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煜冷笑一声,看着白苏继续表演。
白苏说的第一个秘密自然就是沈亭序的身世,证人证物都在,先皇赐下的玉佩不可能作假。
大臣们一时有些躁动,没想到还会闹出这么一档子事。
然而白苏吐露的第二个秘密就让高煜脸色彻底变了。
白苏:“顺王曾经怀疑诏书有问题,这个我就先不提了。我想说说另一件事,也就是陛下生母静美人的事。”
“听闻静美人入宫前曾有位青梅竹马,两人郎才女貌、情投意合,原本已经定亲了,却又被父亲毁了婚约送入宫中。因此入宫这些年她一直郁郁寡欢,无心争宠,日日躲在偏僻的宫殿里打算偷渡余生。”
“却没想到,情郎戚玉也对她情深义重,为了看顾她的安危,冒险入宫成为侍卫。”
“这有情人相遇,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啧啧,有了情郎相伴,静美人倒也宽心,身体反而好了起来。”
“可惜好景不长,一日先皇醉酒,误入小殿,强行与静美人云雨一番。静美人绝望至极,差点没自缢身亡。后被情郎劝下,却又很快发现自己怀孕了。”
“为此,她不得不蛰伏下来,费力讨好皇帝的欢心,将所有的事情都掩饰过去,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名分——不管这个孩子是谁的。”
白苏一口一个“情郎”,轻挑又浅薄,着实把高煜的生母侮辱到了极点,听得高煜脸色发青、指甲刺心,恨不得一剑捅穿他的心脏。
可高煜知道自己不能,越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就越要保持镇定,才不会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坐实白苏的胡言乱语。
白苏说了这么多,他却并没有在意,钦天监有专门验证血脉的方法,而且里面都是他的人。不论结果如何,他都会让自己的身份成为真龙血脉。
不想再听白苏说这些羞辱他的话,高煜冷冷地打断他:“既然如此,那就由钦天监来验明身份即可。你可要想清楚,诬蔑皇室血脉,罪诛九族!”
白苏脸色微微一变,又很快镇定下来,勉强笑了笑说:“谁知道陛下会不会在其中做手脚!”
高煜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虚,轻蔑一笑。钦天监表面上可不归他管,而是归皇室宗亲掌管,为的就是保证皇家血脉的纯净。现在坐镇的正是德高望重的皇叔祖,谁又敢说他不公平。
白苏不敢再有质疑,只是与沈亭序对视时眼中闪过凝重。
沈亭序微微抿唇,安抚地握住他的手,仿佛要把他的勇气传递给白苏。
这两人在大殿上“含情脉脉”,倒仿佛是一对苦命鸳鸯般。而明明是两人“夫婿”的高煜却像是个局外人,看得一众大臣心中直跳。
别说旁人,就是高煜也恨得牙痒痒,总觉得自己头上仿佛染了某种颜色,浓郁得让他杀了两人的心都有了。
皇叔祖命人取了高煜和沈亭序的血和头发,面色冷硬地甩袖离开了。他不放心,这一次要亲自跟去检验,免得真让人钻了空子混淆皇家血脉,那才真是丢人丢到家,让他还有什么脸面下去见列祖列宗。
这个过程其实并不长,但对于等待的人来说却漫长到了极致,每一刻都仿佛拉丝般被无限加长,让人的心无法安宁一分。
大殿上很是安静,所有人都低着头默然不语,恨不得退到阴影里假装自己不存在。可蔓延的血腥味和顺王未能瞑目的尸体,却如同竖在每个人脖子上的一把刀,让人脖子上汗毛直竖。
经历丰富的朝臣们已经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他们身处其中,不免被卷入旋涡。该如何站队,必须好好思量一番。
很快,皇叔祖一脸愤然地走了回来,身后跟着的钦天监小太监躬身举着金盆,很显然已经有了结果。
高煜冷冷瞥了白苏一眼,胸有成竹地迎过去:“皇叔祖……”
“别叫我皇叔祖!”
皇叔祖疾言厉色地打断了他,眼中满是厌恶。他简直难以想象,如果没有顺王造反、沈亭序明了身世,这场恶心又卑劣的骗局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他活得久了,看得比旁人都明白。高煜城府极深,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他故作懵懂,以各种罪名杀害兄弟,最后只剩下顺王和隐藏的沈亭序。
可盗贼怎么能安心让真正的主人还活着?对于顺王,他设下圈套逼他谋反;对于沈亭序,他假装深情,骗其入宫。
想到这,他几乎恨不得喷出一口老血。他们高氏一族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差点就白送给了一个……一个苟且之人生下的孽种手里!
高煜皱起眉,心中突然燃起了不安。他大步上前走到金盆前面,发现其中一个盆里的水显出龙纹,另一个则毫无动静。
不可能……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金盆,颤抖着握紧拳头,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可已经没有人再去理解他的心情,皇叔祖率先朝沈亭序行了个礼,语气沉重地说:“顺王大逆不道,意图逼宫,致使皇帝身受重伤,无法自理。为了天下太平、苍生安定,皇帝写下让位诏书,传皇位于襄王。还请陛下早日登基,以安人心。”
白苏立刻跪了下来,高呼万岁。朝臣见此,也再无挣扎之心,跟在白长鸣后下跪,算是彻底承认了沈亭序的身份。
没办法,谁让高煜竟然不是皇家血脉呢?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高煜几乎咬碎了牙齿,怒火满腔地望向站在他不远处的沈亭序。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仇恨滔天,一个平静无波,胜者为王败者寇。曾经高高在上的存在一朝沦陷,而苦苦挣扎的人却一步登天,其中滋味怕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回顾过往,原有的浓情蜜意早已不在,又或者说虚情假意不复拥有,心心相念的两人终究撕破了脸皮,走到了彼此对立的绝境之处。
高煜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他已无力挣扎,只能狼狈地被沈亭序的手下压住,暂时关入宫中,等候发落。
不过沈亭序也没办法做得太过,为了皇家的名声,高煜这条命必须要留着。只是名义上把他送去行宫养病了,有生养的妃嫔全部跟随,其他妃嫔可入太庙,也可回家再行婚嫁。
……
沈亭序高坐在金銮殿上,平静地看着底下众臣。至高的权力并没有让他感觉到有什么不同,同样高深莫测的面容,只是从女子换成了男子。
他有些疲倦,却知道这是自己不容逃避的责任。只有他坐在这里,沈家白家才能安好,父兄才能安心在边关守护,白苏也可以做回肆意的自己。
不过……
白苏困得要命地打了个哈欠,眼角都挤出了泪水。失策了,本以为做摄政王会比当妃子舒服,后来才发现全是鬼扯。
居然早上四五点就要起床上朝!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被沈亭序从床上抱起来的!
是的……即使当了摄政王他也没能出宫逍遥,反而被沈亭序用可怜软弱的模样给骗在宫里,大逆不道地当了个暖床的摄政王。
每天不是陪他上朝就是批改奏折,消磨了他的全部精力。别说出去找乐子了,就是能在宫里偷得半日闲都算是好的了。
他蔫蔫地站好,打算等会儿偷偷眯一会儿,反正他站的前,也没人能看见,除了……
白苏抬起头看向沈亭序,就对上了一双温柔含笑的眼睛,分明是看到了他的小动作,却选择了包容。
他不仅没领情,反而瞪了他一眼,才又如同拔了毛的鸟一般垂下脖子,在大臣的“念经”中昏昏欲睡。
沈亭序心情一下子就舒畅了起来,大臣们各怀心思的争执也不再刺耳。只要有白苏陪着他,不论在哪不论什么时候,他总是觉得快活的。
然而等到下朝却不见了白苏的踪影,沈亭序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动脚去找,就见白苏正笑意晏晏地跟一位年轻官员说话。
沈亭序记不清那位俊秀青年是谁,只是觉得阳光下白苏的笑脸格外的刺眼,让他的心里不由自主地燃起一股火焰,烧得他心焦气躁。
他握紧手指,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宛如狂风暴雨来临前的海面掀起巨浪般的情绪,却又很快平静下来,化为柔和的湖水。
他终于明白白苏曾经跟他说过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有嫉妒占有的欲望,才会有想要与之□□交缠的欲望。
以前高煜从来不留宿,他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留恋不舍之意,反而觉得这样才正常。
可是现在,他却舍不得白苏离开他一时片刻。当他们一起躺在床上,能够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味道、翻动的声音时,他感受到的不是平静,而是难以控制的悸动。
“聊完了吗?”
沈亭序笑得很是柔和,却不容拒绝地握住白苏的手,不顾众人眼光地牵着他走。
白苏已经懒得反抗了,他的适应性总是很强,而且也不像古人这般注重别人的眼光。
只是此时有些心不在焉,随意敷衍了沈亭序两句,就开始想着下次跟柳青山见面该聊些什么才能拉进彼此的距离。
也因此,他没有看见沈亭序如春水般柔和的笑意早已化为乌有,变成了深沉的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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