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望舒出门的时候已经夜深了,郊区已经慢慢安静下来,天幕暗沉,灰云密布。
海城是个繁华的都市,自然也没有星星。
周围的兵力依旧安静警惕,门口的两个兵哥换了一波,只有白锋还站在那儿,就像他刚刚送他进门的时候那样。
一见纪望舒出来,他立刻就迎了上去。
两人对视了一眼,或许是灯火昏暗,亦或是暮色沉沉,都没有看清楚什么。
白锋只觉得纪望舒的眼睛在黑夜里依旧闪闪发亮,就像湖底偶尔冒头摆尾的游鱼鱼鳞,闪烁着粼粼波光。
他走上前去,低声问他:“你还好吗?”
纪望舒沉默的点了点头,看着白锋明显带着紧张的神色,紧绷冷淡的神色一下子松弛了下来。
“怎么了?以为我会怎么样?很紧张或者是觉得这些话都是天方夜谭吗?”
白锋道:“怕你不开心,我当时知道的时候,就觉得他们肯定是在骗我。”
纪望舒道:“有什么好不开心的?我变成世界第一了耶。”
还耶。
白锋没接话,缓慢的摇了摇头。
当然会不开心的。
这份世界第一的责任,未免太沉重了。
纪望舒好像无知无觉一般,自然而然的将话题引开:“听说了吗,你以后要来贴身保护我了。”
白锋挑眉:“我保护你?你那么厉害,根本不需要人保护。”
这话说的他爱听,罕见的露出一个笑容来,转瞬即逝:“这话我爱听。”
于是白锋也笑了。
纪望舒又坐上了白锋的机车,这回他也拥有了一件白锋的同款皮衣,只是颜色不同而已,两个人坐在机车上,风驰电掣一般冲了出去。
别墅的客厅里,白老先生慢慢的收拾着茶具,何问心站在他边上,微微的皱着眉头。
“就让他们骑机车走,这样好吗?危险系数很高。”
白老先生冷哼一声:“世界第一和世界第二,哪里需要我们保护?”
一听就是又在发脾气,何问心无奈的笑了笑:“那是未来的事了。”
白老先生道:“怎么?你刚刚躲在后头,你觉得纪望舒没发现你吗?”
何问心沉默了,半响,他艰难的摇了摇头。
“虽然没有证据,但我觉得他肯定发现我了。”
白老先生把茶具放进箱子里,擦着手慢悠悠的说:“一段机车而已,不会出什么问题,临近末日了。后面你们多加点人。”
何问心应下了。
白老先生又问:“他呢?还没找到吗?”
何问心摇了摇头。
“【小熊星】已经下落不明一周了。”
等纪望舒回到公司楼下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五点了,天边都要泛起蒙蒙白光,天快亮了。
纪望舒把头盔还给他,却留下了那件皮衣。
“天都快亮了啊。”
白锋抱着头盔点点头,“对。”
纪望舒看向他:“你不回去睡觉吗?”
白锋又摇头,“我在你们公司楼下待着。”
纪望舒道:“熬了一宿了,回去睡觉吧。”
白锋还是摇头。
纪望舒就盯着他看,此时的晨辉已经慢慢从天边坠落,朦胧的光撒在纪望舒的侧脸上,照出他优越的鼻梁骨相,他一边脸颊沐浴在阳光中,另一边却隐没在黑暗里。
白锋的喉结明显的上下动了动。
纪望舒突然就动了,他伸手拿走白锋手里的头盔,那是刚刚还属于他的东西,他把头盔拿在手里转了个圈,转身就走。
“走吧,不是贴身保护吗?”
纪望舒的步子很快,清朗的声音抛下,游鱼一般钻进白锋的耳朵里。
白锋愣了一下,赶忙把车停好,大步了追了上去。
纪望舒住着公司统一分配的单人公寓。二室一厅一厨一卫,不过六十多平米,着实是小了些。
但此时却也足够用了。
纪望舒给白锋领到了储物间,告诉他这里是放备用品的地方后,转身就进了浴室。
那意思——你自个儿铺床套被子吧。
白锋从储物间里抱出还带着灰尘味道的被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路过主卧的时候,哗啦啦的水声钻进耳朵,就像小猫爪子一样挠啊挠的。
白锋在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觉得再不进去估计纪望舒就洗完澡了,还是没忍住推开了半掩的门。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鬼鬼祟祟的把家居鞋脱了,穿着袜子走了进去,没走两步就不敢再往前了,就站在那儿盯着斜前方的浴室门看。
浴室门关的好好的,蒙着一层朦胧的水汽,间或有水珠溅到门上,又被水蒸气再次覆盖,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主卧的浴室是隔断的,花洒在最里面,用浴帘隔开,白锋什么都没看到,却感觉有一把火从胃部在往上烧。
他紧紧的盯着浴室门,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却仿佛停止了思考一般,他从未如此清晰的认识到,他真的对这个之前不屑一顾的小明星一见钟情了。
白锋骂了一句:“草。”
最终让他落荒而逃的是浴室里骤然停歇的水声。
纪望舒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他裹着浴袍,浑身都散发出蒸腾的热气。
白锋把被子放进次卧,没忍住,又跑了过来。
没了水声的遮掩,踢踏的脚步声自然瞒不过纪望舒的耳朵,他了然的转过脑袋,一手擦头发,一手指了指浴室。
“我这里小,只有主卧有浴室,你凑合用用?”
白锋喉头梗塞,着魔一般走上前去。
浴袍宽松,斜斜的露出纪望舒的肩膀,他的皮肤白到发光,此时沾染水色,更显得晶莹,后背两片肩胛骨轮廓分明,随着擦头发的动作开合挪动,肌肉线条流畅,散发着灼灼热气。
白锋扒着门框,转头就冲回了次卧。
纪望舒听到动静,以为他去次卧拿衣服,又喊道:“楼下有24小时便利店,毛巾和牙刷我这里有新的,其他的你可以去下面买!”
白锋隔着墙壁回了一声,闷头套完了被子,又整整齐齐的铺好了床。
他坐在床上,心乱如麻,一股火憋在肚子里无处发散,左思右想的一下子站起身。
“我出去跑个步。”
纪望舒惊讶:“你今天还没折腾够?”
白锋在玄关闷头穿鞋子:“习惯。”
“好吧。”纪望舒也没在意,趴在床上够到了裤兜里的钥匙,也不往后看,随手往后面这么一扔——
钥匙像长了眼睛似的砸进白锋抬起的手心里。
纪望舒轻飘飘的仿佛还带着热气的声音传来,“我家的钥匙,回来的时候记得动作轻一点。”
白锋握紧了手里的钥匙,隐秘又克制的回头看了一眼,打开门下楼了。
或许是耗费了能量的缘故,纪望舒这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的时候都九点多了,肚子饿得咕咕响,急需一顿份量超大的早餐来满足空荡荡的胃袋。
然后他就闻到了一股煎火腿的味道。
纪望舒闻着香味跑出去,发现白锋竟然围着围裙在做早餐!
王潇潇买的围裙在白锋身上小了一圈,紧巴巴的裹着肉,高大的男人穿着小围裙站在厨房里,一手叉腰一手锅铲,场面既温馨又搞笑。
纪望舒趿拉着拖鞋走进去,厨房里已经飘满了早餐的香味,平底锅旁边放着一个堆满了煎蛋、火腿、培根和面包片的盘子,正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于是他就趴在盘子旁边嗅啊嗅,抬起头渴望的看着白锋。
白锋见他双眼闪亮,感觉又一下子被击中了,这种感觉并不是那种肉感的诱惑,而是一种更上升的精神层面的东西。
真t可爱。
他故作镇定的把目光放回平底锅上,镇定自若道:“才起来?”
纪望舒懒洋洋的“啊”了一声。
他确实刚起床,喉咙沙哑干燥,除了想吃东西,就想喝杯水。
白锋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又说:“去刷牙洗脸吧,桌子上的凉水壶给你倒了水,等会你自己添热水就可以喝了,另外,擅自借用了你家的厨房,不介意吧?”
“哪能啊。”纪望舒站起来,“我这厨房八百年没用过了,你能用它是它的福气。”
他又看向灶台上那个满满当当的盘子:“这是我哒?”
尾音带着点儿不明显的俏皮,白锋快被萌死了。
白锋严肃道:“去刷牙。”
纪望舒试图偷吃无果,垂头丧气的去洗手间洗漱去了。
白锋站在灶台前,努力不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主卧里隐隐约约的水声,隔着油烟机的声音确实几乎听不到,他努力了一下,又恍然回神。颓然的叹了口气。
然后从锅里铲出一个已经完全焦糊了的鸡蛋,丢进了垃圾桶。
“哎。”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纪望舒飞快的洗漱回来,那个装满了食物的盘子已经放在桌子上了,旁边还放着一杯热水,他端着水杯一饮而尽,尝到了蜂蜜的甜味。
热水从食道滑下,带出一路的热意,他舒适的叹了口气,仰着头靠在了椅背上。
面包片用黄油煎过,焦香酥脆,鸡蛋是双面煎的,撒了适量的盐粒和胡椒,培根和火腿片也煎得恰到好处,纪望舒狼吞虎咽,把一整盘吃了个精光。
他抹抹嘴巴,“好吃!”
白锋坐在旁边吃他的那份,比纪望舒的少了些,但相比常人来说还是很大一份了。
“吃饱了吗?”
他的语气自然,对于纪望舒异于常人的食量似乎完全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随随便便的问了他一下一样。
于是纪望舒也自然而然随随便便的回答了他,“还行,明天我可以给你做,一人一天轮流来嘛。”
白锋慢慢的嚼着面包片,挣扎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又问:“你平时怎么吃的?”
纪望舒说:“外卖大法好。”
白锋迟疑道:“那你会做饭吗?”
纪望舒诚恳的看向他:“我可以学。”
白锋试图用一种不伤害他的语气委婉的说:“我给你带本烹饪书?”
“不用。”纪望舒潇洒的点开手机,向他展示小绿书里自己收藏了几百个的美食教程:“你放心,看过等于学过。”
白锋更不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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