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无缺硬躺了三日。
每日醒了吃,吃了睡,周而复始,宛如养猪。夏氏十个兄弟他都见过了,进进出出,伺候左右,都很客气体贴,就是缺了点人气。
不过永乐真人的汤药是真的管用,三日过后,玉无缺已经可以坐起来了。
这天,空知又送药过来。
“公子怎么起来了?今日可有感觉好些?”
玉无缺笑得没心没肺:“好多啦。”
空知看着满床木屑,很是震惊:“公子这是在做什么?”
“唔,我见夏肆胳膊肘的零件磨损严重,就找料给它新做一个,将好把其他几位的也换了。”
玉无缺的面前放了个天大的簸箕,也兜不住他乱飞的木屑,还有一个小圆钵架在床边的炭火上温着,里头盛着暗金色的不明液体。
“这里湿气大,涂一层这个可以防止木头腐朽,我瞧着太微上仙也涂了一层类似的,只是夏肆他们许是很久不打理自己了,涂料都掉了,我再上一层,你要吗?”
“原来从山下运来的瓶瓶罐罐里放着这些。”
空知捧着手中的零件细看,做得很用心不说,这防水涂料曾经是鹤不归没日没夜试了几百种药液,这才兑出合适的,没想到玉无缺竟然也做得出来。
“多谢公子美意,近身侍傀都有固定的时间做保养,得由主人亲手来,不许经他人手。”
玉无缺手一僵:“那我给夏肆他们换零件,上仙不会生气吧?”
“不会,公子喜欢做这些正好,我按主人吩咐给公子送来册子,待腿脚好全,这些事就都交给公子去做了。”
玉无缺接过厚厚一本册子,翻开来匆匆看过,当即傻眼。
内书三百件芝麻点儿大的杂事,杂到“荷塘里每一片叶子都要擦洗”,“石桥上玉狮的每一缕胡须重新抛光”,这些都还在情理之内,更离谱的,比如“上仙今日份的茶叶要顺成同一个方向”“沐浴水要三分花香三分叶香四分活色生香”都写了进去。
封皮上一本正经地写着“要事簿”,内容却是“无事可做但就要硬编几条”的随意。
想来鹤不归是除了关门打人,没有其它磋磨人的法子,便硬凑些顶要紧的破事拘着他。
玉无缺皮笑肉不笑,从牙关挤出几个字:“弟子领罚,烦请转告上仙,我包他满意。”
……
养伤这几日,鹤不归再没过问过玉无缺的事,要不是空知有事没事就得来通报一声,鹤不归差点要忘了自己还拘了个人。
太微上仙闷在主殿里做东西,情形和玉无缺那儿几乎是大哥的二哥,一样满地碎屑,数盆炭火温着涂料,保持液体流动的杯架支在一旁,竹筒碰撞不时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他盘腿坐在杂乱无章的地上,往往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空知推门进来,开门见山道:“主人,玉公子又想借东西了。”
那崽子今日借打磨机,明日要烧炉,后日要屯火舌子,简直是个欲壑难填的无底洞。空知一早得了吩咐,养伤期间不予责罚,要什么就给,不必特意回禀,所以都是回禀完就给他拿去。
今日特地来禀明,看来要的不是寻常物件。
鹤不归神思恍惚地抬起头问:“他到底在干什么?不是腿还没好,无法下地么?”
“玉公子闲不住,虽然无法下床,但在床上做了一个微型案台,已经开始做傀儡了,除了修补损坏的那几具外,夏雨苑的侍童都被他动过,做防水和关节润滑,倒是省了今年的保养工作了。”
鹤不归:“……”
“玉公子还想借一些鲛纱和鱿草,说是要拟态狡兔做新的傀儡,安放魂核,他原就打算给狡兔寻这样的去处,无奈没钱购买,现下知道咱们有便试着问问可否相借,但此二物贵重,我不敢轻易给出去,便来问主人的意思。”
鲛纱仿皮肤,鱿草仿毛发,这两样东西出自深海,都是不可多得的做拟态傀儡的材料,外头一两值五十赤玉,可谓贵重,寻常偃师一般会把精力财力花在傀儡的机动和实用上,拟态这种在外形和制作工艺上的更高追求,他们是不舍得花大价钱去做的。
也只有鹤不归这样的顶级偃师,方方面面必须追求到极致,手中每一个傀儡都保证能做到是不凡之物,才得以保持了一颗不变的匠人之心。
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傀儡不论大小都是天价,千鹤舫每年出售鹤不归偃甲的预订名额,都会兴师动众地在千鹤城办一次拍卖会,拍出史上最高价的是一具傀儡——辟邪诛鬼的镇墓神兽方相,八十万金玉,同样出自鹤不归之手。为了抢到名额,道门间打破脑袋的流血事件也发生了不少。
浮空殿是天极宫最富裕的地方,要什么都有,但不是什么都可以给出去。
或许是因为那句“兔子都是我养大的”,也或许是玉无缺作为一名偃师该有的态度得到了鹤不归的认可,他想了会儿便同意了。
“空知,你做个账本,往后不论贵重他要什么都给,但账目一笔笔记清楚。”
“可是公子家世普通,别说往后了,就是这一两鱿草,他都未必还得起。”
“没指望他还。”鹤不归财大气粗道,“既要用,就得用之有理,欠下账才懂万物非随手可得。”
鹤不归顿了顿问道:“山下杂役一月多少工钱?”
空知道:“末等杂役每月一百赭玉。”
“照这个算,直接从账目里抵。”
一千赭玉值一个赤玉,一两鱿草价钱是五十赤玉,空知快速心算,得出结论,按杂役的工钱来抵,玉无缺得干四十年活。
“主人用心良苦,这是要磨砺玉公子的性子呢。”
用心良不良苦倒是另说,平白无故送人那么多东西,鹤不归总得给自己找点借口,舍得给玉无缺材料,算是一种偃师间的心心相惜而生出的好意,只是这点好意,鹤不归不希望被人察觉和误解。
人情债互相欠多了,就会产生不必要的亲近。
不过是个无关紧要之人,对方要真觉得欠了什么,他也希望不是人情债,只跟钱财这等身外物有瓜葛便好。
“这几日有得忙,你们都不必进殿了,让药傀待命,吩咐下去,谁来都不见。”
“是。”
……
又三日,空知带着药傀去了夏雨苑。
躺了六日玉无缺已经快好全了,皮肉伤是小事,腿上火毒已拔,但割掉的大片血肉没这么快长出来,药傀小心翼翼地拆下纱布,裸露的白骨着实让玉无缺吃了一惊。
空知按住他的肩膀道:“公子忍着点疼,拆药之后要行血肉再生术,此术剧痛无比,但能将血肉复原如初。”
玉无缺皱眉耷脸地坐好,抓着被子角问:“这术我知道,是永乐真人的独门绝技,药傀竟然也习得了?”
空知淡淡一笑:“主人会,药傀自然就会,此术改良过,原是用在傀儡上的,公子的伤在皮不在骨,所以恰好能用,否则还是得请永乐真人过来医治。要开始了,公子切莫乱动。”
忍冬,扶芳两名药傀上前,认真割掉腐坏的筋肉,一刀刀下来原是很疼的,但药傀下刀干脆,力道凝于手腕,在距离骨头毫厘之间游走,经验老道得像表演了一出庖丁解牛。
玉无缺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药傀的动作上,以至于这种钻心的疼都能生生忍下来。
一般来说,偃师的技艺学得十分,教于傀儡最多三分,且要日以继夜地训练才能有这个效果,而鹤不归的傀儡竟然能将血肉再生术用得如此炉火纯青,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别说是傀儡了,哪怕是修行之人,没有超强的灵力掌控和悟性是用不了这类术法的,何况此术来源永乐真人,那是已至大乘期的尊长,术法之精妙不可能随随便便被人学走,非是同他一样或更高修为的人才有这个能耐。
由此推算,傀儡的功法应当和太微上仙同出一脉,能和偃师同出一脉的傀儡犹如左膀右臂,玉无缺也一直照着这个思路在训练自己的傀儡,却在今日得见鹤不归的傀儡,已然达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程度。
“空知,你们身体里是不是也有类似魂核的驱动装置啊?”
无须傀儡牵引,又有智慧支配行动,加之连此类高等术法都能学会,玉无缺只能这么猜测,忍了几日实在是憋不住,问出口后空知并不回答,他就知道自己问对了方向。
“我猜,这个东西应当是直接和太微上仙连通的,你们听见的他也听得见,你们要说的话,自然也是他要你们说的,所以他会的术法,你们至少可以发挥到五成?”
空知盯了眼玉无缺张开的手指头,答:“十成。”
玉无缺张着嘴很是震惊。
这就是传说中的顶级偃术吗!
“快告诉我,你们的驱动装置到底是什么?嘶——”
药傀收了灵力,一双腿完好如初,皮肤和原先的一样白皙光滑,已然看不出那曾烧成了白骨,再生的皮肤有些脆弱,布料扫过又痒又痛,空知趁玉无缺张嘴说话,塞进去一颗药丸。
“公子多的别问,主人不喜欢有人打听这些,好了,再养一日,明天起公子便要依循要事簿开始做事了,我先走了。”
病好第一日,憋了六天不得出门的玉无缺,仿若死牢里被豁免的犯人,撒了欢地放起风来。
他倒是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勘察地形。
空知耐耐心心地带着他逛遍浮空殿每个角落。
御剑至正殿上方想跟太微上仙问安,结果被结界给打了下来,除此之外,浮空殿一日游还算顺利。
玉无缺算是彻底开了眼界。
浮空殿主殿之外有四个院落,分别以“春华秋实”、“冬雷夏雨”命名。
秋实苑是停放傀儡和偃甲的仓库,傀儡的做工光看空知便知有多精细了,可是巨型偃甲玉无缺是头一次近距离观赏,那些斩妖除魔得以闻名天下的神兽偃甲就安安静静地停放在眼前,玉无缺又是震撼又是艳羡。
走到春华苑时,又被富贵豪气震得无语凝噎。这里分门别类屯放着各种材料,都是外头千金难求的,难怪找上仙借鲛纱和鱿草如此容易,敢情他库房里屯的东西就没有不名贵的,根本不在乎那几两东西。
冬雷苑是练兵场,夏雨苑属客殿,如今已经给玉无缺住着了。
逛完一圈,玉无缺扒着门扉,油然升起一股念头。
鹤不归一手鬼斧神工的技艺,难道就不想找个人传承下去?
如果他想,这世上除了自己还能找出第二个当他徒儿的绝佳人选吗?
没有!
玉无缺大胆发问:“空知,你家主人还收徒吗?”
空知愣了下道:“主人不收徒。”
“为什么不收?”玉无缺站得笔直,昂首挺胸地拍拍胸脯,“你看我怎么样?”
“公子很好呀,英俊潇洒,意气风发,主人虽不收徒,但浮空殿已有公子当有的位置。”空知掩面做出轻笑模样道,“杂役有工钱可拿,徒弟可没有,公子安心便是。”
瞧瞧,连傀儡都会阴阳怪气了。
只当个杂役岂不是浪费了一身本事?
不过想想也对,鹤不归即便收徒,也要收个乖的,谁会要一个第一次见就把心爱灵兽杀了的顽劣弟子。
玉无缺越来越后悔自己出手太重,没给上仙留下好印象,自打来到浮空殿开了眼界,见识了太微上仙的实力,“拜师”二字便入了脑。
他心里算盘打得生响,鹤不归责罚,他便好好表现,不止是要争取鹤不归早日原谅他,若能被另眼相看,拜入师门潜心学艺是最好的打算,若不能,得上仙指点一二,夸奖两句,也胜过自己空悟十年。
之后几日,暗暗定了目标的玉无缺跟打了鸡血似的勤奋,扫藏经阁的落叶,除武场的杂草,去厨房劈柴,伺候浮空山里怀孕的朱鹮等等等等。
做一件划一件,没曾想还会事生事,朱鹮顺利产卵了,玉无缺又多了一事——孵蛋。
没什么脑力活,全是干苦力,因此每日太阳下山回到夏雨苑,玉无缺都处于精疲力竭脑袋放空的状态,送来的饭食永远都是一个味道,挑不出错处但不好吃。
半月过去,人瘦了一圈。
空知以为他如此勤勉是因为囊中羞涩,想努力赚工钱,特意送来十个赭玉,以资奖励其助产的功劳。
玉无缺并没有多高兴,这半个月别说听鹤不归夸夸自己,连面都没见着。
照这么下去,技艺学不着,师门的边儿都不可能摸到,干粗活反倒长一身紧实肌肉,好像来浮空殿是强身健体来的。
这日正在柴房劈柴,身后突然有些异响。
“无缺!终于见着你了!”岳庭芳大包小包地挂着,在栅栏外头探头探脑,见到玉无缺差点老泪纵横,“还好吧?听说你差点被打死!”
“庭芳?”玉无缺丢下斧头向他扑去,“你怎么来了!哇,这些都是给我的?快拿出来,这几天清汤寡水的,馋死我了!”
少年人毫不讲究,扒拉开一地的木头席地而坐,玉无缺饿狠了,狼吞虎咽,边塞边笑。
岳庭芳撩开他的裤管检查伤势,见疤都淡了放下心来:“永乐真人给咱们讲解赤金山的熔浆,可吓人了,还好你体质特殊,恢复得真快。”
“永乐真人的药管用,再加上还有太微上仙看护,我早没事啦。”
“吃慢点,这些是你一个月的量,一天就吃完了,我看你怎么办。”
“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日有酒今日干。”玉无缺歪理邪说多得很,又问,“什么叫一个月的量?对了,你怎么上来的,不是说浮空殿平日不许人出入吗?”
“师父去求了宫主,太微上仙大概是看在宫主的面子上,才通融我每月来见你一面。”
岳庭芳抽出手帕给玉无缺擦嘴,唉声叹气:“师父已经放弃为你下山求情了,只叫带了日用品和吃食。”
玉无缺“嗯嗯”应着,浑然不在意。
岳庭芳见他吃得像是没见过肉似的,以为真如外界传言,在浮空殿挨完打,还被长久地折磨,包括但不限于不给吃饱穿暖,日日抄经罚跪砍柴烧水。
小少爷所能知道的苦便是这些,他将自己代入,立时无比心疼自己的好兄弟,愁得下一秒得哭出来。
岳庭芳:“无缺,太微上仙允准一月见你一次,说明他短时间内不会放你下山了,保不齐云巅大会都开了你还得在这待着。凌霄入选亲传弟子可是大事,咱们说好了的,等他选上一起下山喝酒。”
这样的大事玉无缺当然不可能忘,凌霄和岳庭芳一样,都是儿时相伴到如今的兄弟,兄弟高升,怎可缺席?
想起这个玉无缺也犯愁。
“太微上仙给我安排了满满一册子杂事,三百多件必须做完,而且也没说做完可以下山。”
岳庭芳难以置信,小声说:“这算哪门子责罚,倒像是故意刁难你。”
玉无缺正在妄想着拜师,就算是成心刁难,那也是一种考验!
他摆摆手道:“上仙安排,自有他的深意,我会尽力做好,凌霄那边我不敢保证一定到,尽量吧。”
岳庭芳嫌弃地瞥他一眼:“那你想要什么写个单子给我,下回给你拿来,还有这个,放好咯,师父给你的,都是治跌打损伤最好的药,万一再挨打……”
玉无缺嘟哝:“师父能不能盼我点好。”
“这你就错怪师父了,太微上仙脾气古怪,性子冷傲是人尽皆知的,师父是怕你跟他对不上路子,又把人惹急了吃不了兜着走。”
“那师父可就想多了,我这都住了小一月了,除了挨打那日见过他,再没遇到过,上仙不稀罕搭理我,何来的惹急眼呐?”玉无缺问道,“你方才来时,去拜见上仙没有?他可见你了?”
“没见着,听门口侍傀说上仙身体不适,闭门谢客,这不,我还替宫主带了补药来,送进去时闻见殿中好浓的药味。”
玉无缺一愣:“病了?”
转头询问夏壹,傀儡言简意赅:“主人是病了。”
“什么症候?严重吗?病多久了啊?要我伺候不?”
傀儡一概说不知,还告诫玉无缺不要去打扰。
岳庭芳惊讶:“马屁精。”
“你懂个屁。”
一个预备役徒儿的自我修养,必然包括照顾生病的师尊,哪怕不为拜师,凭着鹤不归包庇了他一次,这个人情也是该还的。
夏壹:“岳公子,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
傀儡赶人,岳庭芳只好依依不舍道地告别:“无缺,我得走了,下月再来看你,保重啊。”
“快走吧你,我在这挺好的,告诉师父,凌霄和外婆,别担心。”
送走好友,玉无缺火速劈柴,劈完一头钻进隔壁厨房,化身伙夫。
平日饭食都是傀儡做的,油盐酱醋严格按照比例放置,因此味道万年不变,菜式来来回回也只有那几种,难吃得紧,要不是人在屋檐下,不好挑剔,他早就自己下厨改善伙食了,今日就有了个不容拒绝的理由。
恰逢傀儡又端着无人动过的晚膳回来,玉无缺赶紧问:“一口没吃,上仙没胃口?”
傀儡道:“主人最近都这样,连续几日颗米未进都是常事。”
“那怎么行!”玉无缺卷卷袖口,站到灶台后,“人是铁饭是钢,一日不吃饿得慌,晚膳不用,夜宵总得来一口吧。”
“主人从不吃夜宵。”
“病中总有例外。”玉无缺开始和面,“都是外婆教的,我且试试,到时候抬去,万一上仙肯赏脸吃呢。”
玉无缺亲自动手,蒸了五香糕方,炸了一盘圆欢喜,配一碗百合甜羹,他不知鹤不归得的什么病,只好往甜食里加了补身的药材,不会出错,为了防止他挑嘴不吃甜的,还又另熬了山参老母鸡汤。
做完这些,早已明月高悬。
玉无缺提上食盒,亲自送去。
浮空殿灯火如昼。
空知把人拦在殿外:“主人不许人打扰,公子心意我替主人谢过,子时已过,主人不再进食。”
玉无缺拍拍盒子:“这是夜宵,就是子时吃的,不到这个时辰吃还不香呢,喂喂——”
空知说什么都不让进门,门前守卫森严,为了拍马屁硬闯大殿也不合适,可辛苦了一晚上就做了这么几道,人又病着,不吃怎么行。
玉无缺提着食盒走了几步,实在不甘心,转身突然大喊:“弟子玉无缺拜见太微上仙,做了几道补身的夜宵,想请上仙进一些,祝您早日康复!”
空知:“……”
“弟子玉无缺拜见太微上仙!上仙若不出声,就是默许我进来咯?”
空知皱着眉:“公子莫要喧哗,否则我让剑傀轰人了。”
玉无缺脸皮厚得很,继续大喊:“我真的进来咯?”
“太微上仙?”
“上仙?”
殿内安静异常,相比平日,连机器运转的声音都没有。
鹤不归最烦谁吵他,玉无缺放肆成这样也不见内里传来责骂,倒是奇怪。
空知和空悟对看一眼,忍不住扣了门扉:“主人?”
玉无缺趁机凑近:“上仙睡啦?”
空知蹙眉:“应该没有,可为何……”
玉无缺瞧他神色不对:“上仙病着,别是身体不适你们都不知道吧,快打开看看啊!”
“主人不许我们擅自入殿。”
“嗨呀,真是死脑筋。”玉无缺急道,“我进去看看,反正横竖也是一顿打。”
“公子,别——”
吱呀——
玉无缺已经把门推开了。
他一声“上仙”卡在喉咙里,入眼只见地上躺着个人。
鹤不归如瀑墨发散乱着,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不知晕了多久,他手上还死死地捏着一只刻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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