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茜茜只觉得系统和她开了个大玩笑,玩的是她,笑的是围观群众。
擦!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内心里再怎么抓狂,作为一名演艺系高材生,她还是很快调整好状态,尽职尽责地扮演起原主。
“”秦璎久久沉默,妩媚的凤眼仿佛失去了神采,黯淡无光。她整个人蜷成一团,以防备的姿态抱膝不语。
慕夜揽住她的手臂被挣开,尴尬地举在空中不上不下。但是他不在意。因为比起这些,秦璎现在的状态才是最可怕的。
这个样子的秦璎他太熟悉了。那年她第一次杀人之后,就是这样的——
幼小的女童一身粉襦裙上染满了血迹,她双目无神直视前方,整个人抱着膝盖瑟瑟发抖。两名混混的尸体还在地上,死相凄惨。
“阿璎”一旁倒地的沈睿挣扎着试图靠近她,没想到,却等来秦璎狠狠一鞭子抽在他身侧。
“别碰我!!”秦璎哆嗦着退后,像是认不得他,“谁都不许碰该死是他们该死的不是我!!!”
语无伦次,她是受了极大的打击。
后来,在沈府的人找来之前,宫里的人就先来了。然后她被带回宫去,一直到他从大秦回来,才再见到她。
那时的沈睿已经不是原来的沈睿,而秦璎,更是变得彻底。
初到江心亭那日,秦璎包下了整条船,愣是让意图染指沈家公子的人一个个哆嗦着离开再不敢踏足。
南康郡主的人,谁敢动?
沈睿依然记得那次再见,她从阶梯上走下来,华贵得像只凤凰。她幼年的娇蛮直率全然消失,整个人透着上位者的冷酷,粉红鹅黄的少女裙衫也换了烈烈红衣。她不再闹,举手投足优雅如风;她不再笑,眼角眉梢皆是威仪但变得最多的,还是她常年行走于宫中战场,逐渐消失的单纯温柔。
那一次她把自己封锁起来,他失去她一次。这一次她又把自己锁起来,是不是意味着,他又要失去她了?
二人之间沉默得诡异,好半晌之后,秦璎先动了。
她用那只骨瘦如柴的右臂撑起自己,许久没有活动过的关节一阵咔嚓声。然后,她颤巍巍地下地,几欲跌倒终于挣扎到梳妆台前。
借着模糊的铜镜,她和里面那个瘦得脱型的女子对视。
那不是她!
秦璎愕然摇头,怔愣着抬手,疯狂地揉搓自己的脸。
那个人不会是她!她不会变成这样!
“不要!不要!”她崩溃掩面,狠狠扫落桌上的东西,女子的粉盒裂开,脂粉染白地板,“不是我!这个人不是我!!不是!!”
慕夜见状,身体一僵,下一秒脸上出现久违的温润焦急。
这应该是沈睿了。
他抱住她,不理会身体里另一个疯狂夺取身体的人带来的意识撕裂感,轻声安抚,“没事的阿璎,没事”
“不是我我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不要看我!”她胡乱捂住他的眼睛,哑着嗓子哭喊,“阿睿,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沈睿任由她的手放在自己眼上,被挡住的眼眶里滚出一行浅浅的泪线,“他把你变成什么样了”他的心痛,愤怒,悔意那么多情感无处宣泄,最终化成了泪滴划下。
他经历了那么多苦难,那么多悲哀,都没有流泪。但是,今天,她哭了——
所以他也哭了。
【玩家解锁新技能——“泪光盈盈”】
系统一提示,茜茜知道,差不多该收了。什么事都得有个度,即使是挑拨离间的事也要点到为止,不然就过了。
她的打算是先把沈睿和慕夜隔离开。距目前观察,这两位之间是可以沟通的,而且明显暗人格占上风。要想除掉暗人格,不借助沈美人帮助几乎不可能。
若是以前或许还可以,但秦璎的身体现在已经千疮百孔,根本禁不起折腾。
悄悄眨了眨眼,她故作疲惫地靠在沈男神怀里假寐,后者十分贴心地抱她上榻。
第一步结束,薛茜茜已扑街┗┛
“系统,这一关是只要抹杀就行了吗?”躺好之后,她在心里默念。
【是的,玩家只需抹杀暗人格,即视为通关成功】
“那抹杀就是指杀死吗?”
【抹杀,即意识消灭,注销脑电波,俗称灵魂灰飞烟灭】
听到这一句,联系到起初系统威胁说的抹杀,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尼玛我还以为抹杀就是单纯杀,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想不到是灰飞烟灭啊啊啊?!那抹杀了之后不是
茜茜一下子呆了,她眉毛一挑,不确定地问道,“如果抹杀了暗人格那沈睿呢?他会怎么样?”
【暗人格为负面情绪集合体,长期存在会逐步吞噬本体,抹杀后本体占主导权】
也就是说,杀了慕夜,沈睿才能活着。问题是,要怎么杀他?
一个有些恐怖的答案,在她心头呼之欲出。
很多年之前茜茜看过一部老电影,恶魔附体在主角恋人身上,主角为了救恋人,只好杀了她。当时她就想过,如果自己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现在看来,只有一个办法——
杀了恋人。
“如果最后沈睿和暗人格一起死,算不算抹杀成功?”抵制着罪恶感,她不确定道。
【暗人格接受抹杀,即视为攻略成功】
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茜茜脑子里隐隐约约有了个计划。
杀了沈美人她是断然做不到的,但是换一种方式,让慕夜以为被杀,能不能达到她预期的那个效果?
自从醒来,秦璎除了起初,再无情绪起伏,只是变得寡言。
她还是喜欢红色的衣饰,日日穿着红衣,披着红裘,在纸上用红墨作画。
这里是一处山谷,周边青山绿水,云雾缭绕,颇有些世外桃源的清净。他们就住在他建的一处木屋里。
每个早晨,沈睿,亦或是慕夜,都会上到山顶,采集初露带回去为秦璎煮茶。
她从小喜欢梅花茶,爱那无糖却甜,清新微苦的香气。
秦璎的反应是淡淡的,一如既往的沉默。哪怕是他对她微笑,她的唇角也没有上扬半分。
但他不在意。这样的生活他期待已久,只有他和她,没有杂人,没有世俗,没有皇城阴谋杀戮她和他归隐山林,朝作夜寐,一天天看着春花绽开,夏虫复生,秋叶泛黄,冬雪落满头。
这个时候,他会为她披上披肩,同她携手漫步谷中。一路走来,细雪纷纷下。
仿佛真的是执子之手,白头偕老。
一年时间过得很快,因为隔绝了外界,秦璎几乎没有感觉。她的身体渐渐好了,人也长回原样,只是仍然要消瘦些。
四年前的伤在她肩头留下了永远的刻印,也留下了永远的恨。四万人的枉死如今也长成了她的心头刺。
不拔,就只能越刺越深。
又是一个雪天,她起得很早,天都还未亮。沈睿把她抱在怀里,二人未束的发纠缠不清,显得很是暧昧。
“睡不着吗?”慵懒开口,男子温润一笑睁开眼,黑玉墨眸明亮澄澈。
“今天是个大日子。”她与他对视,眼里跳动着久久未见的火苗。
闻言,沈睿又是一笑,“什么好日子?同你前几日偷偷寄的信有关?”
他知道她先前总是一个人写写画画,前两天把那些东西绑在信鸽脚上,一股脑寄出去。
四年了,他终于再看到她的笑,依然华贵妩媚,仿佛牡丹盛开,“阿睿,时候到了。”说这话时,她的表情有些扭曲,“齐盛北,的死期到了!”
她忽而坐起身,右手一挥,强劲的内功击碎了窗边花盆。
“你”他诧异地看她。
秦璎的墨发飞扬,她的唇瓣,指甲,还有左颈血管都泛紫,看着很是骇人。偏偏她像不在意,整个人轻松愉快到不可思议。
“阿睿,看,我的武功回来了!”她眼里闪烁着疯狂,“今天就是齐盛北的死期了!”
这副模样
沈睿略一思索,随即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近乎颤抖出声,“阿璎你你服了血红散?”
血红散,因色泽红似血而得名。攻心剧毒,服下三秒就该暴毙。但若将之与梅花融合服用,则可在短期内功力大增,但不出十天,便会爆体而亡。大多数人都是等不到十天的,不过一天就死。习武之人除非有千军万马要打,否则绝不会选这法子。
因为朝堂之上,武林之中,唯有一人曾撑到了足足十天方才死去,那个人,就是秦璎的父亲。
当年,秦将军为国服毒;如今,秦璎也为国服毒。
差别只在一个是护君,一个是弑君。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脑中猛地一痛,强行压制住慕夜后,起身握着她的肩膀怒吼。
他知道她一直是骄傲的,但是没有想到这份骄傲,已经教她可以舍弃性命去捍卫。
“你看啊!我的武功回来了,齐盛北死定了啊!你不开心吗?我们的仇就要报了!”她已经走火入魔,此刻听不进他一句话,“我南康一生,你沈府满门,还有卫国四万兵将的命,全部都要齐盛北,血、债、血、偿!”
他看着她,只觉得坚持住理智的最后一根弦断了。他挣扎,不想让那个疯子占据身体,但是他失败了。
[我会和她一起死的]久违的暗人格说着,尾音上挑,[我从一开始就说过,只有一起死了,她才不会离开。]
不要
沈睿拼命挣扎,不愿被他拖拽回意识中。
不可以杀了她
最后,他的意识彻底消失,眸光黯淡。
短暂的失神之后,慕夜笑了,他说:
到最后,我们还是一起死。
江心亭
江心悦靠着窗户懒洋洋望月,罕见地一身红裙,袖口繁复的纹路昭示着其主人气质之华贵。
这是秦璎送她的裙子。
眨眼间就过了四年,她也战死四年了。
惆怅地叹口气,她举杯对月一笑,娇脆的少女音经过时光磨炼,如今也变得更为沉定,“你啊你,说走就走了早知道你这人三年都不来看我一趟,那日在江心亭,便邀你一醉方休了!”
月下游船一片寂静,唯闻江水翻涌声。等了许久没有人回应,她似不满瞥嘴,收手饮尽杯中酒。
“老板,方才有只信鸽送信来。”掌柜突然出现,毕恭毕敬朝她福身。
“你是呆了太久觉得规矩没必要了?”女子冷冷一哼,“你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掌柜没有被吓到,也没退下,反而抬头看她,“老板,那信鸽”他似乎犹豫一下,这才开口,“那信鸽是红色的”
普天之下,唯有一人,嗜红如命至此。
江心悦一顿,整个人弹起来,急急问道,“信呢?!”
掌柜双手喷着封薄薄的信奉上就识趣退下。白纸红印,是她一贯的作风。
一把撕开信封,抽出里面折叠工整的宣纸,待看清一瞬,她只觉得胸口一紧——
纸上是通篇的红,画着一匹栩栩如生的汗血宝马,马背上有一人手握红缨枪,冷眼与她对视。背景是卫国王城宫殿前,一轮血红的圆月照着熊熊燃烧的北辰宫。
她懂她的意思。
浴血重生,亡人归来,血月之夜,血洗皇宫。
她没有死。她也死了。原来的秦璎死了,待到月圆归来的人,是从地狱踏着仇恨归来,要齐盛北血债血偿的恶鬼。
北辰宫
“皇上,江心亭有动静。”女暗卫跪在殿下,黑纱敷面,“南康郡主的血鸽送信来了。”
殿上主位坐着的男人单手撑头,嗤笑时的轻蔑毫不减他风华绝代,“朕就知道,南康是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他半敞衣襟,隐约可见胸膛上纵横的伤疤。
“去,叫罗宏带兵守城,不出意外,明晚,她就该来了。”他把玩着自己的发丝,右手无意识抚摸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记住了,抓活的。”
暗卫低低应声,“属下遵命。”
悠闲地踱步至窗边,注视着空中即将圆满的弯月,皇帝一笑,丝毫没把自己即将受刺放在心里。
他只是不断抚摸着那枚翠玉扳指,眼里的漩涡意味深长。
稍微会看玉的人都懂,那枚扳指成色普通,是市井小民才喜欢的货色。只是没想到一代帝王,竟会对此如此珍重。
清冷月光从窗棂照进,他微闭眼,细细体会着冬夜的寒冷。
“小九。”
少女娇脆的声音忽地入耳,他一惊,循声看去。
然而屋中空无一人。
看来又是幻觉了。齐盛北苦笑,笑着笑着,他的额角爆出青筋,攥紧扳指双手环抱住自己颤颤蹲下。
她永远不会再那样叫他;永远不会再对他笑;永远不会再拥抱他
因为他已经,再也见不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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