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夏没有把幸介几个孩子仍在织田作之助那就不管了。
她这样想过,但每过一段时间,她就会在不经意间路过那里。
每次一路过,她就会想:来都来了,就去看看好了,反正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
然后她就会敲西餐店的门。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去看他们,源夏总会发现手边有一些没用的东西。
她想着,反正也没用,就用来打发咲乐好了,免得她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她,烦死了。
对此,最大的男孩,自认是五个孩子重最成熟的人,幸介表示:“迅姐偏心!我也想要啊——!”
源夏:“闭嘴啦!你个男孩要什么毛绒兔子!”
幸介:“迅姐都可以有我为什么不能?”
源夏怒了:“哈?!你小子什么意思?我不是女的吗?!”
幸介:“迅姐这么凶残,和男的没区别啦!”
“臭小鬼,我就让您尝尝什么叫真正的残暴!”源夏撸起袖子一把按住幸介脑袋上,活生生把男孩摁矮了半截,她快速粗暴地揉了一把幸介的头发,把男孩的发型完全揉乱了。
越来越臭美的小鬼立马跳起来。
“不要动我的发型啦!”幸介捂着脑袋,“我以后可要成为很厉害的黑手党,发型很重要的!”
源夏的笑容消失了。
冷冰冰得看着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幸介感到不妙,硬着头皮重复一遍,“我以后要当一个超级厉害的黑手党,你不可以再弄乱我的发型了。”
源夏一把捏住幸介的脸。
“不行!什么黑手党,没门!”
“呜呜呜呜——”幸介的脸在源夏手里,他控制不了自己的面部肌肉,只能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没用商量的余地!”源夏直接下了判书,“去考麻省理工!未来属于计算机,给我挣个世界首富回来,听到了吗!”
幸介捂着被捏疼的脸,“世界首富什么的也太离谱了吧!”
“世界第二富也可以,我不挑的!”
“让你做世界第二富的姐姐真实委屈你了!”
“知道就好。”
“我是在讽刺啊,讽刺!”幸介气得跳脚。
“真是的。”幸介嘟嘟囔囔地抱怨,“织田作就是黑手党啊!”
源夏在心里给织田作上了全套她知道的人类最残酷的刑罚,尤其是最最残酷的那几种,她多上了几遍。
笑嘻嘻地告别可爱的弟弟妹妹们,冲下楼立马就变了脸色,要找织田作的麻烦。
可惜她每次去都碰不到织田作,他们谁也没故意躲着谁,但愣是一次都没遇见过。
训练结束后源夏又去看西餐店看咲乐他们,顺便从训练场里拿了一把免费发给他们当武器的匕首当礼物送给咲乐。
反正这玩意做得还精细,还不限量供应,不喜欢还能卖废铁,不拿白不拿。
“女孩总该有点防身的东西。”源夏坐在那懒洋洋地说。
五个孩子盯着这个和周围温馨的环境一点都不配的礼物面面相觑。
源夏陪孩子们玩了一会,成功从西餐店老板那要到了织田作之助的公寓地址。
“小姑娘可别失望。”店主靠着吧台跟她开玩笑,“小织可不喜欢没发育的女孩。”
源夏咧嘴一乐,“那可不一定,港口黑手党恋|童|癖数量可不少。”
店主也乐了,他朝源夏挥挥手,恭祝她马到成功一举拿下织田作,正式从咲乐的姐姐变成妈妈,然后被从二楼下来想送送源夏的咲乐踢了一脚。
源夏直奔织田作的公寓,到地方却发现男人还没回来,她取了两根发卡,撬开了公寓的门。
独居男人的公寓算不上干净整洁,但也绝算不上乱,卫生似乎打扫得不大勤快,但好在东西都很有规矩,每个东西都在他们该在的地方。夕阳斜照进来,照到一张书桌上,那是整个房间里最乱的地方,可以看出男人花了许多时间坐在这里。
源夏从桌面上拿起一沓文稿,似乎是一部正在创作的小说,纸面上有不少删改的痕迹,第一面上光名字就改了五六个,字迹乱糟糟地堆在一起,看不清现阶段的书名是什么,凭着上辈子日本文学史的那一点记忆,源夏勉强得辨认出似乎是《夫妻善哉》。标题辨认不清,右下角的的作者名倒是清清楚楚地写着“织田作之助”。
源夏理所当然得对这个世界唯一一个还在写作的人写的小说产生了兴趣。
这个世界的织田作之助自然不会和上辈子源夏知晓的织田作之助写出同样的作品,至少黑手党织田作可没文学家织田作那么熟悉关东,更别提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和职业造成的文化差异和性格之间的差异而导致的着重点不同。
若以学院派挑剔的目光来看,这并不是一部优秀的作品,废话和没必要的描写太多,主线模糊不清,没有一个清晰的起承转合。以大多数读者的目光来看,这也是一部不讨喜的作品,没有突出的主角,没有反派正派,没有强烈的戏剧冲突,没什么爽点也没什么搞笑的内容。
但源夏很喜欢,若非温柔且心细的人,绝对写不出这样的文字来。被子上的太阳味和下午五点的阳光都从墨间纸间透露出来,让源夏翘起了唇角。
织田作之助踢开门,在准星上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抱歉。”
他犹豫一下,把枪放回枪套。
源夏恋恋不舍得把目光从小说上移开,她眉眼中还带着没消逝的笑意,声音里沾染了些。
“你用枪?”她问。
织田作点头。
于是源夏从腰后掏出一把枪,她从训练场顺来的,她左手举枪瞄准,动作又标准又稳。
织田作看着黑黝黝的枪口想,若是她开枪,他的脑袋崩出的脑浆粘在地毯上一定不好处理。
“嘣——”源夏嘴中发出一声模拟枪响的叫声,将手收回放在唇边吹了吹枪口不存在的硝烟。
织田作还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她。
源夏刚看过他的小说,心情很好,对他道:“这时候你应该像被枪击了一样倒下。”
“是吗?”织田作恍然大悟,他觉得似乎哪里不对,但是源夏又没有骗他的原因,所以大概是他的错觉。
织田作慢慢倒下。
不过他的模样比起被枪击到更不如说太累了。
源夏从喉咙里发出一阵笑声。
她走到织田作身边,举着枪俯视着他。修长的腿抻开,风衣外套散在地上,薄薄的衬衫挡不住强壮的肌肉,不仅不像恐怖的枪击案现场,还说不定能让一部分女性食指大动。
“死透了吗?”
织田作理智得分析:“按你刚才的角度,子弹应该会从我的右眼穿过大脑,最后打在墙上,我的脑子会炸开,所以应该死透了。”
“哼都死了还能说话,再补上一枪好了——嘣”源夏再次发出一声模拟枪响的叫声。、
又问:“死了吗?”
织田作没说话,点点头。
“完了。”源夏面无表情地说,“我打死了我最喜欢的作者,他的小说再也不会更新了,我也不活了。”
源夏把□□放到太阳穴。
嘣得一声,她躺到织田作之助身边。
他们静静得躺在地板上,距离彼此一拳远,肩并肩看着天花板上肮脏的污渍,那是屋子之前的主人留下的,打扫起来太麻烦于是就被留下。
夕阳从墙上划过,直至再也消失不见。
一片黑暗之中他们谁都没说话,只有彼此的呼吸声纠缠在一起。
“喂,织田作。”源夏忽然叫他,“你身上怎么这么脏?”
织田作指了指嘴巴。
源夏补充设定:“你可以说话了,因为我也死了,死人和死人说话是没关系的。”
织田作之助松了口气,慢声慢调地解释:“今天处理了一枚哑弹,快要结束的时候爆炸了,拼了命才躲过一劫。”
“趴到地上了吗?”
“对。”
“怪不得,风衣也脏了,鞋子也脏了,连头发里都是灰。”
“对不起。”
源夏毫无芥蒂地接受了织田作的道歉,“一会要好好洗澡啊。”
“一定。”
“用过草莓味的洗发水吗?推荐哦。”
“啊,我会试试的。”
“需要剪头发吗,我理发技术还不错。”
“真的吗?那就不好意思了。”
“居然就这样接受了吗?”
“不行吗?”
“嗯,因为我其实不是很想给你剪头发啦。”
“唔。”织田作似乎有点遗憾,“那就算了。”
“不。话都说到这了,我还是给你剪吧。”
织田作不知道为什么源夏忽然变了注意,但他真心感谢,道:“谢谢。”
源夏笑了笑,她好奇地问道:“你想转行做作家吗?”
“对。”织田作回答,“想要写小说。”
“不错嘛。”源夏道,“以后没准要叫你前辈呢。”
织田作转过脸来看她,黑暗中少女的脸并不清晰,但他还是能感到比起上次见面,源夏如同她这个年龄的女孩那样急速的长大了,脸部的轮廓还没完全摆脱幼稚而又已经添上孩子不会有柔美,散发着她这个年龄阶段独有的年轻气息。
可她此刻以一种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凄惨神态,孤独地躺在地板上,像是浑然不止有人在注视着她,眼光定定得看着空中不存在得地方,嘴角紧闭着,眼底有种疯狂的迷茫。
织田作像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酝酿半天只吐出一句“你也想写小说啊。”这话烂得他都想打自己。
“是这样想得,但准实现不了。”
织田作觉得很可惜,他问:“为什么?”
“因为现在我就是你的后辈啊。”
源夏左手举起枪,转动一下,把枪托底下的港黑标志给他看。
织田作用眼神描摹着港黑的标志,目光变得幽深,他毫无疑问回忆起了自己被训练的那些日子。
“没再杀人了吧?”他突兀地问。
源夏睁大了眼睛,她下意识转动枪口,就要朝织田作开枪,可男人用他那双眼睛平静得看着他,对于她得枪口正对着他这件事熟视无睹。
他们沉默着对峙了几秒。源夏叹了口气,把枪甩开。枪碰到墙边,发出碰撞声,可源夏和织田作谁都没理他。
“没了。”她半吞半吐得说,“那是我唯一一次杀人,之后再也没动过手。”
“唔。”织田作听出源夏不想聊这件事,只能拿自己说事:“有一个告诉过我:撰写小说,就是在描写人类。是描写人类在怎样生活、要怎样死去。所以我觉得,既然要写作的话,就不能在杀人了,虽然有点幼稚,但我是这样觉得的。”
他的话很没有逻辑,不管是内容还是句与句之间的关系,但源夏就是奇妙得懂了。
源夏忍了又忍,可还是忍不住,口气生硬得问他:“那为什么不退出呢?”
织田作没说话,他似乎成了黑暗中得的雕塑,那双眼睛的焦距消散在黑暗中。
“为什么不退出呢,织田作之助。”漆黑一片的环境里,源夏的声音颤抖起来。
“没办法退出的,对吧?”她绝望地问。
半晌,织田作终于“啊”了一声。
源夏一下子笑了,那笑容还没有完全舒展开就变成一个哭脸,她又试着拉起嘴角想要露出笑容,可每次都失败了。
她伸手拽住织田作的的衣服,把身体蜷成一团,努力呼吸,胸脯剧烈起伏得喘息起来。
织田作伸手环住源夏,拍了拍源夏的后背。
源夏忍不住,泪水如决堤般涌了出来,她哭起来没有声音,只是静静流泪,泪水浸透了她得眼睛,泪水沾湿了织田作的衣服,雾气蒙蒙的眼睛迷离得看着他,使他没法不怜惜她。
织田作像是安慰孩子那样安慰她,这让源夏回到了童年,她小时候从没人安慰她,所以她也不哭,长大后更没哭过,哭得这样凶着实是第一次。
她感到难为情,但织田作天生就有一种让人感到温暖得气质,似乎在他面前哭泣并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
她打着哭嗝,困难得吐出一句话:“我后悔了织田作。”
“我不想当黑手党。”她的泪流得更凶,“我不想当黑手党。”
她重复着一句话,直至体力不支,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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