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御府八百里快件,何止七晋国主司磊,还有司伯公与谢广的快件。
谢氏的信兵每到这一刻忙的晕头转向,南域的快马都跑死好几匹。
今日,又一信兵下马时,在谢兰芝跟前摔了个跟头,摔得不轻,信兵急急地递上快件:“大元帅,战报!”
谢兰芝走过去扶起信兵,信兵吓了跳,赶紧鞠身:“大元帅,小的脏...。”
“大冬天的,还在外奔波真是辛苦了。”谢兰芝关心道:“今晚不必再报回去歇息吧!”
信兵闻言难以置信地抬头,眼前凶神恶煞的大元帅,竟会关心人,虽然有点惊悚,但却令人内心暖和。南域一直有明文规矩,如果一人错连带责制,轻则八十军棍,重者就地处死。
难道大元帅和传闻一样,自成家后人变得和善了?
而且大元帅今年还给南域民众发了过冬的粮食,信兵顿时眼角有点湿。
信兵擦了擦眼道:“多谢大元帅体恤,小的不怕累。如果不是大元帅,我们南域哪有现在吃饱穿暖的日子。”
“我们能为您做的,只有这些微不足道的事!”
“不用客气,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还有不必轻贱自己,无论是守门还是送信在军中都是举足轻重的位置!于本帅来说都很关键。”谢兰芝留下这句话,她拿着信边走边拆开。
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岂止一个信兵擦眼泪,还有附近站岗的,巡逻的都亲耳听见此话。
司伯公的信件写明他现在的进度。
谢兰芝将信放在公桌上喃喃自语道:“是时候该进行下一步了。”
五晋领地。
司伯公带着谢尚光亲自找到谢集,将下一步计划告诉谢集。
谢集得知要和黄贼谈判,整个人被谢兰芝打得猝不及防。他不敢相信道:“大元帅这是缓兵之计?还是另有目的?”
司伯公道:“大元帅作为恩主,她有责解救两位国主。”
“谨兄,两位国主是南域的属臣不错,但你要谢氏马上赎回被十五万人绑走的国主,未免太强人所难。”谢集语气有点不满。
大元帅竟然也答应司伯公这个要求。
司伯公懒得废话,他思忖会儿察觉到大元帅几分用意,他没解释道:“大元帅之令,你看着办!”
他将谢兰芝的亲笔信都推给谢集。
瞬间堵住谢集的嘴巴,谢集不敢私自看大元帅的信,只能好声好气交返给司伯公:“是谢集错了,谨兄你雅人海涵别跟我一般见识。”
“我即刻带你去天京。至于黄贼答不答应和谈就听天由命吧!”
谢集认为黄贼都有胆挑衅大元帅,他还会临时反悔投降不成?未免天真。
司伯公拿回信道:“不瞒您说此计乃上策,如今战事看似不可妥协,实际仍有迂回之地。”
谢广在四县嗜杀时,大元帅命令止杀早已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这是其一,其二和谈,充分证明大元帅的计划是相辅相成的,而非单行。
谢集还要问,幕僚吴秋暗示他少说话。
谢集只好闭嘴。
同时天京皇宫,一名俊美如玉的少年出现在黄莽在议殿内,他已洗得干干净净,身着丝绸,仪容间也找到亡国前几分贵储气质。
司栖年阴郁着眼神,暗暗留意议殿内,黄贼手下的将士们对他虎视眈眈,或轻蔑的眼神。
“这杂种怎会跟我等同堂?”
“简直奇耻大辱。”
“我听闻他乃北域太子旧识,北域太子当面保他,他又给黄将军出谋划策拉拢了北域,所以才有资格与我等同堂。”
“呸!此等狼心狗肺之徒,我都嫌脏!”
黄莽则坐在上殿的龙座,有几分上主的气势,可右臂空空将这份气势大打折扣。
一股寒风由外刮来,将空袖吹摆如田间倒禾。
座下黄军将士们见此表情各异,这空落的右臂代表什么?代表着女人刻下的耻辱。忠心追随黄莽的将领,无不想借交报仇。
司栖年只是暗暗扫眼那空袖不作声。
是皇姐斩的...。
黄莽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他冷下脸道:“听说司伯公带着谢英的和谈书来天京,尔等对此可有什么高见?”
当下一将士站出来道:“战!杀掉司伯公,向谢英示威!”
“不可!”一个文官站出来匆匆劝道:“黄将军不可,眼下天京被谢军围困已不便我军,若再激怒南域恩主恐对我们更不利!”
“何况司伯公素来与列国交好,哪怕是北域和石国府,他都占一席之地,他在三晋更是德高望重。”
“若将军还想在三晋施展,便该谨慎考虑。”
真是不称心的回答,黄莽阴沉着脸色对文官。
他问司栖年:“四皇子你有何看法?”
司栖年推开椅子,他起身道:“以我之见,见见司伯公听他和谈,也未尝不可。”
黄莽瞬间沉默,不过他认为这是司栖年的主意,应该信,因为自己手头还有他其他亲人在,他不敢设计自己。
“那就让郑信去办。”
文官立即道:“臣遵命!”
晋宫公堂,黄莽带着司栖年等人先来一步。
很快司伯公的马车驶来,下车后,他身边还站着谢集和谢尚光。
谢氏大将护卫左右,无疑是一种荣耀。更是谢兰芝的一种警告,司伯公很重要。别想着动他!
看见大将谢集也在场,黄莽脸色一僵,心里有几分把量,看来谢英很重视此次和谈。
随即他暗地瞥了眼司栖年暗道:“这小子神了,竟然算到谢英会和谈。”
司栖年面色不显,他视线已经落到司伯公身上。
司伯公第一眼就将注意力放到黄莽旁边的少年身上,他顿时不可思议道:“栖年,是,是你吗?”
司栖年压下心绪鞠身道:“见过七皇叔。”
“哎,果然是你,你既然还活着为何不联系我?”司伯公想上前拉他过来却被谢集拦住。
“现在不是重聚的时候,司伯公当以大元帅之令为先!”谢集右手把着剑,挡在司伯公身前。
两方主将,黄莽和谢集还没在主战场碰面,却在后方相见,如果此刻站在黄莽面前的是谢广,保不准谢广当场就将黄莽斩杀。
黄莽心想还好不是谢广那莽货!否则,这场和谈根本不会进行下去。但想到局势需要他拖时间,他只能咽下这口恶气道:“司伯公,本将军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答应和谈。”
“你可别让我失望。”
谢集不是谢广,他内心嫌恶黄莽,但面上不作表态。
司伯公万般疑惑,不解这孩子明明有能力站在黄莽身边,为什么不主动联系自己?为什么连他的姐姐也未曾联系?
这孩子到底受过什么刺激?他又为何成为黄莽的谋士?
太多不解让司伯公有些心烦意乱,他总感觉没那么简单,栖年这孩子自小聪明,但心性不定,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局面!
“大元帅给出的条件,定不会让你吃亏。”
眼看一个出尔反尔的小人还在面前放肆。
谢集顿时厉声道:“南域已是天下最强盛地,我南域元帅更是你们的恩主,你对恩主背信弃义本就该死,如今,岂容你在此造次!”
“还是说,你现在就想死在我的剑下!”
此话一出,气氛剑拔弩张,黄莽身边的将领们顿时拔刀,严阵以待。
黄莽的脸色一变,作势也要拔剑,司栖年立即按住他的手,提醒道:“莫因一时之气,耽误计划!”
黄莽立即收回姿势,他袖袍一甩咬牙道:“右将军,司伯公请!”
众人入公堂。
外面的使者与军队都在等候,于他们这些小人物而言,此次公堂和谈将涉及他们的存亡。所以一个个紧张到冒汗。
南域霸主谢元帅,她可是随便一个决定都能令天京覆灭!这是众人不寒而栗的结局。
公堂内,黄莽就带来司栖年还有三个司书拟和谈书。
司伯公位于左侧公桌,谢集在中间,他将主动权交给司伯公,谈判的整个过程他没出声。
“黄将军,我就不再重复天京战事,我受大元帅委托来与你和谈。”司伯公将拟好的和谈书推到黄莽面前。
黄莽抓起和谈书,几乎揉皱一半,他压抑着胸口的怨气看和谈内容,上面依然四个字:“适可而止。”
“很好,很好,这就是谢英给本将军的答案!”黄莽没得到想要的,他气急之下将和谈书搁下就要掀桌,被司栖年阻止了。
司栖年捡起和谈书,扫了眼司伯公问道:“七皇叔,我作为黄将军谋士,可否向您提出一个问题?”
“谢、谢元帅。”他说着咬字沉重:“她的诚意,难道就是派你来愚弄黄将军的?”
司伯公神色复杂,他想告诉这孩子,栖佟很受宠,她暂时很好。
可惜他现在为黄莽办事,实在令他难言启齿。
这孩子全程带怨恨的眼神看他,他就知道,这孩子怨气太重了。
司伯公回答道:“谢元帅许我宽限,她之重恩...。”
“够了——”司栖年忽然激愤道:“司伯公只需要讲重点。”
旁边的谢集皱起眉头,这小子是吃了火?那么暴躁。如果他要不是司夫人的弟弟,司夫人正得大元帅宠爱,自己肯定先掀桌。
司伯公道:“大将军已还四县安宁,但仍把持着天京要道。同时七晋国主司磊也答应谢帅会来天京替她拟下最后的和谈三章。”
和谈三章。听见此人此事司栖年下意识捏紧拳头。
黄莽瞬间起了注意:“何为三章?”
他心底却诧异,司磊那胆小鬼竟敢亲自来天京,也只有谢英命令得动他。除此之外,连石国府和北域都无法调动司磊,看来这两位还是差谢英一点。
司栖年他袖藏的拳头却越捏越紧。
司磊!竟是他。
七晋乃九晋中最强的分权,拥兵十万,也是目前最有潜力一统九晋的国主,他怎会冒险替谢英出头?!
显然是谢英给了什么甜头给他!使他冒着风险也要上天京。
司伯公道:“三章,一停战,二归还两位国主,三为回归现状既往不咎!”
黄莽像听见笑话,他张狂大笑道:“这是谢英的条件,不如先听本将军的条件!”
司伯公道:“大元帅许你提出三个对等条件。”
黄莽道:“很简单,我要用两位国主换司磊,然后谢元帅还必须还四县,撤掉谢峡在七晋的十万军!”
此时撤掉谢峡无疑是给天京围困开了个大口子,有口子,将会导致围而不攻失败。
而且黄贼每个条件都在狮子大开口。谢集怒了。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资格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就要发作却被谢尚光按住了。
“五叔你不要妨碍司伯公。”
司伯公悄悄看谢集被小子拉住,他继续商量道:“黄将军,我会上报大元帅!请给我时间。”
“只给一天!”黄莽道。
天京此去南域,快马加鞭跑死八匹马都得二天到,一天压根不可能。谢集见他得寸进尺,他推开谢尚光喝道:“黄贼!”
一声呐喊,吓得黄莽身边的人立即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公堂外,一匹快马忽到,谢氏信兵雄起嗓子高喊:“大元帅御令——!”
众人表情变幻不定,黄莽面色顿时凝重,谢英该不会反悔了?
司栖年担心计划有变,他劝道:“见好就收,如今连司伯公和司磊都听命于她,你要是想继续任性下去,恐会耽误战机。”
黄莽死死盯着谢集,只好挤牙:“本将军会考虑。”
司伯公亲自去接信,信兵特地告诉他:“大元帅口令,全凭司伯公作主。还有七晋国主即将到达天京。”
司伯公震惊不已,他什么时候这么受谢元帅信任?连谢集都开始打量司伯公,心想这家伙哪点比自己好,居然那么受重视?
司伯公拆开信,内容跟口令一样:“本帅信汝。”
突然间天降大任,令司伯公充满责任感。
再次返堂。
他亲口对黄莽道:“司伯公代大元帅答应你的要求。”
黄莽顿时瞪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什么?”
他没做梦?
“我即代表谢元帅答应你的条件,但你也得早点给谢元帅答复。”司伯公道。
旁边的司栖年面色一紧,开始思考谢英的用意。无论他怎么分析都认为现在的做法,完全不是谢英本人的手段?如果仗打不起来,那一切都将付之东流。
他决不能让黄莽答应!
司栖年暗地观察黄莽反应,先震惊,然后冷静下来,开始认真思考,一副隐约要松口的样子。
他刚要开口阻止,黄莽却朝司伯公道:“等司磊站到我面前,本将军即刻放两位国主归府!”
司伯公道:“我国主随后就到。”
眼下又多了一位七晋国主掺和进去,谢集想不通元帅为何这么做?
谈判进行的非常顺利,顺利到令人难以置信,黄莽开始谨慎思考为什么谢英会答应的那么爽快?现在局势如何全在他意料之中,唯独猜不透谢英的目的?
谢英,她又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商量?
突然一股莫来由的危机感,袭上心头,让他有点犯怵。
他瞥了眼同样陷入沉思的司栖年,开始慎重道:“既然如此本将军今天就等见到司磊!”
黄莽起身,便走出公堂。司栖年紧紧跟在他身后。
司伯公见此,连忙跟上去叫他:“栖年,和皇叔谈谈!”
“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谈的!”司栖年加快速度离开公堂,却被司伯公紧紧扯住袖口追问道:“告诉皇叔,你为什么不来向我求救?”
司栖年双眸一暗,情绪忽涨,他抬头厉声道:“求救?司伯公说的是我发了三十封求救信,求各晋皇叔,求七晋国主救救我的皇姐,皇兄,皇妹,我的同窗好友,我的姨娘,我的奶娘,却石沉大海的事情!”
“甚至我的皇姐被笼子押运的时候,司磊他明明知道皇姐被送去南域了,为何只顾着和石国府谈联姻一事,而对我的求救信充耳不闻!”
“司磊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向你求救,你认为司磊会允许信件落到你手里让你多管闲事?!”
司伯公顿时愧疚难当,他去南域参加迎会才知道笼子里的是栖佟。而且还是在打开笼子之前,黄莽故意派人告诉他的。
司伯公心疼道:“那你可以求你五皇叔六皇叔,他们一定会...。”
他往后退几步,浑身发抖,难以置信自己效忠的皇兄们会做出对同族见死不救的事。
司栖年满脸讽刺道:“五皇叔六皇叔素来只听他的,你不会不知道?”
“我,再也不会依靠别人。皇姐也将由我来解救!”
“四皇兄不会如此绝情,他一定给你回复了!”司伯公仍旧不敢相信道。
公堂口,众人纷纷对叔侄俩侧目,黄军将领无不鄙夷,九晋对嫡室种种迫害的行为。
黄莽停下脚步,他替司栖年回答,只是语气充满了恶意:“司伯公,当然有了,只不过司磊那道貌岸然的家伙是等人病的病死,疯的疯了,才猫哭耗子过来问一声,我说将四皇子还给他。要么用点粮食将长公主赎回去。”
说着他将故意将司栖年推到司伯公身前,看着少年脖子上的抓痕,少年看陌生人的眼神。
黄莽仰头讥笑道:“哈哈哈!七晋国主竟然说,不认识!过后几天他又来求四皇子的尸体,说想带回七晋厚葬。”
“我说你们庶室的,一个个都想嫡脉死绝?然后取而代之。真是同室操戈,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啊!”
“他现在宁愿相信我,也不愿意相信你们这些亲人!”
此话直接让司伯公整个人往后仰去,他仿佛要晕厥过去了。
谢集扶住他道:“司伯公,你没事吧!”
黄莽出了口气,浑身舒爽,“四皇子有公务在身,就不便留这续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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