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秦淮琛——
上
沈霜是沈家的庶出,是沈家大房周姨娘所出。
沈霜自懂事起,听的最多就是周姨娘说的,“你是庶出,你与她们不同,你得为自己谋算。”沈家大夫人实则并没有苛刻沈霜,相反从未将她当成庶女,沈家的三个姑娘,个个都是一样,该有的都有,若不是周姨娘时常在她耳边提起,沈霜有时候都会忘记她是沈家的庶女。
沈霜的气『性』很高,周姨娘一半的话她听不进,有一半却是听进去了。
周姨娘说,“没有人不喜欢富贵,那些说不稀罕的,要么就是得不到说葡萄酸,要么就是好日子过腻了,不知道珍惜,像你这样的,若不为自己将来做打算,嫁个好人家,这辈子也就岁月蹉跎,有得你熬。”
这话沈霜听进去了。
见到秦将军之前,她有她自己的私心,这辈子她的愿望,便是嫁一个好人家。
那晚阴差阳错之下,秦将军扶了她一把,冰天雪地里的一抹薄荷香,不知不觉地勾了沈霜的魂,多数的人一见钟情看上的是对方的脸,而那晚沈霜只看到了那个背影,挺拔笔直,走起路来似乎能带起一股风,当时沈霜的心头就突突几跳,竟是单凭着一道背影,动了芳心。
沈霜去打听了秦将军,在知道他的身世背景之后,无疑是锦上添上,放心地让自己爱了下去。
沈霜第二回见秦将军,是陪着江沼去阁楼见陈温的那回,在阁楼上的楼道口子上遇见的秦将军,沈霜看着心头的那道身影缓缓地走上来,再抬起了头,沈霜竟是一时失了神,那张脸几乎同她脑海里所幻想出来的一模一样,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英俊的面孔。
那晚的风有些热,沈霜的脸『色』被吹的辣红。
小姑娘的心思哪里逃得过人的眼睛,秦将军也瞧了出来,但那时秦将军还有婚约在身,只能装作不知。
沈霜对秦将军的心思起的快,灭的也块,就如春风下的野草恣意疯涨了出来,突地又被一把野火燎原烧了个干净。
她原本是怀着期待去见秦将军,在马车上江沼却告诉了她,秦将军已经有了婚配,大冬天的沈霜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这时才意识到,她竟然没有想过去打听他的婚事,这么宁愿富人妾,不做贫□□,之前事情没有落到沈霜头上,沈霜无法去评判,如今轮到自己了,虽说自己的生母也是为人妾,可她怎么也过不了自己心头的那道坎儿,无法容忍在同一个屋檐下,她要同旁人共用她喜欢的人。
那还不如留着最初的那份念想,起码那是美好的。
后来在王府,秦将军看到了沈霜,只见她立在雪地里,跟前的石阶极其湿滑,到底是不放心走过去提醒了一句,沈霜转过头,那双眸子里的神『色』又惊又慌,却又异常的矛盾。
有失落,也有期待。
当沈霜将那副护膝送到秦将军面前时,秦将军垂目看着她,见她的眼眸颤得厉害,又瞧了一眼她手里的护膝,便也知道此时她能站到自己跟前,将那护膝递过来,定是花了很大的勇气。
然他不能收。
秦将军对她坦白了,“我已经有了未婚妻。”
沈霜打定了主意要将这幅护膝送给他时,自己一人立在那雪地里,事先已经想了很多种说辞,见了他面之后该如何同他打招呼,又该如何将东西交到他手上。
“多谢将军帮了我两回,这是我给将军的谢礼,将军不必多想,这对护膝只不过是我对将军的感激之情。”如果没有意外,沈霜会如此说,去没料到先被秦将军坦白了婚事,沈霜一时愣在那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待秦将军走后,沈霜良久才痴痴地说道,“我知道你有婚约,我只是想感激你。”
感激什么呢。
感激他救了她两回,感激他让她明白了何为心动。
若说送出那对护膝时,沈霜心头还对秦将军残留了一点心思,然被秦将军拒绝后,沈霜便是彻底待地打算掐断了自己的念头。
就当是自己做的一场美梦,虽短暂,但也曾在那梦里欢喜过。
后来沈大夫人将她叫过去问她亲事时,沈霜便说,“女儿都听母亲的。”或许动过一回心,心死了后,便以为嫁给谁都是一样,未来的日子不外乎就是两人合伙过日子,相敬如宾。
至于去不去江陵,沈霜想着也是随缘,眼里已经有了那么个优秀的人,就算门第再好,她那心头又如何再装的!进他人。
那段日子是沈霜最为难熬的。
若不是那场瘟疫,沈霜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走出来,原本以为这桩无疾而终的感情,会让她痛苦好一阵子,后来才发现,在灾难面前,自己所有的私心都是那么的渺小,那晚她去给小果子买糖人,太子正派秦将军在沈家『药』铺隔离。
她折回去时,亲眼见到秦将军的面上罩着白纱,也听到了患者声声质问,“这莫不是瘟疫。”
沈霜拒绝了。
若是她不知,她还能跟着江沼一同,阴差阳错地就错过这场天灾,可她已经知道了,便再也走不掉。
她虽为自己谋算,然前提是她的家人都安好。
第二日在马车上,江沼突地对她说,“秦将军已经退了婚。”沈霜听到的那一瞬,心头确实震了震,然随之而来的便是绝望,瘟疫一起,太子一行人包括秦将军都将会撤离,而她,还有芙蓉城的百姓,能不能逃过这一劫,谁也说不清。
然世事难料,谁都没有走成。
沈霜再一次见到秦将军时,却是秦将军已经染了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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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霜听到父亲同董家的人说起时,心头猛地一沉,那番急急忙忙地奔过去,起初也只是想着去亲眼瞧一眼,他到底如何了。
当她见到病床上那个憔悴不堪的人时,沈霜久久地呆在那里,无法动弹。
那样一个高大英俊的人,此时躺在床上,脸上再无昔日半点英勇的神采,沈霜的心如同被刀子戳进,没有人能理解,当初那道挺拔的背影对于她来说,是什么样的感情。
沈霜头一回体会到了万箭穿心的滋味。
她去求了董老爷子,加入了医者的队伍,可她的初心并非是为了拯救世人,而是独独想救那一人。
沈霜没有去想过值不值,也没有去细细地想过自己的安危,那一刻,她只想让躺在床上的那个人,能够重新地站立起来,有朝一日!,她还能瞧见那道挺拔的背影。
秦将军醒来后,问她要了黄历,她知道他也是在算着日子而过。
他也有他的家人,倘若他死了,便是克死他乡,董老爷子告诉过她,染了瘟疫的人,能多活一日就是一日,沈霜想,那就尽她的能力,尽量让他在这世上多活一日。
若不是那日被秦将军认了出来,沈霜估计会瞒着秦将军一辈子,他爱不爱她,记不记得她都无所谓,她早就没有去奢望。
人这辈子就没有演习,也没有给你思考如何选择的机会。
往往灾难就在那一瞬间降临,容不得你去理智的思考,在从中选取一个最正确的答案来,沈霜事先也没想过自己会困死在这里,若是提前知道,她想着,应该先同秦将军说上一句话,就算不说话,对他笑一笑也行。
沈霜仰头,从那一堆人透出来的一点缝隙里,望了一眼阴霾的天空,笑了笑,然而在她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她见到了那个她最想与之好好道别的人。
秦将军的胳膊有力地托住了她下滑的身子。
从那院子里出来,秦将军给她戴好了面纱,隔开了几步距离,头一回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你跑的太快。”
沈霜虚弱地笑了笑,“又让将军救了我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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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将军看着她半晌没说话,从认出沈霜的那一刻起,秦将军的心里就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或许是他从未见过一个姑娘,能如此矛盾。
娇弱又坚强。
“应该的。”秦将军说道。
王府!府的大『乱』几乎没给两人多余的喘气机会,密密麻麻的百姓将王府围堵得水泄不通,漫天的呼喊声,沈霜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你先进去,别出来。”秦将军嘱咐完她这一句,戴着面罩,转身走了出去。
沈霜没有进去,心头虽害怕,两只脚却是不自觉地往门口而去,什么是无望,沈霜那时候才体会到,整个芙蓉城,犹如世界末日一般,每个人都是在顾着自己。
沈霜站在那手脚不住的颤抖,然而沈霜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人群之中看到果子。
太子的弓箭拉起时,沈霜跌跌撞撞地往前冲去,一时也不知道该唤谁,只说道,“等等,把果子救出来”
没有人听得到她说话,人群就似是疯了一般,不停地撞击着守在外围的官兵,等到那箭如雨一般地落下后,沈霜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终是刺激过头,晕了过去。
沈霜是被董老爷子背了回去,苏醒过来后,王府的周围已经非常安静,沈霜睁开眼睛,还未回过神来,床前突地一声动静,沈霜转过头,便看到了果子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乖乖地唤了她一声,“姐姐。”
沈霜震惊地看着她,“果子?谁救你出来的?”
沈霜心头一紧,“他人呢?”
果子回头指了指隔壁的营帐,“董爷爷说,他累了,正在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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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霜突地就捂住嘴哭了出来。
“姐姐别哭,我给你糖人吃。”果子将手里的一个糖人递到她面前,沈霜抹了抹眼泪,诧异地问她,“哪里来的?”
果子歪着头,疑『惑』地说道,“哥哥不是说,这些都是姐姐给我买的吗?”
那晚沈霜去沈家后院送糖人,沈家已经全部封锁,沈霜没能见到果子,之后秦将军却走了进去,将一把糖人交到了果子手上,“那位姐姐不方便进来,托我带给你。”
果子笑的很开心,“我就说姐姐不会骗人的。”
秦将军应了一声,“嗯,她没骗你。”
沈霜一把将果子抱进了怀里,平复下来后才想起问她,“你怎么会在那里,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果子摇了摇头,“祖母说,芙蓉城的人都会死,要想活下来,只有去王府找那位姓江的姐姐,讨一滴血,我不想死。”果子说完,见沈霜将她从怀里拉开,脸『色』非常难看,一时害怕又赶紧地说道,“我问过祖母了,江姐姐给我一滴血,她会不会死,祖母说一滴血不会死人的。”
“你祖母骗你的。”沈霜盯着她,神『色』严肃地说道,“芙蓉城的人不会死,江姐姐的血也救不了人命,还有,江姐姐若是给了你那一滴血,她会死,你还愿意要吗?”
果子想了好久,摇了摇头,“那我不要了。”
沈霜这才『露』出了笑容,“乖。”
沈霜心头一痛,眼泪无声地落下,却是坚定地答道,“对。”
也不知道从何时,沈霜当初救人的初衷早就改变了,不再是为了那一个人,而是想要所有人都活下来。
后来瘟疫结束后,秦将军被人劝说,“那沈家的三姑娘,是周姨娘所生,自来气『性』大,一心想攀附高门,之前就定过一门亲事,嫌弃对方的家里穷,自己给退了,她能看上将军,多半也是图秦家的门第。”
秦将军笑了笑,“又何妨,她想要的,我给得起,为何不能给她。”
秦将军同那人说,“我喜欢她的私心。”她这辈子喜欢的东西,他有的,都愿意给她,没有的,他就去争取回来给她。
有人说,沈霜虽长的好看,但在江陵那种地方,这等姿『色』的人,也大有人在,何必去娶了这小门户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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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将军说,“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没有之一,唯一的一位。”
瘟疫肆虐,看不到希望的那阵,沈霜陪在他床边,将碗里的『药』递到他面前,“喝了吧,万一有用呢。”秦将军看了她好一阵,突地一笑,沈霜愣了愣,秦将军便说,“你脸上有锅灰。”
沈霜忙地放下碗,用袖口去擦。
秦将军却是收了笑容,只盯着她,眼圈有些殷红,他很想伸手去替她擦,可是他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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