“引人注目”的力量对她一见钟情,想来个半夜幽会。
又是因为“卡伦先生”,迪克想,说道:“即使如此,可晚上一个人出门太危险了。”
尤其是在哥谭。
若娜不说话,也没有谢谢他的关心,颇有些不思悔改的意思。
迪克不知怎的有点生气,但他们目前的关系只是比较熟的陌生人,既然对方不肯听劝,他也只好换了个话题,询问起了那个男人脖子上的伤痕。
卡伦夫人的脸上有了红晕,犹犹豫豫地说那人骗了自己,还想对她无礼,情急之下就咬了对方一口。
这话不太能和迪克亲眼看到的景象对上,何况她甚至为那人换下了黑色的丧服,盛装打扮。
本能告诉他这事没这么简单,但若娜在此时突然张开嘴,露出两枚比寻常更长更尖的小虎牙,还用舌头舔了舔:“您还有什么疑问吗?警察先生。”
迪克瞬间觉得屁股下的椅子在发烫,烫的他马上夺门而逃。
若娜也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还想让他帮忙削个苹果来着。
【姐姐你的眼睛在看哪里?苹果对不对!】
【我来帮主播问,迪克·格雷森,你会削苹果吗?狗头。】
【话说大少不是人形自走炮么,为何在主播姐姐面前如此纯情。】
【因为姐姐寡得诱人,小年轻哪见过这场面。】
一连两天两夜没怎么休息的迪克,眼下黑得让同事们以为他昨天下班被人拦着揍了一顿。他在警局的人缘不错,上司尤其是戈登局长也喜欢,因此便破例批了他半天假,让他回家好好睡一觉。
然而,拿到假期的迪克首先想到的却不是他温暖舒适的床,而是卡伦夫人那双忧郁的眼睛。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于是打算回十三号取点衣服,然后到杰森处住几天。
离开警局的时候,迪克听到有人在聊最近的失踪案,才惊觉自己竟然忘了查查布鲁德海文区的监控。出于内心的责任感,他放弃了来之不易的睡觉机会,坐回工位调出了昨天的监控,拉到上午。
和房东太太说的一样,九点钟的时候卡伦夫人在那两位先生的陪同下出了门,打扮和他们初见时一模一样,仍是那一身看着就很压抑的黑色。只不过她这回将那顶黑纱帽压得更低,低到遮住了眼睛以上的半张脸。但尽管如此,当卡伦夫人走在街上时,还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因为被衣服勾勒出来的优美线条。
迪克发誓他是为了那两位失踪的租客才来看监控的,结果却是一直到卡伦夫人再度回到十三号,他的视线还紧紧地黏在对方的身上,没分给另外两人哪怕一点点。
他不得不去用冷水洗了把脸,又接了杯咖啡,然后略带烦躁地将进度条拖回到起点。
这次迪克总算没有再走神,清晰地看到了那两人的去向。
他们仿佛被人操控了一般,买了张去大都会的车票,双双消失在哥谭。
好消息是他们应该没死,坏消息是哥谭警局管不到隔壁城市,再往下他这个小警察估计是查不到了。
迪克写了份报告交上去,见离下午上班的时间还有几个小时,便继续了他的“搬家计划”。
同大部分出租公寓一样,十三号也提供伙食,中晚两顿,过时不候。
他还在门外就闻到了熟悉的糊味,看来今天的房东太太也烤糊了土豆。果不其然,伴随着一声咒骂,看电视看得入迷的房东太太指挥着丈夫去关烤箱,再手忙脚乱地把黑乎乎的土豆拿出来,装到或是缺了个口或是出现裂痕的盘子里。
见到他回来,两人有些惊讶,但还是热情地招呼他过会儿来吃午饭。
草草地敷衍了几句,迪克来到的二楼的走廊,一端是他的房间,另一边则是卡伦夫人的。
她的房门开着条小缝,从他目前所在的角度望去,正好可以看到她在将一张唱片放到台老旧的留声机上。
迪克不由自主地停在那儿,并为自己的迟疑找借口——他想听听卡伦夫人准备放的歌。
然而,过了许久,留声机还是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看到卡伦夫人颇为苦恼地对那台机器敲敲打打,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脸上的表情也落寞得让人心疼。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杰森回复了他先前的短信,允许他过去小住。
看看屏幕再看看卡伦夫人,迪克万分愧疚地敲下一行:临时有事,不去了。
对方这次回得很快,是一个点燃了引线的炸弹,看得出心情相当恼火。
“您会修留声机吗?格雷森先生。”他在走廊停驻的时间过长了,以至于卡伦夫人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观众们更是把他复杂的表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对他指指点点。
“我看看。”迪克说,韦恩庄园也有台年代久远的唱片机,他小时候还拆开过,然后在阿尔弗雷德的指导下重新装好了。
卡伦夫人这台是唱针出了问题,他从自己的房间取了工具来拧紧,不一会儿就修好了。
“areyougoingtoscarboroughfair”
居然是《斯卡布罗集市》。
古老的旋律在同样岁数悠久的墙壁间回荡,迷迭香和百里香盛开,中世纪的英格兰穿过大西洋,展现在迪克的眼前。他似乎闻到了迷迭香和百里香的味道,也看到那位住在斯卡布罗的姑娘在绿林深处的一座山边、在冰雪覆盖的地面上翩翩起舞。
红色的裙角掠过他的视线,因为头顶的灯光闪耀微光,像是星星落到了上面。
【主播姐姐还会跳舞,狠狠地爱了!】
【不管大少动没动心我先表个白,姐姐我可以给你削一辈子的苹果。】
【大少看到姐姐欲拒还迎的眼神没有,快a上去一起跳啊!】
这首歌重复到第二遍的时候,迪克握住了卡伦夫人伸过来的手。
他们跟着节拍跳着华尔兹——或者是恰恰,也可能是伦巴,总之他在和卡伦夫人跳舞,对方深深地怀缅着什么早已逝去的东西,靠在他身前便挪动着脚步,边轻声哼着歌。
“它在我大学的时候非常流行,也出现在毕业舞会上。”卡伦夫人说,“当我跟着舞伴跳舞时,我想过以后也要听着它举行婚礼,手里抱着鼠尾草和香芹的捧花。”
看过资料的迪克当然知道她的婚礼没有香芹也没有鼠尾草,更没有放音乐,只是和“卡伦先生”简单地找了个教堂宣誓,甚至连见证人都没几个。
“谢谢你陪我跳舞。”她移开了唱针,音乐停止了,斯卡布罗集市和她的少女时代一起消失,只留下了眼里的泪光。
迪克忽然注意到她将房间里的私人物品都收了起来,除了这台留声机和依旧倒扣在桌上的相框。
“您要走了吗?”他问,明明一个小时前他还想躲到杰森那儿避开她。
“嗯。”卡伦夫人用绣着蓝紫色花朵的手帕擦了擦眼角,对着他一笑:“我决定……重新开始生活。”
迪克试图用讨厌的“卡伦先生”来挽留她:“那您丈夫的死因?”
“不重要了。”若娜轻飘飘地说,手指却在不自觉地摩挲着相框:“都不重要了。”
她的目光落在行李箱上,久久地沉默着。
“您希望我走吗?格雷森先生。”
【好一个欲擒故纵,这波姐姐在大气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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