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寅时,宁瑶揉揉睡眼爬起来,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身侧,赶忙掀开被子下床,寻找着赵修槿的身影,“殿下......”
她不会睡过了,没赶上给皇帝公爹敬茶吧?那可是大不敬呀。
这时,一身常服的赵修槿从折屏后面走出来,见小妻子像迷路的猫一样来回乱走,抱拳咳了下,“我在这里。”
宁瑶眼一亮,颠颠颠地走过去,“殿下等等我,我马上就好。”
赵修槿拉住她,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别急,这里离养心殿不算远,来得及。”
宁瑶点点头,可手上动作一点儿没落下,很快洗漱上妆,还让兰儿为她绾了一个精致的高髻,露出一截纤白的脖颈。
整理好仪容,宁瑶涂抹了些殷红色口脂,俏生生的出现在赵修槿面前。
赵修槿知道宁瑶很美,可每次见她,还是会被她惊艳到,“这妆容很衬你。”
云鬓柔桡美人妆,冁然泠泠沐春风。是他对她的最初印象。
张秉得递上两件裘衣,赵修槿接过一件披在宁瑶身上,又在宁瑶胸前系了一个漂亮的结子,语气温柔道:“去把鞋穿上。”
宁瑶愣愣望着暖阳中的男子,心口不受控制地狂跳,明明知道他对她的感情不深厚,或许连喜欢的程度都没有,可就是这么一句温柔的话语打动,心里泛起涟漪,一波一波收敛不住。
太子殿下真是个很难让人不喜欢的男子。
她拿起另一件较大的裘衣,轻轻抖开,垫脚为男人披上,却因男人个子太高,有些吃力,“殿下低些。”
看小妻子羞红着脸,赵修槿弯下腰,任由她灵巧的手指在颏下动作。等系好带子,小妻子偷偷呼出一口气,像是憋坏了。
赵修槿眼中带笑,直起腰,走到门口静等她套好绣靴。
破晓未至,漆黑漫天。
雕梁画栋的巍然深阙中,不知埋了多少红颜骨。宁瑶走在两侧载满鸢尾花的甬道上,觉得不寒而栗。
来到养心殿,赵修槿让东宫侍从候在院外,自己带着宁瑶步入殿中。
嘉和帝掀开内殿的珠帘,披着龙袍走到屏宝座前,瞥了一眼小夫妻,哼笑道:“还挺般配的,朕的眼光不差吧。”
一旁的郑全贵笑着附和:“太子和太子妃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宁瑶弯唇,接过宫人递来的紫砂兽头茶盏,双手呈给嘉和帝,“父皇请用。”
小儿媳太过恬静,惹人怜惜,即便是嘉和帝,也不忍吓唬她。
没有为难这个新皇媳,嘉和帝接过茶盏抿了几口,随意摆了下手,“赏。”
郑全贵将事先准备好的鎏金祖母绿玉佩呈到宁瑶面前,笑眯眯道:“这是皇上亲自为太子妃娘娘挑的,无价之宝。”
宁瑶双手接过,跪拜皇帝。
嘉和帝很满意“宁乐”这个儿媳,看着比以前稳重内敛许多。
这时,内廷的裴尚宫走进大殿,跪拜后,附耳与嘉和帝说了些什么,面色凝重。
嘉和帝原本还笑着,在听得禀报后,脸色瞬间变了。他看向太子,“吾儿昨晚可曾行房?”
闻言,宁瑶心一揪,侧眸看向脸色无异的赵修槿。
赵修槿淡淡回道:“娶妻匆忙,未曾圆房。”
新婚夜不圆房是坏了老规矩的,可赵修槿说得再理,也无可厚非。偏偏嘉和帝怎么看这个儿子怎么不顺眼,冷讽道:“吾儿常年在外,不会亏空了吧。”
宫人们低下头,生怕听见不该听的引来杀身之祸,要知道,太子殿下虽温善儒雅,却是一个果断杀伐之人,心肠不比皇帝柔软多少。
赵修槿露出一抹鲜少的哂笑,“那父皇就快催御医给儿臣把把脉,别等到百年之后,儿臣继位,却后继无子,父皇泉下有知,死不瞑目。”
话音一落,满堂震惊,宫人们当即跪地磕头。
嘉和帝的脸色可谓黑红交织,瞪着眼睛怒道:“孽障!孽障!!别以为朕不敢废黜你!”
赵修槿笑笑,“儿臣等着接旨。不过今儿是儿臣新婚的第一日,不想冷落了妻子,特向父皇告假一日,带太子妃熟悉一下宫中环境,父皇没意见吧。”
说着,他拉起宁瑶,搂住她发僵的身子,将人带离大殿。
殿内传来嘉和帝的暴怒声,惊得宁瑶不敢回头。她知皇帝父子感情不和,却不知恶劣到这种地步。
赵修槿面色冷凝,眉宇间蓄着愠意,绷紧的下颌线显露着他的心情。
走出拱门,他挥退随行宫人,带着宁瑶去往鹿囿,“想骑马吗?”
鹿囿中有一座很大的马场,是御马监囤储战马的地方,里面圈养了很多难能一见的汗血宝马。
刚走进园子,宁瑶忽然拉住男人,小声问道:“殿下难过了?”
赵修槿回眸,见小妻子关切地凝着自己,否认的话噎在喉咙里,“习惯了。”
以前有先皇后维持着他们的父子关系,如今先皇后不在,他们父子相看两厌弃,连体面都懒得维持。
宁瑶握住赵修槿的手晃了晃,发挥着小女儿家的优势,讨好地问:“殿下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敏锐如赵修槿,怎么看不出她的小动作和小心思,偏偏有些受用,“我从辽阳带回了十匹小马驹,给你挑一匹。”
虽生在富贵家,可女子很少能拥有自己的马匹,宁瑶惊喜地看着他,剪眸含星辰。
来到马厩,赵修槿遣退监官,亲自为宁瑶讲起马匹的常识。似乎今日,他就懒得与宫中侍臣打交道。
那十匹辽阳来的小马驹尚在幼期,带着野性不服管,一见宁瑶身上的红裙,噗噗几声,想要挣开枷锁。
赵修槿揽住宁瑶,“别怕。”
宁瑶从男人怀里抬眸,盯着他优美的下颚,忽然生出依赖感。
选了一圈,宁瑶看中了一匹棕色白蹄的小黄骠,“它很漂亮。”
赵修槿笑笑,拍拍马头,“它和我的坐骑是一个品种,我带你去看看我的飙风。”
飙风是一匹老骥,陪了赵修槿十五年,鬃毛已然花白。
赵修槿握住宁瑶的右手,带着她轻轻抚摸起飙风。
宁瑶扭头笑道:“它很温顺。”
“它是烈马,刚遇见时,它正值壮年,很难驯服,废了好大力气。如今熟了,跟老伙计一样。”赵修槿解开枷锁,一手牵马,一手牵着宁瑶走向枯黄草地,“会骑马吗?”
宁瑶摇摇头,忽然感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赵修槿举起,送到了马背上,“试试。”
宁瑶抬起腿,跨坐在马背上,紧张地扶住马鞍,“殿下、殿下......”
赵修槿拍了拍她的小臂,安抚道:“我在一旁,没事。”
马鞍坚硬,硌得宁瑶难耐,双腿想要腾空,却因颠簸不得不紧紧夹住马腹,使得大腿内侧疼得厉害,可她不想败兴,咬牙坚持着。
“不舒服吧。”
“嗯。”
赵修槿脚踩马镫翻身上马,一手牵着缰绳,一手圈住宁瑶,“你尽量放松,就不会磨腿了。”
在驯服烈马上,他算是身经百战之人,怎会不懂初学者的窘迫和辛苦,“慢慢来,总有这么一个过程。”
想要骑马,娇气是行不通的。
宁瑶试着放松双腿,却因没了支撑,不得不靠向身后的男人,彻底把自己交付出去。
赵修槿圈着她,一夹马腹,驱马前行。
晨风夹杂落叶徐徐吹来,刮过宁瑶的面靥,带着冰冰凉凉的感觉。宁瑶感觉自己处在一种虚渺中,周遭很不真实,唯有身后的体温包裹着她,让她安心。
“吁——”
赵修槿叫停飙风,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姑娘,“如何?”
宁瑶脑子空空的,被赵修槿抱下马,双脚落在空旷的草地上,后背抵着马背,微微气喘:“殿下以后若是得空,能带我多骑几次吗?”
小娘子乖巧懂事,所提的要求也简单,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赵修槿掏出锦帕,为她擦拭鼻尖的细汗,“天儿这么冷,还冒了汗。”
宁瑶窘迫,这不是紧张么。看到男人手里的锦帕,她忽然想起自己为他绣的帕子,“回去以后,我送殿下一样小物件。”
“是什么?”
“回去就知道了。”
赵修槿替她擦完鼻尖,手指慢慢偏移,移到她耳边,替她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今儿在养心殿,让你受惊了。”
宁瑶不想在他伤口撒盐,弯起眼眸,“我不害怕,因为有殿下在。”
这貌似又是一个马屁。
赵修槿微微仰头,淡笑了下,感觉自己娶了一个宝,“日后没有我在,即便父皇召见你,你也可以拒旨,万事有我扛着。”
宁瑶心里暖融融的,忽然想到什么,认真问道:“殿下,咱们昨晚不是圆过房了…为何…”
她身在闺中,从未见过市井风月,阮氏又不舍得让女儿很早开窍,以致小姑娘一直不谙情.事,觉得亲一下就礼成了。
赵修槿失笑,知道她不是在假装清纯,心口微动,慢慢附身道:“亲一下不叫圆房。”
被忽然逼近的松香笼罩,宁瑶下意识后躲,却被马匹挡住去路,眼看着男人靠了过来。
赵修槿扶住她的后脑勺,声音变得沙哑:“可圆房还是要先亲吻的。”
宁瑶紧张的忘记呼吸,双手不安地抵在他胸前。
赵修槿凝着她懵懂的双眸,忽觉唇畔干涩,突然压了过去。
四瓣唇相贴,传递着微妙酥麻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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