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赌宋青舒不会。
宋青舒哪里看不出她已是强弩之末,明明这话大逆不道,若是旁人来说,即便是福子说,他也立时拖出去砍了。
可不知为何,诺诺这浑身微颤,眼角泛红,满脸坚毅却又忍不住溢了满眶的泪,在他眼中,总有种凄美之感。
又像极了淤泥里夏日的清荷,一枝独美,灵秀无双,他暂时还舍不得。
索性这么久,在男女方面,他始终屈她之下,此刻倒也并未震怒。
良久过后,宋青舒居然轻笑起来,眸子微眯,不知想到什么,抬手轻柔的拭去她面上的泪,还有唇边的血。
“诺诺,你当初点了那曲调风月,我也听了,骂的十分解气,是专给我点的吧?诺诺,你可真是个宝贝。”
司南心头悄悄松了口气,她之前确实摸不准这人到底是何癖好,性子忽冷忽热,心情忽阴忽阳,可在今日,她好似有些明白了。
老话说的好,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宋青舒对她,的确很不一样。
这人,竟然是个贱骨头。
司南旋即冷笑一声,冷眼如丝斜睨一眼,转头不再看宋青舒,自嘲道:“再宝贝,也只是个玩物,承受不起端王爷一怒。”
宋青舒听她这话,只觉像是娇嗔软怒,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满意道:“诺诺,莫要做那小女儿姿态,我不喜欢。”
他眼里的诺诺,无比坚韧,虽柔弱,却始终带着刺,与那些做作的女人可不一样。
司南心头骂了一句,还是忍耐下了,这人骨头贱,可脸面金贵,今日已经讨了好处,须知过犹不及。
宋青舒看她并没有不甘不愿,好似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倒也忘记方才的不快,这三日的事儿她确实不知,自己若是真的怪她,确实不讲理。
此刻他全然忘记了,他人生中,何时有过讲理二字,若是福子在,定要惊掉下巴。
司南被他牵着亦步亦趋的走回了小院,院子里的众人见两人好端端的,个个都松了口气。
燕燕主动走过来福了福:“姑娘,早膳已经布置好了,您肯定饿了吧?”
司南满后背都是汗,早就腹中空空,只是方才一番拖拽,满身都是泥巴,一甩袖子:“先洗漱吧。”
福子看着两人脸色走了过去,他今日还以为,诺诺姑娘活不过日落呢。
宋青舒也甩袖子,进去沐浴了,这三日,他也不算好过,姓刘的真是难缠的紧。
司南泡在池水里,见他来了,就准备起身。
宋青舒哪里会放她离开,一把抱住,又扑进了池中,水花四溅,温声道:“我这半月,可能都要呆在这了,诺诺,高兴吗?”
司南瞥了他一眼,不带感情的点头,“高兴。”
宋青舒勾着她缠腻许久,直到她满身痕迹才放了她,对她这言不由衷的话表示赞同,回想这几日的事儿,不由勾唇笑了起来。
他的权势与地位,足够他挥霍一辈子,他也不需别人尊重他、敬仰他,只要,害怕他就行了。
司南听他冷笑连连,只觉莫名其妙,心中暗骂一句神经病,然后就出去了,今天一大早这么折腾,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司南喝着粥,就问起福子,“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福子自然不肯说,敛手站着,专心等王爷出来。
司南冷笑:“不说我怎么伺候?王爷说要在这待上半月,万一我又惹恼了他,恐怕你也不会好过吧。”
福子浑身一抖,斟酌着便简短的将刘大人的事儿说了一些,该简略的简略,“姑娘这些日子千万要仔细些,王爷最近可能心情不会好。”
司南吃下最后一口吃食,点了点头:“知道了。”
从这件事看来,朝廷命官都斗不过宋青舒,那自己推倒宋青舒的可能性是零,她还是专心准备逃跑吧,保证宋青舒以后查不到自己最重要。
宋青舒洗漱好,披着半干的头发,让司南进去伺候。
司南带着锦瑟进去,看他大喇喇的躺在窗下藤编软榻上,“锦瑟,你去伺候王爷,我刚吃完,还要消食。”
锦瑟见宋青舒并未反对,朝司南递了个感激的眼神。
司南带着燕燕在院子里洗狗,小白浑身都沾满了黑泥,一进水就好似褪色。
燕燕有些不乐意,忍了好久才跟司南道:“姑娘,您为什么要让锦瑟伺候王爷啊?她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勾人的,万一……”
司南拿着巾子帮小白擦水,笑着道:“万一勾走王爷是嘛?燕燕,若是你愿意,你也可以进去的。”
燕燕吓得连连摇头,王爷相貌好,家世好,可就是脾气太可怕了,她不敢。
司南了然一笑,连一个丫头都知道害怕,她又何尝不害怕。
洗完小白,已是快到正午,老钱正在给秧苗浇水。
司南带着燕燕去了书房,其实这宅院里有许多房间,杂玩、字画、兵器等各色各样的东西,司南从前傻乎乎的只想逃跑,却没个章法,乱跑一通,哪里能逃的了。
“燕燕,这宅院外头,是连着哪条河啊?”司南随意拿起一本书,装作不在意的问道。
燕燕如今伺候司南久了,对她好感不少,一边擦灰一边回道:“姑娘,是玉带河呀。”
司南不敢打听太多,燕燕听命于宋青舒,这些日常对话若是占了大篇幅不相干的,宋青舒肯定会察觉的。
她在脑中回想着自己逃跑的两次,所踏足的地方是何地形,这座宅院后头是山林,她立刻放弃,不做考虑。
司南想的很清楚,她不是荒野求生,若是真的上山,恐怕宋青舒会带人烧山,她若是逃不掉,会被烧死的。
现代有句话,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可在这大庸,宋青舒的身份自然不会出现这种事儿。
宅院前门连着一片十里荷塘,她第一次止步在那,十里荷塘外是一条奔涌的河流,燕燕说叫玉带河。
司南对玉京并未过多了解,不过玉带河是知道的,她来玉京没多久,就被宋青舒带来这宅院,之后就一直盘算着逃跑。
现实教做人,司南如今终于明白那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老话,是她带着现代人高傲的视野,在山野过的狂妄了,碰到皇族权贵,自然只有被虐的份儿。
宋青舒一觉睡醒,神清气爽,一睁眼,便看到锦瑟守在一边插花,竖起的杏□□瓣白釉宽口瓶,里头是艳丽的红月季,福子正目不转睛的看着。
“诺诺呢?”
锦瑟闻声连忙跪趴在床前,“姑娘带着燕燕在书房呢。”
宋青舒闻言一愣,他从前也不是没有试着让诺诺冷静下来,书本和各色各样的玩物都是极好的消遣之物,可诺诺日日不是劈头盖脸的骂人,就是咬牙切齿的打闹。
回想诺诺日日怒吼,‘你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你这个牢底坐穿的狗东西’,还有更难听甚至听不懂、怪腔怪调的话,以至于他还将诺诺关了一阵子。
如今她竟然真的去看书,又连着这些日子的事儿,大概是想通了。
宋青舒心里的得意油然而生,再桀骜难缠的人到他手中,也只能臣服,何况区区一女子。
司南正在翻阅一本《大庸百年史》,里头没什么内容,司南在婴孩时就已经看完了,正挑挑拣拣看到一本《大庸开国史》,还没翻开就听到一阵熟悉到心悸的脚步声。
她心头一颤,惊悸莫名,手里的书差点掉了下去,这一刹她愣住了。
司南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宋青舒对她再狠,使再毒的手段,她即便是怕到颤抖,眼泪横流,可也不会放在心底,甚至,她是鄙夷他的……
她差点将书一把丢开,抖着手直愣愣看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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