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皇帝的七公主在城外遇刺,得三皇子献王相救,安然无恙的消息便在安宁传开,与此一同传开的还有皇帝为了安抚受到惊吓的公主,为这位七公主赐封号为定安。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定安公主以往并不受宠,也没有影响大家现在对定安公主产生受宠的认知。
要知道庄帝一共有十三个女儿,之前只有镜湖公主是以地名为封号,在大庄,用地方名称给予公主封号,一般都是寓意以一地之气运庇佑公主。
而且大部分情况下,公主若以一地之名为封号,那当地就会成为公主的汤沐邑,即当地税收要交予公主,定安这地方可不简单,虽只是一县,却聚集三位大儒,且还有一所闻名天下的书山学院,朝中高官有半数曾在书山学院就读。
这么个儒家圣地,岂能赐予公主做汤沐邑?
朝中因此发生了不小的动荡,只是皇帝到现在为止也没有赐予定安公主实封,他们想要发难也没有理由,总不能因为一个地名封号便阻止皇帝吧?
天下都是沈家的天下,沈家公主如何不能用一处地名当封号了。
因此群臣只能私下通气,约定好一旦陛下做出糊涂决定,他们便要尽力阻止。
沈罗珏在后宫还不知道前朝因为她的封号酝酿起风暴,她只知道在她被封为定安公主的消息传开后,一群人以看望她为由登门拜访,都是以往原主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面的兄弟姊妹。
前几个沈罗珏还有心思亲自招待,后面的她便称病,躺床上虚弱的点点头,照个面就送走了。
实在是这些人把趋炎附势四个字刻在了骨子里,和那位三皇子一样,利用她的心思写在脸上,装都装不好。
进门来都是一套说法,询问她昨天的事,主要问她为何会被封为定安,陛下是否是想将定安封给她做汤沐邑,搞得沈罗珏特别烦躁。
不光她烦,直播间的观众都烦了,还好下午沈昂来了。
就是贵妃的亲儿子,最有望成为太子,被弹幕观众称作水月观音的齐王。
同时也是沈罗珏心中最有可能策划护国寺刺杀一事的人选。
水月观音常用来形容人物的仪容秀美,沈昂确实配的上这四个字,只是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心还不是一样黑。
沈昂来到后,先是关切的询问沈罗珏昨日遇刺的事,随后又提起了昨日来的朱瑶彧。
“听说你同七娘子直言要参加诗会?定安,此举唐突,还好七娘子不是古板之人,否则被她一口回了,届时你可就难下台阶了。”
沈昂与原主关系还不错,说话态度亲昵,而且他演技比沈曦好太多了,他的目的也掩盖的更深。
比如这一句,在沈罗珏听来,比起寻常担心妹妹尴尬,沈昂更像是在暗示她,他与朱瑶彧关系匪浅,他十分了解朱瑶彧。
倒要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沈罗珏眉头一皱,开始和沈昂飙戏。
“我看表姐来宫中十分欢喜,上一次见已是五年前了,只想着与表姐多亲近一些,并未想过太多,没想到失了分寸。二兄与表姐似是关系要好,昨日阿娘将表姐叫入宫中,可是有好事将近?”
沈昂面上浮起红色,像是很不好意思,“定安,莫要胡说。”
“我懂了我懂了,二兄明日可会参加诗会?二兄文采绰约,若能赋诗一首,惊艳四座,表姐定会对二兄刮目相看。”
沈昂被沈罗珏说的像是更不好意思了些,“她师从书山大儒,诗词小道,想必不如实绩叫她更能高看。”
“我观表姐不似个将学问分三六九等的人,诗词亦有圣人,再说二兄如今受陛下恩宠,入禁军锻炼,实绩斐然,必不会被人小看了去,二兄放心,我明日定会盯着表姐,问问她的想法。”
沈昂笑的更灿烂了些,看沈罗珏的眼神比看亲妹妹都亲,“如此,明日便拜托七妹了。”
“客气客气,二兄,今日兄弟姊妹们过来,都在问我汤沐邑一事,我心中惶恐难安,父亲是否真的想将定安封给我?定安是表姐求学所在,表姐肯定不愿意让那处变作公主汤沐邑吧。”
沈罗珏似是十分低落的低下头,沈昂垂眸,闻言几乎要点头了,岂止是朱瑶彧不愿意,怕是天下读书人都不愿意。
虽说定安成为公主的汤沐邑,定安长会成为定安令,级别略高于普通县长,但定安地位特殊,那地方成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公主私邑,说出去是打所有在书山学院读书人的脸。
不过沈昂并不是太将此事放在心上,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都是他沈家的,汤沐邑不过是将税银上交罢了,又不是成了沈罗珏的领地,那群读书人有什么好折腾的。
“七妹放心,若陛下有意将定安封于你,二兄定会竭尽全力帮你拿下此处,我们定安该有一份丰厚的嫁妆。”
“多谢二兄。”
沈罗珏通篇只有这四个字带着点儿真心实意,听沈昂的话就知道,皇帝真想将定安封给她,还透露了这个想法给沈昂。
在原主的记忆里沈昂就是个颇为追崇一言九鼎的人,非万全把握,他绝不会同人许下承诺。
沈昂很满意,又叮嘱沈罗珏两句,让她明日好好打探下朱瑶彧的喜好,将一个情窦初开之人扮演的活灵活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今年刚十六呢,其实已经二十二了。
虽说没有真正成亲,娶正妃回府,可沈昂府上妾室已有十来个,若不是无嫡子不可有庶子,他庶子恐怕都能组建一支蹴鞠队了。
这位可真是完美继承了庄帝风流多情的性格,朱瑶彧被他盯上真是倒了霉,想想朱瑶彧通身风采,沈罗珏决定明天她一定要努努力。
努力搅黄这件事!不仅仅是为了让沈昂得不到朱家支持,也是为了拯救无辜可怜的小姐姐!
被沈罗珏视作无辜可怜人的朱瑶彧并不知道自己在沈罗珏眼中是这样的形象。
此刻她正在陪同母亲朱夫人一起筹办明日诗会,赶巧回家的朱家大郎过来闲聊,将朝中因定安公主封号一事引起的波澜算作趣事,说给娘亲与小妹听。
朱二郎君朱善,字伯水,任职中书舍人。
朱瑶彧家中行七,是朱尚书七个女儿中唯一一个嫡女,朱善为嫡子,最亲近一母所出的妹妹朱瑶彧,同时他十分佩服朱瑶彧的才华,常将一些朝事说给妹妹听,寻求妹妹建议。
“七妹你说,这些人可是庸人自扰?陛下旨意若传至中书省,我们难道能将旨意拦住?说到底不过是陛下家事,谁能对陛下的家事指手画脚。”
“大兄,禁漏泄,此事还未定下。”朱瑶彧其实不太喜欢听朱伯水在家中说政事,毕竟身为中书舍人,朝中大事有四禁令,开头便是禁漏泄。
朱善轻声笑了笑,“为兄知晓,彧儿,可惜你为女子,而非儿郎,不若入后廷为女官?”
“大兄想叫我入后宫?”朱瑶彧闻言冷了脸,“还是说,大兄想入局?”
入这场齐王献王厮杀之局。
朱善自然想入,他不过弱冠便为中书舍人,眼前看确实前途光明,可谁不想更进一步呢?
朱夫人在朱善开口前,突然说道:“你大兄并非入局,而是更看好长子,自古我大庄便是立嫡立长,彧儿,你自幼聪慧,当知我朱氏便是因后宫无人,你阿爹才会成为尚书令。”
尚书令名义上官职高,权力大,实则并非如此,如今的尚书省不过是执行政令之处,真正下达政令的人才拥有最大的权力。
若不是朱尚书身上还有丞相之位,恐怕朱家只能靠朱善才能近帝心,影响朝政了。还好朝中朱氏中人甚多,同时皇帝还要利用朱家制约其他三家,不敢削弱朱家权柄。
朱瑶彧叹口气,她知道家族需要她的效力,可她不想。
她想要的,是更明确一些的东西。
“上善若水,然水至清则无鱼,位高者责重,君臣之分不可乱。大兄,圣人言君子慎独,今日之说,不传他人,亦莫要多言。”朱瑶彧干脆当没听到母亲所说,只警告朱善。
朱善苦笑,朱夫人也沉默下来,两人话锋一转,说起了明日诗会的事。
说话间,朱善看向朱瑶彧的眼神蕴藏了更多可惜,他妹妹之才学品性世间少有人能及,偏因是女子,无处施展抱负。
刚刚朱瑶彧先说人不可走极端,否则即使是最善之水,也无法叫鱼儿存活。随后她又言朱家大多人身居高位,身上责任更重,下决定之前当三思,且君臣有别,皇家的事最好不要瞎掺和。最后说即使周边无人,谈话者为至亲,也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警惕为上,别什么都讨论。
三个警告,叫他近日因官拜中书舍人而发热的头脑一清。
如果沈罗珏听到了朱瑶彧这段话,恐怕心里会高看朱瑶彧一眼,人性贪婪,所有人都想要汲取更多的利益,从龙之功是获得更多利益最好的捷径,能在滔天富贵前守住本心,实在是太过难得。
多的是人在富贵面前迷了眼,连天潢贵胄也无法例外。
在许多人的期待中,诗会之日,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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