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府前乌泱泱的站着一群人,俞姑姑和汤圆打头站在前方焦急等待着。她们和着后边的送嫁队伍出发地晚,因此幸运地错过了半路的袭杀。
等到后边有人来接引的时候,简单说了这前方发生的一切,虽是三言两语,却听得她们胆战心惊。若不是说队伍已经往王城走了,她们真恨不得立时就飞到赵云薇身边。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在俞姑姑和汤圆的焦急等待中,看到马背上的赵云薇。
贺然靖带着赵云薇下了马,俞姑姑和汤圆便一拥而上,簇拥着赵云薇,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
见赵云薇形容虽然略有狼狈,但是精神头都还算不错,身上看着也没受什么伤,
俞姑姑对着贺然靖福身一礼,郑重地道:“公主能够安然无恙,真是多亏了郡王相护。谢过郡王。”
“姑姑多礼了。先接公主进去修整一番。待会儿,我们还得入王城行大礼。”贺然靖看了一眼兀自沉默的赵云薇,沉声道。
“是。”俞姑姑和汤圆扶着赵云薇便要往府里走,只是这时,赵云薇忽然停了下来,她抬头看着贺然靖。
“郡王,您的伤势,也要尽快处理。”赵云薇轻声提醒道。
贺然靖没想到赵云薇会一直惦念着他的伤势,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而后贺然靖便看着赵云薇随着她那俩贴身宫人入了王府,远远的,他似乎还能听到那个圆乎乎的丫头叽叽喳喳的带着哭腔的询问声。
“公主,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吓到?饿不饿了.......”
贺然靖听到最后那一句飘过来的问话,却是忽然想起来先前说的要给人准备一些吃食,他想了一下,对走至身旁的陈禾道:“陈禾,你去准备一些松软香甜的糕点,还有,让人准备一些面食,送至公主那边。”
“是。”陈禾低声应道。
“对了,服侍公主的人都安排了吗?她们要是有什么需要,都一应应下。”贺然靖往府里走着,他的步伐倒是不紧不慢的,吩咐也是有条不紊,正是这种有序沉静的感觉,给了整个王府不慌不张的定力。
夏安跟在后头,他的眉头一直紧紧皱着,盯着贺然靖的双眼越发是不虞。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可是作为医者,夏安很清楚地可以感觉到贺然靖此时的状态是外强中干,脚步较之往常也是虚浮无力的。
贺然靖这人素来会掩饰,若不是身子实在支撑不住了,他是不会露出这些状态的。见着贺然靖依旧是慢条斯理地安排着,夏安恨不得上前将人直接拖进房里,好好安置在床上。
当然这也就是想想,夏安知道就算贺然靖是现在这种半残状态,那也是足够收拾他的。
好不容易等到贺然靖进了房,夏安气恼地迅速将人拽到了床上,二话不说就是扯开人的衣裳。
陈禾看着如此作为的夏安,不由得睁大了双眼,心头忽而胡思乱想着:莫非,今日将军成婚,终于刺激地暗恋将军多年的夏大人按耐不住了?
那他是要阻止呢,还是阻止呢?毕竟公主还在府上呢。
“陈禾,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打点热水来,还有我的药箱,也给我带来。”夏安一转头就见着眼神乱飘,神游四方的陈禾,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吼道。
陈禾让这一嗓子给扯回了思绪,这才注意到除了外裳的贺然靖,里衣上都是血迹斑斑,他顿时反应过来,贺然靖是受了重伤的。
贺然靖抬首看了一眼陈禾,难掩虚弱地开口道:“陈禾,你将府上准备的另一套婚服也送过来。”
“是。属下这就去办。”陈禾看着贺然靖苍白的面色,面上神情一沉,迅速应道。
夏安见人出了房间,也不再多加关注。他掀开贺然靖身上的单衣,仔细地检视贺然靖身上的伤势,这一次的新伤,较为严重的是两处,一处在肩胛,一处在后背。
肩胛上的伤,是弩、箭的贯穿伤,此时那断掉的短、弩还扎在他的肩胛里,血水顺着断、箭还在细细地渗出血来。
夏安看着这情况,他的眼中忧思重重。
只是他没有多说什么,又回头看了一眼贺然靖后背的伤。那道伤是细长的一道刀口,从肩胛处一路划到腰际。豁开的口子里露出鲜红的肉,血水是沿着这道口子开始细细往外渗。
夏安琢磨着他先前给贺然靖用的药是顶好的,内服外用的药全都上了,应该是会暂时止住血的。夏安制药是一流的,他对自己的药有信心,可是贺然靖此时这两处的伤虽不是大出血状态,但却始终没有止住血。
正当此时,陈禾带着一应物品回来。他知晓贺然靖不愿声张伤势,因此一切东西都是他亲手准备的,并未让人经手。看着坐在床上伤痕累累的贺然靖,陈禾心头一惊,忍不住开口问道:“将军,要不,属下去请秦大人来一趟?”
“不必。”贺然靖低哑着声音回道。
夏安白了陈禾一眼,没好气的道:“我这么大个医者在这里杵着,你当我是吃白饭的吗?看看,你家将军多信任我。”
贺兰静瞥了夏安一眼,轻声道:“倒也不是,只是大礼之前,不想节外生枝。将秦太医请来,怕是会惊动一些人。”
夏安听到这句话,小声地哼了一声,手下一个用力直接夹着那根断、弩抽了出来,鲜血顺着断、箭射出来,剧痛从肩胛处延展开来。
贺然靖猝不及防地闷哼了一声。
“别瞪我,他的伤口,这断、箭不抽出来,我怎么给他止血?”夏安看着对他怒目而视的陈禾解释道。
只是在他低头的时候,看着贺兰静肩胛处渗出来的血水,夏安不由得又皱起眉头,手指沾着猩红的鲜血,往鼻尖嗅了嗅。一股幽香从鲜血里传出来。
夏安又嗅了一下,忽然脸色大变道:“箭上有毒!”
贺然靖听到夏安的话,他面上的表情毫无变化,似乎早有预料,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还敢这般使用内劲,你这是不要命了吧!”夏安难抑怒气得大声责问道。
虽是如此生气,可也知道此时不是追究问题的时候,因着肩胛上的伤沾染着毒,夏安只能先处理贺然靖后背上那道狭长的刀伤。
夏安转头对陈禾,道:“马上去请秦太医。”
他又看了一眼贺然靖,叹了一口气道:“就说请秦太医前来,给受了惊吓的明珠公主看看。”
“是。”陈禾本也是想着要请秦太医来的,夏安拿手的是制药方面,轮到医术,还是秦太医更为稳妥出色。此时得了消息,他连贺然靖的命令都还没得到,就匆匆出了门。
“行了,这个借口总是可以的吧。”夏安瞅着贺然靖,无奈地道。
他伸手递了一块布包过去,接着道:“呐,忍着点,我先给你处理后背的伤,这伤口太长,得缝合起来。只是你现在这毒......我不能用麻药,你自己忍着点。”
贺然靖轻轻‘嗯’了一声,便随后接过布包。
夏安看了一眼贺然靖,便着手开始缝合,他的动作已经是尽力轻柔而快速,只是速度再快,动作再轻微,这终究是活生生的血肉,怎么会不觉得痛呢?在漫长而又难耐的缝合后,贺然靖吐出口中咬着的布包,布包上一道清晰地血印,他的额上浸出大量的冷汗,脸色煞白的吓人。
只是棘手的还不是这道刀伤,相对于肩胛处的毒伤,背后的刀伤只能算是皮肉伤了。
夏安伸手又给人把了下脉,这时候的脉象,让他不由得拧紧了眉头,他看着贺然靖肩胛处一直在缓慢渗血的伤口,担忧地道:“贺然靖,娶媳妇儿,你什么时候都能娶。大婚,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延期,你现在这情况还是不要随意动弹。这毒,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了。”
“先前闻着这香味,我就觉得有些熟悉,现在看着你这伤口的情况以及你身上已经浮出来的脉象,我便能确定,这是‘缠绵’。这毒来自极寒之地的落麓荒部落。是他们那里特有的一种毒。毒如其名,‘缠绵’,它不会立时毙命,但是个折磨人的毒。”夏安看了一看毫无表情的贺然靖,他拉了一张椅子,坐在贺然靖的面前。
夏安盯着贺然靖的眼,认真地道:“贺然靖,我不是在吓唬你,‘缠绵’这毒确实不是一击毙命的毒,但确实最为难缠的毒。因为不是一击毙命的毒,所以中了以后,就很容易让人忽略,尤其是对于内劲深厚的高手来说,这毒忒是恶心人。因为呢,用了内劲,这毒会跟着你的内劲运转,一同蔓延,不用呢,这毒也会随和你的血液流淌,慢慢遍布周身。”
“嗯。”贺然靖低低地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
夏安见贺然靖这般不以为意,他咬了咬牙,道:“说了这么多,我倒是没和你说,这毒是怎么折腾人的了。这毒来自极寒之地,所以自然就带了寒性,中了这毒以后,寒气攻心,四肢僵冷、胸闷气短,这都是必然的。最重要的是,每到子夜,毒素会顺着阴寒的气息发作,从五脏六腑里开始发冷发疼,到时你就知道什么叫痛不欲生了!”
看着贺然靖面不改色的样子,夏安的话语越说越重,说到最后,可以说是一字一顿。
“你解不了这毒?”贺然靖抬眼看了下夏安,眼中依旧是平静如常。
夏安抓了抓头发,道:“不是我解不了,是你现在没法解。”
“这毒,叫‘缠绵’,是真的挺难缠的。解药不是我制出来,你一服下就解决了,而是定期服用解药后,放血拔毒,然后慢慢稀释净化。最后才能完全解毒。你现在这一身的伤,失血本就多,并不适合拔毒,所以我让你卧床静养,我呢,把解药整出来,你先磕着,这毒暂且控制住,后期等你身子好一些了,我们再慢慢拔毒。虽说呢这毒发作的时候,总归是不大舒服,但这也是没法子了。”
夏安看着贺然靖惨白的脸色,斟酌了下,轻声道:“当然,等秦太医到了,我再和他一同琢磨下,争取较少这毒的发作。”
“我知道了,你先将我的伤口都处理好,回头你和秦太医慢慢研究。等大礼完成之后,你再和我说。”贺兰静不在意地开口道。
夏安看着贺然靖肩胛处的伤又沁出了血,听到贺然靖的话,他心中不由地怒气勃发,气恼地道:“我和你说的意思,你是不是不懂?我跟你说,大礼暂时延期,你媳妇儿都已经在你府上了,早晚都会娶的,不就是缺个礼吗?你又何必这般硬撑!你现在不适合到处走动,就算你截住了你的气脉,看似遏制住了‘缠绵’,但实际上随着你的走动,随着你身体血液的涌动,这毒也是会慢慢延展开的。你越是动弹,毒素便越是流淌蔓延。届时若是这毒入了你的心脉,就算最后拔除毒素,对你也是有很严重的后遗症的。”
贺然靖抬眼,看着夏安,他冷静地道:“我知道。”
夏安本是正在给贺然靖肩胛处的伤止血,听到这里,忽而将手中染着血的纱布,一把扔到了地上,对着贺然靖低吼道:“你知道!你总是说你知道,你要是真知道你就不会这样跟我犟!”
“可是,今天这场伏击,本来就是为了打断这场婚礼。我若延期,那便是如了那些人的愿。你放心,我自有打算。这毒我暂时还压得住,待入了王宫,行了大礼,回府之后我会有一段时间的婚假,届时我便好好待在府中卧床静养。”贺然靖面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安抚道。
夏安听到贺然靖这般说,他便知道贺然靖的意愿已定。他低下头,换了手中的药粉,对着肩胛处的伤继续处理,而后又从药箱中取出两个瓷瓶,将其中一个白色的瓷瓶递给了贺然靖,道:“这个你先用,你的内伤也挺棘手的。罢了,反正我说再多,你也不会听的。只是,记着尽量不要再动用内劲。等大礼完成之后,你立即回府,我再替你处理一番伤口。这毒是会延缓伤口的恢复速度的,尤其是在止血和愈合上,会有所妨碍。现在我给你用的伤药都比较凶猛,你待会儿可能会觉得有些胸闷气短,但问题应该不大。”
夏安一边说着一边给人包扎好伤口,裹上了厚厚的一层又一层。但是纵然如此,绷带上依旧渗出了些许血色。
等夏安将全部将伤口都包扎好之后,陈禾恰好捧着一袭干净整洁的崭新婚服进来。
贺然靖若无其事地起身换上了干干净净的婚服,此时他看起来除了脸色越发苍白外,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
“将军,时辰差不多了。”陈禾低着头轻声道。
“嗯,公主殿下那边准备的如何了?”贺然靖咽下两枚药丸,整了整身上的礼服,低声问道。
“属下让人去询问一下。”陈禾有些懊恼地回了这么一句,他本是个办事妥帖的人,只是因为心中惦记着贺然靖的伤势,倒是忽略了公主殿下那一边。
“不用了,我直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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