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秦冬蕊记挂着她昨晚卤着的那些东西,一大早就起来了。


    经过一晚上的腌制,盆里的卤下水们都已经入味了,呈现出一种蜜糖般的焦褐色。


    聂武和铭铭这个时候也已经起了,好奇地围着厨房的这一大盆卤下水。


    秦冬蕊就给他们煮了锅稀饭,又切了一盘猪肚给铭铭解解馋。


    早饭过后,她又和聂武一起给赵叔赵婶他们也送了些卤味过去。


    “赵叔,赵婶开开门,我和聂武来看你们了。”


    “唉,你说你们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过来。”


    赵婶和赵叔正在吃饭,开了门见秦冬蕊他们还拎了东西过来,忙拉他们也一起来吃。


    “我们已经吃过了,你们吃吧。”秦冬蕊摆摆手,又道:“再说了,我这可不是无事献殷勤,铭铭以后还得托您多照顾着呢。”


    “害,那你们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尽管跟婶说啊。”


    赵婶见秦冬蕊态度坚定,终于不再客套,将卤味装了盘,品尝起了秦冬蕊的手艺。


    “别说,你这手艺还真不错。你昨天晚上就是在弄这个吧,那香味瓢的,全村都闻着了。”


    秦冬蕊笑着点了点头。


    农村里就这点不好,谁家做点好吃的,村里的人立刻就全知道了。


    不过托原身之前和谁关系都不好的福,其他人最多也就是眼馋下,没人真端着碗来他们家打秋风,只有一人例外,那就是徐惠荷。


    秦冬蕊从赵婶家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徐惠荷在他们家厨房边上鬼鬼祟祟得打量,可她从窗口张望出去的时候,又逮不住人。


    她才不会觉得徐惠荷在他们家周围转悠能是安了什么好心。


    在又一次瞥到有人影从窗外经过的时候,秦冬蕊干脆就把昨天洗猪下水时没来得及倒掉的那盘脏水从厨房的窗口泼了出去。


    正猫在窗子底下的徐惠荷刚好就被这盆脏水泼了个正着,登时就骂了起来。


    “哎哟,天杀的,秦冬蕊你拿的什么东西泼我?”


    不一会儿,外头还传来了她哐哐哐的砸门声。


    “妈,好像有人在外面敲门呢?”


    铭铭听到了动静,从屋里探出头来。


    秦冬蕊立马就揽着铭铭的脑袋一起进屋,还把门窗都给关上了,告诫铭铭道:“别理她,当心她乱咬人。”


    徐惠荷那张嘴里什么脏话都骂得出口,可不能让铭铭听见了。


    聂武晚上回来的时候,听着了下午的事情也没说啥,但却默默地把大门上被徐惠荷砸坏的那个门栓取了下来,说是下回去找他们家赔。


    这副一本正经却又“蔫坏”的样子逗得秦冬蕊在床上笑得直颤。


    一直到快睡着的时候,她都还在那里乐呵。


    ———————


    睁眼又到了周日,要返校的日子。


    经过这几周的相处,秦冬蕊是越来越不舍得和铭铭告别。


    铭铭看起来倒是还挺适应这种生活的,被聂武和秦冬蕊送去赵婶家的时候也不哭也不闹,还乖巧地和他们挥挥手。


    “爸、妈,你们下周再回来接铭铭啊!”


    秦冬蕊也不舍得和铭铭挥挥手,一路上都在琢磨着以后带铭铭来她学校看看的事情。


    快到学校的时候,聂武又准备在老地方停下,秦冬蕊这时候却突然出声道:“直接骑到我学校门口去吧。”


    这回聂武只是扭头看了秦冬蕊一眼,没再多问,大概是终于相信了她先前的话,松了刹车,又往前骑了一段路,直接停在了校门口。


    “好了,到了。”


    “嗯,下回你带铭铭来的话,也直接到学校里来找我好了,门卫师傅认识我的。”


    秦冬蕊愉快地从车上跳了下来,递给了聂武一袋菜团子。


    “喏,这个给你,冬天这东西不容易坏,能放个三四天。”


    这些菜团子是秦冬蕊昨天做晚饭的时候顺手捏的。


    里头加了点糯米,对于小孩子来说不太好消化,但对于成天都要做体力活的聂武来说却十分能顶饿。


    聂武没想到秦冬蕊还给他做了这东西,他娶媳妇娶了这么多年了,只见过村里其他弟兄带着媳妇儿给做的饭菜,自己还是头一回享受到这种待遇。


    因此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对着秦冬蕊说了声谢谢。


    “没事,”秦冬蕊摆摆手,表示这都是礼尚往来:“你前几天不也买了那么多肉回家吗?”


    这个理由暂且解释了聂武心中的疑惑,他将菜团子挂在车把手上,骑车走了。


    秦冬蕊也深吸了口气,转身进了学校。


    她上周六的时候刚和魏志学摊了牌,以对方的性格绝对会来报复她。


    与她所担心的相同,秦冬蕊今天进入学校以后,就感觉到周围的氛围也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尤其是当她走到学院宿舍楼附近的时候,更是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有许多同学在打量着她。


    秦冬蕊忍受着其他人打量的视线,快速地从寝室楼中穿过,径直朝着自己的宿舍走去。


    她知道,无论学校在她回家的这一天半里发生了些什么,回宿舍一定是最快的知晓途径。


    果然,秦冬蕊一进宿舍,迎面就听到了来自林滟的嘲讽。


    “我说呢,哪来的泥腥味啊,原来是我们宿舍的土凤凰回来了,怎么终于舍得从你那古林村回来了?”


    林滟在说这话的时候,特意加重了“土”“村”这几个字的读音。


    秦冬蕊的眉毛一挑,看来魏志学是把她的身份给公之于众了。


    对于魏志学能够这么快就把她的底细给查清楚,秦冬蕊并不意外。


    她的资料都在入学档案里写得清清楚楚,稍微查一查就能查到她当年下乡的事情,她有这个心理准备。


    所以在听了林滟的讽刺之后,她并不慌张,甚至还回击了一句。


    “怎么,你这是在看不起农民,故意制造阶级矛盾吗?”


    秦冬蕊给林滟扣的这顶帽子可就大了,真要追求起来是能上纲上线的。


    林滟想都没想就开口辩解道:“我才没有!像你这样都已经结过婚,生过孩子了却还在外面和别人拉拉扯扯,勾引纯情少男的女人才是在玷污抹黑农民的存在!”


    谁是纯情少男?魏志学?


    这话从林滟的嘴里说出来,才真是天大的笑话。


    秦冬蕊又回呛了林滟几句,见林滟车轱辘来车轱辘去的,除了讽刺她是从农村来的,嫁了个乡下人,还生过娃之外再也找不到别的威胁反击的话语之后,也就懒得再和她多废话了,抓起自己的书袋,出门上课去了。


    周翠梅看了秦冬蕊的背影一眼,又看了看寝室里的这个状况,最后选择了追着秦冬蕊跑出去。


    “冬蕊,冬蕊,你没事吧?”


    周翠梅心里估计也藏着许多疑惑,本来该是城里的室友怎么突然就成了农村出来的了,还突然有了个四岁的娃。


    但她对于秦冬蕊的关心还是压过了这些疑问,她看着秦冬蕊的表情,只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我没事。”


    秦冬蕊呼了一口气,诚心诚意地回答道。


    从林滟的反应就能猜出来,魏志学这些天干得事情无非也就是这些了:散布关于她身份的消息,抹黑她,说她水性杨花,爱慕虚荣,是个骗子……


    她在和魏志学摊牌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会有这个后果,和可能会被退学相比,这甚至已经能算是她预想中最好的结果了。


    因此相比于受打击,她反而有一种靴子终于落地了的轻松感,连进教室的脚步都轻快了些许。


    这会儿,教室里已经坐了一些早到的学生了。


    原本低头看书的同学们见到进来的人是秦冬蕊,都纷纷用那种或审视或鄙夷或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


    秦冬蕊没法强制其他人都不看她。


    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她干脆坐到了第一排的最中间,随他们看去吧。


    下课后,秦冬蕊也没有理会背后那些探究的目光,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入到了学习之中,又恢复了之前和周翠梅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的规律生活。


    即使中间的时候,魏志学又跑到了她的面前来耀武扬威了一番,她都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魏志学居然以为让和他同流的那些有钱哥儿都疏远她,让她以后都没人带着去喝咖啡,去看电影,去百货大楼买东西就是对她最大的报复。


    这也太可笑了。


    也许原身会在意这些吧,可她秦冬蕊又不是来大学里找第二春的,她是来学习来的。


    但魏志学的报复真的是毫无逻辑的吗?倒也不是。


    就如同故事里的乞丐以为国王和皇后是用金锄头种地一样,像魏志学这样家里有钱,自己又目中无人得不行的人也总会以为失去了财富,过不了和现在一样奢靡的生活就是最大的灾难。


    这就是一种认知偏差。


    当然,秦冬蕊也不会跑到魏志学面前去告诉他自己真正在意的东西是什么,她乐得对方将这份误解继续保持下去。


    心想自己终于可以躲过这段糟心的校园剧情,开启正常的学习生活了。


    然而周四的晚上,秦冬蕊都已经吃完晚饭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候,却突然看到本应该在校门口的门卫大爷出现在了她的宿舍楼下,还焦急得冲她喊着:“秦冬蕊,快去门口,有人找你!”


    这么晚了,谁会来学校找她?


    难道是她娘家的那些亲戚吗?


    秦冬蕊一边心神不宁地向外快步走去,一边不断猜测着到底是什么事情,然后猝不及防地在校门口看到了两个最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人——聂武和铭铭。


    聂武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抱着铭铭来找她?


    秦冬蕊的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她赶紧小跑了几步,还没来得及走到聂武的跟前,就听到聂武说——


    “冬蕊,铭铭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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