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晏抱着瓦罐摇着脑袋,包包头下面的穗子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他心满意足地和送他回家的陆芸花告别,抱着一小罐鱼汤跨进家门。
本来他说了自己可以回来,陆芸花觉得他还小,东西又怪沉的,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家,还是带着榕洋来送他,说正好还能和榕洋散散步。
云晏走进院子就看见师父师兄师弟都坐在堂屋里,堂屋的大门敞开着,显然是在等他。
云晏知晓是自己今天回家晚了,他家四个都是练武之人,平日吃得比别人家早些,于是嘿嘿一笑,挠了挠自己的小穗子。
“嘿嘿……嘿,今天遇见一个小弟弟孤零零站在树下没人和他玩耍,师父不是常说要有侠义之心嘛!我一时心软就去陪他,谁知道他邀请我去他家玩,我又是一时心软,便跟着去了。”
“谁又知道他正是鱼汤特别好喝的那家孩子,他姐姐人极好,漂亮又温柔,还给我也做了饭食,他家吃饭比我们还早些,听说一天吃三次!我觉得我们也改一天吃三次,好吗师父?”
卓仪端坐在木椅子上,纵然是有靠背的椅子、纵然是自己家、纵然面对的是自己徒弟,他的腰板依旧习惯性挺得直直的。
此时微微垂首的样子,看起来气度俨然,坐着就有一种奇妙的压迫感,好像有一种特别的气场在他身侧环绕着。
但他一说起话时这种压迫感便削弱许多:“三顿倒是也好,只是……我看家里这饭食一天三顿……你和你师弟怕是会受不了啊。”
他双眸含笑,语气温和,语速不疾不徐,显然没有因为云晏跑出去玩了一天而生气,用带着笑意的语气继续调侃着二徒弟:“你在人家家里白白吃了一顿饭?我记得她家还是有些困难的?”
云晏干脆地点点头,包包头上的穗子一甩一甩,但表示自己并没有想着占人家便宜:“不敢忘记师父的教导,我听姐姐说明日她要出摊了,我早早过去帮她搬一搬桌椅板凳,收拾收拾。”
“对了师父,陆姐姐说谢谢我们,但是以后不要送柴了,若是方便想花钱和我们买柴,她开摊子需要不少柴火,价格的话……就按打柴人的卖价收。”
卓仪愣了一愣,随即认真想了想,最终表示同意:“你明日再送些柴就当是摊子上用的,反正你们几个练武要砍好多柴,正好我们家用不完,现在在这安稳下来有个营生也好。”
至于那女子说要开摊子……卓仪眼神好,今日正巧从堂里看见了她,身形实在瘦弱。
几个徒弟都是练武之人,所以就算年纪小力气还是不差的,所以他又看向大徒弟,温声说:“阿耿,你明日也随你师弟去帮忙罢。”
柯耿一愣,脑子里不知道怎么的掠过之前自己端不住的瓦罐,陆芸花一把就拎起来的画面,沉默了一下还是没说什么,干脆点了头:“是,师父。”
那日应该是错觉吧?
小孩子饿的快,最小的长生从前过得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跟着卓仪虽说不曾像两个师兄一样小小年纪在江湖漂泊、居无定所,但还是不能习惯家里粗糙的食物。
这时又嗅到昨天鱼汤的香味,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差点含不住口水。
“饿……饿师兄,长生想吃饭了。”
云晏嬉笑着把罐子举高了些,逗着小师弟玩:“长生不是不喜欢吃饭吗?怎地现在又要吃了呀?”
“再说了,是好师兄还是恶师兄呀,长生怎么说不清话呢!”
长生摇了摇头,又马上改点头来欲盖弥彰:“是好师兄,不是恶师兄,不是恶师兄!”
云晏哭笑不得,见他实在饿得不行,把罐子递给卓仪。
卓仪接过,感觉今日的份量不太多,便寻思着鱼汤都给三个徒弟喝,毕竟他吃麦饭也吃得,舌头不像小孩子那般娇贵。
在卓仪做饭这段时间,云晏开始绘声绘色给两个师兄弟讲今天吃到的鱼汤汤饼,用词之华美,完全超水平发挥,超出了这个年纪应该有的词汇量。
“那面又细又韧,一吸就像一条鱼儿‘嗖!’一下滑进嘴里了……”
“陆姐姐人特别好,见我头发乱了还给我梳头,你们瞧,这个就是她送我的!对了,她还给榕洋弟弟做了一种叫做‘布团儿’的玩具,是……”
“不过要三个人玩,明日正好师兄要去,我们三个玩!”他摇头晃脑地,在椅子上也坐不安稳的样子,小穗子甩啊甩,极为活泼可爱。
两个师兄弟听着他叭叭叭的说,只感觉他在家里可是把四个人的话全说了。
长生大家出身,柯耿母亲还在,对云晏的小穗子都是一副反应平平的样子,云晏不满极了,只觉得两个同门都没什么欣赏眼光。
安静地吃过饭,睡前云晏回了自己屋子。
他走到桌前,上面有一个带着锁的小箱子,从屋子一个隐秘角落摸出来钥匙开了锁,他拿起盒子里的绒布,把袖子里掏出来的小珠子数了数,一颗一颗仔细擦干净放进小布袋子里,这是他每日都要做的事情。
今天他又多做了一件事,从头发上轻轻拆下来两个穗子,用手指把流苏梳开,也放进小箱子里落了锁。
这才满意地上.床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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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陆芸花打开院门的时候不仅收获了一堆柴火,还收获了两个试图帮她干力气活的幼儿。
“不用不用,这些活计怎能让你们小孩子做?正巧榕洋也起了,你们去陪着他玩耍罢!”
陆芸花极力拒绝两人的帮忙要求,乖乖,再缺人也不至于叫两个小孩来帮忙,他们是端的起大陶锅还是拿得住宽板凳?
雇佣童工在现代可是要受到正义和法律制裁的!就算现在孩子都是小小年纪就帮家里干活,也不会叫两个还没到十岁的孩子干力气活,她一个心智成熟、遵纪守法的成年人,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
不可能的!
云晏还想劝说她自己可以,或者表演一下单手举凳来显示一下自己力气很大,却被旁边对陆芸花的力气这方面有些猜测的柯耿按住了。
柯耿站得笔直,就像一颗已经稳稳扎好根,正一步一步茁壮成长着的小白杨。
“那我们帮姐姐做些扫洒的活计可否?小些的零碎物件我们也能搬动,昨日家弟在姐姐家打扰了,所以今日是决决要给姐帮了忙才会回家的。”
陆芸花见他和个小大人一样,说话也是极有条理,便也端正态度回答他:“那便像你说的搬些零碎小东西,那些又沉又重的大物件就等我来搬,知道吗?”
在三个孩子的帮助下陆芸花把东西都放在推车上,这推车是余氏以前开摊子的时候做的,前几天她找出来细细擦干净了上面的灰尘,此时的木头车子显得又亮又干净。
临走前陆芸花去看了余氏,她果然还在睡觉,没有被他们在外面活动的声音吵醒。自从余氏卧在病榻上以后睡眠就多了起来,而且睡得极沉,大夫说是身体在自己恢复,所以才会精力不济。
陆芸花嘱托榕洋看着余氏,如果余氏问起就说她去林婶家了。
现在放着榕洋一个小孩子看家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她还要去看着摊子,总不能放着阿娘一个病人独自在家罢?
好在榕洋小归小,还是有些经验的,现在只有一个病人,他反而更好看护了。
陆芸花嘱咐弟弟不要动灶火,不要拿重物……仔细说了好多,又想着现在阿娘都不知道她去摆摊的事情。
但这也不是个事啊,陆芸花有点烦恼,都是一家人,在自家就和做贼似的小心翼翼着,她实在不喜欢。
要怎样才能让阿娘接受她去摆摊这件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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