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底锅里冒起几缕青烟,温榆单手把蛋打入锅中,锅底滋滋作响。
温榆盯着调料瓶出神。
昨晚开车回家的路上,她渐渐冷静下来,明白自己处理得不妥。
这件事本可以完美解决,偏偏那一分钟她血气上涌没控制住。
她以前根本不会这样。
温榆莫名生出一股埋怨的情绪,假如昨天没有看到许笃琛和戴茜的照片,她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冲动?
毕竟比那位王女士还不讲理的客人她都遇见过。
她原本的生活里喜乐占95,怒哀最多也就5。
可现在喜怒哀乐都成了随机值。
一旦情绪不受控,人就常常会出错。
嗅到焦糊的味道,温榆烦躁地揉揉头发,把黑乎乎的蛋倒进垃圾桶,从冰箱里重新拿出一个鸡蛋。
做完三明治,端上餐桌,温榆眼角扫到墙上的那两个字,握着餐盘的手滞住。
‘自省’。
片刻后,温榆反应过来,她刚才的想法非常自私。
她自动忽略了和许笃琛相处时带来的快乐。
那种两个人之间难以言喻的快乐感和她以往在独处中获得的快乐大有不同。
温榆刚咽下第一口,谢可的电话打了进来。
“温榆姐,还好你之前总提醒我们遇到什么情况要保留证据,我昨天以防万一,把手机放在一边,悄悄录了视频,你别担心,我已经交给公关部了。”
“我没事,耽误你下夜班了,你快去休息。”温榆语气如常。
温榆倒不担心这个,酒店本就有监控。
温榆更担心这种负面消息会影响到颐裕集团的股价,泼脏水这种事,你再干净,脏水到你身上,你也脏了,并且大多数人都不会关注后续。
第二口还没喂进嘴里,电话又响起。
“喂,林总。”
“温榆啊,公关部马上就把声明和视频发出去,你这几天,就在家休息,后续的处理问题,公关部和hr会再联系你。”
“好的,谢谢林总。”
挂了电话,温榆叹口气,她估计要被降职,不过这件事也确实是她没处理好,没什么好说的。
吃完三明治,温榆认真地洗着碗,电话铃声再次在安静的客厅里叮叮咚咚响起。
温榆摘掉手套,啧了一声,平时上班都没这电话多。
她走到桌边拿起手机,是joanna。
“喂?”
“我靠,酒店刚把声明发出去,那个女人就删了微博,她老公出来解释说她昨晚喝多了,真无耻。”
“没那么简单,我会起诉她。”
温榆勾起嘴角,这个王女士很聪明,微博里只提了某经理,录音里也把温榆的名字哔掉,但对酒店的声誉和她的精神方面都已经造成实质性损害。
温榆猜想,热搜或许是其他酒店集团买的。
但王女士想跑?梦里800米等她。
joanna接着说:“这不是最主要的,不知道是哪个傻x在酒店声明的那条微博评论里说你职场霸凌,还有好几个人在附和。”
本来舆论都开始反转,可现在比之前还严重,被网友戏称反转之后再反转。
“什么?我?职场霸凌?”温榆也不可置信地拔高了音量。
“这可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joanna气笑出声,“你别看手机啊,等我去手撕键盘侠。”
“你别”温榆还没说完,joanna就挂断电话。
至此,职场霸凌这种话题一进场,温榆被网暴得更厉害了。
温榆点开那个人的微博,是新注册的小号。
字里行间委屈至极,说温榆鸡蛋里挑石头,看不见别人的努力,只和上级玩得好,轻错重处,还职场pua,让自己变得自卑
这条微博下还有两个附和的人,也说曾在酒店受过这位‘温经理’霸凌。
【职场霸凌真是恶心透了,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体会得到,这种货色就应该让互联网教她做人。】
【仅凭一人之言就断定事情真相,是不是太草率?】
【楼上说得对,不知全貌,不予置评。】
【上面那两位是收钱了?多少钱啊,拉我一个,咱们一起赚呗。】
【网络上的你重拳出击,现实中的你蹬着三轮卖鸡。】
【我以前只知道厕所会被屎堵了,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脑子被屎堵了。】
【我们同事什么样,我们会不知道?你们隔着屏幕就知道了?真牛掰啊,直接送你们上天吧!】
【看,酒店的水军来了,虽迟但到。】
温榆叹了口气,她最讨厌和网络沾边的事,给公关部总监发了自己的建议,锁上手机屏幕。
温榆打开投影仪,抱来一堆零食,放了小马宝莉。
也不知看了多久,温榆终于不再想那些烦心事。
咚咚的敲门声传来。
温榆拉开门,一个外卖员站在门口。
“不好意思,走错了。”
关上门,温榆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掀眸望过去,意识到不对劲,她又走回门边,从猫眼看出去,没有人。
温榆开始回想,那个外卖员手上似乎没有拎外卖,而且为什么看到她就说走错了,他怎么知道走错了?
难不成她公寓的地址都被扒出来了?
温榆找出工作用的手机,打开微信,有一堆陌生的好友申请,各种不入眼的话都有,极其难听,短信也是99+。
温榆再打开微博,在那个职场霸凌的话题里看到了自己照片。
【我靠,长得这么漂亮心却这么黑?】
【人看着很温柔啊,挺面善,居然会搞职场霸凌。】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温榆低嘲出声:“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
一开始她认为是其他酒店在搞鬼,现在越来越怀疑就是酒店内部的人。
温榆缓缓坐到地毯上,看来家里不太安全。
那要去哪?温柏林带着女友出国去拍戏,爷爷奶奶为了看她准嫂子,也跟着去了。
温榆打开拨号界面,按下110,手指顿了顿,又删掉,别到时又说她浪费警力,毕竟现在也没发生什么事。
她正犹豫间,“咚咚咚”。
敲门声又响起,温榆瞳孔紧缩,身子猛地一颤。
缓了几秒,轻声走到门边,温榆打开鞋柜,把备用的棒球棍握在手中。
温榆从猫眼望出去,手心里的棒球棍略微松动,她愣住许久未眨眼-
门一打开,许笃琛没看漏温榆眼中的惊恐与不安。
许笃琛涌起隐隐的心疼,进了屋子关上门。
“对不起,我来晚了。”许笃琛声音很柔,脸上带着些愧疚。
温榆撇撇嘴,眼尾发红。
她原本没什么委屈的,只是有点害怕而已。
但听他这么一说,她那股子矫情气不知是从哪里冒了出来。
许笃琛忍不住摸摸温榆脑袋,安抚道:“昨天那件事,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现在这里应该不太安全,我上来时,看到停车场里有几个小混混。”
温榆明白许笃琛的意思,上楼拿了一件外套穿上,回到门边,弯下腰去穿鞋。
许笃琛瞟到玄关上有口罩,等温榆起身,轻轻地拨开她耳侧的头发,给她带上。
又从旁边帽架拿过一个棒球帽,替她戴好后理了理头发。
“走吧。”
温榆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他们两人出电梯时,旁边的电梯门刚好关上,数字在往上走。
走出负一楼的铁门时,温榆突然被进来的人撞了一下。
许笃琛很快揽住温榆的肩,他犹豫了几秒,还是牵起温榆的手,往停车位走去。
温榆没有反抗,只是抬起头望了他一眼。
坐上车后,温榆摘下口罩,舒了口气。
“我们现在去哪?”温榆系好安全带,转头问他。
许笃琛打着方向盘,低声说:“先去我家。”
温榆微微点了点头。
到了许笃琛别墅,一进门,许笃琛从柜子里给温榆拿了一双小熊拖鞋。
温榆磨磨蹭蹭,等许笃琛换完鞋走进去,她拉开鞋柜门,看了看,没有其他人的拖鞋。
手机响起,是北都的大表哥。
“喂,大哥。”
“你在你的公寓里?”一道沉稳的男声从电话中传来。
“没有,我我朋友把我接到他家了。”温榆和许笃琛对视一眼。
“我派去的保镖和另一拨保镖遇见了,是你哪个朋友的人?”
“啊?我不知道。”温榆一头雾水,什么保镖?
“好,集团的公关部会直接接手,你不用担心。我准备亲自过去,但你二哥已经过去了,申城那边他熟,好办事。”
“姥爷不知道吧,别给他说,不然他要担心了。”温榆手指攥紧手机。
“这个你不用担心,那思姌非要去找你,我没让她去。”
“对,别让她来,本来就有够乱。”
“大哥,我有电话进来,先挂了。”
“喂?”
“你在哪?”是易琛然的声音。
“在我朋友家,很安全。”
“我现在开车回申城,你就在那儿等我。”易琛然嗓音低沉,带着愠怒,这是他发火的前兆。
“知道了,你开车慢点。”
温榆电话不断,许笃琛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许笃琛垂着头,一路踢着道上的石子,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他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多余,关心温榆的人太多,他这样直接把温榆带到家里貌似没有必要,温榆也不需要他的关心。
许笃琛开车去生鲜超市,买了一堆食材。
待他回到别墅,温榆正把手机充上电,嘴角扯出一个笑,对他说:“应该不会再有电话了。”
许笃琛放下手中购物袋,去卫生间洗了手。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深吸一口气:“我真的不认识她,在拍卖会上遇见只是碰巧。”
“就那么巧,她还坐你旁边?”温榆坐直身,盯着许笃琛眼睛。
许笃琛眼里没有丁点不耐烦,他在网上看了很多案例,这种时候他不耐烦的话,他就凉了。
有网友说,没有女人能够拒绝男德班班长。
他还特地查过男德班班长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会那么巧,如果我骗你,我”
“不用发誓。”温榆打住许笃琛的话。
温榆今天早上就看见,那个发许笃琛照片的女生在微博上道歉。
戴茜也发了微博。
【请勿乱传,我与这位许先生不熟。】
当时徐助理还没联系戴茜,戴茜就第一时间发了微博。
许笃琛不知道,戴茜发这条微博时有多解气,她可算找回一点面子,这么不绅士的男人她才不稀罕。
许笃琛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嘴角带起一点弧度:“我包馄饨给你吃好不好?”
温榆睁大眼,诧异地看向他:“你会包馄饨了?”
许笃琛点头:“你可以检查一下。”
两人往厨房走,温榆还是不相信:“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许笃琛摸摸后脖颈:“不知道,练了很久,突然就会了。”
他发现温榆喜欢吃,就单纯地想学会后亲手包给她吃。
许笃琛的动作挺熟练,虽然速度慢一些,但包的每一个馄饨都十分用心。
许笃琛专注地看着手里的馄饨,而温榆专注地盯着许笃琛。
他是真的很白,显得睫毛更黑,眨眼时轻轻扇动,眼神干净又明亮,引得温榆心头一阵柔软。
嘴角止不住上扬,她真是捡到大宝贝了。
两人吃完饭,温榆要洗澡,才发现当时走得急,没带换的衣服。
许笃琛拿上车钥匙:“我去给你买。”
温榆拉住许笃琛袖口,声音乖巧似在撒娇:“我不想一个人呆着。”
许笃琛只好找出一件自己的毛衣给她,黑色v领。
温榆换好下楼,头发简单挽在脑后,天鹅颈和好看的锁骨露出来,白得晃眼。
想到那是他的衣服,许笃琛脸颊连带着耳根都在发烫。
温榆坐到他身边,沐浴露的香味袭面而来,许笃琛往外挪了挪。
许笃琛见温榆拿起手机,猛地夺过来:“不准看手机,我们看电影。”
他们看了《爱情与灵药》。
两人窝在沙发里,还没看多久,温榆眼皮却开始打架。
渐渐的,头一偏,靠到许笃琛肩头。
许笃琛盯着电影画面良久未动。
是现实还是梦?
这是他脑中想象过无数次的画面,他和温榆一起做饭,再一起看电影,温榆会靠在他身边睡着。
夜色渐渐浓郁,许笃琛没叫醒温榆,他手臂穿过温榆的肩胛和膝弯,抱着温榆上了二楼客卧。
温榆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轻。
他轻轻地把温榆放到床上,温榆搂住他的胳膊不松手,像是习惯性的动作。
许笃琛咧开嘴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换了个位置,坐在床头垂眼望着她酣寐的睡颜。
温榆领口有些宽松,非礼勿视,许笃琛深吸一口气,挪开眼,把早已麻掉的手轻抽出来,拿过一个布偶放进温榆怀里。
许笃琛替她盖好被子,轻声道:“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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