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撞邪 > 29、不速之客
    《印斯茅斯的阴霾》是克苏鲁体系的名篇之一,白岐玉也看过。


    里面的主角,便是“深潜者”,大衮的眷族之一,亦是克苏鲁伟大者的崇拜者。


    记载中写道,它们拥有“模糊的人型。”


    眼是鱼类那般凸出去的,颈部有鳃,身上覆盖着大片大片的灰绿鳞片,腹部也是水中物种的光滑,浑身上下萦绕着令人发狂的鱼腥味。


    是那种似人,又一眼能被认出的“非人模样”,一个字来说,就是丑。


    传闻,全球多个海域深处都有它们的城市,当繁殖期到来,它们会浮出海面,寻找人类繁衍。


    而它们与人类生出的后代,会在年龄到达之后产生“返祖现象”。


    ——从人型变异为两眼突出、呆滞愚钝的鱼人模样。身上逐渐浮出鳞片,逸散出与父辈、祖辈一般的鱼腥味……


    鱼鳞。


    海腥味。


    后颈刺痛到失去理智,白岐玉猛地撸起袖子,疯了一样大力嗅着自己的皮肤。


    即使只嗅到沐浴露的清香,他仍怀疑鼻腔深处萦绕的腥臭味就是来源自身。


    “不,不能,”他难耐的尖叫出声,“我不要……不要变成怪物!不!!”


    那边儿,厉涛歌还没挂断电话,听到他的尖叫,吓了一跳:“小白?”


    鱼鳞。


    海腥味。


    鱼鳞鱼鳞鱼鳞……


    海腥味海腥味海腥味……


    变成非人的,丑陋的,失去思考能力的愚钝的怪物……


    “不,不……不要……”白岐玉喘着冷气,“救我……救救我……”


    “无论你在想什么,都别想了!放空脑袋!”厉涛歌厉声道,“想一些美好的回忆,想中午的午饭,放空脑袋。”


    “不要想,不要深思,不要试图辨认!”


    不想……


    放空%¥#……


    恐惧之中,白岐玉下意识跟着厉涛歌做。


    深度呼气、吸气了半分钟,白岐玉狂跳的心才归于平静。


    他一抹脸,不知觉间,竟泪流满面。


    “我……”他哽咽道,“对不起,我失态了。我太害怕了……”


    听到他小声抽泣着,俨然是平缓下来了,厉涛歌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赶紧给我发个位置,我去接你。”


    “你不是今天有事吗?”


    “就算有,也比不上你的安全重要。原地别动,我十分钟就到。”


    “对不起……”


    厉涛歌很温柔的说:“听着,不要觉得给我添麻烦。就算不是我,任何拥有最低程度善心的人都无法忍心放你一个人。”


    挂了电话,厉涛歌和白岐玉开了位置共享。


    小绿点儿缓缓逼近,短短几分钟却度日如年,无穷尽的胡思乱想后,白岐玉做了一个决定。


    他发了一条“不用来了,我没事,谢谢”,然后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


    不能再把灾祸带给厉涛歌了。


    逃,是没有用的。


    这个决定作出的超乎意料的容易,他想,他与祂必须来一个了断,不过一个死字罢了。


    接近7点,公路上车流变多了,白岐玉随便拦下一个出租,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周日清晨的院子冷清清的,为数不多的住户们在入秋的寒意中尚缩在屋里。


    白岐玉走进老国土局大院时,只有萧瑟的行道树颤抖着欢迎他,流浪的小三花迟疑的“咪”了一声,消失在杂草堆的深处。


    李美瑰正在清扫门口的落叶,看到白岐玉,愣了一下。


    她有点不敢确认面前的人是白岐玉。


    短短一天没见,白岐玉便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


    分明是同一个人的五官,却每个神情都沾染着神经质的疯狂感,让人看着便身心不适。


    任何一个熟人见到现在这样的白岐玉,都会不约而同的疑惑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怪模样。


    还有那双眼神……拥有这种神经质眼神的人,似乎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李美瑰呆愣的打量了太久,白岐玉不舒服的蹙起眉头:“老板?”


    李美瑰回过神来,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啊……啊。你昨天没来拿东西呢?”


    “在朋友家住的,没回来。”


    李美瑰没多问,转身进了超市,一个黑塑料袋把白岐玉买的芙蓉王、纸钱之类拎了出来。


    “送你个打火机,装一块了。下次再来啊。”


    “谢谢。”


    “烧之前,弄盆水在旁边备着,”她好心提醒道,“入了秋天干物燥,容易走火。”


    白岐玉消瘦的身影走出了许久,李美瑰才收回视线,搓着胳膊回了超市:明明才刚入秋,怎么感觉这么冷呢?


    ——


    圈圈绕绕,白岐玉又站在了漆黑的楼道下。


    从下往上望去,即使朝阳初升的清晨,所有窗子仍乌压压蒙着阴霾,像沉睡中巨兽的睡眼。


    而他,正朝巨兽口中走去。


    路过二楼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毫不意外的扭头,推销“太岁”的流浪汉,穿警服的小年轻,一左一右,阴恻恻的站在门口,好像在说“欢迎归来”。


    在这双死寂的视线里,他继续上行。


    三楼,小情侣男女如惨白人柱,怨恨而空洞的盯着他。


    四楼,李晓杰失去生气的尸体摊在地上,一本被撕碎的破旧笔记本散了一地……


    五楼。


    只一日没归来,却好像离别了一个世纪。


    握上把手的一瞬间,起风了。


    在他视野不可及处,阴影肆意疯涨,空气细微震颤,预兆着什么东西的苏醒,与极大的愉悦。


    后颈上的鳞片细微疼起来,甜腻腻的腐香气的弥漫开来……


    “黄昏未至,”白岐玉冷淡的说,“我以为,既然你这样说了,那就该是守时的。”


    阴风飘摇许久,背后令人发疯的压迫感消失了。


    门把手“啪”的拧开,他抬脚迈入。


    海臭味愈来愈浓,已经不是微弱的鱼腥味了,而是大量海货尸体腐烂、腐臭,聚集在一起发酵的味道,极度让人作呕。


    白岐玉捂着鼻子开灯,一一开窗、开门,又开了空调,把通风开到最大。


    冷风吹了十几分钟,刺激的人发狂的腥臭才散去。


    随即,他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镜子里面,冷水纵横的苍白人脸正阴沉的看着他。


    如漆黑海面上小憩的海妖,抬起了妖冶昳丽的脸,那样陌生而了无生气。


    他几乎不认识镜中人了。


    “……不要变成怪物,”白岐玉喃喃道,“不要……”


    现在是八点二十分,距离黄昏还有十个小时。


    白岐玉烧了一壶热水,一口一口慢慢的喝了,然后躺上床,睡了过去。


    他必须休息。


    连续三天睁眼到天亮,已经快把白岐玉的身体搞垮了。


    过多的恐惧与过少的睡眠让精神濒临崩溃,无法理智思考——不再是自己,不再保有理智,是他最害怕的事,也是十几日中接连不断发生的事情。


    浑浑噩噩的做了几个恶心的、充盈着杀\戮与疯癫、嘶吼与狂欢的分尸的怪梦,闹钟响了。


    墙上,老式挂钟走向了17点30分,白岐玉竟然一口气睡了九个小时。


    他换好运动装、登山鞋,把陶瓷刀握在手里,又拎起了装修时残留的钉锤。


    太阳已西斜,醉酒般的火红遍布天际,即使室内灯火通明,世间万物也无法避免的染上了暮气。


    他下床,从猫眼往外看——


    !!!


    正对上一张脸。


    即使烧成灰,白岐玉都无法忘记的脸。


    苍白,冷峻,挂着违和感的温和的笑。


    心悸与恐惧一瞬重回心头,他深吸几口气,才让自己手不那么抖。


    “不怕,不要怕……”他自言自语,“还有半小时,没事的。”


    从厨房找出不锈钢盆,他一把把纸钱和元宝全部扔进去,然后点燃卫生纸,去引火。


    李美瑰没骗他,最贵的品质十分好燃,火舌舔舐的下一秒,钢盆内便跳跃起熊熊巨火。


    他又把线香也粗鲁的扔进去,线香本是难燃的,可在足够大的火焰里,很快就冒起了火星。


    带有神圣意味的香料味儿袅袅驱散了腥臭,呛鼻的白烟直冲天花板,在烟雾笼罩中,白岐玉双手合十,毫无章法的祈祷着。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他喃喃,“请保佑我吧。”


    “请保佑我吧。”


    “请保佑我吧……”


    倏然间,冷风大作,在白岐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火焰、灯光一瞬熄灭!


    屋内陷入完全黑暗,白岐玉错愕的回头去看窗外,难以理解的事情发生了,方才还挂在半空的夕阳,竟消逝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笼盖大地的黑夜。


    祂等不及了。


    “不,不能这样……”白岐玉颤抖着抓起打火机,试图点火。


    可不论是火柴,还是打火机,火苗在刚刚燃起的一瞬,便被什么东西掐灭了。


    他奋力用刀子拨动盆里的灰烬,试图让火焰重燃,可徒劳无助。


    下一瞬,细细小小的敲门声打破了静谧,敲门人似乎力气很小,格外让人毛骨悚然。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一个细弱的声音传来:“小白,是我。”


    小女孩?


    “你是……小云儿?”白岐玉不确定的问。


    “是我。开门呀。”


    “你有事吗?”


    “我好害怕,”小女孩啜泣着,“李晓杰又发疯了,爸爸又要报警了……”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找来了!


    白岐玉害怕小孩遇害,连忙去开门,拧动把手前,他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猫眼。


    外面是一片黏稠无状的黑暗,哪儿有什么小女孩!


    白岐玉呼吸一滞,手一松,随即,狂躁的砸门声大作!


    哐!哐!哐!


    “开门——开门门门!开嗬嗬哈哈——”


    白岐玉一个后退步,缩回茶几下,握紧钉锤和刀,却仍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得不到回应,黑暗蠢蠢欲动的颤动着,凝结着,什么东西破开了寂静,庞然大物滑过空气,滑过大地,滑入黑暗。


    祂开口了。


    “时间到了。你是讲诚信的,对吗?”


    “没到,没……都是假的,你在骗我……”


    “把门打开,”祂俨然心情不错,“你逃不掉的。”


    亿万张嘴一齐呢喃,男女老少,声高声低,发出意义不明的含糊话语。


    白岐玉理应是听不懂的,他也不敢去分辨,可难以理解的是,那些呢喃与低语在耳中自动转化出含义:


    “开门……”


    “开门,开门……”


    “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


    “啊——!”


    头疼欲裂,虎口疼,后颈疼,后背腰腹大腿小腿胳膊手背所有地方都在疼!


    像是被火灼烧,扔进砂锅里烹饪;像是被十几种凶器凌迟、分尸,骨头碎裂、汁液溅射一地……


    如果此刻有人路过这一片,一定会诧异无比:天怎么黑成这种程度?


    月亮、星星,甚至路灯的光都消失无影,陷入一种浓郁的不见五指的黑。


    像什么极大极广的黏稠物质包裹了这一片的空间。


    它遮天蔽日,像一座山一样无可撼动,任何人若能瞥见它的真容,会一瞬崩溃、发狂,被无法理解的信息量自我毁灭理智。


    而白岐玉,正处于黑暗涡旋中的正中心。


    他清晰的听到“祂”深沉的笑声。


    祂在说——


    来吧。


    来与我交/配,亲爱的。


    祂来了。


    “不……”白岐玉绝望的眼睛中流下一滴眼泪,“不……”


图片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