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桃的眼泪硬是收住了。


    虽是长辈,但也就大了七岁,游熠向来不过问她的事,只要不涉及到底线,稍微过火的事他都会随手处理,不像其他人总板着脸满嘴大道理。


    她是在他退居幕后才开始进娱乐圈,没有刻意把关系摆在明面上,毕竟姜家就是活资本了,再多一个游熠。


    姜桃怕众人以为整个娱乐圈都是她的。


    “…小舅舅,你干嘛吓唬我?”


    游熠似笑非笑:“你以为我不出门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姜桃被慑住,到底是心虚,垂下头挨个交待:“我泼她咖啡的确是我不对,但我真的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可她抓我头发,就纯粹是故意为之的了,”她拳头握得紧紧的,“让我丢脸,还把我的直播给搞黄了,没人能这么对我!”


    一边是背景深厚的新京传媒小公主,一边是在时尚圈纵横近两百年的顶流品牌。


    游熠:“你那点面子也许都不够赔了。”


    姜桃蹩眉,总觉得他今天话里话外都没在维护她,“她还能有姜家的面子金贵吗?”


    “就连你妈妈或许都不忍动她,”游熠低声道:“那条礼服估计是报废了,我要是品牌方就把你封杀了,一辈子被拒在时尚圈门外。”


    她“啪”的一声把板栗丢回去,脸蛋顿时煞白:“小舅舅,你得帮帮我。”


    游熠语气平淡:“我为何要?”


    姜桃险些腿软跌坐在地毯上,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冷淡的眉眼。大概是一直都被默许,才忘了家族里常说他薄情寡义。


    阿年见姜桃安静了,才汇报道:“凌先生说他想见你。”


    “他回国了?”游熠看了眼窗外,分明感觉到了古怪,凌宸几时需要这么弯弯绕绕地联系他了。


    “嗯,下午刚到,”阿年如数道:“他说要想以natalie的掌权人的身份跟您谈事。”


    游熠:“他想要什么赔偿?”


    “不好说,”阿年说:“凌先生说念在跟您有交情,赔偿的事可大可小,主要是……”


    姜桃:“是什么?”


    “更想看他妹妹的意思,”阿年拿捏不定主意:“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natalie大厦来这儿不远,半个钟就能到。


    姜桃没料到natalie能这么刚,那位凌先生或许就是纷乱里众人口中的“凌总”,至于妹妹……?


    她茫然地望向游熠。


    他了然,却未见波澜:“不是只有你有家人撑腰。”


    虞柚几时有个哥哥了,亲的?但眼下不是纠结实质的时候了,看方才的态度,他一定是袒护虞柚到底的了。敌人即将抵达战场,她当真是头晕脑胀:“小舅舅,我该怎么办?”


    “过来,”他招了招手。


    “嗯。”


    “看到这份果盘了吗?”


    “?”


    “顶在头上,去边上罚会站。”


    “……”


    “小舅舅!”姜桃大惊失色:“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游熠凉凉地提醒:“可你还尽玩些小孩的把戏。”


    “半个小时,”他看了眼大厅的古钟,嘱咐阿年道:“盯着小姐,别让她偷懒。”


    阿年恭敬道:“是。”


    “我也被打了,头发估计又掉了好多,都是她害的,我手也很痛,估计要去医院拍片了!你不能这样,怎么只罚我一个?更过分的是她!”


    懒得再听她狡辩,游熠沿着旋转楼梯往二楼的书房走,大厅处高悬而下的复古山洞设计,随着他经过,自动感应亮起藏在其中的灯。


    “不要卖惨。”


    他抛下最后一句话,反手关上了书房的门。


    姜桃敢怒不敢言,更怕他真的撒手不管。


    游熠当真要狠起来,谁都改变不了他的心意,僵持中,她慢吞吞地挪过步子,从冰蓝色的大理石桌面上端起沉甸甸的果盘,在心里怒骂虞柚一百遍后跑到角落去了。


    比起这点儿责罚,要是能换虞柚遭殃也未尝不可。


    然而她想错了。


    这件事比起以往的惹是生非似乎不太一样。


    并不能被轻易揭过。


    十分钟后,管家进来传话:“凌先生和虞小姐到了。”


    姜桃看了阿年一眼:“我可以不做了吧?”


    阿年抱歉道:“时间还没到。”


    “小舅舅,最丢脸的难道不是我吗?全世界都知道我的假发片被扯下来了,我现在真想连夜逃离地球!你要眼睁睁看我再丢脸吗!”


    她扯着嗓子,朝二楼喊道。


    “——听到你家小姐说得了?还不快给她买张去往火星的火箭票。”


    妈的。


    可怕的声音虽迟但到。


    姜桃闻声望去,就看到从大门处走进来,身影由暗变亮的两个人,虞柚先一步绕过白色的水晶吊灯,走进大厅里。


    眼神带着狡黠的笑意,唇角轻柔地露出小梨涡,脸上还带着拍摄画报的妆容,穿着漆黑色的短裙和长靴,面对她时,是一点都不想佯装乖巧了。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电视剧里傲慢到不可一世的财阀千金。


    凌宸敛着眉心,下意识地提醒道:“小柚。”


    现在才看得仔细了,两人竟然连眼下的泪痣都一模一样。


    “知道了,哥,”虞柚稍微调整了语气,拿起桌上的菠萝,走到姜桃面前,落井下石:“现在知错了?”


    姜桃:“你不要太得意!”


    虞柚挑眉,径直将菠萝放上她高顶着的果盘上,“我等着你。”


    “先办正事,”凌宸嘱咐,转头对阿年颔首:“麻烦带我妹妹上去,她的想法就是我的意见。”


    阿年应好,冲虞柚礼貌道:“虞小姐跟我来。”


    这是虞柚第二次来沥松公馆,也是真正踏入这处腹地。


    没想到就连装修风格,都和他本人一样,捉摸不透。


    白黑灰三色勾勒成得石壁溶洞,每一处的沟壑和凹陷之处就是最佳的摆放饰品和画作的地方,书房的门在楼梯的尽头,也是镶嵌在复古的“山洞”之中。


    犹如科幻电影里通往诡秘实验室的阶梯。


    来的路上,凌宸已经向她解释了所有。虞柚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小时候先后见过姜桃一家跟游熠,却从未将他们联想到一起,真是奇怪。


    游熠已经站定在落地玻璃前等她了,雾霾灰的窗帘没拉,他居高临下地就能将客厅的全景收尽。


    ………也不知道看没看到她刚刚小人得志的模样。


    “游老师,”她礼貌道。


    屋内,游熠示意她在沙发上坐下,沉静地打开了左手边的小柜子,取出被墨绿色的布遮盖着的长箭。


    箭头处是独一无二的山茶花标志。


    “上次见面就应该交还给你的,”游熠在她对面坐下,两人隔着一张小桌,他将长箭放在桌上:“可惜忘了,今天正好物归原主。”


    虞柚有些意外:“你当时也在?”


    他嗓音低沉:“碰巧看到一场精彩的比赛。”


    虞柚觉得他的话一点都不真诚。


    却偏偏演技精湛。


    她主动地给他倒茶,意有所指:“没想到游老师会愿意见我。”


    游熠轻笑,看着她生疏地拿起盛着热水的茶壶,葱白似的指腹映出一片红:“姜桃做错事在先,影响到你们本就不应该。”


    眼见着她快被烫得失手丢开茶壶,游熠伸出手,沿着她软嫩如豆腐般的手指,将烫手的茶壶接回到自己的手上。


    一冷一热的交换。


    虞柚揉捏了一下被烫到的手指。


    “虞柚,没必要浪费时间了,”他轻声道:“除了经济上的补偿,你还要什么?”


    她回归正题:“游老师应该知道我对你的新戏很感兴趣。”


    游熠:“有多感兴趣?”


    虞柚笑容治愈,意有所指道:“和你眼观斗兽时差不多吧。”


    游熠面上无任何的变化,眼底轻飘飘的笑意如积雪般地加重。


    他没动怒,只是同长辈似的温和道:“你想要的,我未必会给。机会只有一次,不如挑点胜算高的。”


    虞柚当然明白他并不是能被拿捏的主。


    一块小面包也不至于能对他产生什么蝴蝶效应,但她从来也是决定主意了的事,无人能动摇。


    他朝他靠近了些,看着自己投去的身影遮盖住了他的长睫,根根分明,如透明的蝉翼。


    “不管是人还是兽,都会有输赢,”她笑眼弯弯:“我拥有的也很多,没什么能诱惑到我。”


    虞柚眼尾轻颤,刻意弱化自己的攻击力,看起来像瓷瓶中一枝柔弱的白色山茶:“除了你——毕竟太子哥哥,本不就应该多疼爱妹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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