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03


    张靖宇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苹果。


    “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谢哥,和女孩子有这样的……交集呢。”


    这瓜好香……不是,这苹果好甜。


    旁观视角中,保健室门口的少年与少女,正长久地对视着,彼此互不相让。


    “哇,有一眼万年的感觉了。”


    林晚星双手捧着的脸颊,比苹果更红。


    一见钟情,是一见钟情吧?


    妈妈,她搞到真的了!


    果然,漫画男主角的高冷都是对着别人的。


    晚星轻哼一声,表示自己已经看透了谢佩之的伪装。


    转学来不过一周的沈曦光,高冷人尽皆知。另一面,从小到大就读于盛景的谢佩之,在同学之间则一直是温润如玉的代名词。


    只有和谢佩之相识十年的林晚星知道,这个人温和外表下真实的疏离与冷淡。


    如果从心理距离的角度衡量,那么谢佩之才真的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林晚星心想。


    “不过……”


    少女瞪着偷摸顺走了半个苹果的某人,语气低沉,隐隐透着威胁。


    “什么叫,谢佩之跟女孩子从来没有交集?!”


    她难道不算吗!


    蠢鲸鱼凭什么把她排除在谢佩之的交际范围之外啊?


    “还有,你偷吃几块了?”


    明明是给她的苹果!


    面对气鼓鼓的少女,张靖宇后退了两步,确定自己远离风暴中心。


    他的本意当然不是将某人排除在交际范围之外。


    “拜托,你这样的……”


    张靖宇故意以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林晚星一圈。


    “也可以算是女孩子吗?”


    哇,她怎么就不算女孩子了!


    林晚星气不过,索性将怀里的抱枕掷了出去,目标直指某只鲸鱼。


    少年并未闪躲。


    他原意是佯装被砸,让她消消气的,只是没想到……


    “哎。”


    张靖宇手臂向左一伸,捞来了完全砸偏的抱枕。


    篮球队的最佳小前锋叹气一声,这家伙的准头实在是……


    连姚嘉懿也不忍道:“星星,你……这学期的体育课记得别选修篮球。”


    双胞胎弟弟姚嘉懿作为场上的得分后卫,对外线准头要求很高。看见少女扔的这个命中率,他实在很担心她挂科。


    见小姑娘气成了河豚状,双胞胎哥哥姚嘉彦连忙把冰镇的饮料贴了贴林晚星的脸庞。


    “好啦,你们都少气星星两句吧。”


    “话说回来……”


    张靖宇站在这个角度,看门口更清楚,他捅了捅姚嘉彦的胳膊。


    “星星的这个新同桌,长得可真……高啊。”


    传闻中的美少女转学生,他们不是第一次见,却是第一次注意到,沈曦光居然跟篮球队的的谢佩之差不多高。


    林晚星想到晕倒前,自己站到沈曦光面前,好像……只齐到对方的胸?


    少女默了默。


    而眼前男女主站到一起的这一幕,则几乎看不到身高差。


    “你懂什么?”


    晚星撇撇嘴,身高差已经过时了,现在流行的cp是……


    “这叫势均力敌!”


    *


    谢佩之抬眼,重新认真地审视了一遍这个传闻中的高岭之花转学生。


    原来,在这沉默寡言的外表下,是绵里藏针啊。


    对方气场全开,沈曦光亦淡定回望,不卑不亢。


    势均力敌么。


    良久。


    谢佩之轻笑一声,紧绷的气氛瞬间松弛。


    有些人仿佛天生擅长这样的魔法。


    他们总是能够游刃有余地操控周遭的氛围。


    谢佩之,属于其中一员。


    “不好意思。”


    少年噙了一抹柔和笑意。


    “因为是很亲近的朋友,所以习惯性地纳入自己的范围了呢。”


    毕竟是女孩子,又是和星星朝夕相处的同桌,他本不必对沈曦光抱有这么大的敌意的。


    大震惊!


    啪!啪!


    休息榻上的少女激动得拍床。


    “谢佩之居然笑了!”


    “你这话说的,”张靖宇眉头一蹙,直觉哪里不对劲,“好像谢哥是个不会笑的面瘫一样……”


    “他是天天笑啊,可是天天笑,这难道不是另一种面、面……”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应该听不到才对,但迫于某个人长久的积威,林晚星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音量,并且换了更委婉的用词。


    “……面部表情障碍吗?”


    晚星向同伴寻求认同:


    “你们认识他这么多年,什么时候看到谢佩之微笑的弧度超过7.5度过呀!”


    ——7.5度。


    徐风削苹果的动作一顿,抬起眼来,有点迷茫地看了一眼他的小姑娘。


    ——为什么会是这么精确的数据。


    物理单科年级第二的张靖宇直觉到了不对劲。至于第一名,是谢佩之。


    “嗯……”


    双胞胎弟弟姚嘉懿神色微妙,看了一眼哥哥。


    m5全体成员共同的认知是,姚嘉彦可是从来不会否定林晚星的每一句话的。


    然而此刻,双胞胎哥哥的表情也是和弟弟如出一辙的微妙。


    姚嘉彦的角度,正对着正在走近的谢佩之。


    对上谢佩之淡色的眼眸,姚嘉彦迅速错开了目光。


    他低头看了一眼,恨不得满床打滚的少女,欲言又止。


    “那个,星星啊……”


    姚嘉彦的音量压低了,正沉浸于磕糖的某个人根本接收不到信号。


    如果手里有实体漫画书,她一定要拿个量角器对着男主的嘴角量!


    这些可都是男主对女主不一样的证明呢!


    没有人比她更会磕!


    “磕到了!磕到了!”


    晚星将脸埋进了软绵绵的,云梦一样的抱枕里。


    被子下面,少女的腿,激动得直蹬。


    如果不是顾及到在场有其他人,林晚星简直想在床.上滚来滚去。


    她何德何能,竟然能够穿越到漫画现场,近距离磕到男女主的甜蜜初恋!


    “磕死我了,呜呜……”


    等林晚星从抱枕里抬起头,发现保健室内异常的安静,落针可闻。


    “星星。”


    结束了变声期的少年嗓音,褪去了沙哑,呈现出温润如玉的底色。


    嗯……后颈好像有点发冷呢。


    少女僵.硬着脖子,缓缓抬高视线——


    这一次,晚星近距离看清了微笑的谢佩之,是标准的7.5度的微笑。


    谢佩之莞尔,隔着被子,按住了小姑娘激动得乱蹬的腿。


    他的声线十分平静:


    “身正,肩平,足安。”


    林晚星一秒恢复到了高一新生军训的状态:“是!”


    被抓包的少女神情严正,眼尾眉梢却透出了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熟悉二人这种相处模式的少年们,纷纷偏过脸去不忍心看。


    沈曦光则看得新奇。


    他毫不怀疑,谢佩之若是开口要求,小姑娘下一秒就能去操场立军姿。


    ——可惜,谢佩之的要求没有那么简单。


    “星星啊,你磕到什么了呢?”


    磕、磕到什么了呢?


    呜,她宁可去操场立军姿,跑八百米,也不想面对微笑的谢佩之!


    少年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少女。


    林晚星正面临着人生大危机。


    她下意识就近看向自己右手边的姚嘉懿。


    ——为什么不提醒我?


    姚嘉懿露出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苦笑。


    ——我这个角度也看不到谢哥的。


    也对。少女迅速回头注视自己左手边的姚嘉彦。


    ——你呢,你明明有看到的吧!


    姚嘉彦咳嗽一声,伸出食指,比了一个“1”的手势。


    ——抱歉抱歉,算我欠你一次。


    只有不会读空气的徐风不动如山,对周遭氛围变化一无所觉似的,把最后一块苹果递给了少女。


    在谢佩之的死亡目光中,晚星接过了苹果,咬了一口,然后头顶的灯泡亮了。


    “是苹果!”


    少女展颜,绽放了一个太阳花似的笑容。


    林晚星冲谢佩之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十分诚实的样子。


    “我磕到了苹果……唔!”


    下一刻,少女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好痛!


    晚星捂住了腮帮。


    苹果,居然真、真的,磕到……她的牙了qaq


    “嘶……”


    看着少女吃痛的模样,连张靖宇也倒抽了一口气。


    少女的眼底泛起了薄薄的水雾。


    姚嘉懿小心翼翼关切道:“还好吗?”


    姚嘉彦连忙从纸巾盒里抽了一张纸递上去。


    谢佩之轻轻叹息,转过了脸。


    确认自己的牙齿非常坚强之后,林晚星跳下了床。


    虽然磕到牙了,不过,也感谢那块苹果,让她终于想起了要对沈曦光说的话。


    几个少年看着林晚星的背影,仿佛闪着光。


    是的,此情此景,让他们不禁联想到了某个闪闪发光的品质……


    照例是m5中语文倒数的张靖宇来总结陈词:


    “……身残志坚。”


    *


    “身残志坚”的某位小朋友走到了少年面前。


    林晚星看着沈曦光的眼睛,双掌合十,郑重道谢:


    “谢谢你。”


    自从醒来之后,就闹出了一系列乌龙,她都没来得及跟沈曦光好好道谢。


    “送我来保健室,还在这里陪着,一直等到我醒过来……”


    晚星掐着手指一一列举,心说看过的那么多乙女漫画果然没有骗她,女主角都是心地善良的,呜呜。


    沈曦光垂眸看她。


    从他的角度,只见少女的睫毛低垂,像一把浓密的小扇子,扑闪着,在瓷白的眼睑打下月牙形的阴影。


    他走神地数了一会儿她的睫毛数量,莫名联想到小学时经常来他家门口玩的松鼠。


    “啊,对了!”少女突然想起了某件事,杏目圆瞪,“我是不是,耽误你体测了?”


    一抬头,林晚星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够不到沈曦光的肩膀高。


    “没关系。”


    心地善良的漫画女主角如此淡淡道。


    “体育老师安排我下周参加补考。”


    “……你也要一起。”


    “哎?”


    郁卒的林晚星,正悄悄踮起脚尖,看自己能不能达到对方肩膀高度,冷不丁被cue,悚然一惊,讷讷应答。


    “这、这样啊。”


    ——所以说,八百米,是不可能逃掉的。


    ——就算这次晕倒,下次也要补考。


    尽管内心宽面条泪,但面对帮了她的人,少女露出了一个真挚笑容:


    “总之呢,给你添了麻烦,真的很谢谢你,这么照顾我。”


    是远超“同桌”的义务范围的照顾了呢。


    虽然在朋友中经常处于被照顾的角色,但林晚星从来不觉得被照顾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尤其是不在义务范围内的照拂,需要抱有更多,更多的感激之情,以及妥帖的回报。


    而且……晚星其实有些意外。


    没想到一直被传高岭之花的女主,竟然是外冷内热的类型。


    比起旁人那里的“听说”,她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看见”。


    谢佩之走了过来,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晚星转头看了谢佩之一眼,又看了看沈曦光。


    女主性格外冷内热,男主性格外热内冷,看来是互补型的cp呢。


    啊,又磕到了!


    林晚星的眼眸一亮。


    她的座右铭是,没有磕不到的糖,只有不努力的磕学家!


    少女的眼眸亮晶晶的,仿佛坠落了温暖的星光。


    沈曦光只同她对视了一眼,便像被烫灼了一般,移开了视线。


    沈曦光自认不是热心的人,他向来不喜欢做多余的事情。


    因为自身特殊性,他总是刻意和人拉开距离。


    至于这一次的例外,他其实也有点意外,不过……


    他的目光掠过少女,看向和她并肩的少年。


    沈曦光想起了之前谢佩之说的那句话。


    ——因为是很亲近的朋友,所以习惯性地纳入自己的范围了呢。


    “亲近的朋友”是相互的关系,谢佩之言下之意,他和林晚星在同一个圈子,而在这个范围之外的,终究都是外人罢了。


    ……真是。


    幼稚的宣言。


    沈曦光心想。


    但是,莫名地,有点刺耳。


    心底不悦,少年面上反而莞尔。


    如果林晚星留意,会察觉沈曦光的笑容弧度,其实比谢佩之更克制。


    “大概因为是小朋友,所以顺手照顾了。”


    就像,儿时的他每天上学之前,都会在门口的信箱上面,放一些松子之类的坚果。那是给那只时不时来做客的松鼠预留的食物。


    沈曦光这样说服自己。


    谢佩之闻言,眸光一凝。


    “唔?”


    谢佩之和沈曦光中间,少女发出疑惑的声音。


    小朋友?


    是在说她吗?


    林晚星抬头,只见这一左一右的两个人,目光再一次地胶着在了一起。


    而这一次,她好像也闻到了食物烧焦的味道。


    这就是恋爱碰撞的火花吧!


    两世都是母胎单身的晚星果断判定。


    林晚星踮起脚,左看看,右看看,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夹在男女主之间的电灯泡,十分多余。


    而且,男女主角的身高,也太势均力敌了一点吧!


    林晚星从上帝视角想象了一下,如果现在这个场景画成漫画,可想而知,沈曦光,她,谢佩之,三个人连成的直线,到了她这里会有一个很明显的下凹!


    不能忍。决不能忍。


    为了维护漫画的美观,同时也是出于优秀磕学家的自我修养,林晚星绝不容许自己当这个电灯泡。


    于是少女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那么,让她把舞台留给火花四溅的男女主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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