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亭序意识到问题的根结所在,只要沈将军的罪名坐实,沈家就彻底完了,即使活着也不过是无名无姓的丧家之犬罢了。
这条计太毒。
“还有什么办法吗?”
白苏皱紧眉,这些日子他也绞尽脑汁地想过,但只有张良计,却苦于没有过墙梯。
“现在要想证明沈将军的清白,就必须反过来证明王威找到的证据都是假的,把这一潭水给搅浑。可这个难度太大,我目前还未能想到行之有效的方法。”
沈亭序沉吟半晌,才凑到白苏耳边低语数句。
白苏一愣,不敢置信地问:“都能办妥?”
沈亭序眼中闪过强大的自信,仿佛又成为了那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神。他不是没有才华没有能力,而是被高煜禁锢住了,曾经锐利的利刃已经被磨得毫无光芒,却并不代表不能重现于世。
“有八成的把握。”
白苏暗道一声变态,不愧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之一,比他可真是强太多了。
“那我立刻着人去办。”
直到此时,白苏嘴角才扬起放松的笑意,眼睛闪亮剔透。憋屈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反击了,想到那人之后的嘴脸,他心中就爽到不行。
“就对我这么有信心?”
说实在的,沈亭序自己的心都还没放下来,却没想到白苏已经胸有成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了。
他有些好笑,又有些心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人如此信任过他了,不仅信任他的品行,还信任着他的能力。有时候甚至连他自己都忘记,原来他也是曾经握住银木仓横扫战场的存在了。
“你说呢?”
白苏反问他一句,懒得回答这么幼稚的问题。
见他要走,沈亭序不禁有些舍不得。在这个宫里久了,到最后却发现自己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只有白苏,是不一样的。
“你为何对陛下如此防备?”
这是深埋在沈亭序心中许久的疑惑,如果说刚开始是奇怪,那么现在就变成了疑问。
经历了这么多,于冥冥之中他有种预感。即使假装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可那种从心底蔓延出来的恐惧和空洞却要将他吞没殆尽。
他没办法装作不知道,却也一时间难以接受这种可能性。
因为是背对着,沈亭序也就没看见在自己发问那一瞬间白苏脸上扬起的笑容。
白苏转过身,从衣袖里拿出一小节香扔到桌子上。
沈亭序不解地拿起那香嗅了嗅,闻起来味道还不错,却不知白苏是何意。
“你说你有陛下专门赏赐的香,其实我也有。只不过没你的那么唯美浪漫,而是侍寝时用的。”
沈亭序突然捏紧手指,心中涌起酸涩。只是他恍然间有些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在吃谁的醋。
白苏走到他跟前,眼睛似笑非笑,透出浓郁的讽刺。
“殿下知道这是什么香吗?此香名为良辰美梦,顾名思义就是能让嗅香者做一个美美的春梦,第二天还以为自己跟心上人发生了什么缠绵之事。”
沈亭序微微一愣,白苏说的话他都懂,可细细想来又不明白了,高煜对白苏用这种香有什么意思?
白苏看透了他的迷茫,也不吝啬把自己的丑事都揭露出来。
“陛下为什么要用这种香?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碰过我一根指头。没有宠哪有爱,虽说□□交缠不代表着真爱,但如果连这都没有,那就证明绝对没有一点点爱。”
“陛下能与宫内其他嫔妃共度良宵,却不愿碰我,甚至还要用上这么低劣的手段来迷惑我,其中深意不言而喻。所以,陛下厌恶我至极,我又怎么可能不提防一二。”
白苏离开后,沈亭序呆滞地坐在坐在桌子前良久。直到听见张由他们的脚步声,才飞快地把香收起来,只是脸色还苍白得有些难看。
“殿下,您没事吧?”张由担心地问。
沈亭序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纷乱思绪,轻轻摆摆手,示意他把衣服放下就行。
张由暗恨,肯定是白苏又欺负他家主子了,这可真是个讨厌至极的家伙。可他没办法,只要主子不愿意针对白苏,他做奴才的也绝不会越界去做不该做的事。
沈亭序一直都觉得他与高煜是君子之交、灵魂相契的关系,这种感情甚至比爱情还要深刻。所以,即使高煜从来没有表露过那方面的意思,他也没有在意。
当初入宫时,高煜告诉他,他对那些妃子没有感情,只是为了担负起皇帝的职责才不得不宠幸后宫。他虽然心中酸涩,却还是表示了理解。
可现在看来……
沈亭序捏紧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暴起了青筋。他不敢相信自己心心念念的情谊,到最后揭开遮羞布竟是如此讽刺的存在。
他没那么懂情,却也不是傻子。
高煜没碰过他亲自点名进宫的白苏,没碰过他这个所谓的真爱,却碰了后宫无数女子,这其中的含义何其明显。
他根本就不喜欢男子!
当这个结论一出,沈亭序的心中骤然崩塌成碎片,眼眶红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不仅是为自己多年来付出的感情,也是为了自己舍弃的大好前程、沈家的命运以及……他与白苏的性命。
高煜,你怎么能这么狠!
说到香,沈亭序心中一凉。原本被白苏踢翻的香炉已经被赵喜收拾干净了,不过没关系,反正明天还会照常燃起。他也想看看,自己这所谓满是“恩赐”的香料中又藏有什么秘密。
……
沈将军已被押解回京,关入了诏狱,等待他的将是悲惨的命运。
朝堂之上,高煜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斩了沈荣昌,收回兵权。好在他城府颇深,倒是让人看不出一点心思。
这时,跟沈荣昌有世仇的吏部尚书轩睿却突然跳了出来,要求不仅对沈荣昌进行彻查,还要对所有与此事有关联的人一一查明,不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高煜明白他的心思,沈荣昌虽死,但他的手下还身居高位,势力不菲。轩睿这是恨之入骨,要让沈荣昌死不瞑目,把所有人拉下水。
原本他并不打算这么做,毕竟有些操之过急,怕寒了将士的心。可现在有人做这出头鸟,那自然正好。
他犹豫许久,又征询了三位丞相和白长鸣的意见,这才装模作样地下了决定。
然而这一彻查不打紧,竟出了大事。别说边关数十位将领家中均搜出了一模一样的“证物”,就连京中几位大员竟也不例外。
白长鸣和两位丞相颤巍巍地跪倒在大殿上,指天对地地表明自己绝无可能跟金刺勾结。一时间朝堂上乱成一锅粥,所有被查出问题的大臣都称这绝对是诬陷,就连原本跳脚最厉害的人现在也不敢动弹了。
法不责众,再说这么多大臣出事,摆明了就有问题。若不是沈将军有问题,那有问题的就是那些“证据”和使者王威。
高煜没想到场面一下子不受控制,怒急攻心差点没气吐血。可就算是皇帝,也不可能在此时还要硬生生地定下沈荣昌的罪名。他只能顺水推舟,让人去查王威。
这一查不打紧,连王威自己家中都搜出了同样的东西。一时间,朝堂哗然,王威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
王威自知把事情办砸了,为了求得最后一份圣心,他一口咬定沈成柏下落不明,定是逃入金刺,这是最好的证据。否则,他早应该站出来,证明自己无罪、沈家无罪。
高煜不置可否,只是让刑部派人继续查。他在等,只要沈成柏一直不出现,那么这件事还有转机。
却没想到,第二天沈成柏就出现在京俭大府的门口鸣冤击鼓。他满身是伤,狼狈不堪,一看就是死里逃生的模样。阐述完自己的冤屈后,就体力不支地倒在地上。
众目睽睽之下,府院什么都不敢做,只得赶紧命人将沈成柏抬进去,请最好的大夫前来救治,马不停蹄地上报给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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