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阳在天边晕染成深深浅浅的黄。


    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从余晖映照下的校门走出。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坐在车里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似乎是在等人。


    他一手搭在窗沿上,宽松衬衫微微敞开,小麦色的皮肤从领口中漏出,隐隐能看到漂亮的锁骨,有穿着校服的小女生似不经意从他跟前路过,然后捂嘴跑开,激动地和同行的姐妹说着,“他好帅啊!”


    大概是已经习惯了这种议论,陆宴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哥。”


    远处跑过来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她拉开车门跳上来,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用手给自己扇风,“热死了热死了。”


    陆宴丢给她一瓶矿泉水,小姑娘却很是嫌弃,“我不要矿泉水,我要吃雪糕!”


    “出了校门左拐就有个小卖部,哥你去给我买。”小姑娘完全是命令的语气。


    陆宴轻啧了一声,像是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解了安全带,“你就在车上等我。”


    小姑娘把头探出来,“干嘛不开车去?”


    陆宴头也不回,“外面人多不好停车。”


    停车场离校门很近,陆宴走出去,左拐很快就到了小卖部前。


    他打开冰柜正要选冰糕,突然听见小卖部后方传来一阵尖叫。


    陆宴手里的动作一顿。


    这时,只听老板笑了一声说道,“害,这些小孩又在打架了。”


    陆宴皱了皱眉,思考片刻,他放下手里的冰糕,抬腿朝小卖部后方走去。


    小卖部后面是一条破旧的小巷,四处堆满了杂物,有人声和沉闷的击打声在有些燥热的空气里响起。


    “啊!别打了!”


    “求你了!啊!求求你别打了!”


    陆宴加快步伐,转过拐角,视线里逐渐出现了一个侧影——


    那是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大概十六七岁,穿着黑色运动背心,嘴里含着颗棒棒糖。


    她正拿着一根像是桌腿的木质长条指着瑟缩在墙角的另外三个女生,“喜欢打人是吧,怎么样?被打的滋味好受吗?”


    说完,她一手拿出嘴里含着的棒棒糖,一手抬起木条似乎就要砸下去。


    “住手!”


    陆宴大喊一声。


    女孩顿了顿,转过头来。


    她的脸原本正好遮住了阳光,于是这一转头,金色的阳光直直刺过来,穿过虹膜,直达眼底。


    陆宴瞳孔骤然缩小。


    强烈的阳光令他产生了片刻晕眩,视野里被大片空白占据,只剩下那一束光,以及,在光里回眸的女孩。


    女孩仰起的下颌在碎金般的日光里划出一道极美的弧,晃得人呼吸一滞。


    不知是阳光太过眩目,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一瞬间陆宴竟恍惚生出了一种错觉,一种世界突然慢下来了的错觉。


    慢到他能清晰的看到那束阳光里,女孩高高的马尾是如何扬起,又落下。


    “劝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女孩冷冷的声音响起,陆宴这才回过神,他迎上女孩的目光,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证件,沉声道,“我是警察。”


    女孩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但很快便做出了反应——


    跑!


    只见她迅速把棒棒糖塞回嘴里,扔掉木条,回身往上一跳,双手攀住墙头,轻松便翻到了墙的另一侧,动作轻盈而迅捷,饶是有着多年抓捕经验的陆宴也从未见过身手如此敏捷的嫌疑犯,更别说还是个看起来还没成年的女孩子。


    他愣了两秒,而后嘴角一扬。


    有趣。


    他也跟着翻过墙,这面墙后面就是一条马路,女孩趁着绿灯的最后一秒已经跑到了对面,路口排起长龙的汽车立马踩下油门冲过斑马线,根本不给路人闯红灯的机会。


    陆宴低骂了一声刹住脚。


    好在红灯时间很短,这条路也没有岔口,直直通向望江大桥,女孩根本无处可逃。


    她一个女生跑得再快,还能快过一个常年训练并且曾经跑进省队的警察吗?


    陆宴勾了勾嘴角,目光始终锁定着她的背影。


    就让她二十秒。


    19、18……3、2、1。


    绿灯亮起来。


    陆宴穿过马路追上去。


    陆宴四肢纤长,但丝毫不影响他的摆臂速度,他背部微微弓起,劲瘦的线条像极了一只奔跑的猎豹。


    很快,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被拉近。


    眼看着前面就是长达数百米的望江大桥,陆宴冲着女孩喊道,“站住,前面就是望江大桥,你跑不了的!”


    女孩没有理会她,径直往前跑。


    女孩上了望江大桥后,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到十米。


    而就在这时,女孩突然把住大桥的护栏往上一跳,坐了上去。


    陆宴立马停下,表情惊愕,“你干什么?!快下来!”


    女孩坐在护栏上摇了摇头,一脸风轻云淡地把嘴里地棒棒糖拿了出来,像撒娇一般开口道,“警官,我不想去警察局。”


    “好!我们不去警察局,你快下来。”


    陆宴放低声音,慢慢挪动脚步向她靠近。


    “别过来哦,再过来我就跳了。”


    陆宴身子一僵,不敢再继续靠近。


    女孩见他听话地停下,弯了弯眼笑起来。


    女孩长相是冷艳型的,但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却无比的甜美天真,雪白的皮肤上还有两颗小小的梨涡,她笑着冲他眨了眨右眼,“再见哦,警官。”


    说着,她身子后仰,直直坠下。


    “喂!”


    陆宴拼了命地冲过去想要抓住女孩,却只听“砰”的一声,江面溅起巨大的水花。


    陆宴几乎没有片刻犹豫,一脚翻上护栏就要跳下去救人,而然这时,江面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小头,浮在水面的女孩没有一点溺水的挣扎,并且还有闲情逸致整理自己糊到脸上的头发,然后慢悠悠地朝岸边游去。


    陆宴这才注意到,岸边停了一辆车,还是遮住了车牌的车。


    还是团伙作案?


    陆宴感觉自己被耍了。


    他黑着脸从护栏上下来,浓稠深邃的实现始终锁定在女孩身上。


    女孩上了岸,正要上车,大概是注意到了有目光黏在自己身上,她转过头来看向站在桥上的男人。


    四目相对。


    空气中似有火光迸溅,女孩嘴角上扬,然后冲他比了个鬼脸。


    江边的风呼呼作响,风里夹杂着热气与丝丝凉意。


    女孩比完鬼脸就钻进了车,而陆宴还站在桥上定定的看着那里,他双眼微微眯起,仿佛一只凶猛的鹰盯上了自己的猎物,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一辆车,直到它消失在岸边。


    不知过了多久,口袋里传来震动。


    陆晏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小孩尖尖的嗓音,“你买个雪糕掉茅坑啦!”


    “回来了。”


    男人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金属质的冷感。


    *


    “小姑娘,有人追你?”


    男人关掉空调,踩下油门。


    “嗯,真倒霉,第一次接任务就碰上了警察。”


    渔歌从包里拿出用塑封袋封好的手机和钥匙,把水倒到了车窗外,但她的衣服也全湿透了。


    渔歌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啊,把你座位弄湿了。”


    “没关系,”男人并不在乎,推了下墨镜从后视镜看向渔歌,“看你浑身都湿透了,我送你回去吧,你住哪儿?”


    “我住香山别墅。”


    男人似乎很吃惊,“那可是有钱人才住得起的地方。”


    好奇趋使男人又看了渔歌一眼,问道,“你既然住那儿还需要加入青峰做任务?”


    青峰是个反校园暴力的组织,但青峰不来虚的,只来硬的——


    以暴制暴。


    谁敢校园暴力别人,青峰就敢对他使用暴力。


    教育局和政府当然是不允许这样的组织存在,但没人知道这个组织会长是谁,就算是他们这些加入的成员也不知道。


    他们的任务都是通过邮件发送,只要接了任务填好收账支付宝,立马就能得到酬劳的百分之二十,剩余百分之八十任务完成后发放。


    听说之前警察局有根据邮件追踪过发件人,但还是一无所获,青峰的成员也互不知晓其他成员,而且成员都是未成年人,政府可以说是完全束手无策。


    为什么要加入青峰?


    “你就当我是个父母健在的孤儿吧。”


    “不过,”渔歌又补充了句,“不是他们不要我了,是我不要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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