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烧上来了!灭火!快想办法灭火!我去救师父!”
“这火灭不了啊!容师兄!!!你身后有凶兽!”
“凶……呃!!”
几头巨狼模样的黑影一闪而过,扑倒在半空中御剑飞行的弟子,叶清衣艰难抬头,眼睁睁地看着两名弟子在熊熊火焰的包围下,被凶兽撕咬吞食。
殷红的血水溅落在素雪窗纱上,红得那么刺眼,肆虐的火舌在风中狂舞着,即便到处都是阻火阵法,亦无法将它压制下分毫。
叶清衣绝望地望着这一切。
他的师兄死了,师弟死了,家人死了,徒儿死了,接下来死的人将是他。
他会与玉穹山一道殒身与这场烈火之下。
“孽畜……”叶清衣喑哑道,“孽畜……”
话音刚落,房门“砰”地一声被冷风贯开。
一一身如火红袍,冶丽绝艳,瘦削高大,满目冷气邪气的男子站在门外,似笑非笑地睨着叶清衣。
嘴角尚淌着血水的凶兽龇着獠牙立在男身后,躬身伏首,蓄势待发,已经烧至倚兰轩的烈火在男子身后停下脚步,如一片火红的圣光般笼罩着他,且等着他发号施令,继而为他吞噬掉这天下。
“师叔,你怎么不逃呢?你逃了,或许玉穹山还有一丝希望。”
清凌凌的声音尖刀般刮过叶清衣的耳迹,叶清衣目光凄绝地瞪着那人,颤抖不语。
“师叔说话啊,总盯着弟子看做什么?”男子缓步走了进来,笑盈盈道,“反正师叔只是断了浑身的经脉,又不是没了舌头,为什么不说话呢?”
“孽畜!”叶清衣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孽畜!”
“听到了。”男子伸手挑起叶清衣的下巴,魅惑而轻挑道,“师叔不愧是六界第一美人,即便废了残了,跟个疯子一样披头散发地躺在冷冰的倚兰轩里依旧是这么楚楚动人。我的好师叔,看在我们同门一场的份上,你若愿意当我的男宠,我便放了你,不然的话,师叔只能和我那师父一样,化成一柸土了。”
“你杀了我吧!”叶清衣决绝道,“我便是化作一柸土,也不会屈于你的淫威之下。”
“是吗?”男子目光幽幽地抚过叶清衣过度清瘦的脸颊,“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他含笑看了叶清衣一眼,旋身而去。
“师叔,记得代我向我师父问好。”
红衣穿过烈火消失不见,风卷狂沙,冲天的火苗与青目獠牙的凶兽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将叶清衣撕扯成了碎片……
一片混沌与不安之中,叶清衣猛地睁开眼睛。
没有滔天的烈火,没有残忍的凶兽,更没有那容姿卓绝却又心狠手辣的魔头,他入目是一道浅金色的床幔,床幔后的貔貅香炉轻烟渺渺,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叶清衣回了回神,这才想起自己在寒晶谷中作客,而刚才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
噩梦,这都是他第几次做噩梦了……
叶清衣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缓缓坐了起来,撩起床幔想要叫人,喉间猝不及防涌上了一股血腥气,呛得他眉头一拧,掩面咳嗽起来。
带动着胸腔一起在颤动的咳嗽声撕心裂肺,叶清衣咳了好一会儿才缓和了过来,他拿开掩在嘴巴上的帕子,低头一瞧,只见上面一片猩红。
他盯着那片血红看了看,幽幽叹了一口气。
之前便是个病秧子,没想到一朝穿书,仍旧是个病秧子。
对,穿书,就是穿书。一个月前,他旧疾复发晕倒在家中,醒来之后便发现自己穿越到了数年前看过的一本小书《戮魔》中,成了书中以美貌名动天下,与自己同名同姓的玉穹山玉姝峰峰主。这位峰主病骨支离,不过是个美人灯笼,一生没做过什么卓绝之事,也没做什么恶事,然而却落了个浑身经脉尽断,被凶兽撕咬烈火焚烧的下场。
不仅是他,书中的一切人物,无论正派反派,与男主玄墨箫有仇没仇,只要不愿意屈服于玄墨箫,下场皆是个死字,唯一的区别是死的方式是什么。比如玄墨箫的大伯,是被玄墨箫拧下了头颅,倒悬与仙府大门外流尽鲜血而亡的,比如玄墨箫的妻子,是被玄墨箫送去了魔界的青楼,被魔界的妖魔鬼怪活活折磨死的,比如玄墨箫的师父,是被玄墨箫抽去了仙骨,捻成齑粉,再比如玄墨箫的师伯,也就是玉穹山的掌门,是被玄墨箫剜出了心脏,做成人彘丢于白骨鬼河,被河中万鬼分食了……
相较于他们,叶清衣的下场似乎还不算太惨。
整整一个月,他内心惶惶不可终日,总感觉死期近在眼前,然而实际上,他连那个在书中毁天灭地的大魔头的面都没见过。
洬陵溪家仙府,寒晶谷,这正是玄墨箫的家啊,叶清衣心头一坠,扬声唤道:“容莲。”
“师父。”一身穿雪色剑服的俊秀弟子推开房门,急匆匆跑到叶清衣身旁,“师父,你醒过来了?”
才在梦中见过容莲的叶清衣微微一笑:“容莲,你干什么去了?”
“徒儿跟着溪谷主去取药了。”容莲一边回话一边熟练地为叶清衣整理衣衫,温药备茶,“溪谷主说了,让师父安心在寒晶谷住着,什么时候身体彻底恢复了什么时候再回玉穹山,师父您看,这是溪谷主亲自炼制的三清丹,滋养肺脾且不伤胃,更能生养气血,师父用着再合适不过了。”
容莲说着将化在温茶里面的三清丹端给叶清衣喝,叶清衣迟疑了一下后缓缓饮下汤药,虚弱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不到两个时辰。”容莲替叶清衣擦了擦嘴,“苏师伯还说师父这一觉得睡到后日下午去,偏偏徒儿还信了,看来以后不能轻易相信苏师伯的话。”
叶清衣未置可否,且问道:“从青石镇抓到的妖物送到哪里去了?”
“哪也没送,还在寒晶谷的冰牢里关着呢,溪谷主说了,那妖物害得青石镇的百姓民不聊生,定要好好整治它们!”
叶清衣点点头。
他渐渐想起来,数日前,他与苏梦笙一并前来洬陵,协助寒晶谷谷中溪暮海抓拿将洬陵搅得天翻地覆的妖物,后虽是成功将妖物抓了回来,他却因灵力消耗太过而昏了过去,溪暮海因此愧疚得不得了,忙将他与苏梦笙带到寒晶谷精心款待,便是他早已苏醒了过来,身体无恙,亦不肯教他二人回玉穹山去。
当然,这些都不是叶清衣最关心的事……
回想起适才那个噩梦的叶清衣觑了觑眸:“容莲,你在寒晶谷里见没见到过一个名叫玄墨箫的弟子。”
“玄墨箫?”容莲似被叶清衣的话吓到一样,音调陡然提高了许多。
“怎么了?”叶清衣的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面色也因急攻而来的火气变的惨白了些,“容莲,你见过他?”
容莲连忙起身虚扶住叶清衣,并将一碗热度刚好能入口的清茶递给了他:“师父莫急,弟子并未见过此人,不过是听几个小弟子提起,苏师伯欲收个寒晶谷弟子入门,这弟子的名字正是玄墨箫。”
正在饮茶的叶清衣浑身一颤,将茶碗翻了出去。
“咳、咳咳!咳咳咳……”
“师父!”
容莲抖开被子裹住叶清衣,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制成的小药瓶,倒出几颗小药丸送到了叶清衣的嘴边,叶清衣却是不喝,只扯住容莲的衣袖道:“你说……你苏师伯要收一名叫玄墨箫的寒晶谷弟子为徒?”
“不错。”容莲焦急道,“师父,你怎么了?”
剧烈的咳嗽声震红了叶清衣的眼角,叶清衣泪光涟涟地歪在容莲的怀中,半天说不出话来,原著中,玄墨箫确实是苏梦笙的徒弟,只是,苏梦笙是此时将玄墨箫带回玉穹山的吗?
记不得了……毕竟是好几年前看过的小说,许多细节都已经忘掉了。
“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叶清衣拍了拍容莲的胳膊,“容莲,带为师出去看看……”
不过才过了八月十五,天气并不是很冷,叶清衣却需披着狐毛斗篷才能出门。
即便如此,当他扶着容莲走到屋外时,依旧被初秋薄薄的冷气冲到了肺腑,咬牙打了个冷颤。他被溪暮海安排在南边的暖阁里住着,喜冷的苏梦笙却住在最北边,他不得不徒步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走到了苏梦笙所居的冷月轩。
许是叶清衣来的不巧,此刻的冷月轩里竟是站满了人,位于人群正中的自然是寒晶谷谷主溪穆海,而苏梦笙则站在一少女面前,那少女一身淡紫色广袖流仙裙,柳眉杏目,生的十分娇俏,她的身旁,跪着一十六岁上下的少年,少年垂着头不言不语,乱糟糟的发丝挡住了他的脸,教人看不清他的模样。
叶清衣盯着那少年,足下一顿。
他的步子又轻又缓,并未发出丝毫声响,可不知怎的,那少年却似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缓缓抬起头来望向了他。四目相对,叶清衣终是看到了那少年的面庞,那是一张稚嫩苍白且瘦削的脸,一对漆黑的一字剑眉,一双目光纯净澄澈的瑞凤眸,秀鼻英挺,薄唇不点而红,虽只扎着一个乱蓬蓬的高马尾,穿着半新不旧的黑剑服,却依旧是人群中最夺目的所在。
不过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已然如此漂亮,殊不知待他长大成人,真正绽放之时,会有多么的惊艳绝伦。
“清衣?”苏梦笙随即发现了叶清衣的存在,便摇着折扇朝他走了过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叶峰主?”同样发现了叶清衣的溪暮海一脸惊讶,“叶峰主何时过来的?”
叶清衣不动声色地收回注视着少年的目光,冲着苏梦笙与溪暮海欠了欠身:“师兄,谷主。”
苏梦笙点了点头应过,亲昵的揽住了叶清衣的肩膀:“身子好些了?”
“好些了。”叶清衣笑笑,虽在与苏梦笙说话,眼睛却忍不住往少年所在的方向瞟。
那少年似乎也在定定地望着他,叶清衣刚想细细看那少年一眼,以确定这件事,溪暮海大步流星走过来道:“叶峰主怎的离开暖阁了,这外面有风,你要出来合该坐着暖轿才是!”
溪暮海便吩咐弟子去准备轿子,叶清衣闻言忙摆了摆手,正欲开口拒绝,忽听“啪”地一声响,那紫衣少女竟是狠狠甩了一巴掌在那少年的脸上。
“看什么看!”紫衣少女厉声啐道,“叶仙师这般尊贵的人物是你这样的下贱胚子能看得的吗?当心本小姐将你的狗眼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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