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br>写到最重要的部分时突然想起邓紫棋的《孤独》,慌慌张张地开机找音乐。<hrsize=1/>@骂我你哥必糊(言灵中:救大命,怎么会有年轻人不熬夜冲浪反而早起晨练的啊!


    邱来看着这行字,不禁沉默。


    早起晨练难道是什么老年人专属活动吗?


    评论也很多,果然都是活粉,邱来放任自己的好奇心驱使着点开评论。


    从上至下一水儿的“隐藏人设不倒”,偶有乱入的给博主发了几个蜡烛表情,好像都在同频聊天,只有他看不懂。


    一番翻阅,邱来发现游妹的微博真的和她现实中呈现出来的模样非常不一样。


    比如说,现实中寡言少语不见人影,网络上怒转微博发表各种大胆言论。


    比如说,现实中无精打采萎靡不振,网络上凌晨四点半还要发张季度新番的截图,一连几个感叹号精神百倍。


    比如说,现实中说不了几句话,见了邱来就跑,网络上……


    网络上不仅用非常质朴的感叹号表达对他的喜爱,还要给他产粮引流。


    邱来看着他来试镜那天游妹发在微博上的一千字脑洞梗,以及评论里嗷嗷待哺喊着“太太写的破碎感好美”、“带感”和他看不懂的“抹布了”的网友,手渐渐松开,身子忍不住离手机远了些。


    拿他做灵感的话,可以收费吗?


    “唔?”他再往上刷了刷。游妹经常水剧组日常,而自这条开始,发布的微博里隔三岔五会有一条与他相关的。


    定妆那天,嚎了一句说跟试镜时幻想的不一样,心碎的。


    拍戏出事的那天连发三条,第一条是“我不李姐但我大为震撼”的表情包,第二条说前几天说的那个新进组演员居然真的会武术,感觉又能有灵感了,第三条纯夸他作风帅,说从没见过这么直刚的。


    嗯,原话是“帅到属于我愿意喊一声哥的程度!!!!”


    邱来点点头,喊哥也可以,别像一开始脑部的那样就行。


    游妹从头到尾没有在微博里指名道姓说出他的名字,但话里话外透露出的信息早足以让网友找出是谁了,一路摸到邱来很久没更新,只有从前营业遗迹的微博。


    他迟钝地反应过来,点开这99+的新关注提示,看着刚刚才眼熟的许多名字,再次沉默。


    总之还是,谢谢游妹。


    下次别再说句话就跑了。


    四下的人随意走动,活动着手脚。等到晨光灿烂的时候,演职人员都已经在拍摄现场各司其职,布置好景,给演员做好妆造。


    邱来今天的妆格外利落饱满,或许是因为是他在片中的最后一场戏,化妆师吴姐尤其认真,一边化一边絮叨着等会儿化临死的时候一定给他也捣腾得好些。


    邱来道谢,等到出化妆间的时候正好碰上徐旭从走廊对面的休息室出来,已经穿好了今天的服装。


    虽说邱来与徐旭的对手戏少,但最后这场戏却是实打实的重头戏。


    徐旭扮演的角色是江湖中一宗派世家里的重要配角,亦正亦邪,前期尚且与男女主对立,直到后期整个江湖阴谋推上大高潮时才因各种契机和利益盘算而转向他方阵营,帮助苏芦一获得最终的一举胜利。


    该角色虽重要,但因工于心计,心狠手辣,多番转换阵营,可想而知最终上映时一定不受欢迎,才导致徐旭三番五次地想获得更好的戏份与角色。


    对于整部电影而言,此时的戏份才不过影片中段,他尚且与主角利益冲突。


    邱来望着徐旭身影抿唇。剧本写,在绥常与男女主即将下江南之时,在路过一城,绥常决定回去祭奠亡母之际,一行人遭了徐旭的埋伏。


    绥常死于徐旭之手。


    陈导对这场戏很重视,前几次拍摄都因为这人或那人或多或少的情绪不到位而重来,直到最后一次。午时炎日高升,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快速而干脆地砸在黄土之上,所有人的情绪似乎都被这炎热点燃。


    眼底沉沉压着一层烦躁,徐旭遥遥望着那一身枯黑劲装的身影:“今天我是因苏芦一而来,你若是现在让开,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他心怀不轨无非是利用你,以你为棋子、为手中的剑,你何必固执己见,挡我的道?”


    绥常身着朴素黑衣,背上横别一道灰布层层包裹遮掩的器具。他臂上一道深深伤痕,手中却仍紧握一把沉重的刀,毫无任何花哨点缀,朴素得如同路边工匠练手打出的一般。他望着眼前众多狼子野心人,心中一股苍凉。


    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人士,这些看似光明磊落的话,他真是听厌了听烦了。若视线远眺,这些人的背后便是随州城墙,城墙内便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一个将多少童孩尸骨湮没,将他母亲活生生惩戒至死的大院深宅。


    绥常不说话,徐旭嗤笑一声:“绥常,你的剑呢?”


    “……”他眼睑忽翻,若是目光有形,便已刺入徐旭身上。


    是,绥常并非从一开始就用刀。


    “绥家以剑见长,绥家长子尤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慕名已久。怎么,今日不能让我一见?”


    绥常顿住,终于开口:“…我早已与绥家断绝关系,五年来再不使剑。”


    人群之中缓缓走出一个男人,五官与绥常有四分相似,虽锦衣华服,却难掩老态。


    绥常曾经的父亲。


    他望着绥常,眉头紧皱:“你虽叛出绥家,但既然生你养你,将绥氏绝学传授于你,那自然还是绥家的人,还是我绥愿景的儿子!今天我无论如何不会让你做蠢事牵连绥家。”


    天边翻滚着黑云压境,地上的人群中剑拔弩张,曾经的父子反目成仇。


    “…冠冕堂皇。”绥常忽地哼笑一声,“绥家迫害穷苦人家送来习武的外门幼童,将他们送人练毒时,你怎不谈为苍生为天下?我行走在外颠簸流离,你却派人除去所有叛族人的时候,你怎不说你我父子情深?”


    字字泣血,说到后头他眼中血丝难掩,“…我母亲本也憧憬自由,却被你关在后宅,蹉跎数年,可她落得什么呢?”


    “是她唯一依仗的儿子离家之时,便被你在祠堂惩戒至死。这时候!你怎么不念伉俪情深了?”


    他声声控诉,似要将这些年来闷在心中的所有悲苦都化为刀剑向面前这个人,这个曾经称为“父亲”的男人挥去。


    恰逢天边滚滚雷声,风雨欲来的模样未曾被人预料,剧组内众人不约而同地仰头茫然望去。


    唯独邱来,他立于众人之中,却觉得置身无人之境。他似是戏中人,也似在戏外,清醒地感受着身上承载着的另一个人的情绪。


    这般浓厚,像是一口大缸从天闷下,将他这几月来所有的认知都打碎。


    这让他恍惚难挡,突兀地意识到,原来自己已与所有的过去割裂。天底下无数人,却再没有人能知道他曾是谁,曾向往过什么,他的父母亲友,他的小师兄。他的一切,都飘散在消逝的数十年时光里。


    天大地大,落到最后却只剩他一人了。


    他手指轻抖,冥冥之中仿佛能感受到绥常在自己身上呼吸。他虽没有绥常这般命运坎坷,没有这样冷酷冰冷的家,却也曾身处悲苦年月,也有过爱怨恨。


    绥常的“道”与他共通。


    不知是在哪一瞬间,或许是第一滴雨落下的时候,在一切沉寂的时候厮杀悄无声息地开始。


    刀剑在身上割出或深或浅的伤痕,在自己身上,也在对方身上。发丝在身子旋转时飞舞,划出圆滑又凌冽的弧度,就如他的刀一样干脆。


    身上动作越是熟练轻盈,脑中思维也越快,快得仿佛要飞起一般。


    邱来不合时宜地想起,那日有人问他对绥常这个角色的理解。


    他想了好久,好久,最后才措好辞。


    “绥常仿佛是未来的男主,走上了另一条更苦更痛的道路的男主。”


    鲜红刺目的血珠泼洒在他白净面上,映衬着他冷冽的双目。生命的重量,在此时被放在命运的天平上,另一边是无穷的恨意。


    “从前是意气风发快活少年郎,而后却成困兽,只有零落回忆可珍藏怜惜。


    他表面上是因男主牺牲,实际上是哪怕舍去这条姓名也要把这命运打碎,既完成了自己一生的夙愿,也为男主,过去的自己搏出了另一种可能。”


    身后脚步零星,拄着拐杖的苏芦一赶来,怔怔地望着这一地血与人,望着他的背影。


    这天啊,转瞬间仿佛要塌了。


    “……另一个更加天真、美好、幸福的可能。”


    一步又一步,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脚步踩在黄泥混合血红的大地上,走近了他的父亲。


    曾经威严如天大的父亲,如今已见老态,恐惧地跌坐在地上,连赖以生存的绥家的剑都拿不稳了。


    绥常垂头看着他,越看越陌生。他哭哭笑笑,嗓子痒痛难耐却比不上身上的伤痛,最终却仍以那双虚弱的手牢牢握住刀柄,高举起来——


    浓重的天压下来,眼前是铺天盖地的黑与红,直到最后一刻,天被打破。他想要这命运由人定,想要呼吸撕开牢笼那一刻的空气。


    “滂——”


    绥常倒下了。


    “……”


    “……”


    “常兄…常兄——!”


    苏芦一丢掉拐杖,搂住邱来的肩膀。


    邱来白净的脸颊在此刻仿佛白到透明。浓黑的眉,苍白的脸,赤红的血,像是下一秒即将消散于人世间,消逝于他臂膀中。苏芦一一时间甚至忘记这是在演戏,忘记了周围有多少工作人员,生出强烈的恐慌来。


    不过一眼,他就被带着入戏了。


    他眼底迅速地涌出大颗大颗的泪来,掉落在人身上,将沾满了血的黑衣打出晕来。


    “咳咳,”邱来咳嗽着,眼睫轻颤,“我好像…没办法去祭奠我母亲了。”


    苏芦一慌慌张张地接:“我,我我带着你去,来得及的,一定来得…不,不对,你撑住我们先去找大夫。”


    邱来制止了他,艰难地将一直斜背从未卸下的那件包裹严密的器具塞进他怀中,“帮我把母亲的碑位带出来吧,不要再让她留在那个宅子了。”


    “还有……这把剑,就送你了。把我和我的刀埋在一起吧。”


    苏芦一呆怔接过:“剑,绥家的剑?”


    灰布纤维粗糙,多年包裹磨出的痕迹赫然。灰不似黑,沾染上颜色时藏不住,落到泥水中的一角被浸泡,一圈又一圈地晕染开血红色,越晕越淡,直到彻底泡成了泥泞黄色。尘归尘,土归土,消失殆尽。


    布下的那柄剑朴素简单,一如其主风格,却早已灰暗发钝,失去了应有的锋锐。


    而苏芦一的话也再无回应。


    “……”


    他恍惚地低头看。


    臂膀中揽着的人安静阖目,唇角在此刻竟然微扬。苏芦一分不清,他究竟是欣慰高兴的,还是依旧忧愁。


    如果依旧忧愁,为何要笑?


    可如果欣慰,为什么眉头轻蹙,为什么落泪?


    痴痴望着邱来眼角滑落的那一颗泪,苏芦一胸口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怪异感觉。


    邱来,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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