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知没有丝毫犹豫,指尖轻敲:


    “好的呀。”


    明寒催促:“选好了吗?”


    越知收了手机,“不选了,我有事,我把我的新手机号码给你,有什么事你等事后再联系我吧。”


    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搞得好像越知是个一堆重要事情等着做的大忙人,而在此之前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的人分明是自己。


    不过短短两天时间,他们之间的身份好像调了个。


    这两天发生的关于越知的事情太多,既颠覆了明寒印象中关于越知的过往形象,也让他无法再用以前那样随心所欲的态度来对待越知。


    被这样拒绝,明寒脸色很不好看。


    他昨晚翻来覆去很晚才睡着,一早推了重要工作特意去医院看越知,原本只腾了两个小时的空给这件事,现在却耽误了整整一上午。


    以前越知是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存在,现在自己想见他一面跟他单独说几句话还要三催四请,去迁就他的时间安排。


    可明寒又没法不答应。


    “你有什么事?是公司有事找你吗?”……需不需要我帮你。


    最后这半句明寒拖着纠结了一下,还是没有问出口。


    “是啊。”越知诚恳点头:“很急。”


    越知语气平平淡淡的,没什么特别起伏的语调,但是让人听着很舒服,恍惚间有点像以前他们少有的和平对话的时刻。


    即使明寒见过了越知的多副面孔,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适应过来,他当越知真有急事,又磨蹭了会儿,最后还是没有主动开口询问越知是否需要自己的帮助。


    越知成功摆脱明寒后快步向顾逢指定的地点走去,心里暗戳戳把顾逢那个老东西骂了个半死。


    文里说他十年前就掌控了家族权势,是个绝对可怕的人。


    十年,现在怎么不得三十岁了?呸,老东西三番四次来找自己,以为谁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吗?


    一把年纪了还专挑嫩的下嘴。


    不要脸!


    被迫跟人周旋的感觉非常不美妙,再加上前两次在顾逢这边连连受挫,越知心里已经快烦死他了。


    顾逢太神秘,他身上有种完全摸不透又无法让人掌控的感觉,越知最不喜欢就是跟这种人打交道。


    偏偏他又一次次来找自己,态度模糊不明。


    在绝对悬殊的实力面前,越知不会做以卵击石的蠢事,他不会故意激怒顾逢,也轻易不会耍自己的小聪明。


    对比之下,越知还是喜欢沈濯这种身份背景简单,多少有点东西可以给自己拿捏的人。


    这样一想,越知对沈濯更满意了。


    他查了沈濯的工作室,解决资金问题后完全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越知想送他东西也不知道送什么,再给他几千万的卡的话,会不会有点太敷衍了?


    想到礼物,越知先联系人将沈濯的那张项圈设计图纸做出来,他加钱要那边最快速度做好,有点等不及了。


    三日之约还剩最后一天。


    到达指定地点后,一辆挂了特殊牌的低调suv停在角落,越知上车,发现只有司机,后座原本顾逢的位置上并没有人。


    中间挡板依旧是放下来的状态,越知调上去,问司机:“顾先生呢?”


    司机专心开车,完全没有要出声回答越知话的意思。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越知又问。


    司机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了跟没说一样:“等到了您就知道了。”


    越知将挡板放了下来,脑中将身边一切可调动的关系线错综相连,飞快想了几个应对方案出来。


    万一顾逢那个老狐狸要发疯,他至少得有自保的能力。


    司机将车开进了一家古色古香的私人餐馆,越知下车就有老板领着两名经理在等候着了。


    餐馆两侧有木制的栅栏,中间硬石板铺了两条小路,越知注意到这边草坪铺的是珍稀昂贵的天鹅绒草。


    上到二楼包间的路上也遇到了零星几个客人,可以推断出顾逢并没有包场,所以应该也不会对自己做什么,越知暗中松了口气,一直攥着的手机顺着口袋滑了下去。


    “您可以先点餐,看看喜欢吃什么?”


    顾逢人还没有出现。


    越知先落座,随便翻了几页菜单,发现这家店非常合自己的口味。


    “你们店加钱可以给外送吗?”


    老板人还挺年轻,说话很客气:“抱歉先生,我们店是预约制的,外送也会影响口感,所以没有这项服务。”


    越知没强求,一口气点了一堆自己喜欢吃的。


    上菜速度还可以,大厨刚亲自来切完松露出去,顾逢就来了。


    他还是穿了一身标准英式西装套件,两条精致的链条从纽扣搭到手巾袋,宽松却很显高挑的黑长披风遮住了大半的身材。


    越知目测他的身高应该跟沈濯不相上下,不过沈濯的身材肯定比他好。


    沈濯也比他年轻。


    纯黑色面具完完全全挡住了他的脸,任越知再怎么端详也无法透视过去。


    他坐下却没有摘披风,越知注意到他好像带了一个便携式变声器。


    越知尽职尽责演了他喜欢的小白花,主动提起话题:“你是特意请我吃饭的吗?可是我被你救了两次,都没有感谢过你。”


    “没关系。”


    果然!顾逢带了变声器。


    声音沙哑撕裂,像受损严重的声带勉强挤出音色,非常刺耳。


    越知用筷子尖戳着他面前的奶酪烹酥饼,“这个很好吃,你要尝尝吗?”


    “你吃吧。”


    越知很沮丧地泄了气,小脑袋耷拉着,整个人像一株晒蔫了的小树苗,软趴趴垂着头,“你救了我两次,还请我吃饭,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可、可是,你给我的那个盒子太难了,我解不开。”


    “……”


    顾逢沉默了两秒,稍微有那么一丝丝情绪外露出来,但是太快了,越知沉浸角色扮演里,没及时捕捉到。


    “你要是真心想看里面的东西,可以找人给你弄开。”


    “那怎么行!”越知泫然欲泣,好像受到了极大的误解,“这可是您给我留下的东西,我怎么能随便让别人弄坏呢。”


    “而且我一直没有跟您说……其实,我心里一直很敬重您,您救了我两次,我特别感激,除了我父亲,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越知从旁抽了张纸巾捂住根本没有眼泪的脸蛋,小嘴叭叭叭根本不给顾逢插嘴的机会:“您就像我父亲一样,我父亲也给我留下了一个鲁班锁,跟您那个特别像!”


    ——老东西,也不看看你自己多大岁数了,还想癞□□吃天鹅肉!


    顾逢原本放在桌面上的手收了回去,搭在腿上被桌子挡住了。


    他忍了忍,还是打断了越知的发挥:“先吃饭吧。”


    “抱歉,我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您跟我父亲真的太像了……”越知擦了擦脸,红着眼抬头。


    ——哼,意识到自己是在老牛吃嫩草了吧!


    “您不想直接给我您的联系方式肯定有您自己的原因,既然这样,您肯定也不想让我看到您的脸。”越知特别懂事,咬着下唇可怜巴巴:“可是您戴着面具怎么吃饭呢?”


    顾逢给他倒了杯水,放到越知手边:“我不饿,你吃就行。”


    “那怎么行!”


    越知这朵贴心小白花出了个好主意,“这样吧,我转过身去吃,这样您就可以摘下面具来了,我保证我不会回头偷看的。”


    软座背后正好连着一块水平的放置台,越知端着小碟子和自己面前的两盘菜转过身去,特别乖巧:


    “我好了。”


    顾逢看着他瘦弱的双肩及后颈,应了一声,手却并没有去摘面具。


    越知吃了好几口,一边呜呜咽咽一边说话:“这家店真好吃,就是不能外送,来店里也需要预约,太麻烦了。”


    想吃一样东西肯定是想吃的那一刻很快就能吃到才是最满足的,还要预约排号等着的话,幸福感会大大降低。


    想等自己以后,一定要想办法让这家店给自己特例外送。


    他今天说了这么多,估计也就这一句话是真的。


    顾逢:“那就多吃点。”


    “这个汤好好喝,您尝尝好喝吗?”


    顾逢稳坐如山:“好喝。”


    “啊。”


    越知小声惊呼,手中的勺子“不小心”掉到了地上,他弯腰去捡,眼睛迅速往后一瞥。


    顾逢戴着面具,维持着他转身之前的姿势一动没动,深沉的目光不偏不倚跟越知撞上。


    被他这么一看,越知少有地有了做坏事被抓包的不好意思感。


    他捡起勺子放到一旁不用了,乖乖认错:“对不起,这次我保证不会偷看了。”


    顾逢“嗯”了声,听不出来到底有没有生气。


    这家店菜量很少,越知吃起来刚刚好,他解决了自己面前的两盘,倒背过手去够桌上的菜,顾逢帮他推了一下,越知立马还了两个干干净净的空盘子回来。


    顾逢抬手摘下面具扔一旁,露出那张不久之前还被越知仔细端详过的、他认为完美无缺的脸,轻笑一声:


    “小没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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