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锅的羊肉胡萝卜馅饼极为鲜美。
面饼色泽焦黄,肉馅鲜嫩多汁,胡萝卜又带着微微的甜。
咬上一口,麦香混着肉香,再加上胡萝卜的甜,吃的秀玉心满意足。
那饼拳头般大小,两指厚,她就着茶一口气吃了两个。
这饼虽好,吃时却得格外小心,若是动作大些是会往下掉渣的。
她在自己的远着里吃倒没什么,就是不知四爷那边现在是个什么光景。
却说四爷进了宫,那两个大食盒的确是引人注目。
提食盒的小太监一路上哆哆嗦嗦,觉着自个的胳膊都酸痛了起来。
“出息,东西给我,自个儿到外头候着去。”
见这小徒弟走得踉踉跄跄,苏培盛只得把食盒接了过来。
食盒一入手他心头就是一跳。
原来不是他那小徒弟在作怪,是这两个食盒本就一轻一重,难怪那小子那副样子
他见四爷已经进了殿,赶忙追了几步,在殿外找了个背风的地儿,不动了。
“老四你今日可是来的有些迟了,若不是汗阿玛有事耽搁了,今儿这一顿训斥你可是逃不了的。”
大阿哥见四爷来了阴阳怪气的打着招呼。
“大哥这话可不对,要论迟,我可是来得比四哥要迟的。”
“汗阿玛就算要训斥,斥的也该是我才对。”
“见过哥哥们,几日不见,哥哥们一向可好呀。”
十三阿哥抱了抱拳,径自朝他四哥走了过来。
“四哥,你那食盒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吃食,值当你往宫里头带。”
“你可不知道,我听小宫女能都在偷偷议论,说四爷今儿进宫,后头跟着个螃蟹,还是个不会横着走的螃蟹。”
“你那螃蟹呢,给弟弟我瞧瞧。”
十三阿哥在他四哥跟前惯是个会插科打诨的,他也不怕他四哥这张冷脸。
大不了,被罚抄书,反正他都提前备好了,别管什么书,明儿就能抄完。
“螃蟹?”
“这不就来了。”
“你往那儿瞧。”
十三阿哥听了他四哥的话,往门口一看。
就见他十四弟进来了。
这十四弟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不大不小的时候。
说他大,他在哥哥们面前又没个正形儿。
可要说他小,他大婚又都好几年了。
往常几个皇子一见面他总往八哥那边凑今日可不一样,他朝着他四哥来了。
“四哥,你那大盒子里装着什么吃食?”
“爷围着苏培盛那奴才转了一圈,也没闻出是什么来。”
“四哥,弟弟我昨日武练得太晚,胡乱吃了些东西就歇息了。”
“这会子正饥肠辘辘,四哥就把那盒子拿来,我们兄弟一同品鉴如何?”
“四弟,你也别藏着掖着,不就是点吃食,爷的福晋也给爷备着呢,不如我们换着吃?”
大阿哥看无人理会他,又不冷不热的开口了。
“送进来吧。”
苏培盛把食盒给了宫里相熟的太监,看他稳稳当当的提着食盒进去了,这次松了口气。
四爷接过那个雕着花鸟的食盒,另一个便由那太监呈给了大阿哥。
这吃食本就有他这两个弟弟的份,他也就懒得计较了。
把这个食盒送到永和宫去,让小厨房看着切了,再配些茶点一并送来。
十四阿哥看着到了手的食盒飞了,急的不行。
又一听是往永和宫送的,立马就笑了。
送到永和宫去好呀,母妃定会给他再留下一些的。
“要把何物送到永和宫去,天儿这么早,没的扰了德妃的清静。”
大阿哥正打算吩咐太监把他手里的食盒送母妃宫里去,就见万岁爷来了。
“给汗阿玛请安。”
众皇子们跪倒一片。
皇帝今儿兴致瞧着倒挺高,挥挥手就算叫了起了。
“这是就是老四带来的,螃蟹?”
“回汗阿玛,不是螃蟹,是馅饼。”
“是儿臣的福晋给儿臣预备的,天儿太早,怕儿臣饿,让儿臣垫垫肚子。”
“你一个人,吃两大食盒的饼?”
皇帝看他这四儿子一眼,打趣起他来。
“自是要与众兄弟一同用的。”
“梁九功。”
“奴才在。”
“你去,把这东西送御膳房。”
“奴才这就去。”
梁九功提着食盒去了御膳房,殿内的众位皇子们神情各异。
待开始议事了,才正了神色。
议完了事,待众大臣散了,皇子们才由太监引着去了暖阁。
皇子们吃馅饼吃得心满意足,饮过了茶,便告退了。
四爷却留下了。
“老四,你说这是你媳妇给你备下的?”
“回汗阿玛,她是见我昨日饭食用的少,这才备下的。”
“她的病如何了。”
“太医来看过了,说是忧思过甚,昨日又受了风,这才晕了过去,现下已无大碍了。”
那饼被切成了四小块,皇帝用了三块,便罢了。
头一块菜多肉少,第二块肉多菜少,第三块各一半。
他看了这四儿子手边的碟子,空的。
一个碟子里十小二块,他都吃了。
“朕记得,你不爱吃胡萝卜。”
“朕头一回见你吃胡萝卜,还是在表妹宫里。”
“她又哄又劝,你才肯吃。”
“她看你吃了,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可你就吃了那么一次,以后她再怎么哄,你都不吃了。”
“怎么,人大了,口味也变了?”
皇帝把他手腕上常年带着的佛珠手串取了下来,拿在手里慢慢的拨动。
“儿臣是不忍拂了福晋的意,她还病着,儿臣是怕……”
“行了,起来吧,朕也没说什么。”
“这饼不错,带着方便,还不容易凉,味儿也还行。”
“下去吧,朕乏了。”
“是,儿臣告退。”
四阿哥出了宫门,苏培盛一路小跑跟了过来。
“食盒呢?”
“回爷的话,让十三爷和十四爷拿去了。”
“里头还有?”
“回爷的话,御膳房只动了一个盒子,另一个盒子里的饼让两位爷分了分,一人一半拎着走了。”
“罢了,回府。”
四爷上了马车,闭着眼,细细想着汗阿玛今日的问话。
“那盒子,有何不妥?”
“回万岁爷,并无不妥。”
“不过是一个食盒里头是三个碟子,另一个盒子里是一个大盘子。”
“昨儿,老四媳妇在永和宫待了几个时辰?”
“回万岁爷,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
“谁头一个传的四阿哥带着螃蟹进的宫,处置了。”
皇帝闭目而坐,那串佛珠被他又戴上了。
梁九功听了皇帝的吩咐,道了声是,躬身去了。
“福晋,您今日怎会吩咐厨下用胡萝卜做菜?”
“别的院里是如何的奴婢不知,咱们这院里可是从不吃那东西的。”
“贝勒爷不爱吃胡萝卜,听说就吃过一回。”
“从奴婢伺候您到现在,好些年了,还真没在咱们院子里见过这菜。”
“那些胡萝卜是底下的庄子送来的,厨房管事看那是个稀罕物,就给留下了。”
四爷不爱吃胡萝卜?
他不是一向喜爱素食吗?
莫不是自己刚好就挑了个素食里他也不喜欢的?
“福晋您要与爷置气有的是法子,何必苦了您自个儿。”
“您从小也不爱吃那东西,我瞧着您今日吃的还挺香。”
“贝勒爷今儿也挺怪,您给备下了,贝勒爷竟真的命人接下了。”
“不光接下了,还带宫里去了。”
齐嬷嬷絮絮叨叨的说着,说到最后一个字声儿突然就停了。
“福晋,奴婢就说您在贝勒爷面前多提提弘晖阿哥是有用的。”
“您瞧,贝勒爷今儿都不忍驳您。”
齐嬷嬷在说些什么秀玉没心思听,她此刻脑子里在想的是另一件事。
“雨骤,你方才说那个提着食盒的小太监像何物?”
“像螃蟹,福晋您不觉着像吗?”
“他走起路来张牙舞爪的,两个眼睛还瞄来瞄去,可不就像螃蟹吗?”
螃蟹,走路可不光是张牙舞爪,它还横行无忌呢。
秀玉悚然一惊,回想着今早四爷出府时的神情。
她想了又想,确认他是真的没有多余的表情。
“去叫苏培盛来,本福晋有话要问。”
秀玉没想到自己心血来潮做点儿吃食,还做出这样的麻烦来,一时间觉着面前的饼都不香了。
“见过福晋,苏培盛打了个千儿,跪在地上没动。”
“给爷备的吃食爷用着可还合心意。”
“回福晋,不仅是咱们家贝勒爷,连万岁爷和其他几位爷也都用过了。”
“汗阿玛也用过了?”
“爷去了何处?”
“回福晋,爷去了外书房。”
“那吃食,可还有余下的?”
“回福晋,原是有剩的,奴才去御膳房取回的路上遇见了十四爷。”
“想是实在觉得合心意,十四爷与十三爷把那饼分了。”
“如何分的?”
“一位爷一个食盒。”
“那个分了三层,装了三个碟子的,是哪位爷拿去的?”
“回福晋,是十三爷拿去的。”
“他二人谁第一个选的食盒?”
“回福晋,是十四爷。”
“爷若是问起此事,你便照实说,若是不问,就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
秀玉挥挥手,打发苏培盛下去了。
竟是十四弟先选的食盒,真有意思,秀玉想着。
她再一想如今的年份,觉得更有意思了。
“福晋传你去问话了。”
“回贝勒爷,是。”
“问了什么。”
“回贝勒爷,问了是哪位爷先选的食盒。”
“谁”。
“回贝勒爷,是十四爷。”
四爷一回府就进外书房抄起了诗文,听到此处时正好写到了一首诗的最后一个字。
他把这个字一笔一划的写完了,才撂了笔。
“那个小太监是你新收的徒弟?”
“回贝勒爷,确是奴才的徒弟,胆子小,人老实。”
“既是徒弟就用心教,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才许出府门。”
四爷换了纸,提笔,接着刚才的诗文抄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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