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院子里明处的，躲在屋子里暗处的，不约而同都将目光投放在坐在院子正中那位光辉泼洒下孤傲不羁的男人身上，连带他身边那个女人，都感觉自己身上一瞬间如芒刺背。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事的严重程度不比刚才姬德那事小，冯秋晚只觉自己今晚是要被他逼死在这才行。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周今沉慢慢把玩着姬羽的手指，漫不经心又强调了一遍，“我要娶她。”
冯秋晚忍着脾气，一字一顿问：“为何？”
“她生的好看，叫我爱不释手。”他说话间，扯了扯姬羽的手，将她整个人拉地一个踉跄，弯腰俯在了自己身前。
他满意至极，大掌摩挲着她的脸，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如果眼里不是那么清明的话……
姬羽几乎是立刻便明白了，他需要利用自己。
索性她也需要利用他，如果能直接嫁给周今沉，那往后去京城的事自不必说，定是能成。
只是现在还不行，她还不能表现地如此急切。
于是她象征性抗拒了两下，不想叫他碰到自己。
冯秋晚瞧出她的抵触，心下稍稍放心，道：“自古嫁娶之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讲究的是你情我愿，门当户对。且不说如今父母不在，你的婚事得由我或者二爷做主，就是不用我们做主，你也得先问问姬家同不同意，这位姬姑娘又同不同意才是。骤然提及此话，只会叫人以为我们周家没规矩，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
“我这不是正在同嫂嫂你说吗？”周今沉懒懒散散地支着脑袋，睥着冯秋晚，“我只是说我打算娶她，媒妁什么的，我自是相信你会安排好，至于情不情愿，呵——”
他幽幽将烛火下的目光转至姬羽身上，一手牵着她的手还没松，“你都还没去姬家问过，怎么就知道他们不情愿呢？又怎么知道我眼前这个美人，她就是不情愿呢？”
“姬姑娘……”冯秋晚不打算跟他啰嗦，也跟着将目光放在姬羽身上，想叫她自己打散周今沉的全部幻想。
“姬姑娘可得想好了。”周今沉先是高声打断了她的话，指尖刮着姬羽的掌心，又蓦地压低了声音，威胁道，“姬德往后走夜路需不需要注意身后，可就看你的了。”
她是个愿意为了父母兄弟付出自己的人，周今沉笃定。
果然，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姬羽眸中明显有流光闪过，她犹豫地看了看周今沉，眉间轻微的褶皱似在诉说着不甘心，可最后，她还是认命地点了点头。
“能嫁给三爷，是我的福气。”
“今日夜深了。”冯秋晚剜了一眼姬羽，终于明白这也是个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无奈道，“此事待明日天亮之后再议，大家都先歇着吧。今夜之事，若我有在别人嘴里听到半个字，絮城便不会再是诸位的容身之所。”
几十号家丁仆妇，一下全都噤了声，心下默默告诫自己闭嘴，唯周今沉宝贝似的捂着姬羽的手，安抚道：“今夜先回去好好休息，一切交给我，明日收拾收拾东西，搬到我院子里去。”
一番话叫院中多少人红了眼。男的爱慕这样的美貌，羡慕周今沉可以抱得美人归；女的艳羡这般的际遇，眼红她的命运。
她才到周家多久？满打满算一日都未有，竟就被三爷收走了，甚至还可能成为周家未来的三夫人。
没有人的心理是平衡的，尤其是翠浓。
她气愤地回到榻上，扯过枕头狠命地捶打着：“她凭什么？她才来多久？她才见了三爷几面？凭什么三爷就要这么收了她？”
“不要脸的狐媚子，你看她一身衣裳都没穿好，就这么跑出来，也不知丢人，扑到三爷脚边哭，哭哭哭，不就会哭那么几下吗？哭起来三爷就心疼了？那我也会哭，赶明儿我就上朝晖院门前哭去，叫三爷也收了我！”
“你浑说什么呢，你没瞧见她压根就不愿意吗？”翠青方拉开屋门缝隙，恰好将姬羽的反应看的一清二楚，“三爷恐怕就是拿她那混蛋哥哥威胁她呢，她也是倒霉，生的这般好看，却摊上这样一双父母哥哥。”
“她有什么好倒霉的？她马上就要嫁进周家做太太了，她还倒霉呢？你没疯了吧？”翠浓不理会她，只执着于周家太太这一件事。
“嫁给三爷未必就是好事啊，他那个脾性，我说实话，贪看他的脸归看脸，可要我真日日伺候相伴，那也是吃不消的。”
“你省省吧，他若当时要的是你嫁给他，恐怕你也是巴不得抱住他的大腿不肯放呢。”
“我，我哪里会……”
“你就是会！”
……
两人在榻前争论不休，直到丑时打更，而隔壁屋子里的姬羽却是直愣愣睁着眼，平躺在罗汉床上，望着屋顶深思。
周今沉娶她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他明明白日里还看自己百般不顺眼，怎么夜里突然就说要娶她了？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何事，叫他定了这样的决心？
端看他今夜的表现，娶她这事定是过来前就打量好的，他知道只要一拿姬家和姬德逼她，她就什么都会答应。叫人活捉姬德那一场闹剧，看起来像是要想找姬德算账，但实则，恐怕他的目的本就不在姬德，在她。
他只是要试探她，再顺便，把她逼到不得不嫁给他这条路上去。
可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娶她呢？
周今沉……
姬羽思索着这个名字，当初决定要跟着周家北上的时候，毫无意外地就选中了他，她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她记得，这个人在外人嘴里，不是个好相与的，可她还是义无反顾顶撞上他了。
放眼这整个絮城，只有他有这样大的能量，能带她去京城，而且一去就是冲着顶上层的圈子。
她必须得抱住他这根大腿。
她从衣襟里，轻轻拽出那块水滴型的坠子，上头清清楚楚地刻着一个“戚”字，那是她曾经的姓。
她不叫姬羽，她叫戚羽。
前雍末年，被人拿着全家性命去杀鸡儆猴的武安侯戚家的独女，戚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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