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衣一愣。


    没人知道他在哪里站了多久,没人知道他都听到了什么,叶清衣忍不住将自己与苏梦笙适才所说的话回想了回想,确定没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后放下了心,奈何情绪依旧有些紧张。


    “玄师弟,你怎么先过来了。”屋中响起容莲的声音,“我还找你呢,最后那副药膏你敷好了?”


    静静注视着叶清衣与苏梦笙的玄墨箫猛地一低头:“回容师兄的话,弟子、弟子敷好了……”


    “怎么还是这么畏畏缩缩的,那是你师兄,又不是你爹,你怕他做什么?”同样发现了玄墨箫的苏梦笙站了起来,大摇大摆地走到玄墨箫身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嗯!不错不错!快,让你师叔瞧你这模样有多爽利!”


    便推着玄墨箫来到了叶清衣的床边,像是展示珍宝一般嘚瑟道:“师弟你瞧,我这徒儿怎么样?”


    叶清衣便细细端详了玄墨箫两眼。


    洗干净了小脸的玄墨箫白得像一抹苍雪一样,清隽而不失冶丽的五官好看得动人心魄,令人看一眼便难以撤目,他高束着整齐的墨发,发上束着银扣飘带,身上穿着朱砂红束袖剑服,虽因太过瘦削而显得单薄了些,整个人却是茂林修竹,玉树临风,喷薄的少年气使他浑身上下都在发光。


    这便是少年男主,未琢璞玉。


    “确实不错。”叶清衣由衷道,“苏师兄座下弟子皆是人中龙凤,如今,又添一位佳子。”


    苏梦笙闻言笑得见牙不见眼,他本身便是个美男子,偏偏喜欢收美男子为徒,实实在在是个颜控。


    “能得师弟你如此夸赞,看来我这弟子着实不错。”苏梦笙又是歪头将玄墨箫细细打量了打量,“师弟,我瞧着这孩子的眉眼品貌,竟是与少年之时的你有几分相像,怪不得这孩子能生得如此秀美。”


    这是连带着将叶清衣一并夸了的,叶清衣少不得笑了笑应承了一下,谁知玄墨箫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弟子原是这世上最最粗陋之人,怎敢与师叔相提并论,师父……您折煞我了……”


    苏梦笙一听不乐意了:“啧!你这孩子也忒妄自菲薄了些!什么最最粗陋之人,为师看着你就很好!若是连你都看不起你自己,别人又怎会尊重你呢?”


    教育人教育惯了的苏梦笙张口便是大道理,叶清衣并未附和,而是对跪在地上的玄墨箫道:“你起来,站近些,师叔有话要问你。”


    “是。”玄墨箫提着衣摆缓缓起身,老实恭敬地站在了叶清衣床边。


    当那张稚嫩却又清隽冶丽的面庞凑近在眼前的时候,便是一向见惯了诸如苏梦笙这样的美男子的叶清衣也忍不住贪看了两眼,世人皆爱美,饶是病体支离的叶清衣也不能免俗,在面对如此鲜活漂亮的少年时,仿佛自己也年轻了些,不再那么死气沉沉的。


    叶清衣心情渐好,舒朗道:“你不用紧张,叫你来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事,不过是想问问昨夜的情况。”


    玄墨箫拘谨而又真诚地望着叶清衣,点头道:“师叔,你问,只要是弟子知道的,弟子一定都告诉师叔。”


    叶清衣闻言唇角一扬,被玄墨箫卑微小心的样子逗笑了:“你只将昨夜在望月阁撞见溪公子的前因后果告诉我便好。”


    玄墨箫望着叶清衣的眸子微微一颤,低了头,沉吟片刻后平静开口:“昨天晚上,我睡不着,便一个人离开了马棚,在谷中走了走,我知道大家都不喜欢我,不想见到我,便挑人少的地方去,望月阁是谷中禁地,去哪里的弟子一向很少,于是……于是我便到望月阁附近转了转……”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后面几乎是声不可闻了,叶清衣淡淡询问:“然后呢?”


    玄墨箫凸起的喉结滚了滚,继续道:“我来到望月阁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我只想围着望月阁转一圈就回马棚的,不想却是听到了打斗的声音,我心里好奇,便悄悄进入望月阁看了看,谁知……谁知竟是看到一蒙头盖面,裹着黑色斗篷的坏人与大少爷大打出手,他打伤了大少爷,然后、然后逃走了……”


    “蒙头盖面,黑衣人……”叶清衣转了转指环,又问,“除此以外呢?”


    玄墨箫目光微滞,紧张地回想了片刻:“弟子……弟子还在望月阁内见到了表小姐,表小姐本来要去追那黑衣人的,却被大少爷叫了回去,她与大少爷说话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了我,顿时异常气恼,我害怕的很,就跑回了马棚,后来、后来表小姐便到谷主那里告状,再然后的事,师叔便都撞见了……”


    叶清衣默默听完了玄墨箫的话,换了个姿势斜斜躺着:“那黑衣人往什么方向去了,用了什么法器,身材样貌如何?”


    “他、他好像往西面去了。”玄墨箫道,“他是赤手空拳打伤大公子的,没有用法器,样子没看清,个头倒是不高,人很瘦。”


    倒是与其在冷月轩中所说的话相差无几,叶清衣松了指环,看向苏梦笙,苏梦笙则道:“师弟,你在想什么?”


    叶清衣道:“我在想,是谁告诉溪彦茗,望月阁内藏着渡灵珠。师兄,想必你也清楚,渡灵珠的去向,一向是六界的秘密,在此之前别说你我了,便是掌门师兄也不知道渡灵珠的下落,溪谷主也绝无将此秘密告诉溪公子的可能,所以,你说这个告密的人是谁呢?”


    苏梦笙闻言眉心一皱:“是啊,溪谷主总不会糊涂到把渡灵珠的下落散布出去引得家宅不宁,还有那魅妖,那魅妖又是从何处得知的渡灵珠的下落,这事确实透着古怪。”


    二人话音刚落,玄墨箫忽地支支吾吾地说:“是、是表小姐……”


    叶清衣与苏梦笙齐齐一愣:“你说什么么?”


    玄墨箫眨了眨眼:“弟子说……是、是表小姐。”


    叶清衣与苏梦笙对视了一眼,沉声道:“你的意思是,将渡灵珠藏在望月阁这个秘密告诉溪彦茗的人,是谭玲珑?”


    “是。”玄墨箫一脸笃定。


    “你是怎么知道的?”苏梦笙问。


    玄墨箫便答:“昨日清晨,弟子独自一人在后山练功,谁知大公子与表小姐也来了后山,我不敢与他们碰面,便躲了起来,依稀听到表小姐与大公子提到渡灵珠什么的,还说有元牝石帮大公子破阵。”


    “原来是她?”苏梦笙冷笑着拍了拍折扇,“错不了,那谭玲珑的亲爹谭玉祥就是个大喇叭,他与溪谷主又是亲戚,谷中的秘密多少能知道一点。”


    叶清衣未置可否,看向玄墨箫:“他们两个没有发现你?”


    玄墨箫一愣,纤长的羽睫轻颤了几下:“没有,我藏得好。”


    叶清衣静静注视着那双波光粼粼的凤眸,不动声色地转了转铁指环。


    他并未多说什么,转眸看向苏梦笙:“师兄,我们要不要去见一见谷主,在西面多布下几道捕妖阵法。”


    “要。”苏梦笙应道,“不过这是我的事,你呢,在暖阁里给我好好歇着,容莲。”


    “师伯?”


    苏梦笙起身笑笑:“照看好你师父,他若又病重了,我唯你是问。”


    “是,师伯。”容莲笑着应道。


    “你好好休息。”苏梦笙拍了拍叶清衣的肩头对着玄墨箫一招手,“箫儿,跟师父走。”


    “是。”玄墨箫便对叶清衣欠了欠身,“师叔,弟子随师父去了。”


    “嗯。”叶清衣冲玄墨箫笑了下,“去吧。”


    少年神情微顿,出神地凝望了叶清衣片刻,躬身退去。


    待那两道俊逸出尘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后,叶清衣缓缓出了一口气。


    他疲累的闭上眼睛,在容莲的照拂下满怀心事地睡去。


    这一睡,便睡到了夜幕时分。


    浑浑噩噩做了许多怪梦的叶清衣越睡身子越沉,有心起床,奈何眼睛怎样也挣不开,身子更是不听使唤,忽然,他的眼前隐隐约约出现了一道人影,那人一袭红衣,面容妖冶,微笑着向他走来,抬手掏进了他的心窝。


    “呃!”叶清衣惊叫一声,猛地坐了起来。


    “师父!”守在榻边的容莲慌忙扶住叶清衣,“师父,你又做噩梦了?”


    叶清衣微眯着眼睛,额上细细密密一层薄薄的冷汗,人虽是清醒了过来,魂魄却仍旧被适才的那个噩梦所笼罩,整个人迷迷瞪瞪,魂不守舍。


    “师父,喝些安神汤。”容莲将热度正好的汤药缓缓送进叶清衣口中,叶清衣靠在容莲怀里,一壁喝药,一壁回笼意识,从噩梦中挣扎了出来。


    “师父,你的脸色很差,要不要我将杜师叔请来,给师父诊诊脉。”容莲望着面色惨白,双眸无神的叶清衣,忧心忡忡道。


    “咱们就要回山门了,还把你杜师叔请来干什么?”叶清衣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你苏师伯呢?有没有来过?”


    “已过丑时了,师伯似乎跟着溪谷主去抓那逃走的魅妖了,还没有来过暖阁呢。”


    还没有抓回来吗?莫非,那魅妖当真带着渡灵珠冲破了他在洬陵布施下的阵网,潜逃离去?


    这……


    溪暮海之所以费劲巴拉的将他从玉姝峰上请了下来,为的就是他这身世无其二的结阵刻纂的本领,若此遭叫那小魅妖破阵脱逃,岂不砸了招牌。


    他虽对此不甚在意,可毕竟事关玉穹山,他总不能坏了山门的盛名。


    正胡思乱想着,一寒晶谷的弟子在外扣了扣门道:“叶仙师,大事不好了,谷主请你到落琼台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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