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迷迷糊糊地从床榻上起身，揉着眼睛翻看了下放在床头的日历，然后眼睛亮了起来。
今天是十二号，每个月的十二号，贺筠的信件会十分准时地投递到她的信箱中——对于年纪尚小，孤身一人在b国的贺云，这近乎是她唯一的慰藉。
贺云推开房门快步下楼，与寄宿家庭的父母道了早安，然后直奔花园门口的信箱，然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那一封姐姐送来的信件。
她雀跃着跑回房间，关上门，在文具盒里拿出美工刀，小心翼翼地把信拆开。贺筠用的信封与信纸总是有着各式各样的花色，一年十二个月，信封上也换了十二种不同的样式。
直到回国，贺云才知道这些信封与信笺的来源是学校门口的文具店——于是这些年来，贺筠把文具店的所有花色都买了一遍，而这些漂亮的信纸一件不落地放在贺云的书柜里。
这一次的信封图案是罕见的黑色郁金香，几支亭亭玉立的花朵被绘制在信封上，以金边作饰。
而信笺也和往常一样，与图案配色一致。贺云满怀期待地抽出信件，看清上边的字迹之后，却一时间愣住了。
信纸上只有一行字。
【我是宋苍，你姐姐的死活在我手上。】
贺云一个激灵睁开眼，这才发现刚刚只是梦境。她坐起身，在自己的柔软被褥上发了好一会呆，这才拿起手机，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机上的消息。
和往常一样，她的微○和q○消息提示像是雪花一样涌出，她把自己的状态从隐身改成在线，接着百无聊赖地翻看了下。
信息大多在关心她那条粉碎性骨折的右腿，或是发出一些社交的邀约，贺云飞速地浏览着这些问候与安慰，草草回复了几句便放下了手机。
短信一如既往，伪装一如既往，好像她的这幅温柔可人面具会一直一直维持下去，好像她姐姐也会和往常一样，在楼下的餐厅等着她一起共进早餐...
贺云抱着手机，呆呆地想，那个叫宋苍的可怕女人不会是自己的幻想吧？难道是自己最近压力太大精神分裂了？
抱着这样的幻想，贺云打理了下自己，带着一点莫名的期待穿着拖鞋下楼去。贺筠自然也在，宽大的餐桌前，她的手边是和往常一样的牛奶和红丝绒蛋糕。
贺云的眼睛亮起来，一句“姐姐”还没说出口，就见“贺筠”抬起头，眼神淡漠而平静，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打破了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贺云：“...宋苍，早。”
宋苍只点了点头，然后就继续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边的报纸。
贺云忍不住冷嘲热讽：“都什么年代了还看纸质报纸，你别是上个世纪的魂魄吧？”
宋苍：“与你无关。”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贺云有点愤愤不平，她的早餐很快也被女仆送到了桌边。她咬牙切齿，泄愤似的把溏心蛋戳了一个洞。
039看着那颗样貌凄美的溏心蛋发出感叹：「噫惹，好血腥，好暴力，好想吃。」
宋苍：「之前庆功的时候，你对溏心蛋似乎并不感兴趣。」
039：「嘿嘿，当时有那么多好吃的，谁顾得上这个。」
宋苍：「...」
039：「所以你想好怎么处理贺云了吗？」
宋苍：「走一步看一步吧。」
039心领神会，这就是还没找到处理方法的意思。
宋苍：「毕竟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过，我需要为问题儿童解决心理问题。」
039：「...我对你升起了一点怜爱之情。」
见贺云吃完了早餐，宋苍不再与039插科打诨，转向贺云开口道：“一会收拾收拾，我们准备出门。”
贺云：“出门干嘛？”
宋苍：“我看报纸上写有个机构可以测测心理健康程度和智力，我想知道你测出来会是什么结果。”
贺云：“？”
宋苍：“我昨天细想了一下你的做事的思路，感觉脑子没点问题想不出来这么天才的曲线救国法。”
39：「...宋老板，你可真是个好人，教训孩子还专程等人吃完饭。」
大早上从噩梦中醒来之后发觉噩梦成了真，且还被这位“噩梦制造人”冷嘲热讽，贺云心态有点崩。
她一拍桌子站起身，怒道：“宋苍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有病吧？不嘲讽我你会死吗？”
宋苍：“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只要自己好好想想就会知道，你的做法毫无意义。”
宋苍：“为什么你会觉得，只要让许澈不再喜欢你姐姐，你就能重得你姐姐的宠爱？贺云，你是宫斗小说看多了吗？”
039：「…我们宫斗文学爱好者不背这个锅！！」
贺云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忍下自己的怒火，她把刀叉摆放在盘子上，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但很快，她掩饰了自己眼睛里的那一抹亮色，抬起头对着宋苍露出了一个笑容：“我之前已经测试过心理状态了，我的心理状态很健康，智商127，不劳您费心。今天还有别的安排吗？”
039：「啊这，很难让人不怀疑你们这个世界的心理测试和智力测试有没有水分...」
宋苍一手撑着脸，一手把盘子递给女仆：“和我一起出门是不必了——不过我需要一份日程安排表。”
贺云皱起眉毛：“日程安排表？”
宋苍：“这一个月，你什么时候准备做什么，要去见什么人。”
贺云：“这是我的隐私！”
宋苍：“目前来说，如何处置这具身体是我的自由。”
贺云：“...”
贺云：“我中午之前交给你。”
虽然贺云嘴上说着中午之前，但迫于宋苍的淫威，仅仅一个半小时后，她便一手支着拐杖，一手将清单拍在宋苍面前。
贺云已经换好了衣服，画好了妆，她今天的穿搭与平日的甜美风格相比朴素了不少，只穿了一身纯白色长裙，外边搭配了一件浅绿色披肩，看上去温和又素雅。
宋苍扫了一眼日程表：“去见朋友？”
贺云：“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宋苍打量了贺云片刻，看得贺云起了点鸡皮疙瘩，才开口道：“没问题。”
贺云如释重负，单薄的身形支着拐杖离去了。
039：「...看起来莫名有点可怜，这是什么身残志坚美少女...」
待到贺云离开，宋苍开口问道：“039，可以查任务对象的情况和坐标吗？”
039：“啊...啊？这个是可以的，让我看看...”
039：“贺云上了车，然后和司机说去她一个朋友家...”
039：“她下车了，啊，断了腿都要去见的朋友也太——等等，她又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为什么不直接让贺家司机直接送到目的地啊！钱多得花不完了吗！”
宋苍：“她准备去哪？”
039：“她让司机去...呃...去本市最大的道观...？啊？什么情况啊？”
039：“...贺云到道观了，然后见到了道长，他们聊了些什么...啊，她和道长说她姐姐被妖魔鬼怪附身了...”
宋苍：“然后呢？”
039：“...道长问她是不是小说电视剧电影看多了，让她相信科学，不要迷信。”
...是宋苍听了都想笑的程度。
宋苍：“然后呢？”
道观静室中，贺云沉吟了片刻，把自己的银行卡放在了桌上，强颜欢笑道：“道长，钱不是问题，只要能解决了那个占据我姐姐身体的妖魔鬼怪，多少钱我都愿意给。”
“...这不是钱的问题，”道长将那张银行卡原封不动地推了回去，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悲天悯人的气息，“有这个钱，姑娘不如去看看医生，听一听防诈骗相关的讲座。”
贺云的强颜欢笑出现了一丝裂痕：“...”
道长手拿拂尘：“姑娘，你知不知道诈骗贩最喜欢你这样的。”
就差加一句人傻钱多了。
贺云的额角冒出了一点汗珠，她强撑着微笑道：“不是，我姐姐是真的被妖魔附体了！”
道长：“虽然这样说有些冒犯，但贫道还是想问一句，你先前做过什么事，冒犯到你姐姐，或者惹她生气了吗？”
贺云：“...”
贺云：“...确实有一点。”
道长显然很明白这“一点”的含义，直截了当：“那可能她只是不想理会你，编出的借口罢了。”
贺云：“...”怎么感觉这个说法有点道理。
但贺云想到宋苍的手段，和她与贺筠截然不同的气质与眼神，在心中默默地否定了道长的想法。
见贺云沉默不语，道长继续问道：“你之前冒犯你姐姐的程度深吗？给她造成什么伤害了吗？”
贺云委委屈屈对手指：“...也，也没太大的伤害吧？也就是，也就是让她和她未婚夫解除婚约，她好像有那么一点喜欢她未婚夫...”
静室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贺云才小声补充道：“那个男人也不是很靠谱啦，所以我一试他就，就暴露了自己的不靠谱...”
这一次，静室内安静的时间更长了。
过了良久，道长才缓缓开口道：“姑娘，你知道吗，有一种精神疾病叫多重人格障碍，当一人受到难以应付，难以消化的冲击时，很有可能会患上这种心理疾病。”
贺云：“...你不是，道观的道长吗...？为什么...？”为什么要在道观里给我科普心理学？
道长：“贫道问道前，选修是心理学。”
贺云：“...？”
道长：“姑娘可能不知道，道观至少要本科学历才能进。”
贺云：“...？？”
039大受打击：“...所以我这种本科就读选手连进道观当道姑的资格都没有吗....”
宋苍：“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039：“呃，贺云想要强买强卖，开始威逼利诱了...贺云，不愧是你。”
039：“道长表情有点无语，呃，道长递给了贺云什么东西。”
039：“好家伙。”
宋苍：“？”
039：“...道长递给贺云了一瓶雄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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