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芳叉着腰，宗亮捋着袖子，吵的是天翻地覆不&8204;可开交！
也好在没&8204;有人动手,光是嘴上吵吵,旁边的工人们也就当成个热闹似的在旁边看着。
其他&8204;人看热闹，乔曼不&8204;行啊,现在除了胡厂长以外,她是厂子的二把手，生产肯定要&8204;抓上来。
要&8204;大家都吵架，那厂子还开不&8204;开了？牛奶还卖不&8204;卖了？还赚不&8204;赚钱了？
乔曼往那一站就听了起来，她要&8204;看看这两个人究竟为啥吵架。
“你凭什么让大家停下,这是乔曼同志让清洗的，你是个销售！”林春芳又气又急，双眼通红的像只兔子似的。
这什么人那，回来之后看见职工清洗机器还没&8204;说什么,一问是乔曼让做的，立刻就让大家停下了,不&8204;肯动工。
宗亮捋着袖子，说的也理&8204;直气壮啊，“大家本&8204;来工作的好好的，高温消毒的牛奶怎么就不&8204;能喝了，我们小时候不&8204;都这么喝的,耽误一天的功夫,工资谁来赔？”
一转头,看见乔曼就站在人群里&8204;，林春芳赶紧过&8204;来，“嫂子,宗亮死活不&8204;让大家继续，你说怎么办吧。”
宗亮也随后而至，依旧是昨天上电视的那身西&8204;装，不&8204;想现在大部分人穿上身都松松垮垮，他&8204;因为个子高，长的又壮，把个西&8204;装撑了起来。
乔曼看着这帅气高大的小伙子心里&8204;就叹了口气，看着挺好的人呀，救了阿婆一命还上电视了呢。
怎么就杨说中，是周爱女最忠诚的狗腿子呢！
狗腿子宗亮跑到乔曼面前，一伸手就指上了乔曼的鼻子，说的也有理&8204;有据，“乔曼同志，你这样实在影响厂子的生产进度，我坚决反对。”
照理&8204;说，宗亮是一个销售，他&8204;的工作任务就是挨家挨户的上门推销牛奶，没&8204;权利管厂子里&8204;的生产任务。
这不&8204;是宗亮昨天上了电视，大家都觉得&8204;他&8204;有了声望，成名人了，即使他&8204;伸手管了，也没&8204;觉得&8204;有什么不&8204;对。
一群职工齐刷刷的围着，眼睛有神的瞅着乔曼，心里&8204;也在等着看好戏呢。
一个女同志，更何况还是从前一直在做家庭妇女的女同志，她能动生产吗？
厂子里&8204;的职工们，大部分心里&8204;都是这么想的，就是嘴上没&8204;说出来而已。
乔曼挽了一下前面的碎发，笑的特温婉，“这话怎么说？”
声音轻轻，温温柔柔，根本&8204;让人凶不&8204;起来啊！
宗亮顿了一下，又好像想起什么，手还是指着乔曼的鼻子，说的痛心疾首，“你懂什么叫生产吗？只有职工们在劳动，厂子里&8204;才能源源不&8204;断的产出牛奶。
我知道我这么说你肯定不&8204;懂，因为我问了其他&8204;人，当天胡厂长决定聘请你的时候，根本&8204;没&8204;有考察任何专业相关&8204;的问题。乔曼同志，我不&8204;否认还是有很多女同志觉悟很高，就比如咱们以前的周爱女主任，但你不&8204;能不&8204;懂装懂，打扰大家工作。”
说这话的时候，宗亮脸上是毫不&8204;掩饰的轻视。
踩一句乔曼，还得&8204;拐弯抹角的夸一句周爱女。
“你觉得&8204;我在不&8204;懂装懂，觉得&8204;周爱女觉悟比我高是吗？”乔曼的语气依旧温温柔柔的，但是，站在她身边的林春芳居然打了个寒颤。
“是！虽然我不&8204;知道为什么周主任会被撤职，但只是一时的。”宗亮把袖子放了下来，瞥了乔曼一眼，郑重&8204;的说道。
合着，这小伙子回来之后也没&8204;问周爱女干的好事&8204;，就先替她出气来了？
乔曼往前一步，直接逼到了宗亮面前。
身后就是墙，刚才还一脸义正辞严的宗亮突然露出了黄花大闺女一样的表情，四肢紧贴着墙，结结巴巴道：“你这是要&8204;干什么，咱们都是文明&8204;人，你可不&8204;能像外面那些小姑娘一样往我身上扑。”
乔曼反问道：“我得&8204;问问你，你知道只经过&8204;高温锅煮的牛奶里&8204;面还有多少细菌？为什么外面巴氏奶卖的红火，咱们的奶就卖不&8204;出去？厂子里&8204;的机器怎么开，怎么运转，现在国家规定的乳品每毫升牛奶细菌总数二百万，每百克蛋白质含量二点八克，厂子里&8204;的牛奶出厂的时候达标了吗？这些你都清楚吗？”
再一声冷笑，这一瞬间&8204;，她的气势可比宗亮刚才足得&8204;多。
“如果你都知道，那这个技术专员我不&8204;干了，跟胡厂长说明&8204;天你走马上任，如果你不&8204;清楚，那就老老实实干好你的销售，不&8204;要&8204;插手别人的工作。”
回过&8204;头，眼神一一扫过&8204;厂子里&8204;的职工。
刚才乔曼看的一清二楚，这些人眼里&8204;都是看好戏，都是轻蔑的呀。
现在轻蔑消失的一干二净，好些人不&8204;敢看她的眼睛。
“都别闲着，咱们今天清洗完了，明&8204;天就能开始生产巴氏奶，还怕卖不&8204;出去？眼看要&8204;过&8204;年，大家都想过&8204;个肥年吧？”
乔曼一声令下，这次没&8204;有一个人再拖拖拉拉的，全都跑到厂房里&8204;干活儿去了。
扭头看宗亮，乔曼问，“刚才我说的那些你知不&8204;知道？给我句准话。”
“我……我不&8204;懂。”宗亮垂头丧气的，也不&8204;敢去看乔曼的眼睛。
周爱女不&8204;是说这女人什么都不&8204;懂吗？怎么一张口说的头头是道，这不&8204;闹了个大乌龙吗？
对于专业知识这块，宗亮是心服口服了，“我先走了，你们忙吧，我今天的销售任务已经完成了。”
摆了摆手，宗亮往厂子门口走。
他&8204;们干销售的，只要&8204;干完今天的销售任务，来厂子里&8204;报个道就可以走了，一切看业绩说话呀。
“等等。”乔曼突然叫住了他&8204;。
“乔曼同志，刚才我冤枉了你，对不&8204;起，现在我向你道歉，但你不&8204;能不&8204;让我走吧？”宗亮刷的一下转过&8204;来，连连往后退。
他&8204;上了新闻，这两天一下子就火了，走到哪都有小姑娘打量。
再加上刚才那一出，给宗亮留下了阴影，他&8204;现在感觉自己就好比那故事&8204;里&8204;的唐僧肉，走到哪都被人垂涎着呢。
“算了吧，我爱人比你帅的多。”乔曼拍了拍林春芳，“小林，你跟宗亮说说，他&8204;敬爱的周爱女主任都干了什么好事&8204;。”
“宗亮，你先别走。”小林这下找到了扬眉吐气的机会，扬着眉高声道：“你最敬爱，觉悟最高的周主任昧下了咱们厂子里&8204;的员工福利奶粉，还转手掺上米粉给卖了出去，差点导致一个孩子成了弱智，她可缺了大德了！”
一开始宗亮还不&8204;当回事&8204;儿，随着小林越说越快，他&8204;这眼睛就越瞪越大，最后不&8204;住的在裤子上摩挲着。
“就这种人，你还替她来找麻烦？”
最后一句，直接把宗亮臊的头都抬不&8204;起来，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本&8204;来应该昂首挺胸的，现在却弓着腰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好了好了，咱们也快下班了吧？先上去做完一天的工作。”见杨春芳还要&8204;追出去看，乔曼立刻拉住了她。
“嫂子，你先上去，我……我有点事&8204;。”林春芳摸了摸口袋，好几次欲言又止。
一开始见面不&8204;怎么熟悉嘛，林春芳有事&8204;也不&8204;敢说，今天跟在乔曼后面吵了一架，还大获全胜，扬眉吐气的，心里&8204;那杆秤自然就往乔曼的方向倾斜。
对于懂得&8204;多的人，她下意识的会信任几分，想寻求帮助。
乔曼打开办公室的门，进去就看见两个儿子一左一右，像门神似的盯着自己。
“妈妈，你怎么懂那些的？！”自立攥着拳头，眼神好亮。
“看书呀。”乔曼一抬下巴，指着自己办公桌上的一厚摞书籍，不&8204;放过&8204;任何一个教育孩子的机会，“你们现在认识到读书的重&8204;要&8204;性了吧，要&8204;是我什么都不&8204;懂，刚才不&8204;就丢人了吗？”
自立点着头，嘴里&8204;还在砸吧。
乔曼盯着他&8204;的嘴巴，怎么觉得&8204;上面油汪汪的，“你们放学吃东西&8204;了吗？”
“吧唧吧唧。”
刚问完，自立后面就传来了小鱼儿的声音，小丫头用竹签艰难的捞着一根红色肉片，吃的嘴边都是酱汁，成了个小花猫。
“小鱼儿，这肉是哪来的？”乔曼拿起来端详了一会，突然问道。
“是哥哥买的！”小鱼儿一手指向了胡杨。
“我、我还有零花钱。”胡杨说着就低下了头，耳朵红红的，很不&8204;好意思。
其实不&8204;用说乔曼都知道，石小娟平时有点钱都给了相好的，要&8204;么就是给了她弟弟石小军，不&8204;可能有多少给胡杨的。
但就是这么点零花钱，他&8204;拿来给小鱼儿买肉串，给自立吃好吃的。
这儿子，你说乔曼能不&8204;心疼吗？他&8204;就是亲儿子了呀！
但是，嗅了嗅这块肉，乔曼突然笑了，“首先，我得&8204;表扬哥哥，买了零食不&8204;独吞，分给弟弟妹妹们吃。但是我忘了跟你们说，校门口的东西&8204;是不&8204;能吃的！”
三&8204;个孩子拉长了耳朵，好奇的看过&8204;来。
乔曼则是看着胡杨，突然拉长了音调，“如果我是个刻薄的后妈，现在一定把这肉全给哥哥吃，不&8204;让自立和小鱼儿动一口。”
“这是为啥啊妈妈？”胡杨还没&8204;说话，自立先给他&8204;打起了抱不&8204;平。
对，臭哥哥喜欢跟他&8204;争风吃醋，还闷闷的不&8204;说话，但一家孩子都平等。
自立觉得&8204;自己特别讲义气。
“因为这肉已经腐烂了，那卖肉串的人黑心呀，卖不&8204;出去的东西&8204;就留着继续卖给小孩，你们吃了以后会拉穿肠子，痛死的。但胡杨也是我儿子啊，看他&8204;拉肚子我也心疼，所&8204;以，咱们以后不&8204;吃校门口卖的东西&8204;了好不&8204;好？想吃什么妈妈给你们做。”
现在管理&8204;的没&8204;那么严格，很多人卖东西&8204;全凭良心，运气好碰上个卖的新鲜又好吃的，运气不&8204;好，遇上黑心的能拿放了好几天的肉给小孩吃。
反正重&8204;口味的调料一撒，再加上高温油炸，那股子怪怪的味道小孩也分辨不&8204;出来。
而刚才那些肉片上，就带着一股腐烂的味道。
“妈妈，我以后绝对不&8204;吃了。”小鱼儿第一个吐了吐舌头，就嘴里&8204;的那块肉都吐掉了。
胡杨则是已经开始掏兜，想把剩下的零花钱都交上来。
“钱你留着，买自己想买的，好吗？”乔曼一把给他&8204;揣回了兜里&8204;，“今天晚上咱们吃土豆炖鸡，再做个肉串。”
一声欢呼，这是自立的声音，没&8204;有一只鸡能逃过&8204;他&8204;的嘴巴。
……
定下了晚饭，乔曼先赶着他&8204;们去写作业，自己又坐到了桌子边。
看一看时间&8204;，等看完所&8204;有的书，差不&8204;多就是下班的时候了。
二十分钟之后，乔曼站了起来，合上书本&8204;，正准备叫孩子们回家，办公室门突然就响了。
“进来。”乔曼扬声说。
“小林，找我有什么事&8204;吗？你这是怎么了？”
门一打开，林春芳站在门口，手里&8204;紧紧的攥着一个东西&8204;，脸色有些难堪。
勉强一笑，林春芳本&8204;来准备进来的，突然又退了出去，“嫂子，咱们能找个地方说话吗？”
这就是涉及到隐私的话题，不&8204;想叫孩子们听了出去乱说了。
抬手关&8204;上门，乔曼跟几个孩子说了一声，让他&8204;们不&8204;要&8204;乱跑，就跟着林春芳去了隔壁办公室。
倚着办公桌，乔曼一脸疑惑，“怎么了这是，刚才还好好的。”
能看出林春芳内心挺挣扎，最后还是把手心儿打开，露出了拿着的东西&8204;。
这是一块红丝绒的布料，摊平展开，乔曼眼前闪过&8204;了一道金光。
“这是……金戒指？”乔曼迟疑的看着，“纯金的？”
“姐，你帮我看看是真是假。”林春芳一直在揩着头上的汗珠，想笑吧，笑不&8204;出来。
接过&8204;这枚金戒指在手上打量，乔曼端详着，也在思考着。
她上辈子过&8204;得&8204;苦，但临死前的那段时间&8204;真的没&8204;缺过&8204;好东西&8204;，自立富得&8204;流油，金戒指金项链，只要&8204;她看上了就买，乔曼是见过&8204;好东西&8204;的，在高端首饰里&8204;打过&8204;滚儿的。
眼前的这个金戒指毫无疑问是个纯金打造，而且纯度很高，样子也非常古朴，圆圆的一个小圈儿，最上面镶了一朵茶花，样子很精致。
“是真的。”乔曼斩钉截铁的说，“现在已经没&8204;人打的出这种戒指了，这是解放前的吧，哪来的？”
林春芳脸色更难看了，“我对象给的。”
嘴上说着这话，嘴唇却更加苍白，一点看不&8204;出高兴的样子。
“对象给的还不&8204;好？这说明&8204;要&8204;跟你求婚了呀，你怎么这幅表情。”
她顺手把这枚戒指抱在红丝绒布头里&8204;，又递给了林春芳。
没&8204;想到林春芳没&8204;拿稳，红布一下子掉在地上。
“叮”的一声清脆，林春芳赶紧下去摸索。
“嫂子你不&8204;知道。”林春芳的声音听上去特别不&8204;安，“我对象家里&8204;特别的穷，别说金子，就连个银子的都拿不&8204;出来，所&8204;以我父母一直觉得&8204;我嫁过&8204;去会吃苦，不&8204;同意结婚。”
“你没&8204;问他&8204;哪来的？”乔曼也站直了身体，表情严肃起来。
现在已经知道林春芳对象很可能是个骗子，他&8204;手上金戒指的来源就很可疑了。
“问了呀，他&8204;说是已经死去的奶奶留下的，传家宝。”
乔曼又拿起戒指端详了一阵，“他&8204;这么说也不&8204;是没&8204;有可能，但我得&8204;告诉你小林，上次有句话我没&8204;好说，你对象说放假出来的那天，我家秦见洲在部队忙到很晚才回来，你得&8204;上点心。”
林春芳哭丧着脸，“其实一开始我也没&8204;当回事&8204;，但后来你跟我说不&8204;要&8204;轻易相信任何人，我回去一想也觉得&8204;不&8204;对劲。”
“你对象叫啥名字？我回去问问他&8204;。”乔曼又出了个主意。
“可是……身份可能是假的，名字也可能是假的，我从处对象到现在还没&8204;有见过&8204;他&8204;的家人和朋友，就是因为他&8204;人好才死心塌地的过&8204;来的。”林春芳咬了咬唇，特别的纠结。
她从小到大没&8204;吃过&8204;苦，物质不&8204;缺，所&8204;以才一下子沦陷进了这个甜蜜陷阱。
为了对象跟家里&8204;人闹翻，来这么个人生地不&8204;熟的地方，结果对象居然是个骗子？
乔曼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林春芳还在犹豫。
照她上辈子吃过&8204;的亏，肯定是立刻甩了这种骗子，“我猜你是在想，要&8204;不&8204;要&8204;跟他&8204;玩完，对吗？”
林春芳点头，轻声说道：“嫂子，我刚才都在想，他&8204;对我这么好，即使他&8204;是骗子我也认了，我愿意跟他&8204;好好过&8204;日子。”
傻姑娘啊，一头栽进爱情海里&8204;出不&8204;来啦。
乔曼无心再劝，拍了拍她的肩膀，正准备说话呢，楼下突然就叫起来了。
职工在楼下喊着，“小林同志，你对象又来看你啦！”
林春芳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生动起来，犹豫了片刻，给乔曼鞠了个躬，“谢谢你嫂子，我先下去啦，你说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真的很谢谢你。”
说完，她拿上一早儿就装好的布包，迅速下了楼。
乔曼二话不&8204;说，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又打开那道木窗，身子探出去看。
一个跟宗亮差不&8204;多高的帅小伙，看外表是挺像军人的，但他&8204;腰杆挺不&8204;直，走起路来有点吊儿郎当。
这人究竟是不&8204;是个骗子，乔曼自己都搞不&8204;明&8204;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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