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声不绝于耳,不知闹到了几点,言落在聚会上喝到最后一波,待到人群散尽。
宋源安排工作人员过来搀扶,想送他回房,他抬手将来人挥开,混不吝地笑:“别管我,没喝多。”
待走出大厅,他脸上笑意尽敛,微醺的双眸沉得像是染了夜色。
言落走进房间,随手扯开衬衫纽扣,喧嚣过后的寂静让人不适,他按了按太阳穴,拿出手机,查看未回复的消息。
蓝心在三个小时前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又在一个小时前发了条微信。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随手退出聊天页面。
视线向上落到盛望舒的备注上,他盯着两人最后一条聊天信息看了片刻,锁屏,把手机丢到了床上。
言落在次日睡醒后才回复蓝心的微信。
言落:[怎么了?]
蓝心:[没什么,合同上的事情想和你聊一下,你今天有时间吗?]
言落:[在外面,明天去公司谈吧。]
蓝心:[好。]
盛望舒一早就坐许念汐的车回去了,顾辞年也因为通告回了a市。言落洗完澡,看到两通未接来电,一通来自父亲言亦泓,另一通来自哥哥言誉。
他吹干头发,回了言誉那通。
言誉问:“爸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言落随口道:“没听见。”
言誉笑了声,“杨阿姨生日,晚上家宴,记得回来吃饭。”
言落一手举着电话,另只手去拿剃须刀:“我晚上有应酬,走不开。”
“是走不开还是不想来?”
言落淡嘲了声:“有区别吗?”
“阿落,”言誉叹了口气,这是说教的前兆,言落顺手把手机放到了一边的置物架上。
但他沉默了一秒,却只是说:“那你记得给爸回个电话。”
言落漫不经心地应了声:“知道了。”
言落留在度假村没走,傍晚时分,一行人上了嘉郡山。
嘉郡山上那段螺旋而上的盘山公路是飙车党的刺激乐园,全程四连发夹弯和三处近九十度的弯道可以瞬间让人的肾上腺素飙升至顶点,甚至让人灵魂出窍。
运气差一点的,灵魂可能会与身体同时腾空,天堂再会。
言落投资的那个俱乐部就在嘉郡山。
深秋的山上萧索肃杀,黄昏退场后,整座山像是隐在了黑雾里,山道上星星点点的灯光像夜幕不明显的星子,隐隐绰绰。
言落开了一辆银色的兰博基尼,和宋源同时在起点出发,一声轰鸣之后,兰博基尼像一条银色闪电,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开夜幕,带着轰鸣的电光瞬间落到山道另一端,擦着山体绕过了第一道发夹弯。
宋源被他远远甩在身后,暗骂一句“卧槽。”
这种不要命的开法他永远学不来。
等宋源开到终点时,兰博基尼已经停在了山道尽头,车子还没熄火,但言落已经下车了,头盔摘下来搁在车顶上,他倚着车门抽烟。
猩红的烟头亮在指间,他姿态散漫恣意,白色烟雾微笼住眉眼。
宋源下车,拿着对讲机大叫:“九分十二秒,我靠,你破了自己的记录,比上次还快了十秒。”
宋源完整跑下这段路最快需要九分五十秒,他以为九分二十二秒已是极限,没想到言落竟打破了自己的记录。
“你他妈不要命了?”宋源整个人还处于亢奋中,刚刚那几个惊险的弯道好像仍在眼前。
言落吐了口烟圈,摁灭烟蒂,凛冽的下颌线微微舒展,玩世不恭地朝他笑道:“遗嘱早就写好了,看老天什么时候收我吧。”
宋源:“卧槽,难顶。”
这少爷平日里衣冠楚楚,跟个斯文败类似的,一沾车就疯。
—
盛望舒下午去南湾看盛老爷子,晚上住在老宅。
洗完澡躺到床上时在朋友圈里刷到了言落飙车的视频。
视频是宋源发的,一共两段,巍峨盘旋的山道上,银色兰博基尼轰鸣声震耳,如猎豹一般弹射出去,一路劈开雾气中的夜色,飞速而惊险地转过一个个弯道。
视频是用gopro拍摄的,两个视角,一个是跟拍视角,另一个是车内视角。
车内视角简直比身临其境还要惊险,盛望舒看到第三个发夹弯时关掉了视频。
把第二段视频拖到末尾,她看到兰博基尼明亮的车灯,以及穿着黑色赛车服,靠在车边抽烟的言落。
他淡垂着眼,看不清神情,侧影高大修长,如雾气中的山峰带着难以近身的孤拔凛冽,转头看向镜头时,唇边扬起玩世不恭的笑。
“遗嘱早就写好了,看老天什么时候收我吧。”
视频断掉。
盛望舒忍着打电话过去骂他的冲动揿灭了手机。
—
盛望舒的微信列表里和言落的那个对话框好几天都没了动静,到周四,言落像什么都没发生那般给她发了条微信,问她周末有没有空,要和她一起去南湾看望盛老爷子。
盛望舒没有回复,他又打来了电话,她连续挂断他三通电话,他便没再打来了。
她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他乱点鸳鸯谱的行为的不满,像是在告诉他,也是告诫自己,他们是世交,也只是世交。
是当有一方下定决心要断开联系时,便可以生分成陌生人的关系。
可这种滋味并不好受,像是戒断某种依赖性药物,戒断某种瘾症,明明什么都没有改变,却让人隐隐焦躁,怅然若失。
十二月初,盛望舒受邀参加某时尚杂志的慈善活动,蓝心也在受邀之列中。
红毯外堵了不少粉丝,尖叫声一波盖过一波,盛望舒坐在嘉宾席上毫无波澜,但也只悠闲了片刻,便有自家的签约艺人过来打招呼搭讪。
活动节奏紧凑,盛望舒和蓝心的座位又隔了好几排,没有碰面的机会,结束后在afterparty上才面对面撞上。
蓝心穿一件红色露肩礼服裙,黑发烫成蓬松的大波浪,烈焰红唇,是和往日里不太一样的明艳。盛望舒穿了件白色带薄纱的礼服,设计简洁高贵,裙摆处褶皱繁复,像层层盛开的花瓣。
“小舒,”蓝心亲昵地牵住她的手指,“好久不见,你今晚很漂亮。”
盛望舒笑着朝她举杯,“你也是。”
两人轻轻碰杯,玻璃杯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盛望舒喝下一口红酒正欲借口离开,杂志社的主编殷切地迎了上来。
“盛小姐,心心,正打算帮你们介绍的,原来两个人早就认识啊。也是,美女和美女磁场相同,怎么都会相互吸引的!”主编从善如流地举杯,“今晚多谢你们捧场。”
“哪里话,我的荣幸。”
“应该的,客气了。”
蓝心和盛望舒礼貌地和她碰杯,主编是名利场里混出来的,最擅长这种交际场上的左右逢源,引着轻松的话题和两人闲聊几句后,她忽然眼前一亮道:“我看今晚party上数你们两位最明艳动人,刚巧,一个穿红色,一个穿白色,简直是红玫瑰与白玫瑰嘛,亮眼得让人难以抉择。”
盛望舒微微一笑,心里却莫名其妙地联想到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得到之后,红玫瑰经年累月会变成墙上的蚊子血,白玫瑰也不免会变成衣服上的饭黏子,始作俑者不是“玫瑰”本身,而是男人贪心不足的劣根性。
她和蓝心……
盛望舒回神,鄙夷地在心里笑话自己,言落可从来没有过得到她的念头,她也不甘、不屑于做他摇摆天平上的砝码。
哪怕她喜欢他,哪怕暂时还不能放下他,她都不要别人左右摇摆之后从手指缝里泄出的那点怜悯。
主编离开后,蓝心的助理恰巧过来,蓝心吩咐她:“给我换一杯红酒。”
助理点点头跑开了,蓝心这才面有愧色地向她坦白:“我这杯子里装的是白水,不好意思啊小舒。等她换来红酒,我再敬你,你可得给我一个赔礼的机会。”
盛望舒并不介意:“那有什么,喝什么都一样。”
场面上的应酬而已。
蓝心抿抿唇笑道:“言落不喜欢女人在外面喝酒,我酒量也不太行,能躲的场合一般都躲了。”
盛望舒睫毛轻垂,在眼睑处落下淡淡阴影,遮掩住那一刹微小的情绪。
她随即扬起眉梢:“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都什么年代了,他还有这种霸道的刻板印象。”
“没办法,他也是为我的身体着想。”蓝心很是通情达理:“两个人在一起,总是要相互磨合让步,他也会在其他方面让着我。”
盛望舒有些词穷,她很少和人聊起恋爱细节,更不擅长应对言落的甜蜜□□。
她抬脚想走,蓝心的助理却一路小跑着送来了红酒。
蓝心接过,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不过他最近几天在纽约,我可以偷喝一杯。”
在盛望舒反应过来之前,脑子里便有个声音响了起来——
“原来他去纽约了。”
“新闻说纽约暴雪,一定很冷吧。”
afterparty进行到一半,主编敲杯致感谢词,盛望舒听到一半,手机震动了一声。
她解锁屏幕,看到许念汐的微信。
许念汐:[月亮,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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