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里的枝叶被寒风吹得哗哗直响,俞燃这番话算是彻底划破了两人之间本可以拥有的平静。


    宋西宁抬头看他。


    脸还是熟悉的脸,身体也还是熟悉的身体,岁月磨平了他身上的一些东西,也新添上了一些。


    宋西宁一直不太愿意去细细观察这些新旧痕迹,就像他眼下也很抗拒俞燃的决定一样。


    他还是很秉持自己方才说过的观点--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


    所以隔了好半天,也只是皱着眉头说了句:“何必呢?”


    他这般前缘已了不该纠缠的模样,简直像一把锐利的匕首一般,刺在俞燃的心脏上。


    他连呼吸都变得沉重,好一会儿才说:“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你招一招手,我就想过去。”


    这简直是最卑微的话语了,无论放在什么样的关系之中。俞燃的眼眶都有些发红,越往后说,嗓音就越哑,像是也很困惑,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宋西宁有些压抑地闭了闭眼,随即说:“但我没冲你招手。”


    俞燃:“所以我也只是想多在你身边站一会。”


    宋西宁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近乎叹息般又道:“何必呢?”


    紧接着,他似乎意识到了话语的重复,多加解释说:“已经分开这么多年了,你的情况变了很多,我的情况也变了很多,何必把心思挂在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的感情上?执念?是因为我当初没有好好和你把话说清楚吗?”


    宋西宁的声音很平和,到最后接连三个问题不像质问,更像一个想帮小孩解决问题的长辈。


    可是他当初哪有没和俞燃说清楚,从分手理由到分手决定,宋西宁都说得清清楚楚,他唯一没有做的,只是没有回复俞燃道歉的信息,没有在俞燃情绪崩溃之后,依旧细心陪他开解而已。这能算什么错?如今却借由这些,将问题往自己身上多揽一些,试图给俞燃一个台阶下。


    俞燃几乎都能想象到,只要他说一句是,宋西宁就会立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笑眯眯的样子。


    这是他过去疼俞燃的方式,现在也是他用来拒绝俞燃的方式。


    两相交错,让俞燃的喉结发麻,酸痛感一路倒灌进五脏六腑。


    感情很多时候就像一个天平,一方越平静,另一方就会越崩溃。俞燃生扛下了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定住轻颤的眼睫,压抑着哑声说:“……不是执念。”


    宋西宁抬眸看他:“那是什么?”


    “我说出来,你可以不生气吗?”


    宋西宁听见这句话,心尖突然就颤了一下。


    很早以前,俞燃是一个能排掉周围所有干扰,安安静静地盯着自然造物看很久很久的人,那时候他的眼睛是很干净的,根本装不进任何旁人。


    后来他做音乐,他跳舞,宋西宁也都有去看过。虽说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的确躁动,但它的制作过程,至少在宋西宁看来,是很安静的。


    这指的不是声音上的安静,而是俞燃做这些事的时候,全身心投入的状态安静。不分神,也不在意他人的看法,他的作品就像他本人一样,像一棵野蛮生长的树,不论你赞不赞成,他都在那里,甚至你越反对,他长得越耀眼、越繁盛。


    就是这样一个想要就说,说了就做,毫不在乎他人看法的青年,现在却在问,自己直说的话他会不会生气。


    宋西宁眼底情绪翻滚得极快,压得也极快。等再出口的时候,就仿佛什么波澜也没有起过一样了,声音像之前一样平和且淡:“好,不生气,你说。”


    “我还是……很爱您。”俞燃说到这时,用力闭了闭眼。甚至忍不住用了敬称,像是在面对什么珍惜至极的事物,已经扛了许久的情绪仿佛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一般,向外倾泻而出:“我试过放下,但是放不下。”


    “我知道哥你放下了,你可以接受新的人,但我不行。我试过很多很多次……不论过了多久,我都没办法不想你。”


    俞燃说这句话的时候,头颅都轻轻低了下来,像是不想被宋西宁看见自己的表情。而他脊柱一路往下到有力的肩胛,弯在夜色中,好像一头受了重伤的野兽,对待长久无法好的伤口,无奈哀鸣。


    “没办法不想。”


    手里的烟一路向上烧,热气渐渐靠近,烫了宋西宁的眼,让他将目光轻轻挪开。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