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不要脸,厂子亏空多长时间了,差不多有三四个月没发过工资,福利补贴就更别说了,但咱们全厂子没一个人抱怨,你说为啥,不就是想盼着厂子早点盘活了,大家高高兴兴继续上班吗?”
另一个职工接过话头,也是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几乎要给周爱女洗个脸。
“我自己在牛奶厂上班,我家娃三四个月没喝过牛奶,就因为厂子效益不好发不出工资,你周爱女倒是好,伸手一捞五千块钱有了,你是不是要死啊?来来来咱们今天一起死,我今天打死你个臭不要脸的!”
说着说着,几个情绪激动的都开始抹眼泪了,嘴里泼天的叫骂、诅咒着周爱女。
周爱女心里估计还忿忿不平呢,瞪着眼睛,嘴唇动了好几次,愣是没敢替自己申辩。
另外几个职工,要不是有宗亮拦着,能上去给周爱女挥几个大拳头!
要问职工为什么这么生气,不就是因为厂子效益不好!
厂子已经连续半年亏空发不出工资了,还出了这种的事情,万一机械厂觉得没搞头,直接给关了。
那这二十几个人咋办?喝西北风去?在家等死?周爱女这不是砸人饭碗吗!
要是住在农村倒还好,多多少少能从地里拔出个萝卜地瓜填饱肚子,城里一颗米都要花钱买,没了工作,要是下海又挣不着钱,可不就是一家人等死?
饶是有宗亮拦着,还是有人突破重围,上来给了周爱女一个大耳刮子。
啪的一声,真是下足了力气,直接给周爱女的脸上扇出了一个大手指印子。
周爱女捂着脸,心里的火也蹭蹭的往上冒,插着腰怒气冲冲的回复道:“要你多管闲事?!我又没从你口袋里掏钱,你凭什么打人?我贪钱,跟你有个屁的关系,狗拿耗子吧!”
“周爱女你再说一句没关系?以前贪钱,现在欺负人,前两天要不是乔曼拉住了人,小林不就让你给逼死了?”声嘶力竭的一声喊啊!
这时候周爱女跟厂子里职工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双方都怒气冲冲的瞪着对方,恨不得当场打起来。
胡厂长在旁边听他们吵起来了,又气又急,揉着太阳穴就问,“前两天又出什么事情了?谁能跟我讲讲?”
“胡厂长你是不知道,这个周爱女都快把咱们大家给逼死了,恨不得把牛奶厂改成她家的!”有个职工从人堆里挤出来,气得直哭,“她故意把□□藏起来,还吓唬林春芳赔钱,林春芳人又实在,想来想去竟然要跳楼。”
胡厂长见多识广的,都被周爱女的所作所为吓了一跳。
抬头一看,那边周爱女还在振振有词,“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忘了!”
又是啪的一声,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敢嘴硬,不知道从哪伸出来的一只手,照着周爱女的脸又是一个大嘴巴子。
周爱女被连打了两个大嘴巴,左右脸颊都高高地肿了起来,气得脸红脖子粗,捋起袖子就要跟其他人撕打在一起。
胡厂长拿着□□,几个大步走到周爱女面前,握着□□的手都在发抖啊。
周爱女不觉得羞耻,他都觉得羞耻!
“你现在跟我说说,这□□上差了五千块钱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你虚报价格?”胡厂长厉声质问了一句。
周爱女眼睛就死死的盯着地上一块石头,脑子里也在疯狂的思考借口,想想怎么才能把这件事情遮过去,在没有想到好借口之前,她一个字都不说!
“你不说话是吧,小邢,去,按照这张收据上的地址,把他们单位的领导和开票的找过来,咱们当面对质。”胡厂长又是一句,转身把跟在自己身边的年轻人叫了过来,吩咐道。
周爱女一转身,想阻止来着,被胡厂长瞪了一眼,不敢说话了。
很快当天的领导和周爱华都被叫了过来,周爱华来的路上就意识到出了事。
他比周爱女胆子小点,否则也不会只敢猥琐的揩油,进牛奶厂大门的时候头恨不得闷进□□里。
跟他一起过来的领导在路上已经听小邢讲了事情的大概经过,进来正准备跟胡厂长说话,突然就看见了乔曼。
“你不是昨天来买机器的那个办事员吗?”他一脸惊愕道。
乔曼从人群后面走出来,不好意思的解释,“是我,昨天骗了您,我其实是这家厂子的技术专员,只是为了弄清楚价格究竟有没有问题,才去买了这台机器。”
乔曼又问了一句,客客气气的,“那台机器还在你们厂房,我动都没动过,还是可以退货的吧,就是浪费你们时间了,是在不好意思。”
“不用觉得浪费时间,相反,我们要感谢你替我们公司抓住了一个蛀虫。”领导摆了摆手。
一转身,脸色严肃的跟胡厂长解释起来,“我听说这件事情之后立刻核对了一下账目,发现周爱华开的是阴阳□□,也就是说,他给我们记的是三万一,但开了三万六的票据,人我也给带过来了。”
这时候,周爱华被人推了一把,也给站到了他姐姐身边。
胡厂长和周爱华的领导就在一起核对账目,本来是要回办公室的,但厂子里的职工愤怒的厉害,闹着让他们公开核对,只能就在院子里一张一张的看。
“净乳机,一万五千八。”
胡厂长身边的小邢立刻跟上,“领导,这票据上写的是两万三。”
一来一回的对账,最后小邢拿来计算器,按了按,“一共一万二,比真实价格多了一万二。”
跟乔曼算的分毫不差。
一万二说出来,周围的职工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恨不得上去把周爱女给撕了。
公开处刑不过如此!
周爱女平时爱面子吧?喜欢被别人吹捧吧?
现在她最瞧不起的普通职工,人人走过来都得唾她一口,她还憋屈的不敢骂人。
“臭不要脸的,一家子都臭不要脸!”门卫大爷都气不过,走过来一口痰差点唾在周爱女脚面上,吓得她赶紧跳开。
“咋的,你还敢动?贪了这么多钱还有脸来上班。”门卫大爷忿忿的骂了一句。
周爱女姐弟俩谁也不敢看了,恨恨的盯着乔曼,现在他们全明白了,要不是乔曼看出了□□上价钱的猫腻,这件事情根本不会暴露。
说来说去还是乔曼,怎么又是她!
想上去跟乔曼对打的心思都有了,但只要她上前一步,旁边职工就会嚷嚷起来,“你给我站好了,眼睛往哪看?你那是啥眼神?贪污犯!”
“胡厂长,咱们还是先商量一下怎么处罚。”乔曼走到胡厂长身边,看他气得直喘粗气,连忙说道。
胡厂长转过来,赶紧喝一口水,这才叹着气说,“要你看,应该怎么处罚?”
看出胡厂长已经气过了一阵,开始犹豫起来,乔曼立刻说,“我觉得应该报警,一万二不是个小数目,难道不应该交给来处理?”
报警两个字一出,周爱女扶着墙,脑瓜子都是懵的,差点腿一软给跪下了。
一旦报警,她就要坐牢,她要是坐了牢,她儿子身上不就有污点了吗?
想到儿子,周爱女脑子里清醒了一下,突然大吼一声,“不能报警,我有办法,我赔钱总行了吧?我要打电话把我老公叫过来,既然我,认赔总行了吧?警察来了我也那句话,我赔钱!”
说完,她拖着发软的腿脚,居然一个蹦子蹦起来,撒丫子就跑进了厂长办公室。
那是单独在一楼的办公室,里面有着厂子里唯一一台电话,专门用来跟客户联系的。
“周爱女还想打电话,咱们进去把她抓出来,她不会是想给别人打电话跑吧?”
站在旁边的几个职工刚才还没反应过来,几秒钟之后立刻往办公室里跑,拉着周爱女的胳膊连拖带拽的。
周爱女死死的抓着办公桌,场面闹的特别凶,她一回头,咬牙切齿的瞪着几个来拖着自己的职工,索性也不掩饰了,威胁道:“我说了,让我打电话,真以为我拿你们没办法?”
毕竟职工都拖家带口的嘛,还有那句话,横的怕不要命的,真逼急了周爱女指不定会干出什么来。
“好了,你们先出去,我来看着她打。”乔曼走进办公室,安抚了一句。
几个职工退出去,乔曼就站在周爱女旁边,一抬下巴,“不是要打电话?拨号码吧。”
回过头,周爱女半跪在地上,拨号的时候手一直在抖。
好不容易电话拨通了,嘟嘟嘟……
短暂的等待之后,电话那头被接了起来。
“向明,你快过来一趟,我现在在厂子里。”周爱女开口就是胡搅蛮缠,“你不知道,我快被他们欺负死了,一群人现在都要把我逼死啊,你赶紧过来一趟吧。”
乔曼就站在旁边,但周爱女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在电话里跟自己的丈夫一顿胡说。
周爱女毕竟气昏了,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根本听不懂她究竟想说什么。
过了一会,乔曼就听见电话话筒里传来一声呵斥。
“你想清楚了再跟我说话,挂了!”
这要是挂了,她丈夫不来,周爱女岂不是又要装疯卖傻浪费时间了?
看一眼墙上挂着的钟表,已经快中午了,乔曼忍无可忍的上前一步。
“你要干什么?”周爱女警惕的转过头。
她现在精神已经快崩溃了,任何刺激都能发疯。
乔曼伸手按了个免提,周向明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打算一会周爱女要是还说不清楚,就找个人进来说说情况。
被丈夫呵斥了一通,周爱女反而冷静下来,哆哆嗦嗦的握着电话通,“向明,我在厂子里出了点事情,你赶紧赶过来,记得多带点钱。”
“什么事?”她老公在电话里不耐烦的问。
周爱女哪敢说真话啊,只能含含糊糊的说,“工作出了点失误,反正你赶紧赶过来吧,咱们到时候再说。”
“我下午到。”
乔曼走到小楼门口的时候,正好听见周向明在跟胡厂长寒暄。
“这次的事情不好意思,给你们的工作添麻烦了。”周向明给胡厂长递了根烟,不住的说着。
胡厂长看上去也很客气,不断的点头,“这话不能这么说,我也有管理不当的责任。”
“钱我一定照赔,只要你答应的事情办到,另一部分钱我立刻打在厂子的账户上。”周向明自己也叼了一根烟,啪的点燃打火机。
火光映照了他的眼睛,目光不经意的瞥向周爱女,那眼神让乔曼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好,我回去跟领导商量一下,暂时还不能给你答复。”胡厂长挺为难的。
“没关系,只要你不往上报就行,咱们的合作还是一样继续。”
最了握手,周向明都兜里掏出了一个车钥匙,往门口走。
周爱女本来跟周向华一起站在门口的,连忙凑了过去,兴冲冲的就问,“怎么样了向明,我的工作保住了吗?我要去坐牢吗?”
乔曼一听这话,眉头就是一皱。
都这个时候了,周爱女居然还想保住工作?她老公又怎么说?
乔曼没有着急上楼,在旁边冷眼看着。
一身工装,看着灰扑扑的,掉进人堆里都不起眼的周向明捏着烟头,一口浓烟吸进肺里,眉毛抽动两下,仿佛忍无可忍一样。
他突然把烟头往周爱女脸上一砸,扬手就是一个耳光。
这跟职工那种为了泄愤打的可不一样,周向明手劲儿特别大,周爱女一声尖叫,嘴里蠕动了两下,居然吐出了一颗带血的牙齿。
旁边的职工全都吓了一跳,互相对视着,几乎都蒙住了。
这男同志也太嫉恶如仇了吧?又或者是心疼钱?再怎么样也不应该下这么重的手。
乔曼赶紧往前两步阻止道:“同志,咱们有话说话,别动手好吗?”
周向明闭上眼睛深吸了两口气,分明刚才还是一脸怒容,再面对乔曼的时候已经调整好了。
“不好意思,我不动手了。”他点了点头。
乔曼于是往旁边走,就看见周向明指着周爱女的鼻子,“这是最后一次,我告诉你,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你给我安分点在这里工作。”
“贪污,你知道查出来要坐牢吗?”他咬牙切齿的说,“我不止一次警告过你,在家安分点,别惹事,你怎么做的?”
大庭广众的,还是在这么多曾经的手下面前,被丈夫扬手就是一巴掌,周爱女捂着脸嚎的喉咙都哑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爱华娶不着媳妇,家里让我多赚点钱给他当彩礼,这样才能有姑娘愿意跟他。我问你要你又不给,我除了这样,还能怎么办?”
说着,她又呸的吐出一口血,期期艾艾的问,“我不用坐牢了,那爱华的工作?”
刚才周爱华的领导来了,跟胡厂长核对了一下,发现自己的手下居然有这种人,特别干脆利落的就把周爱华给解雇了。
他是私人老板的员工,工作说丢就丢,没什么可以回转的。
周爱女还想给弟弟谋个工作,现在已经娶不着媳妇了,没有个正经工作不是更难找?
周向明冷笑了一声,“工作?我给他找了多少工作了,就是个废物,断根了更好。”
周爱女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周爱华走过来一胳膊把她肘起来,犯怂道:“算了姐,我自己做生意还不行吗?我去摆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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