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校迎新活动结束,天也逐渐冷了下来。


    宿舍里,颜行予翻下床,桌上还有室友陈栩给他留的早饭。


    陈栩怕他起不来,买的是三明治。


    凉了也很好吃。


    颜行予一边吃,一边打开手机,看他今早发的帖子:《求助!一觉醒来发现被网暴怎么办!》


    他一定是傻逼透了,脑壳锈了,才会发这种玩意。


    发就发了,还是看看吧。


    [沙发?板凳?]


    [谢邀,不会,交给楼下。]


    [一觉醒来不应该是变成白富美吗?这是什么伪命题。]


    [看前半部分以为是个爽贴,直到看到后面……溜了溜了。]


    [你们别这样啊!楼主在认真求助,万一是真的遇到网暴了???]


    [对对,希望楼主别受影响,必要时可以寻找法律援助。]


    [只要没做亏心事,被黑有什么可怕的?让他们说去吧。]


    颜行予感觉到一点安慰。


    有点舒服了。


    继续看下去。


    [如果是假的,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网友都是理性的人,楼主不妨说说,究竟是什么事又是因为什么情况被网暴,大家帮你参谋参谋。]


    下面跟了一长串是啊是啊楼主快说说的附和。


    颜行予心道:千万别。


    然后他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他心里咯噔一下。


    [最近被黑的好像就颜行予一个吧,楼主的遭遇是多久之前的?嗨,早就没人记得了吧。]


    [艹颜行予!吐了吐了!]


    [我还真情实感舔过他的颜!]


    [求老天给我一双没看过他的眼!]


    [楼主只要不是颜行予这样不要脸的人,就不用担心。]


    [给不怎么上网的朋友科普一下:颜行予,抢走了属于颜家真少爷的生活,在得知被抱错后,亲生父母不去找,十几年如一日地扒着颜家父母吸血,为什么?颜家有钱!当代树不要脸天下无敌的典型。打架逃课纹身,尤其擅长校园暴力,老师校长都拿他没办法。还报过警,结果是不了了之。听说他高考考得不错(这个分数有待认证已经有大v上报教育局了),他现在还没被退学,不知道背后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毕竟他那张脸,基本上可以解释一切问题。]


    [长成这样出道不好吗?非要恶心人。]


    颜行予已经不生气了。


    事实上当他打开帖子,他就做好了看见这些的心理准备。


    他平静地划过屏幕,就在他准备举报自己的帖子时,发现帖子里就另一件事盖起高楼。


    [一觉醒来?我一觉醒来变成祁家人多好。]


    [没戏,楼上的,变成祁家人铁定没戏,祁老爷子要是能看上祁家子孙,也不至于那样处理家产!]


    [不是只有一个条件,在老爷子过世之后照顾他的宠物犬吗,宠物工作者有福了,其他人都没戏!]


    [一百亿啊!讲真,祁老爷子是不是老年痴呆了?还是老糊涂了?没去医院检查吗?]


    [我爸是祁家员工,虽然他是连祁家人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但他坚信不疑,自己会继承祁家的一百亿。]


    [真实!我邻居是祁家人哦,非常远的那种,连回祁家过年的资格都没有,这几天门坎都快被塌破了!一百亿真是太吸引人了!]


    从求助帖歪成声讨帖,又从声讨帖扭曲成做梦贴。


    因为同时出现颜行予和祁家两个热点话题,前面声讨颜行予的评论区里,又给他加了一则罪状:觊觎祁家亿万家产。


    证据就是,颜行予的黑料不早不迟,和祁家的事一前一后爆料。以及颜行予那些称赞他盛世美颜的死忠粉中,有类似于这样的言论:“我家仓鼠又趁我不在家把坚果塞到颜哥照片后面啦”。


    宠物能有人类的审美?真他妈不要脸。


    是洗地粉真脑残,还是颜行予自私到连给自己洗白都不舍得花钱?


    颜行予没耐心再看下去,顺手点了举报。


    还得感谢祁家老爷子看不上自家子孙,大手一挥,谁能照顾他的宝贝宠物犬,谁就能继承祁家百亿家产。


    条件简单,机会也是人人平等。


    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位老爷子真的没问题吗。


    只听说死后拿全部家产做慈善,一分不给子孙留,祁老爷子是对自家子孙有多失望,闹得全网皆知了。


    但多亏了他,颜行予被全网声讨的热度才能那么快降下来。


    颜行予真情实感的,对祁老爷子说了声谢谢。


    他把三明治的包装纸团成一个球,手一抬,丢进垃圾桶。


    不顶饿。


    宿舍门被人一把推开,陈栩进来:“颜颜中午吃什么?外卖?食堂?还是吃食堂的吧,今天菜单上有鲑鱼……你怎么下来了!?”


    颜行予被网暴的这几天,没法出门,只能在床上躺尸。


    陈栩出去,颜行予躺着。


    陈栩回来,颜行予还是躺着。


    乍一见颜行予下床,陈栩愣是吓得后退三步。


    “我诈尸了。”颜行予笑话他,低头换运动鞋,“去吃小炒。”


    “啥?”陈栩把书包挂在椅背上。


    “食堂二楼小炒,你不是说今天有鲑鱼?”


    “是啊,清蒸的,限量十条。”陈栩很担心他,“真去啊,我现在去排队来得及,你没必要自己去。”


    颜行予穿好鞋,满不在乎:“我总不能一直待在宿舍不出去。”


    话虽如此,但……


    陈栩更担心了:“那万一有人说你,可千万、千万、千万不能动手。”


    他见过颜行予动手,能让人跪下来叫爸爸的那种。不过大学就不一样了,管得严格,没老师护好苗子,网上那事闹得沸沸扬扬,不是没有人向校长提出诸如“留下颜行予就是抹黑学校名誉”的言论。


    他怕颜行予被学校抓住把柄,勒令退学。


    颜行予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淡淡道:“放心,不会的。”


    宿舍外阳光正好,扫去一脸阴霾。


    楼下台阶上,颜行予仿佛晒太阳的猫,懒懒眯起眼睛。


    陈栩拽了他一把:“快走,趁大家没下课赶紧去!去晚就没了!”


    小炒在南食堂二楼,他们宿舍在校区最北面,走过去要二十分钟。


    颜行予的手机震动,他拿出来。


    陈栩多事地瞥了一眼,发信人是颜夫人,好兄弟振作起来迎接新生活的欣喜感一下子没了。


    他要气死了:“她还在联系你?又叫你闭嘴?说那么多遍,烦不烦啊!不是一直都是她在说吗!你替自己解释过一个字吗!”


    “没事。”颜行予扫了眼短信内容,一笑,“她最近可没空盯着我。”


    颜夫人怕他在网上说什么,一直盯着他,几乎一天一个电话。现在颜夫人的注意力也在祁家百亿家产上,直到今天才想起他。


    不用她说,颜行予也不会解释。


    那些人没有说错,他是被抱错的,是占了别人的完美人生。


    这是事实。


    去食堂的路上,陈栩叭叭地转移话题:“唉你知道咱们要集体换空调了吗,听说还是祁家捐的呢。”


    祁家每年都要给他们学校捐点什么。


    “空调?要换了?”这是颜行予开学以来听到的最好的好消息,没有之一。他们宿舍楼老旧,空调也用了十来年,制热制冷都不行。天热的时候他和陈栩受不了,得出去开双人房住,“什么时候?”


    陈栩是学生会小干部,从来都是第一手的消息和八卦:“快了。”


    “你知道来办捐赠的是谁么。”陈栩突然想起了什么,激动起来,就要去拉扯颜行予,“是从咱学校毕业而且是有史以来最帅……”


    “我去厕所。”


    颜行予压根没听,刚才一个劲儿地找厕所,终于让他想起来行政楼一楼就有,连忙跑过去。


    陈栩:“……”


    陈栩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


    他看着颜行予的背影,感叹果然只有帅哥本人能对帅哥免疫。


    颜行予没记错,一楼走廊尽头确实是厕所,有个女同学正不安地走来走去。


    女同学穿白色连衣裙,脚步急切,听见有人来了,也没看来的人是谁,忙上前问:“同学,你知道哪还有洗手间吗?”


    颜行予也不知道,他摇头:“这里的不能用?”


    女同学一愣,这时才认出颜行予。


    颜行予长得好,本就是出了名的校草,前段时间爆出黑料,更是让所有人都记得他这张脸。


    颜行予以为她会露出厌恶的表情,或是像踩死了一只虫子那样尖叫着走开。


    女同学却又羞涩又着急,一跺脚:“女厕门坏了,进不去……怎么办呀,我刚开学没多久,不认识路。”


    颜行予是路痴,他想着陈栩就在外面,不如找他带路。


    没等他开口,女同学先急中生智:“那个,男厕所没有人,同学你可不可以帮忙……”


    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


    “那你快去,记得把门锁上。”


    女同学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进去之前,还很有礼貌地说:“嗯,谢谢学长。”


    颜行予还能忍,也无聊地走来走去,琢磨脚上的运动鞋是不是该刷了。


    他走来走去的动作,很像是想进而不敢进。


    这种行为被祁淮看在眼里。


    一个男孩子,不敢进厕所。


    在他看来,只有女孩子才会这样。女孩子么,都要手拉手。


    其实祁淮没那么多心思去管一个在等拉手的男孩子,尽管男孩侧身时身体的轮廓线条尤其鲜明,又带着懒散的味道,是一条赏心悦目的风景线。


    但男孩似乎在想什么事,没注意他,还在走来走去,正好挡了路,他进不去。


    祁淮不得不停下,问了句:“你是女的?”


    在等人牵手?


    颜行予脚下一顿,刚涌起的自觉让路的念头被他生生压下去,一时怒从心中起。顺着来人的皮鞋看到熨烫妥帖的西装裤、衬衫,最后才是脸。


    他这是个很没礼貌,足够挑衅的动作。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被莫名其妙认为是女的,但他知道,自己个高腿长,胸前平平。十岁前误会他是女孩的人都被他痛揍过,十岁后逐渐抽条,再也没人能把他认成女的。


    这尼玛故意的太明显,真当他不敢动手?


    颜行予带着“老子要给你点颜色瞧瞧”的气场,完全忘记刚才答应过陈栩不动手。他见对方自己的挑衅没反应,掀了掀刀割般的双眼皮,语气更是嚣张:“那你是男的?”


    祁淮迎着他的目光,不躲不闪:“你试过?”


    颜行予没反应过来,茫然:“什么?”


    “我问……”祁淮静静注视对方脸上的茫然,突然有点牙痒,他舔了舔后槽牙,“你试过我是不是?”


    颜行予一愣。


    这他妈的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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