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红色西装的苏可用探寻的目光看向马上转过身环顾四周的沈云依。
“是姜澈。”
“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吗，两个人好像闹了点不愉快呢。”
“嗯。”沈云依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也没注意到好友的打量，只是看见一向冷漠的姜澈脸上少有的慌张。
*
“..是我的问题。”
齐恋哽咽地说着，她突然觉得有些累了。
“你的问题？”
“是我喜欢上了别人。”
“你喜欢上了别人？”
齐恋说一句她重复一遍，脑子难得地转不过弯。
姜澈看着自记事起就和自己形影不离的玩伴，此时对方红了的眼眶里是一种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情绪。
她尝试开口安慰：“你..”
齐恋鼓足勇气看向对面，“我喜欢你，姜澈。”
“……”
周遭的音乐声混着耳鸣在姜澈脑袋里响起，她没想到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她只能安静地坐着。
直到水珠一颗颗滴落。
如梦初醒一般，她连忙抽了两张纸递过去，“别哭了..我..”
齐恋没有接。
她控制不住自己，任由眼泪滴在木桌上，滴在新买的裙子上，滴在喜欢的皮鞋上。
她就这样看着姜澈。
许久，等来了答案。
“对不起。”
终于被宣判了死刑，像是早就预料到的那样。
“没关系。”
齐恋试图咧开嘴，可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不怪你，是我心急了。”
是她心急了。
小时候她的父母隔三岔五就会吵架，不是摔碗砸盘子就是闹离婚，有时候也会波及到齐恋。
她很早就知道是自己的父亲出轨在先，她的妈妈也知道。但是女人对此没有说什么，只是有时候借着琐事对齐父发脾气。
齐恋也就当不知道，把一切都憋在心里，有时候甚至觉得是自己害得父母没办法离婚，给彼此一个解脱。
直到那年认识了住在她家隔壁的姜澈。
姜澈从小就比同龄人长得高，也总是挂着一张“别来烦我”的脸，因此没人主动去和她做朋友。
瘦瘦高高的女孩也就背着书包一个人上下学，任同学三五成群有时候在背地里偷偷说她坏话，她从来没解释也从来不反驳，好像遗世独立一般。
可是这样的姜澈会在她独自坐在小公园淋雨的时候给她递伞，在没人给她做早饭的时候分给她牛奶鸡蛋，在听了她的遭遇之后安慰她说“这不是她的错，大人都是有私心的”……
姜澈像一道光一样照进她这片阴霾里。
她不明白姜澈为什么在上中学的时候就表现得像个大人一样成熟，还有些与年纪不符的冷漠，后来亲眼见到对方家里的变故才了解了一二。
但就是这样一个自己身上千疮百孔的人，一直陪着她走到现在。
齐恋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怀着这样的心思了，她已经藏了很多年。
起初是不知道姜澈会不会喜欢女生，再后来是不敢。
很多年里，她从未在姜澈身边看到过任何人，即使是人生中最黑暗的那段时间，姜澈也是咬咬牙一个人挺过来的。
她不敢亲手打碎这份情谊。
哪怕是友情，齐恋也甘愿带着这层伪装，只要能让她不离开姜澈。
于是有了一个个只有姜澈知道的所谓的对象，再因为千奇百怪的原因分手。
可是这份心思逐渐藏不住了，她眼睁睁看着姜澈进入娱乐圈，一路摸爬滚打，好像喜欢姜澈的不再只是她一个人。
终于，在今天又看到邻座几个人有意无意的眼神后，她忍不住也藏不下去了。
而姜澈的话就像齐恋无数次在脑海中预演过的一样。
她输得一败涂地。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还是想要个答案。
“我..”姜澈找不到语言既能表达自己的想法又不至于伤害齐恋。
“我也不知道，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对不起。”
“好了，我知道了。”齐恋抹了抹眼睛。
就像无数次两个人因为各种原因道别时说的一样，“我先走了姜澈，到家给你发消息。”
“齐恋..”好友的名字在心底四处碰撞，她到底没喊出口。
姜澈看过也参演过很多偶像剧，她明白主角应该在这个时候追出去才最俘观众的心。
但理智告诉她齐恋人生的主角不会是她，不在这个时候给人希望才是最好的了断。
*
苏可红唇一勾，放下手里的瓜子，“诶姜澈怎么回事，怎么把人气跑了？”
“不过那个小朋友好像有点眼熟，我去看看啊依依。”说完拍拍沈云依的肩迈着高跟就走了。
看完了整个过程，虽然听不到谈话内容，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沈云依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姜澈自从对方走后，就一直坐在那里，喝起了桌上没怎么动过的酒。
在她咬了一口柠檬，喝下面前第六杯不知名的透明液体过后，姜澈朝吧台挥了挥手，一个服务生拿起酒水单从沈云依旁边经过。
她伸手把人拦下：“不好意思，那是我朋友，我们的账一起结了吧。”
服务生显然认出了她，脚步一转领她去前台。
“服务员，再给我..上扎啤酒。”
胃里没什么食物、喝得又快，姜澈的醉意已经上头了，再加上发生了这么些事，她也不想清醒。
摸不到口袋里已经被自己收进行李箱里的长方体纸盒，她只好叫人上酒，“服..”
“姜澈。”手被熟悉的温软包围。
姜澈眼睛半闭慢慢抬起头：“你来了，一扎生啤谢谢。”
来人没再说话，身上莫名笼罩着一股低气压。
姜澈努力睁开眼，好半天才认清，“..云依姐”
“嗯。”
沈云依没拉动赖在座位上的人，也就坐下了。
半晌，趴在桌上的人才幽幽开口：“我最好的朋友..齐恋，说她喜欢我。”
“嗯。”没问她也没催她，沈云依就这样静静坐着，脸上分不清喜怒。
“我拒绝她了。”
“嗯。”
“我把她当朋友，从七岁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
“她是我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朋友。”
……
喝醉了的人一句句慢慢地说，沈云依也就一句句慢慢地听。
等姜澈终于说完了事情的经过，沈云依才开口。
“姜澈，”不知道是替刚刚坐在这的人问还是替自己问，“你不喜欢她吗？还是..不喜欢她的性别？”
“我不喜欢她。”从没觉得自己喜欢过任何人的姜澈浑浑噩噩之间下意识就选择了前面的答案。
沈云依心里小小地惊喜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确认：“那就是你可以接受她的性别？”
“嗯..”姜澈一时反应不过来，“嗯？”
谁？谁的性别？齐恋不是女生吗？
姜澈耳边突然炸响自己先前说过的话，想也没想就坐直了，脑子追不上身体的速度，对着对面也分不清是谁正色澄清道：
“我又不是弯的！”
“我..是要出家的。”
姜澈的声音不大，也很快被背景音乐吸走，没有人注意到她们这里发生了什么。
但这一字字却清晰地落在了沈云依耳朵里，她心底是自己都没发觉的巨大失落..
*
十月初的天气还未彻底转凉，离酒吧不远处的一张长椅上，苏可看到埋着头，身体微微发颤的小姑娘。
叹了口气，她走过长街。
“齐恋？”
格子裙已经被揉出褶皱的人没有抬头看她。
活了这么久哪次不是别人顺着她的意思，苏可长这么大从来没安慰过别人，更别说一个受了情伤的小姑娘。
她略显生硬地开口：“上次撞到我的是你吧。”
对方这才抬头，似是认出了她，“对不起..”
苏可没防备地对上了女孩一张脸梨花带雨，少了五颜六色的灯打在上面，受伤小鹿一样的眼睛格外清亮。
她咳嗽了一声，忙撇开脑袋从包里拿了一包餐巾纸。
齐恋接过，“谢谢你。”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是‘可迷’的老板。”
“我问过张经理了，他说你是苏城大学的学生，在我们店里兼职。”
她看到齐恋带泪的眼睛看着她，没再继续哭下去，赶紧补充道：“嗯，我就是想说，本店是不招收兼职的..”
齐恋抬手揉了揉眼睛，红着的眼眶更显得楚楚可人。
苏可话到嘴边突然转了弯，但还是保持着作为老板的威严。
“既然张经理已经把你招进来了，就认真工作，知道了吗？”
“知道了。”齐恋仰着脑袋乖巧地点了点头。
……
**
“嗡嗡嗡……”
姜澈第二天下午是被电话吵醒的。
看着“未知号码”四个字，她一把按下红色的按钮。
“嗡嗡嗡……”
姜澈无奈，“喂你好？”
“喂姜澈，我是苏可。就是沈云依老板，也是齐恋老板，好友申请你通过一下。”
“嘟嘟……”
苏可？谁？怎么这么多人老板？姜澈把手机拿到眼前，一头问号。
但听到齐恋的名字，她还是瞬间清醒了过来，打开绿色图标。
[苏可。]
“……”
刚同意完对方就发来一张照片，紧接着又是一条信息——
[你朋友在我这，我会带她会苏城的。]
？
点开图片，熟悉的脸没有昨晚那么多丰富的表情，此时正睡得安稳。
下意识跳过直接问沈云依的选项，姜澈迅速上浏览器搜了一下“可扬文化总裁”，将跳出来的信息和这个人的朋友圈仔细比对一番。
确认对方不是什么歹徒之后，她回复——
[好的苏老板，麻烦您让她醒了之后给我打个电话。]
[叫我苏总，苏老板太难听了。]
[你觉得人家会想联系你吗？]
“……”
发生过的事情逐帧在脑子里回放了一遍，虽然苏可的话有些不让人舒服，但姜澈也肯定了手机对面两个人是认识的关系。
[那就麻烦苏总了。]
对方没再说话，姜澈也就放下了手机，遭遇了这么一顿她也睡不下去了。
姜澈低头看见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换好的睡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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