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次日清晨,几缕阳光透过破了洞的窗户投进来。
楚宥昨晚睡得很安稳,连噩梦都没做,他迷迷糊糊又躺了会,听见外边响起的伐木声,这才挣扎着坐起来。
门前空地上多了好几颗树,宴凛锦衣华服,正高举斧头将树劈成两半,为方便干活,他撩起袖袍缠在手臂上方,露出截肌肉结实有力的小臂。
坚硬的树木被他几下劈开,仿佛天生神力。他额头沁了层薄汗,看门前这些成果,想必早就起床开始干活了。
宴凛伐开大树,扭头见楚宥倚在门边笑看着他,手还下意识护着肚子,不由微微一笑。
笑完察觉到他衣着单薄,袜子也没穿,连忙放下斧头将人往房里赶。
“说多少遍了,不能穿这么单薄下地,早晚还是很凉的,万一感染风寒怎么办?”他从破烂的衣柜里取出较厚的外袍将楚宥裹住,又将人抱坐到床上,自己蹲在床边托着他脚给他穿袜子。
楚宥一只脚被托着,另一只脚也不安分,脚趾爬啊爬,压在了宴凛胸口处。
隔着薄薄的衣袍,他能清楚感受到脚下胸肌的强壮有力。都老夫老妻了,自己还怀了他的宝宝,楚宥也没什么好矜持的,脸上浮起层淡淡的红,用脚趾撩开男人里袍往里探去。
脚心刚触碰到那片滚烫的温度,便被一把捉住。
宴凛轻饶他脚心,惩罚道:“还乱不乱摸,啊?”
楚宥身体软倒在床上,痒意顺着脚心爬遍各处,他浑身都软了,哈哈笑着向宴凛讨饶。
“夫君,夫君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宴凛停下动作,被撩得有些心浮气躁,连忙强压下躁动不安的情绪,继续给他穿袜子。
楚宥缓过劲来,小声抱怨道:“你好久没抱过我了,大夫明明说,适当的运动对宝宝是有益处的。”
“偷换概念,大夫让你适当运动,意思是可以多走走,可不包括这个。”
楚宥撇撇嘴,知道宴凛说的是对的,但还是有点不高兴。
“乖,等宝宝生下来,我一定好好满足你。”宴凛安抚黯然失色的娘子。
楚宥闻言又开心起来,勾着宴凛脖子啄了下他唇,带笑问:“你在做什么?”
“我想做张床,这床太简陋了,我们俩睡着都挤,今后有了宝宝,肯定得换张大点的床。”
楚宥点头:“还是夫君想得周到。那你去忙,我给你做早饭。”
“早饭我做好了。你梳洗一下准备吃饭。”
楚宥惊讶了瞬,心里很欢喜,又觉得夫君待自己这么好,都快把他养废了。
这一定是夫君的阴谋,如此便不会再有人要他了。
楚宥默默想着,又觉得甘之如饴,反正他这辈子跟定夫君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们永远都不分开。
宴凛打来热水让楚宥洗脸,又走到身后将他披散着的长发用发带束起来。
梳洗过后,早饭也盛上了桌。
两人就着咸菜吃完了白粥,家里条件差,没什么营养的食物。
宴凛蹙着眉,念叨说得想办法弄点鸡蛋和肉回来,楚宥怀着孕,需要补充营养,总吃粗粮是不行的。
用过饭,宴凛继续做床,正巧被路过的陈婶看见了,知道他在做床,问能不能帮她也做一张,酬劳是半斤肉加一只下蛋的母鸡。
宴凛连忙答应下来,母鸡可以下蛋,这样楚宥今后每天都有蛋吃了。
他用一整天时间做完了两张床,赶在傍晚来临前,将其中一张拿去给了陈婶,并顺利带回半斤肉和一只下蛋的母鸡。
当晚他们煮了二两肉,剩下的储存在那,留着明天吃。
楚宥很久没吃过肉了,闻着肉香双眼发亮,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宴凛一个劲啃着土豆,想把肉留给楚宥吃。
楚宥不乐意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搁,摆明态度:你不吃可以,那我也不吃了。
宴凛没办法,总算愿意动筷。只是吃一筷给楚宥夹两筷,肥肉他吃,瘦肉都给楚宥了。
两人很快把肉吃完,连油都没放过,用米饭拌着吃了个干干净净,盘子都不用洗了。
入夜后村子里格外寂静,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连虫鸣、鸟啼声都听不见。
宴凛搂着楚宥躺在白天做的新床上。
两人脱了外袍,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姿势无比亲密。
宴凛手贴在楚宥隆起的腹部,被小宝宝轻轻蹬了几下。
楚宥迷迷糊糊快睡着了,往宴凛怀里又靠了靠,呼吸均匀平稳。
宴凛看着旁边漂亮善良的娘子,感受着掌心活力无限的小宝宝,内心无比满足。
能像这样陪在娘子和宝宝身边,他已别无所求。
宴凛闭上眼准备歇息,明日还要下地干活,得养足精神。
入睡前,他隐约感觉不对劲,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但到底忘了什么,他又想不起来。
第二日,两人是被滴滴答答的雨声吵醒的。
宴凛睁开眼,发现屋顶的茅草被风吹开了条缝,大片大片的雨正从那往里灌。
“怎么了?”楚宥吓了跳。
“没事。”宴凛穿上鞋往外走:“屋顶漏了,我去修一下就好。”
“这么大雨,等雨停了再去吧?”
“没事,一会就好。不然这么漏下去,屋里都得被淹。”
宴凛披上雨衣扛着梯子往外走。上了屋顶,发现茅草只是被吹到了一块,往旁边匀匀便好。
他埋头认真整理茅草,听见楚宥惊喜的声音从底下传来:“夫君,不漏啦,可以了。”
宴凛道了声“好”,站起来准备下去。
可当他站起身往远处眺望时,却发现整个村子都被密密的白雾笼罩,这里看起来就像白雾中的一座孤岛,只有一座吊桥从村口长长通向远方,看不清另一端连接着何处。
宴凛心中狐疑,那座吊桥实在太突兀,与整个村子格格不入。
他暗暗想,等下去后得问问楚宥,他怎么不记得村口何时有了座吊桥呢。
“快进来。”楚宥催促道:“衣服没湿吧?”
宴凛解下雨衣:“没湿。等天晴了,我上去添些新的茅草,就不容易漏雨了。对了,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宴凛也在想,对啊,什么事,他怎么正要问就给忘了。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他随口道,心想自己忘得这么干净,肯定也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事。
大雨转为小雨,淅淅沥沥连着下了两日。
两日后,天气转晴,宴凛连忙下地将菜籽洒了,再不洒季节要过了,之后他又把剩下的地开垦出来,种上了红薯。
宴凛下地干活时,只要太阳不大,楚宥就在旁边陪着他,不时给他擦擦汗、递杯水。他本来还想下地帮忙,被宴凛不由分说阻止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的生活也渐渐好起来,每天都过得美满而充实。
可越是美满,楚宥越觉得不安,他开始接连不断地做噩梦,梦见自己深陷在泥沼里,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出来。
一个人陷进去倒是没什么,至多不过一死,偏偏在他快被淹没时,一双手出现抓住了他,那双手宽阔温暖,因为始终不愿松开,被他拽着一起往下陷。
楚宥不甘心,他整个人都被泥沼包围,仍然开始奋力挣扎起来。
他想送那个人出去,不想对方陪他一起死。
夜黑沉沉的,不见半点亮光。
床上,楚宥猛地坐起身,呼吸急促地喘息着,满脸都是惊惧。
宴凛察觉到动静,给他擦了擦额头冷汗,接着点亮油灯端过来碗热水:“又做噩梦了?”
楚宥点点头,接过热水喝了好几口,心底的不安稍稍被压制。
宴凛目光担忧:“最近怎么老是做噩梦,明日我请大夫来给你看看吧?”
“没事,做个噩梦而已,应该是我想太多了,不用请大夫。”请大夫要花不少银子,他们不是什么富贵家庭,银子得省着点花。
宴凛知道他是怕花钱,又担心楚宥身体有问题,一时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他忽然瞥见一道黑影从窗边快速闪过。
“有人在外面。”宴凛立刻警惕起来:“你找地方藏好,我出去看看。”
楚宥手托着硕大的腹部往里缩了缩,紧张点点头:“你小心点。”
宴凛拿起放在床边的镰刀轻手轻脚往外走。镰刀被绑在结实的木棍上,挥舞起来很有威慑力,是他们用来防身的。
房门推开,宴凛发现外边站了几十个人。他们都是村子里的人,平时挺和睦,此刻却冷着脸,身上杀气腾腾,散发着无尽的恶意。
“滚出去!”人群中传来一声阴冷怒吼。
这声音像冰水滴入油锅,周围人纷纷恼怒至极地威逼附和。
“滚出村子!”
“这儿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给我们滚,不然杀了你们!”
“杀!杀!杀!!!”
“……”
怒吼声越来越大,村民们面无表情、动作僵硬,不似活人,更像被什么操纵的提线木偶,手里或是扛着锄头或是拎着菜刀,齐声威胁高呼时,场景看起来森冷诡异之极。
宴凛神经绷紧,守在门口以免他们闯进去吓到楚宥。
“村长,陈婶,这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一直住在村里,为什么突然赶我们走?”
“我娘子马上要生了,经不起长途奔波,就算要走,能不能多等几日?”
无论宴凛怎么说,村民们口中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而且因为他们迟迟不动身,周围弥漫的杀气越来越浓烈。
宴凛不知如何是好,正头疼着,身后忽然响起惊呼声。
他回过头,见一个村民从窗户钻了进来,正要去拽楚宥的脚。
楚宥铆足劲蹬那只手,对方抓不住他,已经开始往床上爬。
宴凛怒火中烧,冲过去将其一把掀开,在对方又一次冲过来时,狠狠一脚将他踹飞。
村民被踹翻在地,半天没爬起来,与其同时,守在门外的其他村民也突然蜂拥而上,挤进来想把他们强行拖出去。
屋内不算宽敞,几十个村民挤进来后瞬间变得拥挤。
他们高举手中武器,凶神恶煞将两人围堵在床上,几个体型健壮的壮汉更伸长手臂去够他们。
楚宥又惊又怕,被宴凛严严实实护在身后,不知道该怎么办。
“待会跟紧我。”宴凛忽然侧头低声道:“我让你跑,你就赶紧跑。”
楚宥双手捧着肚子,下意识选择相信他,点头道了声好。
宴凛目光冰冷,从前面几个魁梧的壮汉身上掠过。
下一秒,他猛地挥动镰刀,逼得几个壮汉迅速后退。见旁边留出条通道,连忙冲楚宥喊:“跑!”
楚宥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听见身后宴凛和村民殴打在一起的声音,也不敢停下脚步。
村民人那么多,个个带着武器,宴凛一个人怎么会是对手?
楚宥满心焦灼,既担心夫君又怨自己帮不了他,只能让他独自面对那些坏人。
他一直往前跑啊跑,不知跑了多久,停下脚步时竟跑出了村子,面前是一座长长的掩在雾气中的吊桥,神秘而危险。
楚宥看着吊桥心生恐惧,下意识想往后退。
刚退了一步,手忽然被人拽住。
他吓了一跳,回头发现来人正是宴凛。
宴凛手里还攥着镰刀,浑身染满鲜血,身上也出现了几道伤口。
他扔掉镰刀,牵着楚宥的手,认真道:“阿宥,跟我一起离开这儿吧。”
他都想起来了。想起来自己是谁,又为什么会突然在这。
眼前这座吊桥与整个村子格格不入,更是唯一通往外界的出口,所以他怀疑,只要带楚宥走过吊桥,便能将他带出心魔幻境。
哪知楚宥一听要过吊桥,情绪立刻激动起来,摇头拒绝道:“不行,不能去吊桥那边。”
“为什么?只要我们在一起,去哪又有什么关系?”
楚宥仍是摇头,身体表现得极为抗拒。
宴凛不得不断绝他最后的退路:“我刚才杀了很多人,他们的尸体现在还躺在房间里。阿宥,我们在这留不下去了,跟我走吧。”
楚宥纠结不安,满是恐惧道:“可是过了吊桥,我们都会死的。”
宴凛不解。
楚宥眼底的恐惧不断扩散,他抬手指着吊桥那一头,声音发抖道:“吊桥那边有个裹着黑色斗篷的人,他一直在追杀我,要剥了我的皮。我逃了很久才找到这个村子,这里他不敢进来,可我要是出去,我们都会被他杀死的。”
他显然怕极了那人,越说越着急,嗓音都有些哽咽。
宴凛不知道吊桥那头是否有个穿黑斗篷的人,也不知道走过吊桥他们会不会被杀。
但他知道,继续留在村子里,他们就再也没办法离开了。
“我们必须过去。”
宴凛松开牵着楚宥的手,站在他面前,双手扶着他肩膀,无比认真道:“阿宥,你相信我,无论对面有什么,我都会保护好你的。”
他深深看着楚宥,像是要将对方印进眼底,随后低下头,虔诚吻了吻他额头。
“所以跟我走,好吗?”
楚宥愣愣看着他,对方像是有什么魔力,一瞬驱散了他心底大半的恐惧。
他眨了眨眼,终于下定决心道:“好。”
夫君待他极好,他相信对方说的话,哪怕真的会被穿黑斗篷的人杀死,能和夫君死在一块,他也心甘情愿。
宴凛笑了笑,重新牵住楚宥的手,拉着他踏上了吊桥。
吊桥晃晃悠悠的,底下一片漆黑,像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往前走了段路,楚宥回过头,发现村子竟不知为何消失了。除了眼前的吊桥,周围一切都掩在黑暗中,阴森森的分外诡谲。
“别看。”宴凛捏捏楚宥掌心,犹豫了下,又抬手将他揽住,嗓音低沉道:“跟着我就是。”
楚宥小声道了句“好”,不再到处乱看。
吊桥很长很长,两人往前走了很久,总算看到尽头。那是一片开满鲜花的田野,天穹点缀着几颗星星,给黑夜带来微弱的光亮。
宴凛牵着楚宥踏上这片田野,明显感觉对方神情戒备紧张起来。
穿黑斗篷的人并未出现,楚宥先发现自己身体变得透明起来。
“夫君。”他害怕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了?”
宴凛没说话,他身体也在逐渐变透明。
在两人即将消失的最后一刻,他忽然上前吻了下楚宥的唇,含着笑意道:“再占你点便宜,毕竟之后怕是很难再有了。”
楚宥一脸茫然,下一瞬身体完全消失。
宴凛想着楚宥一脸的迷茫,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很期待再次见到楚宥对方会是什么表情。
宴凛安然等着自己消失,却在消失前的最后一刻,瞥见遍地花开的田野中央,正站着个身穿黑斗篷的人。
他一直以为楚宥提及黑斗篷的人只是心魔作祟,哪知道还真有其人。
那人察觉到他的注视,微微抬起了头。
黑色斗篷遮住了他双眼,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线条冷峻的下颌。
宴凛微蹙眉,总觉得那人极其眼熟,像是在哪见过,可没等他探个究竟,自己便彻底消失了。
*
寝殿内,一缕晨光映进来,驱散黑暗的同时也昭示着新一天的到来。
楚宥缓缓睁开眼,运转了下周身灵力,感觉修为又精进不少,已经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心魔幻境内的记忆就一股脑涌进脑海。
他笑容凝固,想到自己大着肚子喊宴凛“夫君”,还向对方求.欢,立刻羞耻得浑身都在充血。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太丢脸了,他还怎么面对宴凛啊。
楚宥睁着眼怀疑了会人生,瞥见宴凛在屏风后打坐,并没察觉到他醒来,一个念头立刻浮现出来。
他轻手轻脚走下床,出了寝殿后,去偏殿将睡得正香的两个小孩叫醒了。
辛与和皓皓本是一直在寝殿守着的,后来实在撑不住睡着了,才被叶雪从送来偏殿歇息。
他们睁眼看到爹爹,神情一喜,瞬间清醒过来。
“爹爹,你没事啦?”
“太好了,爹爹,你一直昏迷不醒,我和弟弟都快吓死了。”
“魔尊没骗人,他真的救了爹爹!”
“魔尊好像也没那么坏,说一定会带爹爹回来,就真的把爹爹带回来了。”
两个小孩叽叽喳喳说着这两天发生的事,因为宴凛不顾危险救了爹爹的事,对他印象大为改观。
楚宥自然知道宴凛为救他冒了很大险,他感激对方,但该溜还得溜。
“爹爹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楚宥把小乖塞皓皓怀里,牵着两个小孩往外走,边道:“你们先跟爹爹走,这些之后再说。”
辛与和皓皓点点头,也没多问什么,反正爹爹去哪他们就去哪。
旭日初升,漫云峰依然被淡淡的暗色笼罩。
为免打草惊蛇,楚宥没急着御剑飞行,而是带着两个小孩先往山下走。
山道蜿蜒,石阶一路向下绵延。
楚宥只顾着往下走,谁知拐了个弯后,面前突然出现了宴凛的身影。
他吓了一跳,心虚得很,佯装镇定问:“你怎么在这?”
“我见你不在寝殿,所以特地来找你。”宴凛笑意浓浓,语气夹着点耐人寻味:“阿宥你呢?又为什么会在这?还带着辛与、皓皓。”
楚宥对上宴凛意味深长的眼神,总觉得对方不怀好意,像在笑话自己。
“我……我刚才醒过来,感觉浑身僵得很,就想到处走走,顺便带两个小孩去暮安城逛逛。”他瞎编了个理由。
宴凛“哦”了声,眼中尽是促狭笑意,唇角高高扬起道:“原来如此。”
楚宥刚要松口气,又听他刻意拉长语调,饶有兴趣道:“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你想起心魔幻境内发生的事,觉得羞耻,不知如何面对我,准备偷偷溜走呢。”
第52章
的确是这么想的楚宥默然:“……”
还好宴凛见好就收,没继续踩楚宥的羞耻点,往旁边侧身让出条路,态度温和友好道:“那你早去早回,我在漫云峰等你。”
楚宥心虚“嗯”了下,牵着两个孩子飞快从对方身边掠过。
见到宴凛后,之前心魔幻境里的画面变得更加清晰,楚宥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心魔?楚宥百思不得其解。
他怀两个小孩时,除了心理层面难以接受外,是真没挨过饿吃过苦,更不至于连个鸡蛋都吃不起。
还有那穿着黑斗篷的人,楚宥庆幸宴凛没见过对方,不然他就会认出,那人正是他自己。
这么说也不对,准确说来,应该是原书中的魔尊宴凛。
他走过吊桥,本该被那人杀死的,只是对方不知为何没有动手,才给了他逃离心魔幻境的机会。
石阶上,宴凛深深注视着楚宥落荒而逃的背影。
“我猜你不会回来了。”他这么说着,唇边却露出灿烂笑容:“不过没关系,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
宴凛猜得没错,楚宥的确没准备再回去。
经历过心魔幻境,宴凛已经知道两个孩子的身世,自己没必须再多解释什么。
他看出了宴凛心中的歉疚,他想弥补自己,想弥补两个孩子,但楚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也不想让彼此陷入僵局。
最好的办法就是趁此时离开,从即将到来的僵局里跳出去。
再者,修仙界每四年一届的仙门招新大会也即将到来,清风派作为发起人,有很多事需要操办。他离开得太久,也是时候回去了。
宴凛孤身站在漫云峰最高的山巅,背影挺拔萧瑟,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等了很久,没等来楚宥和两个孩子,等来了叶雪从。
“夫人带着两个孩子乘飞行法器一路直奔边境,眼下估计快跨过边境城了。”叶雪从走到宴凛身旁,笑道:“宗主再不追,等他们回了清风派,可就追不到了。”
宴凛神色不变:“这个开始本就是错误的,到此为止也好。”
他没忘,楚宥是被他强掳来的,他并不愿意留在这。
叶雪从不解:“什么意思?宗主准备放手了?”
“放手?怎么可能。”宴凛眺望着远处,嗓音沉沉:“我只是觉得,我们或许该换个方式再见。”
在楚宥熟悉且觉得安全的地方,以一种更平等的方式。
“我会带他重新回来的,但那一次,一定是他主动跟我回来。”
叶雪从听来听去只觉得麻烦:“那便预祝宗主一切顺遂了。”
宴凛微微笑了下,想起什么问:“新一届仙门招新大会是不是快开始了?”
“对,还有不到两个月时间。”
宴凛没再说话,垂眸筹谋着什么。
清风派是仙门招新大会的发起人,楚宥作为雅风仙尊的得意弟子,定然会去参加大会。
他只要去往大会,就能再次见到对方了。
只是他身份特殊,仙门招新大会汇聚各门各派大能,见过他的也不少。
所以怎么顺理成章出现在大会上,还能不被那些人发现,也是个亟需认真思考的问题。
*
立秋刚过,修仙界迎来了每四年一届的仙门招新大会。
仙门招新大会于琅琊仙山举办,诸仙门到时都会聚集于此,统一择选弟子。
这是整个修仙界最为隆重的盛事,俗世子弟、无门无派的散修,都盼着通过招新大会进入心仪的仙门。
仙门招新大会还没开始,琅琊仙山下的南潋镇就聚集了不少人。
到距仙门招新大会只剩一周时,这里已经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有准备拜入仙门的,有在此兜售丹药灵草的,也有单纯来看热闹的。
南潋镇每间客栈都人满为患,哪怕花重金也寻不到住处。
天涯客栈,一个长相刻薄的小厮“啪”地将一袋灵石拍在柜台上。
“不就是灵石吗?我们少爷有的是。”小厮嚣张道:“你,赶紧给我们少爷安排间上房。”
掌柜看一眼小厮,又看一眼旁边锦衣华服、矜贵无比的少爷,苦笑着赔罪:“几位见谅,我这客栈地方小,早就住满了,实在是没有多的房间。”
小厮仗势欺人惯了,不由分说道:“那你把他们赶出来啊。”
“这……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你知道我们少爷什么身份吗?敢对少爷不敬,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掌柜脸色难看,暗道来南潋镇的大多身份尊贵,谁知道你们哪路人。
他准备去请仙长过来说说理。
哪知这时,又有名小厮跑进客栈,对那少爷行礼道:“少爷,我们在去测验台的路上发现了褚彦,您要去看看吗?”
“褚彦?他还活着?”褚州栎满脸厌恶之色:“从那么高的崖上摔下去都没死,他命可还真大。”
他冷冷哼了声,转身往外走:“走,先去会会他。”
一行人风风火火冲进客栈,又风风火火冲了出去。
南正街,木青鸢刚准备进去店铺,就见几人横冲直撞过来。
她飞快侧身避让,才没和他们撞在一起。
褚州栎等人并未注意到木青鸢,不一会就走远了。
木青鸢目送他们远去,微敛了下眉,接着收起视线走进店里。
每届仙门招新大会,南潋镇都会从四面八方聚集无数人,有身份显赫的世家子弟,也有贫苦的寒门弟子,各路人马一多,是非也跟着多起来。
但南潋镇禁止寻讯滋事,大家怕给仙门留下不好的印象,只是暗地争斗,不敢太过放肆。
各大仙门也派了弟子在南潋镇维持秩序,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可以请他们评判是非。
“掌柜,你这可有木梨花?”
掌柜在南潋镇开店几十年,一眼认出来人:“木仙君。”
他恭敬行了一礼,遗憾道:“您来得不巧,本店木梨花昨日就卖完了。这些天南潋镇修士越来越多,木梨花又是能精进修为的灵药,故而卖得很快。早知道您要,我就多留一些了。”
木青鸢摇头示意无妨。她只是需要木梨花调制一种香料,木梨花不是什么珍稀灵药,她也没多储备,哪知道正要用时,跑了好几家店都说卖光了。
“木梨花?我这儿有啊。”店门口忽然响起道声音。
木青鸢循声看去,发现来人是殷荇之。他身着锦衣华服,腰配剔透白玉,剑眉星目,风采十分夺目。
“木道君,又见面了。”殷荇之端正行礼,将一只锦盒递过去,笑容满面道:“我手上的木梨花都在这了,送给你。”
因为楚宥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咛,木青鸢一见到殷荇之,下意识想离他远点。
她被殷荇之灼热的目光看得不太舒服,往后退了退,正准备拒绝,一道身影忽然从外边闪现过来。
“师姐,有木梨花了。”楚宥怀里抱着十几只锦盒,说话时顺势将殷荇之往旁边一挤。
殷荇之被挤得踉跄了下,看看楚宥怀里的十几只锦盒,又看看自己手里的,不禁一阵恼火。
明明可以将木梨花放储物袋里,楚宥非要大张旗鼓抱着,这不是明摆着跟他过不去吗。
“哪来这么多木梨花?”木青鸢惊喜问。
“从其他修士那买来的。师姐,我刚看到前边新开了家糕点铺,我们去逛逛吧?”
木青鸢笑着道了声“好”。糕点主要是给两个小孩买的。
两人有说有笑往外走,俨然忘了殷荇之的存在,楚宥更是从头到尾没看过他一眼。
殷荇之知道木青鸢在寻木梨花后,便一路跟着她,好不容易等到她和楚宥分开,准备用手里的木梨花借机和她拉近距离,谁知道还没开始,就被楚宥给破坏了。
他能感觉到,木青鸢对自己有几分排斥,应该是楚宥在背地说他坏话。
殷荇之越想越火大,想不通自己哪招惹了楚宥。
尤其对比木青鸢对自己以及对楚宥的态度,更是嫉妒得发狂。明明不该这样的,木青鸢眼中应该只有自己才对。
“我正好也要去糕点铺,一块吧。”
殷荇之追了上去,并有意走在木青鸢旁边。
楚宥像是这才注意到他:“殷道君?你什么时候来的?”
殷荇之不悦道:“我一直在店里。”
“哦。”楚宥轻描淡写道:“没注意。”
三人一齐往糕点铺走,途中殷荇之刻意挑起话题,想和木青鸢聊聊,都被楚宥半道拦截。
殷荇之脸都青了,折腾半天,一句话没和木青鸢说上。
进入糕点铺后,楚宥更是句句不离沈婉。
“殷道君应该不爱吃甜食吧,是给沈道君买的吗?”
“殷道君和沈道君真是恩爱,到南潋镇还惦记着对方。”
“听说殷道君幼时来清风派听学,就认识沈道君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太让人感动了。”
“……”
殷荇之听着这些话,脸越来越黑,偏偏还无力反驳,因为楚宥说的也算是明面上的事实。
但自从他多出些记忆,想起和木青鸢度过的那些美好过往,就对沈婉彻底没了兴趣。
沈婉看似温柔,实则手段毒辣,为达目的连自己都能利用。
哪比得上木青鸢,她看着冷淡,可一旦爱上谁,就会义无反顾付出真心。
殷荇之想起木青鸢缠在怀里说爱他的模样,想起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生活的场景,顿时无比向往。
和沈婉相识、合籍,殷荇之一直是被推着走的,唯有现在,他无比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这么想着,目光不由自主飘向了木青鸢。
他想不起来上一世木青鸢是怎么爱上他的,要是知道,也不会看着对方一筹不展,不知从哪下手。
“殷道君,你在看什么?”楚宥的声音幽幽响起。
殷荇之回过神,才发现面前的人不知何时变成了楚宥。
他对楚宥的脸不感兴趣,立刻寻找起木青鸢的身影。
他往哪看,楚宥就往哪挡,不许他多看木师姐一眼。
殷荇之烦得不行:“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干嘛?殷道君,这话该我问你吧,你一路跟着师姐,到底有什么企图?”
楚宥语气很不好。他怀疑殷荇之知道点什么,不然他怎么会一直缠着师姐,还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师姐。
殷荇之冷着脸:“这不关你的事。”
“你纠缠师姐,这事就和我有关。”楚宥压低声音道:“殷道君,我得提醒你一句,你已经和沈道君合籍了,再对师姐纠缠不休,小心哪天被天雷劈了。”
“你——”
殷荇之被这句诅咒气得火冒三丈,话还没说完,楚宥已经蹦跶到木青鸢身边,挽着对方胳膊亲亲热热往外走。
木青鸢没有半点不适,任楚宥挽着胳膊,还对他笑了笑,更可气的是,两人快走出店门时,楚宥还回头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殷荇之心神剧震,眼睛都红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在他脑海浮现出来。
难不成,木青鸢这一世已经先爱上了楚宥?
而他们也如坊间传言那般,表面是师姐弟,暗地是道侣?甚至那两个小孩也是他们俩的?
他脸一瞬煞白,没半点血色,主要是楚宥太神秘,殷荇之记忆中根本没有这个人,不知道他是从哪突然冒出来的,还成了雅风仙尊的内门弟子。
只是很快,他又恢复平静,眼底划过抹冰冷厉色。
是也无妨,他一定要得到木青鸢,谁也不能阻止。
*
出了糕点铺,又往前走了段路,楚宥立刻松开挽着木青鸢的手。
木青鸢好笑道:“你是故意演给他看的吧?”
楚宥点头,毫不掩饰对殷荇之的厌恶:“离招新大会还有几日,他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不知道,但他给我感觉怪怪的。”
可要具体讲,她又说不出怪在哪。
楚宥意味深长道:“可能他也做了个和我一模一样的梦吧。”
木青鸢蹙眉,她还记得楚宥那个梦的内容是什么,若真是这样,她以后得离殷荇之远点。
楚宥对师姐的反应很满意,师姐越讨厌殷荇之,他越高兴。
“师姐你对殷荇之印象如何?”
木青鸢淡道:“算上今日,我和他只见过三次,谈不上什么印象。不过你不喜欢他,我以后离他远点就是。”
楚宥笑着道好,见前面有卖糖画的,正想去买两个带回去,旁边突然冲出个约莫二十多岁的青年。
青年一路狂奔,跑得满头是汗,手撑着膝盖边喘息边道:“您是楚宥仙君吧?”
楚宥疑惑:“你认识我?”
“不认识,但我朋友说,南潋镇长得最好看的就是你。我一路过来,没见过比你还好看的。”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你叫什么?找我可是有事?”
“在下黎竹,见过楚宥仙君。”黎竹恭敬行了一礼,慌张道:“我和朋友正准备去测验台,突然被一伙人拦了下来,那些人凶神恶煞,不怀好意,把我赶走后,又将朋友围了起来。我不是他们对手,只能找人求助,楚仙君,我朋友这会怕是抵挡不住了,还请你救救他!”
楚宥没再多问,带着黎竹,和木青鸢御剑飞行往目的地而去。
*
通往测验台的路上,一个约莫二十岁的青年被几个壮汉团团围住。
青年皮肤苍白、身体单薄,手腕细得能看见青色血管。他穿着朴素布衣,一张脸平平无奇,没半点特色,扔人堆里都未必能找出来。
从旁边经过的人不少,但都慑于几个壮汉的威势,不敢出面帮忙。
不知过去多久,几个壮汉突然往旁边让开条路。
褚州栎穿着锦衣华服,走进来看到青年便冷冷嗤笑:“褚彦,还真是你啊,我听下人说见到你了,还有点不信。这都能活下来,你命也太大了吧。”
他啧啧叹着,边绕着青年转了一圈。
“不过命大又怎样,还不是落我手里了。我也没想到你会来南潋镇,怎么?就凭你,还想入仙门修炼?痴心妄想。你有那筋骨吗?有那资质吗?连灵根都没有的废物,还想修炼成仙,这简直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他边说边大笑,旁边的小厮也跟着发出嘲笑声。
褚彦挺拔立着,丝毫不为所动。
若是往常,他早被吓得浑身发抖、哀声求饶,今日这种表现实在反常。
褚州栎心中生疑:“你是谁?为何扮成褚彦的模样?”
“我就是褚彦啊。”褚彦忽然阴冷开口:“弟弟忘了吗?是你亲手将我从崖边推下去的。”
“我死不瞑目,于是挣扎着从地狱爬了出去,为的是带弟弟一起走。”
“你胡说什么,是你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我为了救你,还险些断一条手臂。”
褚州栎反驳着,不再怀疑褚彦的身份。
当时在崖上的只有他们二人,除了他,知道内情的只剩下褚彦。
褚彦冷笑着说了句“是吗”,之后不再开口。
“装神弄鬼。”褚州栎有点瘆得慌,不想和他多说,给了身旁小厮个眼神,示意他们先把人带走。
这里是南潋镇,每日来来往往的修士无数,褚彦身在其中,不是什么起眼的人物,哪怕就此消失,恐怕也不会有人发现。
壮汉伸手在褚彦背后用力推了一把:“还愣着干嘛,赶紧走。”
“老实点,让你干嘛就干嘛,不然有你好受的。”
褚彦被推得踉跄了下,猛地回头看向身后壮汉。
他眼神极冷,带着阴沉的杀气,壮汉汗毛竖立,竟被那一眼威慑住了。
他心脏被恐惧包裹,好一会才缓过神,在意识到自己竟被一个废物吓到后,更是恼怒无比。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抬起手,狠狠一巴掌甩过去。
褚彦指尖有微弱的灵光闪过,在察觉到什么后,那点灵光又倏然消失。
他害怕睁大眼,眼睁睁看着那一掌甩过来,吓得连躲开都忘了。
不过以他的速度,也是根本躲不开的。
一道灵光在巴掌落在褚彦身上之前,先将壮汉猛地撞开。
“你们在干什么?”
楚宥三人落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一幕。
众人见仙人到来,都跪倒在地吓得不敢动弹。寻常仙人就够有威慑力了,何况这两位还是可以御剑飞行的仙人。
黎竹吓坏了,跑到褚彦身边问:“你没事吧?”
褚彦摇头。
黎竹放下心来:“我将你说的仙君请来了,你别怕,有两位仙君在,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褚彦:“……”他从头到尾有哪一点看起来像在害怕吗?
黎竹说完又指着褚州栎和几个壮汉道:“两位仙君,就是他们欺负我朋友。刚才还想强行带我朋友离开。”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褚州栎忽然开口:“阿彦乃我家兄,我见到他高兴还来不及,何谈欺负?”
“家兄?”黎竹疑惑看向褚彦。
褚彦犹豫两秒后点了点头。这点小事他随手就能解决,没必要劳烦楚宥。
说起来,褚州栎还该多谢楚宥,要不是他们来了,他定然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褚州栎见褚彦点头也松了口气,暗道对方果然还是怕他的。
“两位仙君,不好意思啊,我和哥哥闹着玩的,麻烦你们走一趟了。”褚州栎客客气气道。
楚宥看着褚州栎,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褚州栎这个名字很耳熟。
傅知和钟胥南这对双向暗恋的CP以悲剧收场,也是因为一个叫褚州栎的绿茶在暗地搞事情。
只是现在傅知还没收褚州栎为徒,褚州栎也还没开始搞事情的。
楚宥收敛心神,不再多想。
他知道眼前这一幕还有内情,可两个当事人都不计较,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
“若有什么事,可去向驻守南潋镇的修士求援。”他提醒道。
青年忽然开口:“褚彦知道了。”
楚宥一下愣住,这名字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他愕然问:“楚宴?哪个chu?哪个yan?”
第53章
“衣者,褚,俊彦,彦。”
楚宥盯着青年,还是没打消怀疑,主要是宴凛有前科,之前在尼兰山脉,他就曾化身萧骋出现过。
褚彦,也就是宴凛笑看着楚宥,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他在来琅琊仙山的路上,边赶路边搜罗四岁小孩喜欢的物件,恰巧碰到被推下山崖、只剩一口气的褚彦。
褚彦这个名字宴凛很喜欢,于是决定借用下他身份。这个名字想必能第一时间吸引楚宥注意力。
既要借用对方身份,宴凛顺便了解了下褚彦的身份以及为何会出现在这。
这一了解,才发现其中内情不少。
褚彦并非不慎跌落悬崖,而是被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亲手推下来的。
他虽是大翎淮南王的嫡子,但因为父亲厌弃母亲,母亲更早早病逝,加上他性情懦弱、资质愚钝,很不受父亲喜欢。
庶子出身的褚州栎反倒比他更像王府嫡子。
褚州栎的母亲乃舞姬出身,身份卑微,但姿容绝色,惯会阿谀奉承,很讨淮南王的喜欢。淮南王纳再多妾室,她的地位也始终屹立不倒。
褚州栎也很争气,连府中请来的仙师都夸他筋骨清奇、资质极好,若是入道修行必然前途无量。
不像褚彦,仙师只寡淡评了句“平平无奇”就作罢。
在这种前提下,根本没人会关注褚彦,连淮南王也只当没这个儿子,只顾着对褚州栎嘘寒问暖。
褚州栎讨厌褚彦,因为他无论多优秀,始终是个庶子,在外人眼里没褚彦这个嫡子尊贵。
他从小欺负褚彦,扒光他衣服把人丢湖里,找人把他揍得鼻青脸肿。
淮南王偶尔撞见,也只是轻描淡写说褚州栎两句,之后反过来叱责褚彦为何那么不懂事,总惹弟弟生气。
褚彦从骨子里畏惧褚州栎,所以对方命令他一人去崖边,不许告诉任何人时,他只能照做。
却没想到褚州栎这次是要他的命。
他不甘心,不甘心一辈子受褚州栎欺辱折磨,最后被对方杀死,还没一个人知道真相。
他脚摔断了,满脸血肉模糊,瞪大猩红充血的双眼,用血淋淋的手拼命抓着宴凛衣袍。
“我不甘心!凭什么我死了,他们还逍遥快活?我要褚州栎不得好死,我诅咒、诅咒淮南王,诅咒整个淮南王府,我要欺负过我的人全都痛不欲生死去——”
他歇斯底里着,在无尽愤怒中永远闭上了眼。
“小废物,被欺负不知道还手吗?你哪怕狠狠反抗一次,他也不敢得寸进尺。而且,你想要的太多了。”
宴凛居高临下睨着褚彦惨不忍睹的尸体,琢磨了瞬:“大翎我是没兴趣走一趟的,不过我正好要去琅琊仙山,若是在那碰到褚州栎,倒是可以顺手帮一下你,就当用了你身份的酬谢。”
*
宴凛回过神,发现楚宥往他的方向走近了几步,近距离仔细观察着他。
“你为何让他来找我?你认得我?”他狐疑问。
黎竹说过,是朋友让他来找自己的,那位朋友还说长得最好看的就是他。
褚彦应该就是黎竹的那位朋友。
宴凛点点头,看楚宥的眼神变得炙热激动:“楚仙君,我之前的确有幸远远见过您,您的音容风姿一直深深印在我脑海,我每晚都会梦见您,我此次来琅琊仙山也是为了您。我对您十分钦佩爱慕,我自知身份卑微,不求能常伴您身边,只盼可以稍微离近一点,哪怕能在清风派做个洒扫弟子也心甘情愿。”
他深深凝视着楚宥,一番话说得直白而坦荡,像是毫无保留地捧着一颗真心奉上。
众人都听得瞠目结舌。
楚宥资质好、长得好看,青睐他的女修无数,却还是第一次被直接当众表白,尤其表白他的还是个男子。
褚州栎则是震惊,他印象里唯唯诺诺连句话都说不清楚的褚彦,什么时候竟这么大胆,敢众目睽睽之下向身份尊崇的仙君表白?
黎竹也一脸诧异。
他和褚彦是偶然遇到的,后来两人便一路同行。褚彦沉默寡言不太爱说话,这是黎竹第一次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
一开口还是向仙君表白,太勇了!
楚宥没做声,他越来越怀疑对方的身份了。
为确定自己的猜测,楚宥身影一闪出现在宴凛面前。
在对方没反应过来之前,先抬手摸上了他下颌处。
再精妙的易容术也会留下破绽,仔细摸一摸就能发觉。
他专心查找破绽,指腹沿着宴凛下颌一路摸到耳后,完全没意识到这姿势有多暧昧。
此处是通往测验台的必经之路,路上的男男女女见一位姿容绝色的仙君深深款款用双手捧着个瘦弱青年的脸颊,还暧昧抚摸着,都睁大眼停下脚步往这边看过来。
哟嚯,这是什么刺激场面!
宴凛手足无措站着,脸颊渐渐爬上抹绯红,绯红之下,是无比激动满足的亢奋。
“仙、仙君,您也太主动了。”他含羞带涩道:“当然我是完全没问题的,仙君您怎样都行。您若是等不及了,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这里人太多了,我会不好意思的。”
这是有好戏要开场啊,附近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兴致勃勃地期待着。
楚宥手一僵,环顾了下周遭,见大家都一脸亢奋期待,连木师姐都无比愕然,陡然意识到什么,连忙飞快往后退。
“你在胡说什么?”他耳垂染上点红,愠怒道。
宴凛愣了瞬,表情变得黯然:“仙君恕罪,是我误会了。您刚才突然过来摸我,还那么认真,我以为……是我的错,我不该胡说。您能别生我的气吗?”
他边说边庆幸,还好还好,差一点人.皮面具就被楚宥扯下来了。
楚宥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眼见围观众人一脸吃到大瓜的表情,不由一阵窘迫。
“师姐,我们走吧。”
他放弃检查褚彦身份,只想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木青鸢颔首道好。
两位仙君走后,褚州栎也没继续找宴凛麻烦。
毕竟对方一旦出事,最先被怀疑的就是他。仙门招新大会在即,没必要这时候招惹麻烦。
“算你走远。”他咬牙道:“咱们走着瞧。”
褚州栎带着几个小厮风风火火往测验台走去。
黎竹拍拍胸口,后怕道:“你胆子也太大了,那位可是仙君,万一他恼羞成怒,把你逐出南潋镇怎么办?”
宴凛摇头:“他不会。”
“说得你很了解仙君一样。”黎竹嘀咕着,又苦口婆心劝宴凛:“楚仙君的确很好看,修为又高,但你还是尽早死心吧,他不会喜欢你的。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拜入心仪的仙门修炼,比起修仙,儿女情长算的了什么。”
“我是为了他才来这的。”
他一路搜罗新奇有趣的物件是为哄两个儿子高兴,但在那之前,先得把楚宥追回来。
黎竹一脸“你没救了”的表情,放弃劝说宴凛,不解问:“你刚才为什么不实话实说?褚州栎他们本来就在欺负你,你如实说了,仙君或许能帮你。你该不是怕了褚州栎吧?”
宴凛怀疑黎竹对他有很大的误会。
回想这一路,他们也遇到过不少麻烦,每次黎竹都一马当先将他护在身后,仿佛他弱不禁风似的。
他言简意赅道:“没证据。”
黎竹默然,想想好像也是。
没了褚州栎挡路,两人继续往测验台走去。
测验台位于琅琊仙山山脚,只有通过测验拿到路引的人,才有资格前往琅琊仙山参加仙门大选。
宴凛和黎竹到测验台时,那里排队的人并不多,更多人站在旁边观望,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要是测出没有修行资质,他们只能打道回府了,谁又能甘心。
褚州栎也没急着进去,正抱胸站在一旁讥讽睨着宴凛。
宴凛没理他,和黎竹径直走了进去。
黎竹小声道:“我好紧张,要是选不上,我只能回去继承我爹的猪肉摊了。”
宴凛:“你资质不错。”
“多谢安慰,虽然没什么用。”他说着瞥见身后跟进来的褚州栎,声音压得更低:“他故意的吧,早不进来晚不进来,偏跟在我们后边。”
宴凛径直往前走,连个眼神都没给褚州栎。
褚州栎很得意,他知道褚彦资质如何,故意在这等他们一起进去,自然是想当面看他的笑话。
他不认为凭褚彦也能通过测验拿到路引。
走进内室,里边很是宽敞,正中央摆放着一张水晶台,水晶台上托着两个水晶球。
旁边椅子上坐着的老者见到他们,眼睛都没抬一下,问:“谁先来?”
黎竹是最紧张的,想着早死早超生,往前踏了一步,硬着头皮道:“我先来吧。”
“手放水晶球上,等待一分钟。”
黎竹乖乖照做。
水晶球原本黯然无光,在黎竹手放上去后,开始亮起微弱的黄色,黄色渐亮时,又有淡淡的青色浮现出来。两道光将水晶球一分为二,看着极为炫目。
黎竹不知道这代表什么,紧张问:“怎、怎么样啊?”
老者站起身来,眼眸发亮:“恭喜,是难得的风、土双灵根。”
黎竹神情一松,暗道总算不用回去继承猪肉摊了,之后又将手放在旁边的水晶球上。
水晶球被一片黄色的光晕环绕。
赤橙黄绿青蓝紫,黄色位居第三,说明黎竹资质不错。
老者笑容更甚,将黎竹的姓名、籍贯、灵根等信息录入路引,并将路引交给他,提醒他好好保管,切勿丢失。
黎竹捧着路引宝贝极了,又对宴凛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宴凛迟迟不动,褚州栎第二个上了,料定对方不敢上前定是因为心虚。
没一会,褚州栎的测验结果出来了。火土双灵根,资质为绿色,比黎竹差了一阶。
褚州栎明显不太满意,按捺下情绪,接过路引后,饶有兴趣等着褚彦出丑。
宴凛慢条斯理走到水晶球前,在褚州栎满怀恶意的注视下,将手放上了水晶球。
水晶球连缓冲都没有,一瞬爆发出炫目的红色光芒,耀眼之极,将室内都罩上了层红影。
褚州栎笑容僵在脸上。
老者睁大双眼,激动道:“天灵根!是天灵根,这么耀眼的我还从未见过。小友,快,快将手放在旁边的水晶球上,让我看看你资质如何。”
他对宴凛的态度明显转变。
宴凛装出一副也很惊讶的表情,依言将手放上旁边的水晶球。
水晶球静悄悄地没半点动静,像是坏了一样。
褚州栎发出一声嗤笑。天灵根又如何,没有资质照样不能踏入修行一途。
他这么想着,就见水晶球猛地迸射出刺眼红光,红光越来越亮,水晶球像是承载不住,竟出现数道裂痕,之后化为碎片。
宴凛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担心去看老者,想问自己是不是闯祸了。
老者已经被这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连连叹道:“旷世奇才,旷世奇才啊!道君,以你的灵根和资质,修行必然一路畅通,筑基、结丹不费吹灰之力,假以时日,成为化神境大能、渡劫飞升也未可知啊!”
黎竹一脸惊喜,他误打误撞竟还抱了根大腿?
褚州栎则是满脸灰败、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府上仙师不是说褚彦资质平平吗?他怎么可能是什么旷世奇才?!
*
琅琊仙山山顶建有数座房屋,可供各宗门修士居住。
清风派作为修仙界第一仙门,又是仙门招新大会的发起人,拥有一座独立的庭院。
此次大会由鹤之仙尊傅知坐镇,但他不参与考核一应事宜,全权交由木掌门负责,钟胥南、木青鸢和楚宥等人则从旁协助。
那日见过褚彦后,楚宥心中一直不安,还去查过对方身份。
但没查出什么有用信息,褚彦的确是褚州栎的兄长,两人皆是大翎淮南王之子,这点没有疑问。
怪就怪在,这个褚彦竟和宴凛一样,都是火系天灵根,更天赋异禀、潜力无限。
要真有这种惊才绝艳的人物,在原书中怎么也会留下姓名,楚宥怎会听都没听过。
他越发怀疑褚彦就是宴凛,只是找不到证据证实。
楚宥抛开困扰了他几日的问题,推门走进房内。
一瞬后,他又急匆匆走出来,问正朝他走过来的木青鸢:“师姐,你看到有人进过我房间吗?”
木青鸢摇头,见他表情不太对劲,疑惑问:“怎么了?”
“算了,不是什么大事。”楚宥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师姐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木青鸢将一块灵简递给他:“掌门刚找到我,让我和殷荇之去南潋镇宣读考核事宜。我想了想,觉得你比我更合适,此事就交由你去吧。”
宣读考核事宜看似简单,但唯有勤于修行、德行兼备的修士才会被选中。
对修士来说,这也算是项默认的美誉。
“这不行吧?”楚宥犹豫道。
他的确不想师姐和殷荇之单独接触,但也不能抢师姐的风头。
“之前几届大选都是我去的,多了也没什么意思。”木青鸢知道他在顾忌什么:“这事我和掌门说过了,他也同意了的。”
她这么说,楚宥也没再拒绝的理由。
“那我却之不恭了。”楚宥笑着接过灵简,恶趣味道:“也不知道殷荇之发现来的人是我,会不会气疯。”
木青鸢笑了笑,无奈道:“你啊。”
她找楚宥为的就是这事,说完很快离开了。
楚宥将灵识探入玉简内,阅读完毕后,将其先放进储物袋。
他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身影,又返回了房内。
房间不大,靠里处是床榻,中间用屏风隔断,前边是一方书案。
此时书案前的空地上,摆着一大堆晒干的碧灵草,在碧灵草边上,还搁着一篮筐鸡蛋。
楚宥看到鸡蛋就想起心魔幻境内的事,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宴凛干的。
只有他知道自己需要碧灵草,也只有他知道鸡蛋的事。
楚宥拿起一只鸡蛋托在手心,盯着看了又看,视线又瞥到旁边的碧灵草。
碧灵草极其罕见,他遍寻各地也只找到些种子,这么短时间,不知道宴凛是怎么找到这么多的,肯定费了不少心思。
想到对方费尽心思到处搜罗碧灵草的画面,楚宥唇边不由地荡开抹笑。
*
楚宥猜的没错,宣读考核事宜当日,殷荇之见来的人是他,的确大为恼火。
在他知道将会和木青鸢一起去南潋镇宣读考核事宜后,一直非常期待这天的到来。
为此他特意换上新袍、沐浴焚香后才出门。
他还亲自动手做了桃花酥,准备送给木青鸢。他记得对方最喜欢吃他做的桃花酥了。
他脑海有怎么做桃花酥的记忆,但手法实在生疏,在厨房折腾了两日才将桃花酥做出来,让其保持和之前一样的味道。
哪知道这些都被楚宥毁了。
无人知道殷荇之听到脚步声,兴致勃勃转身笑着送上桃花酥,却看到楚宥那张脸的时候,有多崩溃绝望。
要不是身后还站着木掌门、钟师兄及观云阁等弟子,殷荇之没准已经动手了。
饶是如此,他脸色也难看至极,恶狠狠盯着楚宥的视线,像是恨不得直接杀了他。
楚宥神情自如,殷荇之多崩溃,他就多兴奋。
他笑着接过殷荇之递到面前的桃花酥,像是没看到对方想杀人的眼神,故作惊喜问:“这是给我的吗?”
当着众人面,殷荇之总不能说是特意给木青鸢准备的,哪怕想把桃花酥扣楚宥脸上,还是硬逼着自己点了点头,咬牙切齿挤出了声“是”。
“哎呀那多不好意思,我都没给你备礼。”楚宥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接过桃花酥的动作却非常快。
他打开锦盒,见里边整整齐齐摆放着四块桃花酥,上边还精心用桃花拼成了爱心的形状。
楚宥微微眯眼,拿起一块桃花酥,毫不心疼地咬下一大口,把上边的心全给嚼碎吃了。
殷荇之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给木青鸢准备的惊喜,就这么被楚宥毁了,一时气血上涌,心境都跟着乱了起来。
第54章
二人前去南潋镇宣读考核事项的全程,殷荇之都阴沉着脸,满身煞气,活像谁杀了他全家。
有他做对比,衬得旁边面带微笑的楚宥温和友善,让人如沐春风。
南潋镇诸多考生抬起头,遥遥注视着前方灵舟内的楚仙君,皆被其艳色绝世的容貌和温文尔雅的气质所惊艳。
楚仙君身着清风派道袍,长身玉立,容颜绝世,尤其笑起来的时候,更是倾倒众生。
不少人看痴了,连楚宥在说什么都没听清,待仙君宣读完毕,才一脸懊恼询问旁边人。
这不是什么秘密,大家被问及后都会详细告知,正好还能卖个人情。
人群后方,宴凛和黎竹也正认真聆听。
黎竹边听边用留音石记录,以免错过什么重点。
宴凛对考核规则不感兴趣,一直仰头定定注视着楚宥,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心痒。
他将楚宥上上下下看了十几遍,察觉到身边不少人也在看对方,且目光满是惊艳,不由烦躁起来。
楚宥修为高,长得好看,脾气又好,喜欢他的人一定很多。
那么多爱慕者围着他,有比他温柔的,有比他风趣的,难保楚宥不会被哪路妖精勾走。
宴凛觉得自己没什么优势,胜算也不大,心情很是紧迫。
“楚宥仙君好看吗?”黎竹忽然幽幽问。
宴凛颔首。楚宥可是修仙界公认的第一美人,谁敢说他不好看。
“可惜,再好看也不是你的。”
黎竹见他连考核规则都不认真听,很是怒其不争:“楚宥仙君何等风华绝代的人物,你想追他,起码也要和他站在同等高度。可你呢?对考核不敢兴趣,也不认真听讲。你不努力,难道等着天上掉馅饼?我告诉你,你这样是追不到楚宥仙君的,成功的可能性约等于无。”
宴凛杀气腾腾盯着他,听不得谁说这种话。
楚宥只能是他的!
黎竹吓了跳,褚彦沉着脸还挺吓人的。
他有点怕怕,琢磨自己话可能说重了,又缓和语气道:“我也是为你好,你真不考虑换个目标吗?一来就挑战地狱模式,也太刺激了。”
“不换。”
黎竹小心环顾周遭,拉着宴凛去了处偏僻角落。
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褚彦,我当你是朋友才劝你的。我这几日在南潋镇打听到不少小道消息,你知道魔尊吗?”
宴凛眸光微动,点了下头。
黎竹一脸惊恐道:“魔尊身高两丈,青苗獠牙,茹毛饮血,杀人不眨眼,我听说,魔尊曾向楚宥仙君提过亲,因为他不愿意,更将人强行掳走,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楚宥仙君又回来了。”
“魔尊那么喜欢他,肯定不会轻易放弃,你难不成想跟魔尊抢人?”
黎竹并不知道他身边正站着魔尊本人,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吓晕过去。
宴凛想到黎竹一路的举动,怕把人吓疯,决定暂时隐瞒身份。
“有何不可?”他平静反问。
黎竹睁大眼睛,揉揉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青焱大陆谁听说魔尊二字不吓得腿软,他打听到这小道消息时,腿都软了半个时辰。
决定将这件事告知褚彦时,他也做好了搀扶对方的准备,哪知道他反应这么平淡,还问有何不可?
当然不可啊!那可是魔尊,他不怕被剥皮鞭尸吗?!
黎竹忧心忡忡,怀疑褚彦走火入魔了。
他在就此别过和劝其回头是岸两个选项上纠结了一会,最后还是选了后者。
褚彦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又不善言辞,身边还有褚州栎虎视眈眈,他走了对方不知道要受多少欺负。
他既然决定和对方做朋友,怎么可以临阵脱逃。
黎竹深吸口气,劝自己这事急不得,必须一步一步循序渐进。
总而言之,他不会放弃的!为了褚彦不被魔尊剥皮鞭尸,他务必要劝其早日回头。
*
今日除宣读大选期间各项规矩禁令外,最重要的便是公布考核项目。
这也是考生们最关心的问题。
考核项目共分为三场,第一场是问策,通俗来说就是你问我答,考验考生对道法的领悟和见解。
第二场是个人赛,届时会向所有考生开放藏书阁。他们可自行选择修炼剑法或是丹药,之后一一进行测试,此举考验的是他们运用灵力的悟性和天赋。
第三场是团体赛,通过一、二场考核的考生将统一被送入小世界,只是考题是什么、又如何获胜暂时保密,并未公布。
考核项目宣读完毕,考生们立刻议论起来,都好奇第三场考核到底是什么。
全程黑着脸的殷荇之见任务完成,招呼都没跟楚宥打一声,立刻拂袖离去。
楚宥知道他气得不轻,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还笑了一下。
殊不知他这一笑,更为自己博来无数好感。
被那么无礼地对待,还笑得如此温和,楚宥仙君实在是太好了!
自己好几次坏了殷荇之的好事,楚宥知道他迟早会有所动作,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这日木掌门来找他,说殷荇之很欣赏他,主动提出想在考核大会上和他交流过招,问他是否愿意。
考核正式开始之前,宗门都会选出两名优秀弟子,一起交流过招。
交流过招目的是激励各位考生,给他们树立好榜样,也让他们见识下修仙世界的冰山一角,点到为止即可,不能伤人性命。
但楚宥怀疑殷荇之目的不纯,怕不是欣赏自己想和自己友好交流,而是想借机搞事情。
他不怕殷荇之搞事情,于是爽快应了下来。
应下这事后,楚宥该忙什么还忙什么,一点没放心上。
不像殷荇之,知道他应下后,立刻发愤图强努力修炼,力求在仙门招新大会上,当着无数仙门和考生的面,狠狠杀他个下马威。
琅琊仙山灵气充裕,是难得的风水宝地,山顶周围云雾缭绕,宛若仙境。
楚宥和掌门等人商议到入夜才回房间,正准备打坐歇息,门外忽然迎来了位稀客。
稀客名为齐怀禾,乃韶阳派少主,也是原书中的男二,名副其实的倒霉蛋。
齐怀禾资质很好,年纪轻轻已突破金丹期,是整个修仙界备受瞩目的新秀,连鹤之仙尊见到他,都难得夸了句“不错”,若是一心修炼,他未来的修为必然不可估量。
可惜在原书中,齐怀禾后来被美□□惑,做了最错误的选择。
他娶了沈婉。
这个选择害死了他爹娘,也令他最终修为溃散,因为无法接受残酷的事实,变得又痴又傻,痛苦无比地度过了余生。
楚宥想着齐怀禾在书中的惨状,唏嘘不已,边拉开了房门。
门外,齐怀禾一身白衣,笑容爽朗,带着不受拘束的豪迈,冲楚宥行礼道:“这么晚,可有打扰楚道君?”
楚宥摇头,对齐怀禾印象还不错,他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识人不明,才被沈婉蒙骗,更被她害得那么惨。
他和木青鸢一样,都是受害者。
齐怀禾身上有件稀有的上品法器,名为“绞尘”。
他天生不良于行,幼时更体弱多病,爹娘为了救他,千辛万苦寻来“绞尘”,才救了他性命。也因为“绞尘”的关系,他在修行上事半功倍、顺畅无比。
沈婉改变主意嫁给齐怀禾,为的正是这“绞尘”。
楚宥不确定沈婉和殷荇之合籍后,还会不会为了“绞尘”接近齐怀禾。
但以防万一,他可以和齐怀禾先拉近点关系,这样万一沈婉找来,再想打“绞尘”的主意,他也能第一时间知晓。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为此楚宥表现的很热情:“不打扰,我也刚回来。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的确有点事。”齐怀禾道:“不介意的话,可以进去说吗?”
楚宥笑了笑,请他进来,挥手将房门关上。
齐怀禾性子直爽,和谁都聊得来,一看就特爱交朋友,和他聊天相处也很轻松愉快。
两人聊了几句,齐怀禾突然取出个锦盒递过去,说是送给楚宥的。
楚宥打开锦盒,里边装着一小块肉灵芝,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肉灵芝极其珍贵,有价无市,是修士提升修为的佳品。
楚宥看了眼便将锦盒还回去。
齐怀禾连忙解释:“这是真的肉灵芝,不是外面那些赝品。”
“我知道。”楚宥认真道:“只是此物贵重,我不能收。”
“没事没事,你收着吧,我那还有一大块呢,而且我今晚来,为的就是把这个给你。”
齐怀禾知道不解释清楚,楚宥肯定不会收的。
“你不是要在考核大会上和殷荇之过招吗。你别看殷荇之一脸正人君子的样子,其实就是个阴损小人,什么卑鄙手段都使得出来。而且我还得知,他前段时间一直机遇不断,如今修为已接近金丹初期极限,马上要突破金丹中期,你也未必是他对手,服下这肉灵芝,你或许能与他抗衡。”
“突破金丹中期?”楚宥讶然。
之前在尼兰山脉,殷荇之还只是筑基后期。
短短数月连跨两阶,也太逆天了。
齐怀禾提起这事也纳闷不解:“我也想不通,他哪那么容易发现机遇,就好像机遇在那等着他撞过去一样。”
楚宥目光微动,想到个可能性。
他之前就怀疑殷荇之有上一世的记忆,听了齐怀禾的话,更确定了这个猜测。
“你很讨厌殷荇之?”他明知故问。
齐怀禾长叹口气,问他:“你喝酒吗?”
楚宥点了下头。
齐怀禾翻手取出酒瓶和酒杯,给楚宥满上一杯,又自顾自取出个酒瓶,直接举瓶畅饮。
喝了点酒,他话匣子也彻底打开了:“楚道君,我和你虽是初次见面,但直觉你是可交之人,颇有一见如故的感觉,我能直接叫你楚宥吗?”
楚宥抿了口酒,笑道:“可以。”
“好,我最喜欢爽快的人,楚宥,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了。”他说着手一把搭上楚宥肩膀,爽朗笑道:“我其实早听说过你了,韶阳派那些女修日日念叨要与你结为道侣,我当时还不屑,可今日一见,才知你的确不凡。就连我也被你的魅力折服……”
窗外忽然传来“哐”地一声,打断了齐怀禾的话。
“什么声音?”他惊讶问。
宴凛入夜后悄悄来看楚宥时,发现齐怀禾已经先进去了。
大半夜的,他来找楚宥做什么?宴凛提高警惕,决定守在窗边静观其变,一旦对方有什么不轨举动,立刻打爆他脑袋。
在齐怀禾手搭上楚宥肩膀,说到“连我也被你的魅力折服”时,他情绪过于激动,一拳砸在了窗棂上。
声音惊动了屋内两人,怕被楚宥发现,宴凛随时准备撤离。
正在这时,听见楚宥的声音轻描淡写响起:“没事,可能是只野猫。”
楚宥说话时唇边勾起点笑,往窗边意味深长瞥了好几眼。
齐怀禾“哦”了声,问:“刚说到哪了?”
“连你也被我的魅力折服。”
窗外又是“哐”地一声,像是很不满。
楚宥神色未变,齐怀禾挠挠头:“今晚野猫挺多的哈。对,连我也被折服,和你成了朋友。”
窗外这回不响了。
楚宥眉梢悄然染上笑意,提醒齐怀禾:“你还没说为什么讨厌殷荇之。”
齐怀禾喝了不少酒,一脸醉态道:“他抢我心上人,我能不讨厌他吗?”
“楚宥,你说我哪点比不上殷荇之?阿婉为什么那么喜欢他,连看都不多看我一眼?我对她多好啊,她想要什么,我都会找来给她,她遇到麻烦,我也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她怎么偏偏喜欢上了殷荇之那个人渣?”
楚宥试着道:“也许沈婉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不许说阿婉的坏话。”齐怀禾想起沈婉,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深情且认真道:“阿婉人很好的,你只是不了解她。她温柔善良,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我当初第一眼见到她就喜欢上了。我……我还不小心欺负过她,她也不生我的气,总而言之,她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他说着脸上表情又变得无比愤怒:“所以一切都是殷荇之的错,一定是他骗了阿婉。反正能让殷荇之不痛快的事,我都很乐意做。楚宥,这肉灵芝你一定要收下,用它好好提升修为,我等着看你在考核大会上击败殷荇之,打肿他的脸。”
他话说到这份上,楚宥也没推辞,将肉灵芝收了下来。
并暗叹齐怀禾各方面都不差,就是眼太瞎了,被卖了还帮着数钱,难怪原书中会被沈婉害那么惨。
他这眼瞎的病挺严重,必须得狠狠下一剂猛药才治得好。
两人不知不觉聊到深夜,后面齐怀禾翻来覆去说的都是沈婉如何如何好。
终于说够了,他才起身告辞离开。
楚宥垂眸思索着什么,在齐怀禾走到门边时,突然开口道:“都这么晚了,不如就留在这歇息吧。”
齐怀禾愣了下,犹豫道:“这不太好吧?”
“你我皆是男子,有何不好。”
齐怀禾想想也是,楚宥被魔尊掳走并非自愿,他连孩子都有了,喜欢的肯定也是女修,同寝而眠并不是什么大事。
而且他今晚喝了不少酒,回去若是被他娘撞见,一阵唠叨是少不了的,还不如在这歇下,醒醒酒再走。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楚宥笑着道好,若是细看会发觉他眼底有狡黠的光闪过,像在密谋着什么。
用以照明的法器熄灭后,室内被沉沉黑暗笼罩。
宴凛隔着薄薄的窗户,眼见那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不由气血上涌,嫉妒得发狂。
那么多人喜欢楚宥、钦慕楚宥,他心中酸涩难受,只想将对方藏起来,让任何人都不能觊觎他。
但他不能那么做,楚宥会不高兴的。他不能做让对方不高兴的事。
宴凛憋得眼睛都红了,实在忍受不了楚宥和别的男子躺在同一张床上。
等到床上呼吸渐渐平稳时,他悄然推开窗户走了进去。
他先掐诀令齐怀禾昏睡过去,随后毫不留情将人直接从床上掀了下去。
齐怀禾脸着地趴在地上,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毫无知觉。
宴凛心情转好,轻手轻脚翻身上床,理直气壮霸占了齐怀禾躺过的位置。
他舒舒服服躺好,透过窗外黯淡的月光,侧头认真看楚宥白皙姣好的容颜。
这张脸他永远看不厌,平平无奇也好,惊世艳俗也好,只要是楚宥,他都很喜欢。
他专注认真看了好一会,怕楚宥会有所察觉,决定掐诀让他也睡过去。
哪知还未施术,原本沉沉睡着的楚宥忽然睁开了眼。
他目光清明,里边闪烁着点点亮光,哪有半分困意。
宴凛一时慌张起来。
楚宥轻盈翻身压住宴凛防止他逃跑,表情透着几分得意。
很好,钓鱼执法完美成功。
第55章
冷白月光透过窗棂在床上铺开,楚宥取了发冠,漆黑长发如瀑般垂落,发梢扫过宴凛脖颈、下颌,带来微微的痒意。
他知道自己不是宴凛对手,于是手脚并用,结结实实压在对方身上,不给其逃离的机会。
宴凛有一瞬想逃走,被楚宥压在身下后又迅速打消了。
他借着朦胧月光抬头看楚宥,两人这个姿势无比暧昧且引人遐想,从这个角度去看楚宥感觉也很不同。
他们肌肤相贴着,彼此距离很近,在静寂无声的夜里,甚至能听见对方低低的呼吸声。
这让宴凛想起了他们在幽林秘境时,那会他双腿残废,楚宥为给他解毒,也会这样趴在他身上,脸色绯红,目光迷离。
勾得人神魂颠倒。
“你在想什么?”楚宥忽然问。
宴凛怕他识破自己想的什么,连忙装得一本正经:“没想什么啊。”
“不可能。”楚宥不信,狐疑打量着他:“你刚盯着我,眼珠一直转个不停,脸上还有笑意,肯定没想什么好事。”
宴凛心虚移开视线,他刚想的都是怎么“欺负”楚宥。
他咳了咳,准备开口说话。
话还没出口,又被楚宥忽然打断:“算了,你还是别说了。”
他直觉宴凛想的那些可能都少儿不宜。
“……”宴凛无力道:“我真没想什么。”
楚宥不信,他从床上翻身坐起来,戳了下宴凛腰,示意他往里面走。
宴凛往里挪了挪,身上贴着的温度忽然消失,不由一阵怅然。
也是这时,他才发现楚宥连外袍都没脱,之前一直合衣躺着。
“说吧,你怎么会在这?”楚宥摆出一副拷问的架势:“还有那叫褚彦的,是不是也是你?”
宴凛不解:“褚彦?什么褚彦?”
“你还装。”
宴凛一脸真诚:“没装,我真不认识什么褚彦,你为什么突然提起他,我和他长得很像?”
“你们一点都不像。”
楚宥怀疑褚彦身份完全出于直觉,没有实质性证据,见宴凛不打算承认,也不继续问了。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
“我来找你啊。”
楚宥面无表情:“你找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宴凛嗓音低沉暧昧:“我就是太久没见你了,很想你,便来这看看你。”
这话太直白了,还夹着浓烈滚烫的情愫,让楚宥有点招架不住。
他强装镇定:“琅琊仙山是历届仙门招新大会的举办地,你贸然出现在这,若是被发现会很麻烦。”
见楚宥没打算回应自己,宴凛也不在意:“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我已经跟傅知打过招呼了,他答应只要我不闹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鹤之仙尊怎么会应允这种事?”
“正常来说当然不可能,但谁让我抓住了他的把柄。”
“把柄?什么把柄?”
宴凛侧身,用手托着下颌笑吟吟看楚宥,神秘之极道:“想知道啊?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他说完摆出一副无比期待的表情。
楚宥无动于衷,更没献吻的打算,他沉思了会,开口问:“你是怎么知道鹤之仙尊暗恋他弟子的?”
宴凛表情讶异,不可思议道:“果然没有阿宥不知道的事,你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我真想一一扒开看看。”
楚宥微微一笑,示意宴凛尽管扒。
他就是想破天,也不可能猜到自己的来处,更想不到他只是一本书里的人物。
宴凛的确想不出来,浮现在脑海的都是些荒诞滑稽连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猜测。
“我一开始不知道,只是误打误撞发现他偷看钟胥南洗澡,才有此猜测,顺便诈了下他。哪知道一诈就成功了,你是没见到他当时的表情,要不是打不过我,非得杀人灭口不可。他灭不了口,又不想钟胥南知道这事,只能应下我的要求。”
他说着想起什么,唇边笑意更浓:“阿宥你问这么清楚,是不是在担心我啊?”
楚宥抬手挡住宴凛双眼,被他的眼神烫得有点受不了,嘴硬道:“谁担心你了,我是怕你影响到考核进程。”
宴凛低笑了声,不打算拆穿他。
气氛微妙地静默了会,楚宥开口道:“那些碧灵草多谢你了,要找到这么多碧灵草,应该很不容易吧?”
“还好,你之前那么宝贝那些碧灵草,我猜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还好没送错。”
“是很重要。”楚宥黯然道:“皓皓出生后一直体弱,经脉受阻,无法入道修炼。我这些年一直在寻找打通经脉的药物,后来在一处秘境内偶然寻到张古方,上边记录了种药浴方法,以碧灵草等十几种稀缺灵药浸泡七七四十九天,便可令经脉通畅、修行无阻。”
“如今十几种灵药基本找齐,只剩最后的‘血魄’,连师尊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宴凛摇头,示意自己也没听说过:“但我可以问问兰凌,他或许知道。”
他紧接着和楚宥简单说了下兰凌的事。
楚宥心中涌起点希望:“如果能顺利找到血魄就太好了。”
宴凛记下这个名字,认真道:“我也会尽全力寻找的。”
楚宥“哦”了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补充道:“那多谢你了。”
宴凛心口闷闷的,这声“谢”听起来更像讽刺,他苦笑道:“你我之间何必言谢,是我对不起你们,在你们最难的时候也没陪在身边。”
楚宥一下想起心魔幻境内发生的事:“你可能误会了。”
宴凛目露疑惑。
楚宥无奈解释:“心魔幻境里发生的并非事实,我离开幽林秘境后不久,就遇到了师尊,被她带回清风派妥善安顿。师尊待我极好,所以那段时间除了心理很难接受,我没受过苦,更不至于吃不饱饭。”
“我知道。”宴凛的回答出乎楚宥意外。
他神情无比认真道:“但无论如何,那段时间我没陪你渡过都是事实。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带大辛与、皓皓,肯定吃了不少苦。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还是想尽可能弥补,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需要什么尽管提,我一定办到。”
楚宥听到那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微张嘴想解释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从未怨过宴凛,生下孩子、将孩子抚养长大都是他的决定,宴凛根本不知情。
“我知道了。”楚宥犹豫了下,还是应了下来,这样宴凛大概会安心一点。
他不想再聊这件事,转移话题问:“都丑时了,你还不打算走吗?”
宴凛本来神采奕奕想说什么,闻言立刻闭上眼翻了个身,佯装已经睡着了。
“装睡是没用的。”楚宥伸手戳了下宴凛腰,催他:“赶紧起来。”
宴凛身体颤了下,往里缩了缩,嘟囔道:“不起,我睡着了。”
“睡着还能说话,你可真厉害。”
楚宥察觉到宴凛的弱点,悄悄朝他靠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动手挠他痒痒。
宴凛从没被人挠过痒痒,只觉浑身像千万只虫蚁在爬动,又痒又难受,堪称他见过最可怕的刑罚。
“你住、住手,赶紧住手。”他哈哈大笑着,边心急道。
“那你起不起来?”
宴凛忍着可怕之极的折磨,仍然坚持道:“不起来,我就不走,我才不会让你和这个臭男人一起睡觉。”
他说着愈发委屈不满:“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你?于连微是,韶阳派那些女修是,殷荇之也是……”
“等等。”楚宥好笑道:“谁说殷荇之喜欢我?”
宴凛哼了声:“你别想骗我,我都听其他修士说了,你们前往南潋镇宣读考核事宜时,他还亲手做了糕点送给你。底下修士都传开了,道殷荇之将自己关在厨房两日才做出那几块糕点,与你真是情谊深厚。”
楚宥暗叹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
“殷荇之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木师姐,那些糕点也是他为木师姐做的。”
宴凛似信非信:“真的?”
楚宥点头:“千真万确。”
宴凛兴致勃勃:“他不是和沈婉举行过合籍大典了吗?为什么还会喜欢木青鸢?”
“因为他是渣男,永远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或许对他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香的。”
原书中他和木青鸢合籍,却一直惦记着沈婉,跟她纠葛不断。现在如愿和沈婉合籍了,又开始绞尽脑汁纠缠木青鸢。
宴凛脸色一肃,连忙保证:“我绝对不是这种人。阿宥,我从始至终只喜欢过你,也只想与你合籍。”
楚宥被他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得愣了下:“别想转移话题,快起来。”
他放弃挠痒痒,站起身拽着宴凛手往上拉,试图将他拽起来。
可惜楚宥高估了自己的力气,他不但没把宴凛拽起来,反而因为后继乏力,整个人一下扑进了对方怀里。
宴凛双臂一伸搂着楚宥,嗅着怀里人身上淡淡的清香,激动得一颗心都快长翅膀飞起来了。
楚宥折腾半天,没力气动弹了,有气无力道:“放手,不许抱我。”
“为什么?”宴凛理直气壮道:“朋友之间也可以抱抱,我又没有亲你。还是说,在你看来我们连朋友都不是?”
楚宥乏了,没力气和他争辩,也不想再挣扎,放任自己躺在对方怀里睡了过去。
宴凛抱着楚宥,好半天一动也不敢动,怕把人弄醒,对方又来一句“你怎么还不走”。
等到楚宥呼吸平稳下来,没有要醒的迹象,他才长松口气。
夜晚很短暂,他搂着楚宥,目光专注且认真地看着他,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不舍得浪费一丁点时间。
在看的同时,他也边伸出手,掌心灵光涌动,替楚宥一点点消除赵舒雯那一击留下的残余力量。
夜色沉沉,一切温馨美好,唯有趴在地上连姿势都没换过的齐怀禾,似乎早已被人遗忘。
*
次日楚宥醒来时,旁边已不见宴凛的身影。
他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只觉周身轻盈、神清气爽,像是体内一直堵塞的杂物被尽数除去了般。
他运转一周灵力,才发现堵塞于灵脉内,只能慢慢炼化的那几道黑气已完全消失,像没有存在过。
侵蚀灵脉的黑气是元婴期修士留下的,要想一次性解决,唯有请化神期大能出手。
昨晚他身边只有宴凛,这些是谁做的毋庸置疑。
黑气被炼化后,楚宥修为又精进不少,能感觉到离突破金丹中期越来越近。
他心头微暖,往宴凛睡的位置看去,发现那儿放着块黑漆漆的留音石。
他拿起来往里面注入灵力,听见宴凛熟悉的声音在脑海响起。
他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只留了个详细的地址。
楚宥略一思索,猜到那应该是他在南潋镇的住处。
他把地址记了下来,又想宴凛给他留地址干什么,难不成还想自己过去找他?
没想出所以然,旁边忽然传来声饱含痛苦的闷哼。
楚宥循声看去,发现齐怀禾趴在地上,正一脸痛苦地试着起身。
“出什么事了?”他还没完全清醒过来,“我怎么会睡在地上?”
他脸着地睡了一晚,起来的时候半边脸都是肿的,看起来有些滑稽。
楚宥憋不住想笑,连忙用力掐手心忍了下来,佯装不知情道:“不知道啊,我醒来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先走了。我昨晚没听到什么动静,你呢?好端端地从床上到了地上,总不会什么都没察觉吧?”
他越说越感觉对不起齐怀禾,边在心里向他道歉。都怪自己昨晚被宴凛扰乱了思绪,竟把齐怀禾给忘了。
刚才要不是对方突然发出声音,楚宥还想不起来他昨晚来过。
齐怀禾摇头,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接连施了“清洁术”和“消肿术”,方才的狼狈瞬间消失,又变成了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齐怀禾还有别的事,不便多留,向楚宥提出告辞。
楚宥送他离开,想起什么又提醒道:“我知道你很信任沈婉,但无论对谁,多留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齐怀禾笑着道了声谢,但看他表情明显没听进去。
这日过去,便迎来了备受瞩目的仙门招新大会。
琅琊仙山大开门户,允许所有持路引的考生进入其中。
这对诸多尚未踏入修途的凡人来说,是无比激动亢奋的一日。无论他们之前是何身份,此后都或许会开启一段全新的征程。
当然,能真正拜入仙门的考生不过凤毛麟角,更多人无法通过考核,只能打道回府。
想修仙的另寻途径当一名散修,不想修仙的则回去重操旧业。
南潋镇成功拿到路引的考生共一千五百多人。
凌晨时分,天刚微微亮,通往琅琊仙山的山道上站满了人。
他们所面临的第一道考验,便是登上眼前这座高山。
仙门招新大会于辰时正式开始,届时还没有登上山顶的考生,会被视为考核失败。
辰时,琅琊仙山山顶。
总共一千五百多名考生全部到齐,按先后顺序排成数列,在他们前方,各个仙门呈扇形依次而坐,最上方的是被奉为第一仙门的清风派。
在一众仙门的中间,是块极为宽大的圆形石台,石台普普通通并不起眼,但因为夹在宗门和诸位考生之间,一时成为让人瞩目的焦点。
木掌门站起身,宣布此次仙门招新大会正式开始。他用了灵力,声音能清楚传进每位考生耳中。
各修士神情不变,考生们却莫名激动起来,离这么远还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一定是传说中的仙术!
他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简单地发表陈词后,木掌门将话题转向楚宥和殷荇之,请他们上去为大家演示一番,让诸位考生也能借此领略一番修仙世界的真貌。
在无数考生满怀期待的注视下,楚宥和殷荇之各自祭出本命剑,踏上剑后身影一闪出现在石台之上。
两人持剑相对而立,衣袂被风吹动,满身仙风道骨,气度非凡。
黎竹捧着脸,激动得在心底疯狂尖叫。这就是修仙的世界吗,可以操纵灵力,可以御剑飞行。
他这么想着,忽然察觉楚宥仙君往这边瞥了过来。
黎竹疑惑循着视线看去,发现对方似乎在看褚彦。
恰在这时,他察觉褚彦唇角高高扬起,像是在远远回应楚宥仙君。
楚宥仙君瞥到他的笑,又飞快收回了视线。
黎竹看看身边弱不禁风的褚彦,又看看台上光芒万丈的楚宥仙君,摇摇头将脑海突然浮现的荒谬想法甩了出去。
他怎么会觉得楚宥仙君是在看褚彦?真是见了鬼了。
想也知道,楚宥仙君不可能对褚彦产生兴趣。
第56章
琅琊仙山周遭被云雾笼罩,白鹤穿行其中,清脆的鸣叫响彻山间。
急促的鼓声忽然响起,气势磅礴,震得人心弦随之绷紧。
在鼓声停下的瞬间,楚宥和殷荇之一起动了。
他们速度极快,黎竹等人只觉眼前闪过数道幻影,连动作都看不清,两人已经交手数招,各自飞身往后退去。
石台周围设下了保护的禁制,在两人交手期间,一道道剑气撞击在禁制上,迸射出阵阵亮光。若是没有禁制,这些剑气足以撕开众考生的身体。
考生们看得目不转睛,脸上充满了期待和向往。
他们看不清两位仙君的动作,也辨不出孰强孰弱,只觉得两人都无比强大,只顾着一个劲激动赞叹,体内热血都跟着沸腾起来。
在场能看清两人动作的修士则清楚,他们势均力敌,怕是很难分出胜负。
与此同时,不少修士也很惊讶,殷荇之几个月前还是筑基后期,怎么这么快就逼近金丹中期了?
这是什么逆天的修行速度?
一开始,楚宥和殷荇之的确势均力敌。但渐渐地,殷荇之发现自己被压制了。
他拼尽全力出击才能与楚宥打成平手,而反观楚宥,神情轻松自如,明显还保留了不少实力。
再这样下去,他必然会输给楚宥。
殷荇之目光冷厉,不行,他不能输给楚宥。
他眼角余光瞥了下正认真观看战局的木青鸢。对方就在那看着,自己要是输给楚宥,被他狼狈打下石台,今后还有何颜面去见木青鸢。
所以他必须赢,他要借这次机会向木青鸢证明,自己是比楚宥强的。
他脑海被无数杂念侵占,动作也变得缓慢。楚宥趁机加大攻势,将殷荇之逼得招架不住、连连后退,眼看便退到了石台边缘。
他一只脚踩在石台边沿,一只脚完全悬空,整个人全靠撑在地上的长剑支撑。
一众考生见状都倒吸了口凉气,心情跟着紧张起来。
好在殷荇之并未掉出石台,他往剑身灌注一道灵力,借势在石台上重新站稳。
他目光冷冷看着楚宥,呼吸沉沉,眼角划过一抹厉色。
他知道再比下去自己不是楚宥对手,暗道还好早有准备。
他之前寻找机缘时,曾意外得到一根噬血玄纹针。此针细如毫毛,扎入身体不会有半点感觉,却会无声无息扰乱修士真气,造成真气乱窜之相,之后则消失无踪,任谁也查不出痕迹。
殷荇之先前觉得此物鸡肋,没想到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场。
他举起长剑,当先朝楚宥攻了过去。
楚宥陪殷荇之周旋这么久,见表演效果达到了,也没有再继续周旋的兴致,准备再过两招就结束战斗。
他持剑挡住殷荇之攻来的剑势,欲将其逼退,哪知道殷荇之不退反进,剑尖从楚宥身边掠过,手忽地撞了下自己胳膊。
楚宥直觉不妙,殷荇之分明是有意靠近他!
他心中警铃大作,怕他想使什么坏,猛地一挥长剑,剑势凛冽汹涌扑向殷荇之。
奇怪的是,本该持剑防御的殷荇之竟忽然放弃了反抗,任凭那道剑势将自己狠狠撞飞出去。
他身体重重砸落在台下,竟连给自己加层防御都忘了。
硬生生挨下楚宥这全力一击,殷荇之显然伤得很重。他强咽下快冲出喉咙的血腥气,目光怒不可遏狠狠瞪向楚宥。
他并非放弃反抗,而是在那瞬间忽然察觉体内真气乱窜,根本无法施展灵力,才被逼无奈硬接下那一招。
想到这,殷荇之十分不解,被噬血玄纹针刺中的明明是楚宥,为什么真气乱窜的却是自己?
他认定是楚宥在搞鬼,一定是他用了什么阴损的法子,将伤害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殷荇之又气又怒,想揭发楚宥,也因为找不到证据,只能活生生将这口气咽下去,憋得心口发疼。
石台上,楚宥在万众瞩目之下,将本命剑收回,行了一礼后准备退下。
转身退下时,他边不动声色看了眼褚彦,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两人目光于半空中一下撞上。
褚彦冲楚宥展颜一笑,又小弧度地鼓了鼓掌。
对方给自己的感觉很熟悉,楚宥收回视线,相信褚彦一定就是宴凛。
方才殷荇之明显想暗算他,只是不知为何偷鸡不成蚀把米。
楚宥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却猜到一定和宴凛有关。
要不是有宴凛相助,摔下石台、身受重伤的就成了自己。
等找到机会,得问问他这是怎么回事,楚宥如是想着。
比试结束,木掌门起身宣布第一试正式开始。
第一试为问策,考生只需进入阵法之中,等阵法启动后,他们会被拉入一模一样的秘境,然后根据修士提的问题作答。
若答得太差,会被提前踢出秘境,届时可自行离去。若是顺利通过第一试,则可以拿到通往第二试的路引。
阵法中,诸位考生皆盘膝而坐,神情或紧张或不安。
须臾后,阵法正式启动,一道道灵光将考生笼罩住,他们也自此进入入定状态。
殷荇之身受重伤,脸色煞白,强撑到现在已是不易,见各宗门注意力都集中在考生身上,便悄然从旁边离开了。
沈婉一直担忧注视着殷荇之,见他离开了,也连忙跟上去。
“殷哥,你怎么了?没事吧?”她追上殷荇之,担心问。
殷荇之没作答,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加快脚步往前走,等走到僻静地,确定无人能看到自己时,才弯腰猛地吐出几口血来。
沈婉脸色大变,手贴上殷荇之后背,运转灵力助他疗伤。
殷荇之吐血后脸色更加惨白,他挥手将地上血液除去,目光阴狠道:“先回去再说。”
两人回到在琅琊仙山的住处。
沈婉关好门,又施了道结界,这才开口问:“殷哥,我也正奇怪,刚才楚宥动手,你为何不反抗?”
殷荇之盘膝坐下,边运气疗伤,边冷声道:“楚宥用暗器伤我,我当时体内真气乱窜,根本反抗不了。”
“岂有此理!”沈婉勃然大怒,作势要往外走:“我去向掌门禀明此事。”
殷荇之连忙阻止:“不可。楚宥和木青鸢交好,木青鸢又是木掌门的女儿,他本就偏袒楚宥,不会相信你的。”
“只要有证据,怕什么?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去找师尊。师尊最疼我了,肯定饶不了他。”
殷荇之摇头:“正是因为没有证据,我才要阻止你。那暗器邪门得很,没一会就消失了,连点踪迹都寻不到。”
“那怎么办?”沈婉满面怒容:“他把你伤成这样,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殷荇之沉默良久,忽然低低开口道:“阿婉,你若真心疼我,可否帮我一个忙?”
他一脸虚弱,语气隐隐透着恳求。
沈婉走近殷荇之,在他身旁坐下,手覆在对方手掌之上,温温柔柔笑道:“殷哥,你明知道我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的。”
殷荇之心中反感,想把手抽出来,又逼着自己忍耐下来。
他伸手将沈婉揽在怀里,轻叹口气,感动道:“我就知道,只有你是一心一意待我的。阿婉,谢谢你。能遇见你、能与你合籍,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
沈婉羞涩一笑,纤细的手臂圈住殷荇之的腰,柔若无骨般依偎在他怀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殷哥,你说吧,想让我做什么?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
第一试结束,有三分之二的考生通过考核拿到路引,剩下没通过考核的只能黯然离场。
修仙路漫漫,过程是枯燥乏味的,有时候一闭关就是数百年,若没有足够强大的心境和百折不挠的毅力,是不适合走这条路的。
楚宥对哪些人通过哪些人没通过不感兴趣,正准备离开,面前突然站了个人。
宴凛笑着举起路引,像在邀功似的道:“楚宥仙君,你看,我通过考核了。”
还没散去的修士纷纷侧目,没太当回事,主要是楚宥太好看,偶尔来几个搭讪的再正常不过。
只是往常来搭讪的都是姿容出众的女修,这青年相貌平平,到底哪来的自信?
考生们则很不淡定,他们虽听说过楚宥仙君和褚彦疑似有暧昧关系的传闻,却压根没信。
楚宥仙君何等人物,哪是褚彦能高攀的。
此时见褚彦众目睽睽之下跑去搭讪仙君,都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等着仙君给他点颜色瞧瞧。
黎竹更是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他本来想拉住褚彦的,奈何对方动作太快,根本拉不住。
他怕褚彦死得太惨,蒙住双眼都不忍看下去了。
出人意料的是,仙君既没冷着脸,也没叫褚彦滚,而是神态平静道:“这才第一试。”
宴凛笑容更甚:“第二试,第三试我也会通过的。为了仙君,我一定好好努力,争取成功加入清风派。”
楚宥“哦”了声,敷衍道:“那你加油。”
仙君走后,黎竹立刻冲上前,一脸后怕道:“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要是仙君动怒,一脚把你踹出去怎么办?”
宴凛揉揉耳朵,嫌黎竹太聒噪,没打算理他,转身往山下走。
黎竹迅速跟上去,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问宴凛为什么不理他。
宴凛想杀人的心开始蠢蠢欲动。
—
楚宥得知宴凛说的地址,没想过要去找他。
但这日无事可做,他闲得无聊,竟不知不觉来到了南潋镇。
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在了南潋镇街道上。考生们一眼认出他,纷纷投来灼热注视,只是慑于仙君的威仪不敢随意靠近。
楚宥不习惯被这么多人盯着,连忙往偏僻的小巷走,又取出帷帽戴上遮掩容貌。
如此一来,总算避免了被众人围观的场面。
既然来了南潋镇,他想着就顺道去宴凛给的地址看看。
路上远远看到沈婉进了间绣楼,不一会拿着个荷包样式的储物袋走出来,之后她没在南潋镇多留,很快回了琅琊仙山。
楚宥暗道奇怪,那荷包样式不像女子用的,他于是走进绣楼,也买了个一模一样的。
宴凛给的地址很偏僻,在南潋镇弯弯绕绕的狭窄小巷里。客栈连招牌都没有,只用块木头写了“客栈”二字竖在旁边。
客栈里边有个小院子,应该是宅院改建的。
他去的时候,褚州栎正带着小厮堵在门外,边咚咚砸门,边威胁道:“褚彦,别装死,我知道你在里面,赶紧给我滚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楚宥脸色一冷,问:“你想怎么个不客气法?”
褚州栎瞥了眼楚宥,只当他是哪个多管闲事的考生,不客气道:“这儿没你的事,滚远点,少来多管闲事。”
“若我偏要多管闲事呢?”
褚州栎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楚宥,招招手,示意几个小厮一起上。既然他自己找死,就怪不得谁了。
小厮身强体壮,都是被派来保护褚州栎的。他们将楚宥团团围住,两个壮汉当先攥拳狠狠砸了过来。
楚宥那小身板,怕是经不起他们一拳。
壮汉满脸狞笑,拳头还没碰到楚宥,笑容先僵在了脸上。
楚宥压根没碰到他们,只是随手一挥,几个壮汉瞬间如遭重击,身体猛地倒飞出去。
“仙君,是仙君。”
一个小厮先反应过来,慌忙跪地道:“仙君饶命,仙君饶命啊。”
褚州栎一脸的傲慢转为惊慌,连忙放低姿态道:“不知仙君到来,无意冒犯,还望仙君见谅。”
楚宥释放威压,压得褚州栎等人浑身颤栗,快喘不过气来。
“滚吧。”他一身寒气,冷冷道:“这是最后一次,你记住,褚彦是我护着的,若再让我撞见你找他麻烦,就自己滚出南潋镇。”
他气场极强,褚州栎等人压根生不出反抗之心,连连发誓保证,绝不会再找褚彦麻烦。
一群人夹着尾巴灰溜溜跑了。
褚州栎心有不甘,暗道褚彦那个废物运气可真好,竟能得仙君庇护,看来之后是不能再动他了。
将闹事的赶走,楚宥屈起手指,轻叩了两下门。
房门应声而开,宴凛显然听见他说的那番话,脸上满是笑意,目光深深,问:“我是仙君护着的人?”
他语调一路上扬,得意之极。
楚宥强装镇定:“情急之下随口说的,不用当真。”
“哦。”宴凛听他这么说也不在意,唇角都咧到了耳根:“你不是说不会来吗?”
“别多想,只是顺路而已。”楚宥边说边摘下帷帽往里走,然后就对上了愣在原地一脸震惊表情怀疑人生的黎竹。
是他听错了吗?楚宥仙君怎么看起来和褚彦很熟?
难不成褚彦真有希望追到楚宥仙君?
“见过楚宥仙君。”黎竹连忙行礼。
楚宥勉强笑了笑,没想到黎竹会在这,看对方的表情,估计已经想多了。
“你们住一间房?”楚宥见房内只有一张床,没话找话问。
宴凛连忙解释:“当然不是,他住旁边,刚才过来谈事,正好被褚州栎那群人堵里边了。你放心,除了你,我肯定不会和其他人睡一张床的。”
他说着还一本正经对黎竹道:“以后你也不要进我房间了,有什么事出去说,万一惹仙君误会就不好了。”
黎竹默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应了声“好”,又认真保证:“仙君放心,我只把褚彦当朋友,对他绝无任何想法。”
他之前劝褚彦放弃,是以为两人之间绝无可能,现在他们隐隐有擦出爱情火花的迹象,他当然是要努力助攻了。
“那你们先聊,我就不打扰了。”黎竹识时务道。
做一名合格的助攻,得知道适时撤退,给他们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这么想着,黎竹离开后,还顺手给他们关上了房门。
楚宥好一会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这朋友,还挺有意思的。”
宴凛也没想到黎竹这么给力,看来他忍着没杀人是正确的。
“你怎么会来这?”宴凛问。
“不是说了吗,顺路。”
宴凛明显不信,忽然走近楚宥,凑近他耳边低声问:“老实说,是不是想我了?”
“没想。”楚宥盯着宴凛,不习惯道:“你能不能别用这张脸,感觉怪怪的。”
宴凛抹去易容,恢复本来身形,笑盈盈道:“这样就愿意承认想我了?”
楚宥看着宴凛,觉得舒服多了:“你以前不这样的。”
“什么?”
“你以前很正经,不会说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话。”
宴凛问:“你不喜欢?”
楚宥沉默。
宴凛心想那就是喜欢了。他嗓音微沉,透着几丝缱绻暧昧:“因为我在追你啊,我不这样,怎么能追到你?”
楚宥有点招架不住这样的宴凛,被撩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他往后退了一步,转移话题道:“褚州栎屡次三番找你麻烦,我以为你不会再让他出现了。”
宴凛叹气:“在你心里,我就这么残忍可怕吗?”
楚宥给了他一个“难道不是吗”的眼神。
宴凛有点伤心,很快又解释:“就这么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他接着简单说了下褚彦、褚州栎和淮南王之间的纠葛。
楚宥没想到褚州栎不仅是绿茶,还坏到骨子里去了,但对宴凛肯帮褚彦出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会这么好心?”
他知道宴凛不坏,但对方也绝对称不上好人,更不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士。
“我也挺纳闷的,当时怎么会鬼使神差答应了他呢。”宴凛认真琢磨着:“现在想想,很可能是因为褚彦这个名字,听起来是不是很像楚宴?一个你,一个我,二者合二为一,简直太妙了。”
楚宥无言以对,被宴凛拉到旁边椅子上坐下:“想喝点什么?”
“不用……”
他话还没说完,宴凛已经自顾自取出茶泡上了:“这茶是我从兰凌那带回来的,你尝尝好不好喝?”
他提到兰凌,楚宥立刻想起来:“血魄的事你问过兰凌了吗?他可知道什么?”
宴凛道:“我正准备跟你说,兰凌传讯道他也未听说过,但会帮忙查找,若是有线索立刻告诉我。”
楚宥有点失望,但也在预料之中。
“今日殷荇之暗算我,是你在帮我吧?”
宴凛点头:“那晚来见你,走之前,我在你身上施了个术,一旦殷荇之想使什么阴损手段,便会尽数反弹到他自己身上。”
楚宥暗道原来如此,殷荇之也算是自作自受。
他本想道谢,今日若没有宴凛,自己肯定会受很重的伤,但想起对方不喜欢听他道谢,又将话咽了回去。
“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他换了个方式问。
宴凛自然知道楚宥是想表达谢意,他佯装认真思考了一番,煞有介事道:“眼下就有一事,且只有你能帮我。”
楚宥疑惑:“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的都行。”
宴凛看了眼夜幕降临的窗外,满怀期待地压低了声音道:“天色暗了,你今晚能不能留下陪我,明日再回琅琊仙山?”
楚宥想都没想就要拒绝。
宴凛似乎预料到了,抢先委屈道:“你刚才还说只要能办到的都行,难不成是故意骗我的?”
楚宥:“……”
话是他亲口说出去的,一时真有点骑虎难下。
他大脑飞速运转,最后将矛头指向房内那张狭窄且看起来并不是很结实的床。
“床这么小,根本睡不下两个人。而且我们体重都不轻,万一把床睡塌了怎么办?”
宴凛据理力争:“床虽小了点,但睡我们两个人绰绰有余。再说这床结实得很,怎么可能被睡塌,别说我们两个人,就是躺上七八个人也没事。”
为证明自己的话确凿可靠,宴凛随后还往自己身上施了个术,让他瞬间增重几百斤。
之后当着楚宥的面往床上一站,还蹦跶了好几下。
他得意道:“你看,我就说没事……”
话音还未落,脚下那张饱受摧残的木床便在几道嘶哑无力的嘎吱声后,轰然塌了一地。
第57章
因为床塌了,楚宥最终没在这留宿,而是回了琅琊仙山。
宴凛目送他背影远去,转头充满怨念瞪着那堆塌坏的木床。他哪知道普通的木床这么不结实,他寝殿里的床便怎么踩都塌不了。
到手的鸭子飞了,宴凛怨气冲天,坐在椅子上生了一整晚闷气。
次日,黎竹久等不到他出来,按捺不住过来敲门,便对上宴凛那张活像谁欠了他几百万灵石的脸。
黎竹被迎面冲来的寒气冻得退了退,没一会又小心翼翼凑过来,探头往房内看。
“仙君走了?”他说着眼睛一亮,注意到塌坏的床,吸了口气:“你们昨晚这么刺激的吗?”
宴凛在颔首和说出事实之间犹豫了会,最终选了前者。
本来是要一起睡的结果床被他踩塌了所以仙君就走了这么丢脸的事,他实在说不出口。
黎竹一脸震惊:“褚彦,我现在对你真是刮目相看,你太可以了,那可是仙君啊,昨日比试场上艳惊四座,那是何等的风华绝代,竟然真被你追到手了。我收回我之前说的话,并跟你道歉,是我孤陋寡闻、见识短浅了。不过你和仙君就见过两次,这感情是怎么发展起来的?”
经过一晚的唏嘘感叹,他已经适应良好地接受了现实。
宴凛瞥了他一眼,嫌弃道:“你想什么呢?我和仙君只是同塌而眠,没做别的。我是在追他,但他还没答应。”
黎竹松了口气,这进展才对嘛,他差点没被吓死,但又不解:“只是睡觉,能将床睡塌?”
“床质量太差。”
黎竹“哦”了声,信了这个解释:“这里条件还是太差了,得尽快换间客栈。之前自己住倒无妨,现在仙君可能会来,环境起码得看起来舒适安逸,才能把人留下来。”
他说着拍拍胸脯:“这事交给我了。为助你早日追到仙君,我定寻个惬意舒服的住处。”
宴凛担心会再发生床塌事件,正准备换个住处,现在有人乐意跑路,自然点头道好。
黎竹踌躇满志,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袋后知后觉道:“差点把正事忘了。清风派方才出告示了,通知第二试于三日后开始,自今日起,藏书阁会向众考生开放,可自行选择修习方向,还派了仙君在藏书阁指导,若有不懂的可向仙君请教。南潋镇的考生都去了藏书阁,我们也赶紧出发吧。”
宴凛还沉浸在昨晚的打击之中,兴致缺缺:“不去。”
黎竹:“我听说,楚宥仙君也会去藏书阁。”
宴凛:“……”
他一句话没说,人却已经走出老远,回过头看黎竹,催促道:“那还不快走。”
*
藏书阁形若宝塔,雕栏玉砌,恢弘壮观。此处典藏心法皆由各宗门捐赠,共分为六层,一层为剑修心法秘籍,二层为制丹、医修方向,三层为各类阵法秘籍,四层典藏的心法秘籍较为杂乱,是将不属于前三层的都统一归纳在这。
这四层将开放给诸位考生,最上面的五层、六层则无权进入。
考生们怀着激动亢奋的心情走进藏书阁,立刻被眼前壮观的一幕惊住了,他们置身于浩瀚的藏书之中,便如沧海一粟,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这也太大了。”
“你们准备学什么啊?这些秘籍我怎么一个字都看不懂?”
“我倒是能看懂一二,但我们尚未炼气入体,体内连灵力都没有,要怎么考核啊?”
这也是其他考生关心的问题,他们还都是肉体凡躯,怎么能运转体内灵力、甚至施展剑术呢。
这个问题很快被率先来到的楚宥解答。
“你们现在要做的是选择修习方向,并尽可能将招式、方法记住。待到正式考试时,你们将和第一试一样,通过阵法进入幻境之中,在那里你们会暂时获有灵力,若能在半个时辰内将所习功法成功演练,就算通过考核。”
考生们立时懂了,也就是说,即使他们没有炼气入体,进入幻境后也能暂时使用灵力。
想明白这点,众人纷纷称叹,没想到修仙世界竟这般神奇。
考生们纷纷投入紧张的学习之中,相比之下,散修们则轻松得多。他们早已入道,想通过第二试考核轻而易举。
只是散修毕竟是少数,更多的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凡人。
讲清楚各项事宜后,楚宥道若有不懂可向几位仙君请教,随后众人便各自散开。
今日留在藏书阁的共有七位修士,其中两人楚宥认识,分别是齐怀禾和沈婉。
他们二人来的最晚,且还是一起来的,有说有笑,看着很亲近。
楚宥多看了他们一眼,沈婉对舔狗似的齐怀禾一向不屑,现在突然转变态度亲近他,必然是准备对齐怀禾下手了。
原书中,她不择手段夺取“绞尘”是为了提升修为抢回殷荇之,如今她和殷荇之合籍,这个理由就不存在了。
楚宥猜测,她这么急于动手,应该是殷荇之在背后使坏。
他沉吟着,心中有了打算,边往藏书阁外看了几眼。
方才没见到宴凛和黎竹,他们难道不准备来了?
谁知说曹操曹操到,下一秒,两人的身影出现在楚宥视线内。
他们一路走得很急,黎竹大口大口喘着气,满脸是汗。反观宴凛却没什么异常反应,呼吸都一点没乱。
楚宥对上宴凛视线,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他牵扯过多,尤其对方还顶着“褚彦”的身份。
他们一个仙君,一个考生,影响太不好了。
于是只平静看了他一眼,转身准备往里走。
宴凛为了他才来这的,哪肯放楚宥走,一时又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情急之下道:“等等,我有许多不懂之处,想向仙君请教。”
楚宥一脸无言,你刚来连心法秘籍都没看过,就要向我请教?你请的哪门子教?
宴凛也察觉这理由牵强了点:“现在是没有,但之后一定会有。”
他边说边就近从书格中抽出本心法,随手翻了一页,一本正经且理直气壮道:“喏,这儿我就不太理解,能劳烦仙君为我解惑吗?”
黎竹心想这也行?他一脸震惊,对褚彦的佩服之情油然而生。
他先前还疑惑对方怎么能追上楚宥仙君,还让仙君对他另眼相看,现在想想,大概是脸皮格外厚吧。
不像他,每次见到仙君腿都软了,哪还敢上前搭讪。
一众考生看着这幕,也在心头怒喊:还能这样?
这些心法他们也看不懂啊,但仙君身份尊贵,看起来难以亲近,他们你观望我我观望你,一时都不敢上前提问,怕问的问题太幼稚闹出笑话,也怕仙君解答了却听不懂更丢脸。
褚彦则用事实向他们证明,还真的可以这样。
因为楚宥仙君并没有拒绝他,而是在愣了几秒后,无奈接过心法,让褚彦随他走。
一众考生见状都反应过来,暗道仙君也没那么可怕,于是争先恐后起身,去向其他几位仙君请教了。
藏书阁两侧用屏风隔出了几间静室。静室内颇为简陋,只摆着张桌案,旁边放着两个蒲团。
楚宥带宴凛去了间偏僻的静室,他在蒲团上跪坐下来,把那册心法往桌案上一搁,看着不太高兴。
“你故意的吧?这样很耽误其他考生学习。”
宴凛见他绷直了唇,连忙道:“这里我真有点不懂,你们的心法我又没修炼过,你顺便给我讲讲吧。”
楚宥狐疑看他,见宴凛一脸真诚,心中似信非信,但还是翻开那本心法秘籍耐心讲解起来。
宴凛怕楚宥看出端倪,一开始听得很认真,可渐渐地,他开始不由自主走神,目光也到处乱晃起来。
晃着晃着,就晃到了楚宥身上,他心想这人皮肤真白啊,像美玉一样,挑不出半点瑕疵,脖颈又白又直,一路蜿蜒进衣领内。
他咽了咽口水,越看越馋,眼底笼上一层色气,顺着漂亮的脖颈往下,恨不能扒开那严严实实的衣领往里探去。
楚宥讲了好一会,抬头问:“我这么讲你能听懂……”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宴凛根本没认真听,而是直勾勾盯着他衣领处,明显不怀好意。
“你往哪看呢?”楚宥气得将心法摔在桌上。
宴凛后知后觉回过神,见楚宥脸都气红了,连忙道歉:“阿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太好看了,我一下没收住,看着看着就走了神。你、你继续,我接下来一定认真听讲,绝不走神。”
楚宥气笑了:“还继什么续,你哪是想来听讲,分明是觊觎我的色相。”
宴凛下意识点头:“对对对。”
“还对?”楚宥语调升高。
宴凛:“……”
楚宥深吸口气:“你出去吧,不讲了,之后你也自己学习,不许再来找我。”
宴凛一脸的委屈和不满,他来藏书阁为的就是楚宥,不许再找他,那待在这还有什么意思。
楚宥对他的无声抗议视若无睹,既然宴凛不出去,他便起身先往外走。
还没走出屏风,手先被宴凛拽住。
楚宥挣了挣,没挣动。
他目光微沉,脸也冷了下来,转过身看着宴凛,冷冷道:“你想做什么?因为我不愿按你的想法行事,所以就要强行逼我就范?”
他语气含着怒意,表现出对这种行为的强烈厌恶和反感。
宴凛愣了下,没想到楚宥反应这么大,连忙将手松开。
楚宥垂着眸,没再看宴凛,转身飞快走开。
后面很长一段时间,楚宥都没再见到宴凛,他再次出现时,也只是远远看着自己,不再主动靠近,也不再向他提问。
楚宥强逼着自己不去看他,却总觉得心口闷闷的,有点堵得慌。
藏书阁每日向考生开放五个时辰,酉时,藏书阁关闭后,趁天还亮着,考生纷纷往山下走,宴凛和黎竹也随众人一块离开。
楚宥站在山崖边,目光落在下边蜿蜒陡峭的山道上,并很快从中找到宴凛的身影。
他默默看了会,什么也没做,转身往山后庭院走。
却不知在他转身后,始终没往后看的宴凛忽然抬起头,深深看了眼楚宥之前站过的位置。
在往庭院走的路上,楚宥没提防和齐怀禾撞了个满怀。
当时齐怀禾一脸春风得意,宝贝似地捧着个储物袋,边走边欣赏,根本没注意到对面走来的楚宥。
“你没事吧?”齐怀禾见楚宥捂着鼻子,连忙问。
楚宥摆摆手示意无碍,问他:“你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齐怀禾见他没事就放心了,笑着举起手里的储物袋,语气带着炫耀道:“阿婉送给我的,是她亲手绣的,独一无二,好看吗?”
楚宥盯着储物袋上边绣的精美苍鹰,总觉得有点眼熟,像在哪见过。
“你确定这是她亲手绣的,还独一无二?”他语气怪异问。
齐怀禾一脸笃定:“当然。阿婉从不说谎的。”
他说着又兀自感叹:“没想到阿婉人美心善,绣工还这么好,这都快赶上绣阁的手艺了。”
楚宥默然,齐怀禾这人一根筋,认准一件事后,不撞南墙是不回头的。
他认定沈婉冰清玉洁人美心善,仅凭语言改变不了他的想法,唯有拿出确凿事实。
楚宥取出之前从绣阁买来的储物袋递给齐怀禾。
齐怀禾接过储物袋,对比上边的苍鹰,没发现一点不同。
他愣了半晌,颤声问:“阿婉也送了储物袋给你?”
楚宥觉得他快没救了。
“她和我又不熟,送我这个干嘛。这是我从南潋镇上的绣阁买的,你要不信,可与我一同去验证,绣阁内这种绣着苍鹰的储物袋,要多少有多少。”
沈婉连用在齐怀禾身上的手段都这么敷衍,显然十分自信对方不会怀疑自己。
齐怀禾脑瓜子嗡嗡的,万万没料到真相会是这样,他备受打击,拿着储物袋不知该作何反应。
怎么会这样?阿婉为什么要骗他?
楚宥见他一脸的失魂落魄,忍不住问:“沈婉和殷荇之已经行过合籍大典,你该不会还没死心吧?”
齐怀禾目光黯然:“她行过合籍大典后,我就已经死心了。我现在只把她当朋友,希望她过得好,其他别无所求。”
楚宥拍拍他肩膀,不知该安慰什么。
沈婉是齐怀禾心里的白月光,哪怕对方不喜欢他,也一片真心相待,可惜沈婉对他从来只有利用。
“你们这两日似乎走得很近,今日在藏书阁,我还见你们有说有笑的。”楚宥有意引出话题。
齐怀禾点点头:“我也挺意外的,阿婉对我一直爱答不理,昨日却突然来找我,说思来想去,还是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这两日我们聊了很多往事,好像真的回到了先前在清风派求学的时候,她还和我分享心事,道殷荇之对她总是忽冷忽热,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他说着顿了顿,反应过来:“我是不是说太多了?你别嫌烦啊,我这人就这样,话多,藏不住事。”
楚宥笑了笑:“没事,我们是朋友嘛,你多说说,没准我还能帮你分析分析。”
齐怀禾想想是这个理,况且他也找不到其他人说这事,于是又长篇大论说了些和沈婉的旧事,接着蹙眉不解道:“所以她到底什么意思啊?不想和我做朋友,为何主动接近我?想和我做朋友,又为何要骗我?”
“她还约我第二试考核后一起游芳芩谷,那我究竟是去还是不去啊?”
齐怀禾一脸纠结,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楚宥微敛眸,神情若有所思。
芳芩谷离琅琊仙山不远,是处散心游玩的佳地,只是之前发生过妖兽袭击事件,已经很少有修士会去那游玩。
沈婉为什么约齐怀禾去芳芩谷?她想做什么?还是说,她已经等不及想在芳芩谷动手了?
“我先想一想吧。”楚宥道。
齐怀禾道了声“好”,本来也没指望楚宥给什么答案。
他身为当事人都弄不清楚状况,楚宥只是听他随口说了几句,又怎么能判断。
两人又随口聊了几句,准备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齐怀禾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道:“我才想到,刚才你也没看路吧?不然怎么会和我撞一起?楚宥,你是不是也有什么烦心事?有事别憋在心里啊,说出来我也帮你分析分析。”
“……”楚宥道:“我没事,只是在想第二试的事,一时走神。”
齐怀禾没怀疑,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让他别太紧张适度放松之类的话,听得楚宥头昏眼花,连忙找理由先走了。
这一耽搁,回到庭院时天色也暗了下来。
周围静悄悄地,楚宥总会不自觉想起宴凛,连忙盘膝坐在床上修炼,将脑海乱七八糟的思绪清理出去。
夜渐渐深了,一轮明月高挂在苍穹之上。
楚宥专心修炼着,忽然听见窗边传来阵细微声响。
他睁开眼,发现窗户被掀开了条缝,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娃娃正哼哧哼哧往里爬。
他双手攀着窗沿,扑腾好一会才将腿放上来,怀里还抱着个精致的锦盒,从窗沿直接蹦了下来。
原计划应该是帅气落地,哪知道中途出了变故,直接摔了个屁股墩。
小娃娃又萌又可爱,长着和宴凛一模一样的脸,摔倒后觉得十分丢脸,立刻想爬起来,偏偏腿太短,扑腾好一会才爬起来。
楚宥兴致勃勃看着这幕,在小娃娃扑腾时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后意识到什么,又立刻收敛笑意,绷紧了唇,只是眉梢仍明显上扬。
小娃娃一路往床边走,使尽浑身解数爬上床,到楚宥身前将那锦盒小心放下,委屈巴巴地屈膝跪了下来。
双手还高举着张纸,上边写着:对不起。
没一会,纸又换成另一张:我不是那个意思,阿宥你误会了。
接着是第三张:之前是我的错,但我保证,以后绝不会这样了。我一定乖乖听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四张:我下午一直忍着没去找你,是不是很听话?
第五张:所以阿宥,你能原谅我吗?
这一张过后,小娃娃将手放下来,然后站起身,当着楚宥的面来了个“我杀我自己”。
他双手左右用力一拧,直接拧掉了自己脑袋。
楚宥悚然一惊,差点跳起来,这才发现小娃娃只是截木偶,不过看起来活灵活现的,和真人没什么分别。
窗外这时又传来阵轻响。
楚宥循声望去,看到宴凛双手扒在窗沿上,一脸的可怜委屈:“阿宥,这样够解气吗?不够的话,你还可以打我骂我,但能不能别再生我气了?”
第58章
一轮弦月挂在宴凛身后的苍穹,冷白的光辉点点洒落,让他此时看着多了几分温驯柔软。
他漆黑灼目的双眼还凝视着楚宥,像流浪在外无家可归的小狗狗,渴望又害怕,未经允许不敢擅自入内。
楚宥想起刚才那小娃娃,忍不住道:“你这也太血腥了吧。”
宴凛连忙问:“吓到你了?”
楚宥一脸“你说呢”的表情,尤其幼崽时期的宴凛还像极了皓皓。
宴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似乎是有点血腥。
“是我考虑不周了。”他嗓音闷闷的:“可我不知道怎么做你才能消气,我又没哄过人。那我下次不这样了。”
楚宥微挑眉:“还有下次?”
“没有没有,肯定没下次了。”宴凛说完反应过来,惊喜道:“阿宥,你原谅我,不生我的气了?”
楚宥点点头,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反应怎么会那么大。
“这事我也有错,我反应太激烈,明知道你不是那么想的。”
宴凛扒在窗边,微微愣了瞬,接下来的话像是很难启齿,做了会心理建设才开口:“不,阿宥你没错,是我不好,我没弄清楚情况就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你,还将你抓去刹天宗,更封印你灵力,不许你走。我知道你表面不说,心里肯定很生气。我……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道歉的,也不是求你原谅,只是希望你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让我能向你证明,我真的很努力在改变。”
楚宥看着一脸真诚的宴凛,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你还站在那干嘛?”
宴凛小狗狗式可怜无助:“你没说让我进去,我不敢。”
楚宥悟到他什么路数了:“跟我在这装可怜是吧?行,爱进来不进来……”
话音还未落,宴凛已经稳稳站在他面前了。
楚宥举起小娃娃放在他面前的锦盒,问:“这是什么?”
宴凛目光怀着期待:“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锦盒封得很严实,闻不到什么味道,楚宥费了点力气才将其打开。
刚开条缝,糕点的香气已经飘了出来。楚宥垂眸望去,见里边整齐摆放着四块糕点,是桃花酥。
但不知是否有意为之,宴凛送来的桃花酥竟和殷荇之当日的一样,糕点上也用桃花做成了爱心的形状。
楚宥默默凝视着,久久无言。
宴凛表情从期待到忐忑再到不安,透着明显失落问:“不喜欢吗?”
楚宥深吸口气:“这桃花酥怎么和殷荇之做的一模一样?”
宴凛辩解道:“不一样的,你尝尝,肯定比他做的好吃。我只是觉得他的创意不错,便稍稍借鉴了下。”
楚宥不由地意外:“这是你亲手做的?”
宴凛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楚宥又想起什么,疑惑道:“不对啊,先前那桃花酥就我和殷荇之见过,你怎么知道上边有爱心?”
“……”宴凛身体蓦地僵住,一阵窒息感扑面而来。
他知道上边有爱心,当然是因为他见过。
那晚他潜上琅琊仙山,听到几名修士议论楚宥和殷荇之如何如何情谊深厚,道殷荇之还亲手做桃花酥送给楚宥,心头顿时涌上危机感。
他心中不安,在殷荇之赠楚宥桃花酥的地方徘徊良久,犹豫要不要杀了殷荇之以绝后患,要不是后来误打误撞捡到被随手丢弃在崖边的桃花酥,没准真付诸行动了。
但这话怎么说?自己随随便便就动杀心,楚宥会更讨厌他吧。
他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好,不能这么功亏一篑。
楚宥看着宴凛脸色变了又变,隐隐猜到什么,没再继续追问。
他拿起一块桃花酥认真品尝了下,点头赞赏道:“嗯,味道的确不一样,比殷荇之做的好吃多了。”
宴凛听他这么说,得意又高兴。暗想黎竹说抓住一个人的心,必须先抓住他的胃,这话果真没错。
“除了桃花酥,我还会做很多好吃的,阿宥你想吃什么尽管提。先前你为我做了那么多美食,今后换我给你做吧。”
楚宥听他这么说,脑海不自觉浮现出很多美食。
比如清蒸螃蟹、麻辣小龙虾,比如烧烤、串串、奶茶等等,当然这些再好,都比不过火锅。
在楚宥心里,火锅永远是第一位。
“你会做火锅吗?”他眼睛一亮,期待问。
宴凛没听说过火锅,更不知那是何物,但他察觉楚宥很爱吃,不愿让他失望,于是笃定应道:“会啊。阿宥想吃的话,我改天给你做?”
管他的,先答应下来再说。
楚宥怀疑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火锅,于是有意试探:“那你记得多放点糖,我喜欢甜一点的。”
宴凛想也没想准备应下,才猛然发觉楚宥表情不对劲,他分明在有意试探自己。
他话音陡然一转:“阿宥说笑了,火锅又不是甜食,怎么能加糖呢。”
楚宥笑着“哦”了声,却从宴凛的反应观察出,他的确不知火锅为何物。
楚宥心中好笑,也不准备拆穿他:“我本来想说要辣一点,刚才说错了。对了,你能吃辣吗?不能的话弄个鸳鸯锅吧,我吃辣的这边,你吃不辣的那边。”
宴凛一脸迷茫,阿宥到底在说什么,他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但这不妨碍他的自信,从容不迫颔首道:“好,我记下了。但鸳鸯锅就不必了,我和阿宥一样吃就好。”
他不知道鸳鸯锅是什么,但听楚宥说你一边,我一边,分明是得分开吃的意思。
那当然不行,他要和阿宥一起吃!
楚宥道了声“好”,故意用无比期待的语气道:“那我就等着吃你做的火锅了。”
宴凛感受到楚宥对他抱有的强烈期待,心中豪情万丈,暗道必须把这什么火锅做好,不能辜负阿宥的期望。
这可是难得的表现机会,所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火锅的事暂时到这,两人又聊了几句别的。
聊着聊着,楚宥想起刚才见过的小娃娃,若有所思问:“刚那小娃娃是木偶变成的?怎么会和你一模一样?”
宴凛解释道:“它本身只是普通木偶,但上边刻了法阵,将灵力注入其中,能变成和本尊一样的□□,再用神识驱使即可。”
“若我也想要个这样的□□呢,可以吗?”
“有我在,自然可以,只是需要你一滴精血,由我炼化后,木偶便能化作与你一模一样的□□,供你驱策。但□□只是外貌相似,并无灵力,没什么实际用处。”
没什么用处,还要损耗自身极其珍贵的精血,怎么看都是赔本买卖。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宴凛往楚宥的方向走近几步,笑意浓浓:“你想做什么?”
“做坏事。”
楚宥抬起头看宴凛,语气也带着笑:“你愿意帮我吗?”
宴凛想都没想应道:“当然愿意,我最喜欢干坏事了。所以阿宥你想做什么?能带我一起吗?”
楚宥冲他招招手,示意附耳过来。既要宴凛帮忙,这事也没瞒他的必要。
宴凛立刻上了床,将耳朵附到楚宥唇边,一时情急,耳廓擦过对方唇瓣,触感柔软,似有一道电流涌过,令他身体僵了片刻。
楚宥也有点不自在,往后退了点:“不用凑这么近……”
他接着三言两语将沈婉和齐怀禾之间的纠葛说了下。
宴凛听得兴致勃勃,对这种狗血剧情表示很感兴趣。至于楚宥是怎么知道“绞尘”的,他已经不在意了。
“你肯定很讨我妈喜欢。”楚宥心情微妙。
宴凛眼神疑惑:“为什么?”
“因为我妈最爱狗血八点档,什么《娘道》《女怕嫁错郎》等等,和你正好志趣相投。”
“?”宴凛眼神更困惑了。
楚宥咳了咳,意识到自己扯远了,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会不自觉跟宴凛说起现代的事。
“总而言之,事情就是这样,精血的事我会去找齐怀禾,木偶和化身就交给你了。”
宴凛颔首道好,目光仍定定注视着楚宥,眼底涌动着灼目的光。
楚宥警惕看着他,又往后退了退。
宴凛期待满满:“阿宥,我帮你,有没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
“我可以向你要一天时间吗?这一天你都和我在一起,我去哪你去哪,但你放心,我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绝不做什么过分的事。”
他说完又急忙补充道:“一天太多了,半天也可以,半天不行,两个时辰也好。”
楚宥的理性提醒自己不该答应宴凛,但他最后还是违背理性,鬼使神差道了声“好。”
道完话已经收不回来了,只能临时补充:“但不能耽误新生考核,中途若是有事,我随时可以离开。”
宴凛喜不自禁,已经笑开了花,自然楚宥说什么就是什么。
谈完事,夜也深了,楚宥准备歇息,开始下逐客令。
宴凛知道见好就收,不能逼得太紧,很快转身离开了。
制作木偶刻制阵法不难,他没太放心上,现在满脑袋想的都是火锅。
他匆匆下了山,立刻传讯给叶雪从,让他去查火锅是什么。
叶雪从接到传讯一脸迷茫,连忙问宗主火锅是灵药还是法器,当得知这只是一种食物后,顿时陷入了长久的茫然。
楚宥恐怕也没想到,他一时兴起随口提的“火锅”,会令整个刹天宗乃至魔界开始长时间的迷惘搜寻以及自我怀疑。
*
这晚过后,楚宥抽时间去找了齐怀禾,道他那天问的事,自己已经有答案了,只看他愿不愿意尝试。
“我知道口说无凭,唯有你亲眼所见才会相信。”楚宥语气随意道:“所以要不要这个机会随你,反正过时不候。你也可以继续自欺欺人,任沈婉玩弄鼓掌之中,你想自轻自贱,我是管不着的。”
齐怀禾低垂眼眸,久久沉默。
最近沈婉的确很反常,不仅时常来找他,还说要跟他做朋友。这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偏偏现在得到了,心头却总是隐隐不安。
他既不愿怀疑沈婉,又觉得楚宥言之有理,思绪一时陷入痛苦的拉扯之中。
“你可以先考虑考虑。”楚宥没逼着他立刻做决定:“若是想好了,随时来找我。”
他说完站起身准备离开。
刚走了两步,忽然听见齐怀禾沉声问:“你这么笃定她要害我,是不是知道什么?”
楚宥背对着他,头也没回,低低笑了下:“我曾做了个梦,梦见沈婉故意接近你,博取你信任,然后在你甘愿奉上法器后,冷漠抛弃了你。那件法器,名为‘绞尘’是吧?”
齐怀禾震惊抬起头,想问楚宥怎会知道“绞尘”的事,对方却已经走远,显然没准备解答。
“绞尘”藏于他心脏内,是他能恢复健康、顺利修行的关键法器,一旦失去“绞尘”,他就会变成没有修为的废物。
因为“绞尘”关乎他性命,他爹娘当年还在清风派跪了七天七夜,才求得雅风仙尊出手,在“绞尘”上施了个术。
“绞尘”只能由他心甘情愿取出,若是强行动手,只会遭到“绞尘”的强势绞杀。
这件事知晓的人不多,可问题是,楚宥为何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齐怀禾紧蹙眉头,想起楚宥说的话,心底一直萦绕的不安变得更加强烈。
楚宥其实是故意那么说的,为的是加深齐怀禾对自己的怀疑,他相信对方很快会来找自己。
见过齐怀禾后,楚宥又去找了下师姐,请她帮自己一个忙。
听完楚宥的话,木青鸢愣了好一会,没想到他会让自己主动去找殷荇之。
但疑惑归疑惑,她并没有多问什么,笑着应了声“好”。
楚宥正准备解释,闻言一下笑起来:“师姐都不问为什么,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木青鸢知道他在开玩笑,轻笑摇头。
师姐如此信任自己,楚宥便没再解释什么。
他看着师姐远去的身影,更坚定了绝不能给殷荇之半点可乘之机的想法。
*
第二试很快到来,考生们进入阵法后,很快出现在幻境之中。
这一试对考生们来说难度极大,他们在幻境中虽然暂时拥有灵力,但想运转操纵绝非易事。
没多久,陆续有考生考核失败黯然起身离开。
此轮考核结束,顺利通过考核拿到路引的仅有五百多人,其中最为瞩目的当属褚彦、黎竹、褚州栎三人。他们通过考核的时间最快,也引起了不少宗门的注意。
当晚,齐怀禾不出楚宥所料找了过来,并将一滴精血交给他。
送走齐怀禾,暂时藏在屏风后的宴凛走了出来。
他接过那滴精血,以化神境大能的修为加以炼化,之后将其引入木偶体内,暂代“心脏”之职。
木偶长约七寸,表面凹凸不平,显然是宴凛随手做的,只能勉强看出人形。它身上刻满繁复法阵,一滴精血置身体内,微微泛着红光。
“这就可以了?”楚宥好奇问。
宴凛点头:“只需往木偶体内注入灵力,便可任由他驱策。”
楚宥“哦”了声,将木偶装在木匣里收进储物袋,迫不及待往外走。
明日便是两人约好在芳芩谷见面的日子,他得把木偶交给齐怀禾,让他先适应适应。
宴凛只觉身边一阵风卷过,屋内已经没了楚宥的身影。
他愕然了瞬,一阵无奈,用完就扔,小没良心的。
次日风和日丽,是休闲散心的好日子。
芳芩谷灵气充裕,山清水秀,通往翠微亭的小道上,沈婉身着白衣,发间插着精致好看的钗子,尾端坠着的玉珠轻摇。
她明显精心装扮过,脸上施了胭脂水粉,衬得五官更为柔和美艳。
拐过弯后,她看到早已等在凉亭内的齐怀禾。
对方也身着锦衣,似乎很紧张忐忑,一直攥着手,在凉亭内走来走去。
沈婉目光冷淡,唇边勾起自信得意的笑。
她就知道自己邀约,齐怀禾一定会来,她对齐怀禾待自己的心意向来自信。
沈婉调整情绪,露出惊喜高兴的表情,走进凉亭道:“怀禾,你来了啊,我还担心你不会来呢。”
齐怀禾转过身,看到沈婉眼中闪过惊艳,表情更加局促:“阿、阿婉。”
沈婉捂唇轻笑,刻意露出修长的脖颈,语气娇嗔:“你这么紧张干嘛,我又不吃人。不是说好巳时在这见面,你怎么来这么早?”
齐怀禾磕巴道:“我也刚来不久,你累了吗?要不要先坐会?”
他边说边拿衣袖擦凳子,慌张之下连清洁术都给忘了。
沈婉最不喜齐怀禾这唯唯诺诺的模样,心底有些不耐烦,面上却笑着道:“刚来怎么会累,这会观赏风景最好,我们先到处走走吧。”
齐怀禾一向以她为先,自然不会拒绝。
两人沿着山间石阶往上走,边聊起过往的趣事。
沈婉有意将齐怀禾引去山腰处早已废弃的竹屋。
竹屋年久失修,整体往旁边倾斜,屋顶漏了好几个大洞,眼看快要塌了。
骤然见到竹屋,两人表情都不太对劲,尤其是沈婉,她脸色一下煞白,像是想起什么糟糕痛苦的往事,身体微微颤抖,神情羞怒交加。
齐怀禾看着沈婉,心中一下被无尽的愧疚占据。
“怎么走到这来了。”齐怀禾慌乱不安:“阿婉,你别怕,是我对不起你……”
他话没说完忽然被沈婉打断。
沈婉表情脆弱,明明自己更难受,却还强撑着安慰齐怀禾:“没事,你别多想,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那些事都过去了,我说过不怪你,你也不必再内疚。”
齐怀禾点点头,因为沈婉这番安慰的话,愧疚感变得更加强烈。
当年他们去往清风派求学时,曾一群人来芳芩谷游玩。那时的芳芩谷很受修士欢迎,周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他们本是在谷中游玩,沈婉觉得没意思,说想去山顶看看。
其他人不想去,只有齐怀禾陪她往山上走。
山上没什么人烟,静谧而清幽。
走到山腰处时,沈婉见旁边有间竹屋,一时兴起走了进去。哪料到竹屋是修士设来狩猎的,一旦进入其中,阵法会立刻启动,令他们无法逃脱。
两人被迫困在此处,沈婉百般无聊,取出装在储物袋里的酒,让齐怀禾陪他一起喝。
齐怀禾那会酒量很差,没喝多少就不省人事了。
醒来时见沈婉衣衫不整躺在他旁边,身上还遍布被欺凌过的红痕。
他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醉酒后竟对沈婉做出这么禽兽不如的事。
沈婉醒来也很害怕,抱着膝盖哭了好一会,但她心地善良,知道齐怀禾不是故意的,也怕影响两人声誉,便道她今后会当这事从未发生过,谁也不许对外说。
因为这事,齐怀禾对沈婉一直有愧,这也是他信任沈婉,对其言听计从的重要原因。他想尽可能弥补对方。
两人沿着山道往上走,因为刚才的事,一路无话。
途中沈婉见旁边树林风景极美,于是率先往那处走去。
她赏着美景,没提防脚下的路,突然一脚踩空往下跌去。
正要施展灵力飞身上来,一截滑溜溜的尾巴突然缠住她脚踝,将她往下用力一拽。
沈婉被拽得整个人往下坠去。
“阿婉!”齐怀禾惊慌失措,身影一闪毫不犹豫跟着跳了下去。
跳下去后,他才发现下面是个很深的洞穴,一头体型庞大、身上五彩斑斓的巨蟒正拖着沈婉往洞穴深处走。
齐怀禾祭出本命剑,迅速上前与巨蟒厮杀在一起。
巨蟒并非他对手,很快被杀死,齐怀禾抱着浑身无力的沈婉飞出洞穴。
出了漆黑幽暗的洞穴,他才发现沈婉嘴唇发紫,浑身冰凉,俨然是身中剧毒的征兆。
他一下慌得手足无措:“阿婉?阿婉你怎么样?你一定要撑住啊,我这就带你去找藏明仙尊。”
“没、没用的。”沈婉忽然睁开眼,虚弱之极道:“怀禾,我恐怕撑不住了。”
她说着猛地咳出口黑血,像是彻底认了命,声音极低极低地说:“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心怀愧疚,但是从现在起,别再怪自己了好吗?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也一直记在心上,所以我也只希望你好。”
她拼着最后一口气,强撑着说完这些已是不易,没一会撑不住直接昏迷了过去。
齐怀禾茫然搂着沈婉,能感觉到怀中人气息越来越微弱。
他沉沉呼吸,像经历着巨大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情感战胜了理智。
他目光变得坚定,忽然抬手覆上心脏,忍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将藏在其中的“绞尘”挖了出来。
他想救沈婉。
等“绞尘”解了毒,只要将其及时放回心脏,是不会有太大影响的。
“绞尘”形如玉珠,散发着浓郁炫目的灵光,一看便非凡品。
齐怀禾盯着“绞尘”看了好一会,随即郑重将其送入沈婉体内。
与此同时,他身体也在瞬间瘫软下去,修为飞速流失,双腿动弹不得。
没过多久,沈婉体内的毒性便被“绞尘”化去,她脸色恢复正常,人也渐渐转醒。
齐怀禾见状神情一喜,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沈婉面容冷漠站起身来。
她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眼神深处尽是阴冷和恶毒。
随即一脚踩在齐怀禾失去知觉的腿上,笑容狰狞得意,语气满含讥讽:“齐怀禾,你还真是爱惨了我啊,竟连‘绞尘’都舍得拿出来。啧,你说,世上怎会有你这种蠢货啊?”
第59章
细碎斑驳的阳光透过茂密树冠映下,齐怀禾一张脸煞白如纸,愕然望着沈婉,像是反应不过来。
“阿婉,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他惊慌失措问。
沈婉得到“绞尘”,对齐怀禾的耐心彻底告罄,她毫不遮掩释放出心中所有恶意。
“看在你快死了的份上,我可以施恩,让你死个明白。”
齐怀禾目光闪烁,像是意识到什么,满脸写着难以置信。
他这幅表情令沈婉心底升起恶意的快感:“我从未想过和你做朋友,接近你、对你示好,不过是为了‘绞尘’。我告诉你吧,其实你每次站在我面前,一脸的恭维讨好,只会让我觉得恶心。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我脚下一条任凭驱策的狗,也配觊觎我?”
在齐怀禾眼里,沈婉一直是温柔美好的,他从未见过对方这样阴狠歹毒的模样,一时愣住久久回不过神。
“你是阿婉?”他不敢相信地摇头:“不,阿婉不是这样的,你到底是谁?”
沈婉唇边的笑意愈发诡谲:“现在的阿婉才是真实的,你之前见过的那些,不过是用来迷惑他人的假象,比如你,不也被我所迷惑了。怎么样?满意你看到的吗?这样的我你可还喜欢?”
齐怀禾没说话,眼底的光黯淡下来,像是骤然失了生机。
沈婉很乐于欣赏这样的表情,她扭曲的心理得到很大的满足感。
她俯身凑近齐怀禾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如鬼魅般低语:“看在你这么喜欢我的份上,再告诉你个秘密吧。其实那日在竹屋,你醉得不省人事,什么都没对我做过,是我自己动的手。”
齐怀禾猛地睁大眼,急喘着气,咬着牙问:“为什么?”
沈婉指尖轻轻拂过他脸畔,笑意浓浓:“因为有趣啊,你当时震惊又愧疚的表情,可是愉悦了我很久。”
竹屋内发生的事,一直是齐怀禾过不去的坎,现在突然得知那都是沈婉精心设计的,他又气又恼,想到这么多年被其玩弄鼓掌,他不管不顾挣扎着抬起手,想要扼住那截修长的脖颈。
可惜手还没碰到沈婉,他身体先被一柄利剑猛然刺穿。
沈婉操控利剑在他体内旋转,剜开旁边的皮肉。
她垂眸冷冷睨视地上奄奄一息的人,语气漠然:“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蠢。”
她说完拔出剑,正准备处理齐怀禾的尸体,忽然听见不远处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原来如此。”是齐怀禾的声音。
沈婉悚然一惊,侧头发现由远及近走来的竟正是齐怀禾。
这怎么可能?沈婉立刻去看地上的尸体,才发现尸体不知何时消失了,地上只剩了个丑陋的木偶,嘴大大咧开,像在无声嘲讽她。
她第一反应是用灵力去探查体内的“绞尘”,但她体内空空荡荡,哪还有什么“绞尘”。
沈婉万万没料到自己会被如此戏耍,恶狠狠瞪着齐怀禾。
“你什么时候察觉的?”她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又指着地上的木偶:“还有这个,是怎么办到的?”
齐怀禾目光冷淡,看沈婉时像看个陌生人,再无往日的殷切热情。
他刚要开口说话,旁边突然窜出两道身影,瞬间把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这两道身影正是楚宥和宴凛。
他们本来躲在灌木丛后兴致勃勃看着热闹,哪料到一只灰色的老鼠突然爬到宴凛膝盖,他吓得浑身一抖,连带着楚宥也被吓了跳,当然吓到他的不是老鼠,而是宴凛。
对方反应那么大,他还以为有什么极可怕的危险。
两人一时不慎暴露了身形,只得坦然站出来。
宴凛想到刚才那只又脏又恶心的老鼠,表情还有点不适。
楚宥不动声色瞥他,意思很明显:堂堂魔尊大人竟怕一只小老鼠,传出去像话吗。
宴凛读懂楚宥的意思,回了个眼神给他:魔尊怎么了?魔尊就不能怕老鼠吗?谁规定的?你这分明是对魔尊有偏见!
两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竟能通过眼神明白对方的想法。
直到被沈婉怒不可遏的声音打断:“楚宥,是你!我就说,齐怀禾对我一向深信不疑,怎会突然如此提防,原来是你在暗中搞鬼。”
楚宥见她气得都快跳脚了,心情十分好,笑着点头:“对,是我提的建议。”
他说着去看齐怀禾:“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齐怀禾苦涩一笑:“多谢,要不是你,我恐怕真着了她的道。”
楚宥摆摆手:“不谢不谢。”
沈婉见他们闲谈起来,气恼至极,按捺不住直接拔剑要攻向楚宥。
都怪他!要不是他,自己的计划不会被打乱,现在定然已经拿到“绞尘”。
向来只有她戏耍别人,还从未被如此戏耍过,沈婉气急败坏,恨不得立刻杀了楚宥。
楚宥只用一句话就让她暂时停下动作:“你难道不好奇,我是怎么做到的吗?”
沈婉的确好奇,动作微微一顿。
楚宥接着道:“比如这木偶是什么,为何能化作齐怀禾的模样,还能自心脏剜出‘绞尘’,又比如我怎会知道你要对齐怀禾下手?”
沈婉全神贯注听着,等他接下来的解释。
偏偏楚宥说到关键处,忽然话音一转:“你很好奇是不是?怎么想都想不通是不是?呵,我偏不告诉你,你继续好奇想去吧。”
他故意勾起沈婉好奇心,又不告诉她答案,显然是故意气她。
旁边忽地响起掌声,宴凛故意道:“仙君好坏啊,这位大婶都快被你气死了。”
大婶???
沈婉愤怒饱含杀气的目光立刻直刺向宴凛。
敢叫她大婶,她要撕碎这人的嘴!
“大婶好可怕。”宴凛立刻躲到楚宥身后,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仙君保护我!”
他说完还不解看向齐怀禾,阴阳怪气道:“齐仙君,这位大婶又丑又凶,你为何会喜欢她,莫不是之前有眼疾?”
齐怀禾想起从前的事,也觉得自己无比可笑:“大概是吧。”
宴凛“哦”了声,想想又不赞同地去看沈婉:“大婶,这就是你不对了。长得丑没事,但丑还跑出来吓人就是你的错了。”
沈婉一脸难以置信,指着自己:“我丑?”
她天生丽质、姿容绝世,钦慕、追随者无数,还从没人说她“丑”过。
这人哪来的胆子?!
宴凛颔首,还准备说些什么,沈婉已经忍无可忍,持剑逼了过来。
剑身携裹着汹涌的灵力,杀气沉沉,宴凛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被这可怕的剑势吓得缩回楚宥身后。
“仙君,我怕,大婶看起来好厉害啊。”
他说话时手还紧抓着楚宥衣袍。
楚宥瞥了他一眼,示意够了啊,再演戏就过了。
宴凛冲楚宥眨眨眼,往旁边挪了挪,挪之前还顺手摸了把对方柔韧纤细的腰。
楚宥腰身敏感,被摸得浑身一麻,回头想找宴凛麻烦,面前沈婉已经攻了过来,只能暂时放他一马。
宴凛偷偷摸摸蹭了点豆腐,一脸的心满意足,嗅了嗅掌心,仿佛能嗅到楚宥腰上的味道。
齐怀禾恰好将这幕看在眼底,很是不解。
他认得这人,对方叫褚彦,本次大试唯一的天灵根,资质极佳,还当众搭讪过楚宥。但他和楚宥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另一边,楚宥和沈婉的对决很快有了结果。
沈婉一个筑基中期修士,怎么可能是楚宥的对手。她不自量力发起挑战,在楚宥手下没走过三招,身影便轰然砸倒在地,手中的剑也被折断。
她自知不是楚宥对手,扔掉断剑,满眼恨意怒视对方:“楚宥,我自认没招惹过你,你为何要处处与我作对?”
“你想知道?”楚宥问。
沈婉心头一梗,有点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听楚宥道:“不告诉你。”
沈婉:“…………”
“你到底想怎样?是将我就地格杀,还是带回宗门问罪,无论什么,赶紧动手吧。我如今落到你手里,什么都认了。”
她快要被气疯了。
楚宥摇头:“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你,带回宗门问罪……你杀的又不是齐怀禾,顶多关几年禁闭。”
沈婉愈发不解。
楚宥挤出个和善的笑:“你就没想过另一种可能,比如,我是来帮你的?”
沈婉哂笑一声。
宴凛不满道:“你冷笑什么?我家楚仙君菩萨心肠,最是心软,他说帮你,自然是真的帮你。”
楚宥:“谁是你家的?”
沈婉:“你闭嘴!”
两人同时开口,楚宥一脸无语。沈婉则是愤怒,她还记得宴凛喊她大婶的事,此仇不共戴天!
宴凛没理沈婉,委委屈屈看了眼楚宥,乖乖闭嘴了。
楚宥没再跟沈婉废话,取出块留音石扔到她手边。
沈婉疑惑捡起留音石,往里探入一缕灵力,听到里边传来的熟悉声音时,脸色蓦地一变。
她再也顾不上楚宥等人,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块留音石上,将里面的对话认真听了好几遍,随即瘫坐在地,一副失魂落魄的凄惨模样。
楚宥没再管她,叫上宴凛一块走了。
齐怀禾也准备跟着离开,经过沈婉身旁时,冷冷看了她一眼,漠然道:“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
沈婉低垂着头,攥着留音石的手泛起青色,像是听不见外界任何声音。
山道上,齐怀禾很快追上楚宥二人。
“今日之事多谢你了。”他看着楚宥认真道谢:“要不是你提醒,我肯定难逃一死。之前是我不对,竟还怀疑你,我实在没想到,沈婉会如此阴狠歹毒,她太可怕了。”
楚宥不在意道:“说了不用谢的,举手之劳罢了。”
齐怀禾颔首,又道:“我准备回韶阳派了,今日算是正式向你辞行。你日后若有时间,欢迎随时来韶阳派。”
出了这种事,他显然没办法继续留在琅琊仙山,更不想和沈婉有再见的机会。
楚宥理解,没有留他,想起什么问:“你不想知道留音石内是什么,沈婉听了为何会变成那副样子吗?”
齐怀禾摇头,他现在对沈婉的任何事都不感兴趣。
两人又聊了几句,齐怀禾便直接御剑飞行离开了。
他一走,宴凛立刻黏黏糊糊贴过来,拽着楚宥衣袍晃了又晃:“阿宥,他不好奇我好奇啊,你快告诉我,留音石里到底说了什么?”
楚宥将宴凛拽着的衣袍拔出来,快步往山下走:“不告诉你。”
宴凛转瞬又贴了上去,这回没拽楚宥衣袍,而是挽着他手臂,“阿宥你就告诉我吧,好不好?阿宥?”
楚宥一只手被他抱着,两人肌肤紧密相贴,耳根有点微微泛红:“你放开我,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我不放,除非你告诉我留音石说了什么。”
楚宥拗不过他,怕两人拉拉扯扯被太多人撞见,只好把留音石的事说了,并将原本的留音石交给他,让他自己去听。
他给沈婉的留音石只是复刻版本。
留音石里记录下了那晚木青鸢去找殷荇之后,两人之间的对话。
殷荇之没想到木青鸢会主动来找自己,喜出望外,连忙将她迎进屋内。
木青鸢道她来找殷荇之,是为了第三试的事。两人之后聊的也都是考核的事,全是细枝末节,考核内容等一句没提。
聊完后,木青鸢起身准备告辞,殷荇之明显不舍,几次找借口想留她,都被拒绝了。
两道脚步声在房内响起。
之后木青鸢停下脚步,忽然开口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殷荇之呼吸沉了几分,紧张道了声“是”。
木青鸢困惑:“你明明与沈婉举行过合籍大典,为何会喜欢我?”
殷荇之怕木青鸢误会,连忙解释:“那都是误会,我从未喜欢过她,举行合籍大典也是被逼无奈。青鸢、青鸢你相信我,我从始至终喜欢的人只有你。我爱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
“那沈婉呢?”
“我会设法与她解除合籍,只是此事复杂,我还没找到头绪。但我真的不爱她,我与她在一起每时每刻都很厌烦、痛苦,青鸢你能理解吗?唯有和你待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对殷荇之说的话,木青鸢始终不置可否,这给了殷荇之很大的希望,他开始卖力倾诉衷肠,说的都是如何爱慕她之类的。
宴凛听完啧啧称奇:“真是一场好戏。”
视线一转又落到楚宥身上,眸中掩着深深的笑意:“故意诱导殷荇之说出这些话,又将其转交给沈婉,让他们去狗咬狗,阿宥你可真坏啊。难怪沈婉听完脸色难看成那样。”
楚宥道:“他们是自作自受。”
宴凛连忙点头表示认同,边在心底警醒自己千万不能犯错。
阿宥脾气是好,可一旦生起气来,还是怪凶怪可怕的。
*
那晚送走木青鸢后,殷荇之心情一直很好,觉得是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打动了对方,并准备再接再励,争取早日将她虏获。
在这个前提下,哪怕知道沈婉夺取“绞尘”的计划被楚宥破坏,他也不太生气。
他对木青鸢势在必得的执念,远比提升修为要强得多。
只是他没料到,那晚木青鸢来找自己,竟只是楚宥精心设下的局。
黑色的留音石被愤怒冲进来的沈婉用力掷在桌上。
殷荇之往里探入灵力听了一瞬,便将其一把捏碎了。
“殷荇之,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什么意思?”沈婉歇斯底里道:“什么叫只爱过木青鸢?什么叫从未爱过我?什么叫被逼无奈?当初你我合籍,分明是钟情于彼此的,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卑鄙无耻的话?”
殷荇之紧蹙眉,眼底闪过明显的厌烦和不耐。
他心不在焉地想,所以那日青鸢来找自己,也只是场阴谋吗?
“是假的。”殷荇之平静开口:“我从未说过这些话。我和楚宥向来不和,这肯定也是他编造出来陷害我的,目的是离间你我二人情谊。阿婉,你不能上了他的当。”
沈婉荒谬摇头:“事已至此,证据确凿,你还想骗我。我一心一意待你,你为何要如此对我?你可知自己在睡梦中,都曾喊过木青鸢的名字!她到底哪里好,值得你这般对待?”
殷荇之不知道自己曾在梦里喊过木青鸢,一时默然无言。
沈婉悲痛交加,俨然濒临崩溃边缘:“殷荇之,你太过分了,我不会让你如愿的!等过几日师尊云游归来,我定要向他禀明此事,为我讨个公道。”
她说完愤怒冲出房间,殷荇之拦都拦不住。
沈婉走后,殷荇之阴沉着脸,眼底隐隐笼上层杀气。
藏明仙尊最是疼爱沈婉,若让他知道这件事,自己在修仙界的声誉定将毁于一旦,没准还会连累观云阁。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阻止沈婉。
殷荇之想着立刻站起身,匆匆忙忙往外走。
他得去见一个人。
*
第三试将于一周后开启,其他考生都忙着打探消息,试图通过往届考核内容,提前做点准备,唯独宴凛一点不慌,对考核内容丝毫不感兴趣,只勤于往楚宥这跑。
每晚楚宥忙完回到房间,都会在里边见到宴凛的身影。
他刚开始还不适应,想赶宴凛走,不许他没打招呼就擅自进入,后来架不住对方死缠烂打、撒娇装可怜,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渐渐竟也习惯了。
这晚夜色浓黑,不见半点光亮。
楚宥带着满身寒气回到房间,就见宴凛早已躺在床上,见了他往旁边挪了挪,笑开了花般道:“阿宥快来,被窝都给你暖好了。”
他语气熟稔,仿佛躺的不是楚宥的床,而是自己的。
楚宥和他掰扯过几次,已经没了争论的心思,自顾自走过去,在对方暖过的位置躺了下来。
宴凛一脸邀功的表情,问:“阿宥,是不是很暖和?”
楚宥有些疲倦,闭上眼轻轻“嗯”了声。
“很累吗?”宴凛也放轻了声音。
楚宥道:“头有点疼。”
其实只有一点,不碍什么事,但不知为何,话说出口就带上了点委屈。
宴凛一脸心疼:“那我给你揉揉。”
楚宥拒绝道:“不用了……”
话还没说完,宴凛已经从被窝钻了出来,他横坐在床上,让楚宥脑袋枕在自己腿上,不由分说道:“别这么客气嘛,我告诉你,我按摩技术可好了,不是谁都能享受的。”
“是吗。”楚宥似信非信。
但很快他就发现,宴凛的确没说谎,他按摩技术是真不错,手法有轻有重,让自己紧绷的神经跟着放松了下来。
两人一坐一躺,没再说什么,安静享受着此刻的静谧和美好。
楚宥昏昏欲睡时,听见宴凛轻声道:“阿宥,我想亲你。”
他没说话,佯装睡着了,心想哪有人亲之前还提前通知的。
没得到回应,宴凛安静了好一会,期间呼吸沉沉,更不自觉咽了好几次口水。
眼前美人勾人心魂,他到底没能忍住诱惑,又低低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他松开给楚宥按摩的手,改为轻托着他脑袋,低头一点点往下,又在距离楚宥唇瓣几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真亲了啊。”他小声呢喃着:“提前告诉过你的,你不许生我的气。”
楚宥呼吸平缓,一句话没说,像是真的睡着了。
宴凛做贼心虚,盯着眼前殷红柔软的唇,心跳如擂鼓,不断拉近两者之间的距离。
谁知这时,窗外忽地传来声巨响,像什么重物砸倒在地。
受此一惊,楚宥眼见快要醒过来。
宴凛见状懊恼又心慌,顾不上自己僵在半空的唇,迅速直起身来,佯装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第60章
外间漆黑一片,两人冲出房间,透过照明法器映出的光,瞥见地上躺着个摔碎的花盆,一道人影从远处飞快掠过。
宴凛好事惨遭破坏,当先气势汹汹追了上去。
楚宥紧随其后,速度比不上他们,只能眼见彼此距离一点点拉开。
前方人影身法诡异,似乎有什么逃跑法器,快被宴凛堵住时,身影忽然从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宴凛身前悬着一盏明灯,绕着对方消失之处看了许久。
正准备折返回去找楚宥,一道身影忽然拦在他面前。
“宴宗主。”傅知一身寒气,脸色沉沉:“我是答应过,对你假扮褚彦参与考核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未免太过分了。这是琅琊仙山,不是魔界,更不是刹天宗。”
宴凛好整以暇打量着他,没说话。
傅知深吸口气,显然忍无可忍:“你日日纠缠楚宥,究竟意欲何为?难道还不肯罢休,想伺机对他下手?你之前掳走过他也就罢了,若还想打什么歪主意,我和师姐定不会善罢甘休,哪怕……”
话没说完忽然被宴凛打断:“你看不出来吗,我这是在追求他。”
“况且阿宥都没说什么,更没赶我走,哪轮得着你来多管闲事。”
他语气很不客气,说完冷笑一声:“还是说,你见我和阿宥恩恩爱爱,联想到自己形只影单、孤身一人,所以心中妒忌?”
“可这事你找我也没用啊,你得去找钟胥南。知道什么叫有花堪折直须折吗,你不抓紧点,万一他有了喜欢的人,你后悔都晚了。现在嘛,没准还有机会,万一钟胥南也暗恋你呢?岂不两全其美。就算他对你没意思,你也可以追他啊,只要肯努力,没有追不上的人,这事我有经验,你可以来问我。”
他一脸春风得意,连话都多了起来。
傅知眼底悄然划过抹痛色,无动于衷道:“我不该对他动情,此事违背伦常,应尽早遏止。”
宴凛不耐道:“什么违背伦常,你们名门正派就是规矩多,对谁动情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何必拘泥于身份形式,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傅知垂眸不言。
他没告诉宴凛的是,他和钟胥南不仅师徒有别,对方也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他那日亲眼所见,钟胥南和一位女修有说有笑,举止亲昵。
那位女修身材高挑、相貌好看,和钟胥南站在一起很般配。
傅知躲在暗处久久凝视着这幕,何时将掌心掐出血痕的都未发现。他知道自己该祝福钟胥南,弟子有了心仪的女修,这本是好事。
但他那一刻心底升起的更多是嫉妒和愤怒。
他想冲出去把钟胥南从那女修手里抢回来,他想让钟胥南永远陪伴自己、永远只属于那一人。
他一时不察,竟生出了心魔。
也是这时,傅知陡然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得想办法掐断自己心中不该升起的念头。
他想,或许是时候多收一名弟子了,日后多一个人分散注意力,不必和钟胥南日夜相对,一切应该自会好转。
“这是我的事,就不劳宴宗主费心了。”傅知收回思绪,语气疏离道。
宴凛也懒得管他:“随你。”
傅知郑重道:“答应我的事,还望宴宗主一定办到。”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钟胥南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思。
宴凛颔首:“放心,你别多管我和阿宥的闲事,我也不会多管你的。”
说完又道:“我还忙着去跟阿宥约会,就不陪你了,你自己在这黯然神伤吧。”
“……”傅知反驳:“谁说我在黯然神伤?”
“不然大晚上的,你来这干嘛?总不会专门来堵我吧?”
“我就不能出来散步,欣赏夜景?”
宴凛环顾周遭,除身前明灯光芒笼罩之处,四下尽被沉沉黑暗笼罩。别说夜景了,连棵树都看不清楚。
“是,好美的夜景啊。”他揶揄道:“那你继续欣赏吧,我去找我家夫人了。”
傅知噎了下,还想解释点什么,哪知道宴凛人已经消失了。
他脑海浮现出魔尊搂着楚宥温香软玉的场景,再看看自己眼下的萧瑟凄凉,一时还真有些羡慕嫉妒。
*
楚宥跟着往前追了段路,差距越拉越大,俨然已经感知不到宴凛的所在。
他停下脚步,正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追时,旁边忽地闪过那道黑影。
楚宥身影一闪,迅速追了上去。
他跟着黑影一路往琅琊仙山下方而去,琅琊仙山高耸壮阔,树林茂密,追到山腰附近一处隐蔽洞穴时,黑影忽然消失了踪迹。
楚宥绕着洞穴外寻了几遍,没发现黑影踪迹,于是迈步走进洞穴内。
洞穴阴暗潮湿,地上长满苔藓,很容易踩滑。刺骨阴风从洞穴深处往外刮来,回声阵阵,宛若恶鬼哭嚎。
楚宥取出照明法器,小小的灯盏悬在半空,将周围一下照亮。
洞穴顶部的岩石开了裂,水从裂缝滴滴答答往下落,布满苔藓的地上有着凌乱的脚印,像是有人曾慌不择路逃入了此处。
楚宥盯着脚印看了好几眼,接着继续往前走。
他很快走到洞穴深处,这里比外边宽阔很多,还有个很大的水潭。水潭里的水质浑浊,上边漂浮着枯枝和杂乱的水草。
走得近了,楚宥才发现那浮在水面的并非水草,而是人的头发。
他心下一凛,连忙用灵力将人从水潭里托出来。
死的是个女修,体态婀娜,身上有足以致命的剑伤,湿漉漉的黑发将脸完全覆盖。
楚宥走近仔细观察,挥手抚开对方脸上的黑发,才发现此人正是沈婉。
沈婉死了?谁杀了她?
楚宥满心疑惑,没来得及多想,就听见洞穴外传来急促慌乱的脚步声。
“章师兄,这儿有脚印,沈师姐会不会在这?”
“求救声是从这个方向传出来的,快,先进去看看。”
“这掉了只香囊……是沈师姐的,快,沈师姐肯定在里面!”
“大家小心,抓走沈师姐的人可能也在。”
“……”
一群人提高警惕、小心翼翼奔进洞穴,便见楚宥负手站在旁边,似乎正准备离开,旁边地上还一动不动躺着沈婉的尸体。
“楚道君,你怎么会在这?”
“沈师姐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立刻有人疑惑发问。
楚宥正准备开口,被章令雾抢先一步。
他满面怒容,悲痛之极拔剑指着楚宥,义愤填膺道:“这还用问吗,事实都摆在眼前,沈师姐就是被楚宥杀害的,只是没来得及逃走,被我们抓了个正着!”
此话一出,其他人看楚宥的眼神也警惕戒备起来。若非如此,他怎会出现在沈师姐身边,还正巧被他们撞见。
章令雾看着地上脸色煞白、香消玉殒的师姐,悲从中来,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楚宥,沈师姐到底哪招惹你了,你要下如此狠手。你残杀同门,我定要为师姐讨个公道。走,你立刻跟我们去见掌门,沈师姐的仇,我要你血债血偿。”
跟随章令雾而来的都是藏明仙尊的弟子,见师姐陨落都是一脸悲痛,看楚宥的眼神满是愤恨。
楚宥有心想解释,也知道这种情况下,靠他三言两语是解释不清的,只能随他们一同去见掌门。
丑时,琅琊仙山议事堂聚满了人。
鹤之仙尊傅知和木掌门坐在议事堂上方,神情凝重。
楚宥挺拔站在下方,旁边是满脸愤慨的章令雾等人,沈婉的尸体躺在木架上,用干净的白布盖着。
半晌,木掌门看向章令雾,道:“你先说,这是怎么回事。”
当着掌门和仙尊的面,章令雾情绪冷静很多,正要开口说话,殷荇之忽然惊慌失措冲进来。
“我听说阿婉出事了,到底什么情况?”他神情焦灼不安,边说边环顾四周,不安问道:“阿婉呢?她人在哪?”
章令雾目露不忍,看了看殷荇之,向他示意那被白布遮盖着的尸体。
殷荇之目光落在白布上,身体晃了晃,一时竟有些站不稳。
他缓缓朝摆在地上的木架走去,伸手掀起白布一角,沈婉惨白的脸立刻露了出来。
殷荇之浑身一震,满脸悲怆难以置信。
“阿婉?”他轻抚着沈婉冰冷的脸庞,嗓音颤抖,像是试图叫醒她:“阿婉你醒醒,你别吓我啊,我经不住你这么吓的,不是说好要一起修行的吗,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他兀自和沈婉说了好一会话,字字悲痛泣血,泪水更滚落出来,滴在沈婉脸上。
章令雾等人见状都深受感动,想到沈师姐和殷道君才刚举行合籍大典,正是情深似笃的时候,就要面对这么残忍的生离死别,纷纷面露不忍,眼中涌上雾水。
唯独楚宥对此无动于衷,冷眼旁观殷荇之卖力至极的表演,甚至有些想笑。
他可是专业表演出身的,殷荇之这段表演在他看来连及格都算不上。
表演痕迹太重,戏太过,像是唯恐大家不知道他非常伤心,只差没把“悲痛欲绝”四个字写在脸上。
看着滑稽又可笑。
“你还笑得出来!”章令雾注意到楚宥的表情,怒气冲冲道:“殷道君,沈师姐就是被楚宥杀害的,你一定要为沈师姐讨个公道啊。”
楚宥无辜又疑惑,他有笑吗?
不过就算笑了,那也是殷荇之表演太拙劣,他实在憋不住才笑的。
殷荇之闻言猛地转头看向楚宥。
“楚宥!阿婉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她?!”
他目光狰狞愤怒,说着便祭出本命剑,剑尖直刺向楚宥,要杀了他为阿婉报仇雪恨。
剑势凛然,还未逼近楚宥,先被傅知随意挥手制止。
“事情还没查清楚,先别妄下定论。”
他语气淡淡,视线接着转向章令雾:“你继续说。”
面对仙尊的命令,章令雾不敢有半分违抗,连忙恭恭敬敬将今夜发生的事一一道出。
为维持秩序,南潋镇一直有修士驻扎,每两日一换。今夜刚好轮到章令雾等人休息。
换岗后,他们径直往琅琊仙山走,哪知到半山腰,忽然听见沈婉的求救声。
几人不敢耽搁,连忙循着求救声一路追去,之后便在洞穴内发现了楚宥和沈婉的尸体。
木掌门道:“也就是说,你们并未亲眼见到楚宥杀人?”
章令雾一噎,辩解道:“掌门明鉴,大半夜的,他要不是杀人凶手,为啥会正好出现在那?”
“因为我也是被人引过去的。”
楚宥忽然出声,并将突然出现的黑影以及追踪黑影进入洞穴的事说了。
木掌门问:“可有人能证明?”
楚宥想起了宴凛,他当时和对方在一起,能证明自己没离开过房间的也唯有他。
但宴凛身份特殊,说出来反而坏事,便摇了摇头。
章令雾嗤笑一声:“也就是说,没人能证明你当时在哪。我看什么黑影压根是你瞎编出来的。”
他说完更是扑通一下跪地,恳求道:“沈师姐死得太冤枉了,掌门、鹤之仙尊,你们一定要为她做主啊!”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跪地:“请掌门和鹤之仙尊为沈师姐做主!”
木掌门一脸为难,看了眼旁边的傅知。
楚宥和沈婉一个是雅风仙尊的弟子,一个是藏明仙尊的弟子,此事着实难办。
傅知看向楚宥:“此事你可认?”
楚宥摇头,神情笃定:“我没杀沈婉。幕后之人先害了沈婉,又设计将我和章令雾等人先后引去,分明是有意陷害于我,还请掌门、鹤之仙尊明察。”
傅知琢磨了下,眼下虽没有证据能证实楚宥杀了人,但他大半夜出现在沈婉身旁,又被章令雾撞见,的确有重大嫌疑。
于是给楚宥下了禁足令,在真相未查明之前,他不得参与考核事宜,也不得离开庭院半步。
殷荇之蹙眉,明显对这处理结果不满,但下令的是鹤之仙尊,又没法多说什么。
楚宥知道傅知对他有所偏袒,恭敬道了声“是”。
“都散了吧。”傅知道:“此事会交由木青鸢、钟胥南二人去查明,待找到真凶,定严惩不贷,给诸位及沈婉一个交代。”
殷荇之、章令雾等人心中愤愤,恨不得立刻杀了楚宥,又碍于鹤之仙尊之命,不得不强忍下来。
鹤之仙尊和木掌门走后,议事堂只剩下楚宥、殷荇之等人。
楚宥冷冷瞥了眼殷荇之,迈步准备回庭院。
章令雾恶狠狠盯着他背影:“楚宥,你等着,我一定会找到你杀害沈师姐的证据,让你血债血偿。”
楚宥脚步微顿,头也没回道:“好啊,我等着。”
他又没杀沈婉,章令雾怎么可能找到证据。该担心的是某位“真凶”才对。
章令雾气得不行,目送楚宥走远,忍不住道:“楚宥杀害沈师姐分明证据确凿,鹤之仙尊为何听信他片面之词?难不成还要他亲口承认自己杀了人?这怎么可能。”
“别乱说,鹤之仙尊如此决断,定有他的道理。”殷荇之低声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关心阿婉,但阿婉性子单纯,直来直往,或许是无意间冒犯过仙尊。”
他说着顿了顿,目光悲切,无比唏嘘地叹了口气:“想来如今真正关心阿婉,肯为她讨个公道的,也只剩下我们几人和藏明仙尊了。”
他边说边观察章令雾表情,见鱼儿上钩,唇角悄然往上扯了扯。
章令雾陡然想到什么,一脸恍然:“对啊,我怎么把师尊给忘了。殷道君,你放心,我这便传讯给师尊,他若知道师姐的事,定会回来为她做主的。”
殷荇之没说话,全部心神都落在沈婉身上,像是伤心得缓不过劲来。
章令雾目光同情,见殷道君这般深爱师姐,对楚宥的恨意更加深了几分。
师姐平日待他不薄,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眼看着杀害师姐的凶手逍遥法外。
*
这日过后,楚宥待在房间专心修炼,没再离开过,也没过问考核的事。
期间师姐来找过他,问了些那晚黑影出现以及发现沈婉尸体的细节。
并告诉他,第二日上午,一位名叫褚州栎的考生找到她,说曾亲眼看到楚宥和沈婉在芳芩谷发生争执并动过手。
两人早就结下仇怨的事,无疑让楚宥多了杀害沈婉的动机。
加上暗地有人煽风点风,楚宥残杀同门的事已经在修士和考生之间传开了,众人议论纷纷,也在无形中对清风派施压,催促他们尽早惩治凶手。
总而言之,眼下局势对楚宥来说非常不利。
楚宥听完没什么表情,他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是怕两个小孩听说这事会担心他。
“师姐,麻烦你传讯给金萍,让她千万保守秘密,别让辛与、皓皓知道此事,我怕他们担心。”
金萍是雅风仙尊收的外门弟子,楚宥专门请她在自己走后照顾两个小孩。她在加入清风派前,也曾育过两个孩子,在这方面经验丰富。
帮楚宥照看两个孩子报酬极为丰富,金萍自然乐意之至。
木青鸢道了声“好”。
这两日为探查杀害沈婉的真凶,她显然没少奔波,加上还要忙碌考核的事,脸上已隐隐有了疲态。
走到门边,她微微一顿,又转过身认真道:“阿宥,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真凶,还你清白。”
楚宥一时不慎着了殷荇之的道,这两日心情一直不好。
此刻听了师姐的话,难得露出笑容:“师姐就这么信我?万一杀沈婉的人真是我呢?”
木青鸢淡道:“你不会。”
她语气笃定,没作别的任何解释,显然无条件且没有任何理由地信任楚宥。
楚宥心中一暖,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师姐真好!”
木青鸢宠溺看着他笑了笑,让他安心等待,之后掩上门离开了。
她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翻窗进来。
宴凛显然听见了楚宥夸木青鸢的话,凑到他面前,一脸期待道:“阿宥,我可是抓住了杀沈婉的凶手,你不夸夸我吗?”
楚宥目光微讶:“凶手找到了?”
宴凛点头,凑近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楚宥闻言了然,沈婉一死,他就猜到是谁动的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要现在动手吗?”宴凛问。
楚宥摇头,沉吟道:“不急。”
他得等一个最好的时机,力求一击致命,让其再无翻身的机会。
宴凛知道楚宥有了打算,也没多问,开始继续诉苦。
“为抓到凶手,让他乖乖听话,我这两日可费了不少功夫,累得腰酸背痛、精疲力尽,连来见你的时间都没有,相思病都险些犯了。所以阿宥你不好好夸夸我,可说不过去。”
说完立刻摆出一副认真等待夸奖的乖巧表情。
楚宥知道宴凛那话固然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但要抓到凶手也绝非易事。
于是夸得真心实意:“嗯,你太厉害了。木师姐他们都还没头绪,你就抓到凶手了,论聪明才智,你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修为高,长得又好看,如你这般的,世间绝无仅有。”
宴凛被夸得有些飘飘然,忽然倾身逼近楚宥,目光灼灼看着他,语气带着几分蛊惑引诱,问:“那如我这般世间绝无仅有的天才,你可喜欢?”
楚宥微怔,与他四目相对,心尖似被羽毛轻挠了下,又酥又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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