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复的华丽婚服,宽大的裙尾逶迤在她身后,赵云薇轻移步伐,同贺然靖一同徐步穿过红锦金绣铺陈的玉阶。
贺然靖身穿大红婚服,头上带着金丝勾绕的玉冠,殿中烛火异常亮堂,映照在他的面上,红色的礼服将他苍白的面容也晕出了些许暖色,衬得他面如冠玉,俊美异常。
两人的身影慢慢浮现在雍清殿的门口,牵引着文武百官的目光。随着礼官的唱礼,贺然靖和赵云薇步入殿中,屏息跪下,双掌交叠,平举额前,俯首叩拜,在声声唱礼念诵中,拜天地,拜帝王,最后夫妻对拜。
礼毕,赵云薇随着贺然靖起身,露出半张娇颜。光洁的前额,额间是精致雕花的红宝石的头面,眉眼精致,眼眸魅人,眸光清透潋滟,在火红的面纱遮掩下,仿佛是逢魔时刻透出的一缕霞光,艳丽,妩媚。
“好,好,天作之合。”王座上的王上贺然鞨朗声笑了起来,他欣喜地站起来,大手一挥,道:“今日戎朝和宁朝缔结良缘,愿贵我两朝邦交友好,繁荣昌盛!”
“邦交友好,繁荣昌盛!”听到贺然鞨的话,站立两旁的文武百官均躬身一礼,高声齐道。
看着贺然鞨那一脸喜气的模样,躬着身的七王子贺然洪岳一张稚嫩隽秀的面上露出些许不虞,撇了撇嘴,对着身边的六王子小声嘀咕道:“父王这欢喜的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贺然靖是他不知道哪个旮旯里落下的私生子一样,当初太子哥哥大婚的时候,怕是也比不得今日这般隆重吧。”
“七弟,不要胡言。”六王子贺然成和看了一眼满面笑容的贺然鞨,垂下眼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轻声接着道:“贺然将军战功赫赫,父王这是器重。”
“嘁!口是心非,你……”七王子贺然洪岳鄙夷地瞥了一眼六王子贺然成和,本是打算再说些什么,却陡然察觉到一双微凉的视线投射过来,他抬头一看,便看到侧前方的太子贺然哲一脸漠然地看了他一眼。
贺然洪岳立马噤声收口,不敢再多说一句。
而站在前方的二王子贺然魁看着殿中的新婚夫妇,眼中露出一抹玩味,转头对着身旁站着的三王子贺然聿,轻声道:“风采照人!这新娘子虽未露全貌,却已然可以看出是个娇媚动人的美人了,不知摘了面纱又是何种风情?对了,我记得三弟的大婚时间也不远了吧,却不知届时比之这场大婚会否更加盛大?”
贺然聿面上的神情很是冷硬,眼中带着些许不满,他看了一眼贺然魁,不屑地道:“贺然魁,我记得你当初的大婚可不见得有多盛大,娶的额尔特家的贵女,是什么都好,唯独不好的就是这长相。怎么?羡慕?嫉妒了?可惜,人家漂亮的公主看不上你。”
贺然魁听到这话,眼中一片深沉,涌出一抹猩红和戾气,他幽幽地道:“呵,贺然聿,额尔特家的贵女就算长得一般,可家族能给我的助力足够,你呢?定给你的卓索明珠,呲,此明珠可非彼明珠!”
“哼!”贺然聿低低地冷哼一声,一双眼紧紧盯着贺然靖,眼中潮涌着不甘和蛰伏着的凶狠。
此时,王上贺然鞨偕同王后阿克什宝娜从王座上走下来,行至贺然靖两人面前。
贺然鞨面上带着笑,眼中流露出一抹欣慰,他看着长身玉立的贺然靖,朗声道:“吾家儿郎威武不凡,喜结良缘,该是普天同庆。富泰,下诏,令中都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庶民百姓,同庆三日。”
“王上,这......”贺然靖心头一惊,这般举动着实荣宠过盛,当年太子大婚的时候也不过是中都同庆五日,他躬身正要制止贺然鞨,只是才开了口,便让贺然鞨制止了。
贺然鞨轻轻伸手搭在贺然靖的肩上,笑着道:“郡王功在社稷,当得起。”
言罢,众人却见富泰和王后的贴身女官芮雪各自捧着一个托盘出来,贺然鞨伸手拿起托盘上的玉冠,笑着道:“这是朕当年成婚的时候,和王后所用的喜冠与喜钗,现赐予你们,愿你们金玉良缘,白首偕老。”
“王上,臣当不起这喜冠,请王上三思。”贺然靖心下一沉,急忙躬身拒绝道。
王上和王后当年成婚的时候,虽然还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但这份喜礼也是分量十足,当初太子成婚的时候可还没有这份殊誉,如此重礼,怎不会引人多思多言?
果然,此话一出,本来还是安静的大殿里,顿时一片纷乱的窃窃私语。位居前方的数位重臣相互看了一眼,眼中都带着几分了然和猜忌。而在场的王子和公主们脸上的神情可就不大好看了,只是碍于王上的威严,不敢多有微词。
只是在讨论的时候,大多数的人都将目光放置在了太子、王后以及王后的兄长,也是贺然靖的提携之人阿克什将军这三人身上。
然而这三人面上却都是言笑晏晏,半分未露不虞。阿克什将军的面上带着极为欣喜的笑容,望着贺然靖的双眼里却隐着一丝转瞬即逝的担忧。
“朕说你当得起,你就当得起。朕的战神将军有何当不起!”贺然鞨眉头一皱,往议论纷纷的殿中扫视了一眼,顿时殿中便安静了下来。大殿里的气氛显得凝重了不少。
太子殿下看了一眼贺然靖,明显感觉得到贺然靖的气色较之先前更糟糕了一些,他本想着大礼能够早点完成,也好让贺然靖早点回去歇着。他先前已经让人去请了秦太医,在大礼之后悄悄地前去郡王府给人看看伤,只是没想到大礼的时间会拖得如此久。
王后看了一眼太子殿下,自然是看到了太子眼中的担忧和急躁,她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贺然靖到底是哪里入了哲儿的眼,竟然是如此事事为人着想。她怕太子殿下贸然上前扰了王上兴致,也怕太子因此在文武百官面前落下心胸狭窄的形象,便笑着对王上贺然鞨道:“王上,这大礼之后还有婚宴,莫要误了时辰,误了郡王和明珠公主的洞房花烛。”
听到王后的话,王上大声笑着道:“对对,莫要误了时辰。”
说着,他便拿起托盘上的玉冠,贺然靖见事已至此,也驳斥不了王上的意思,便只得微微躬身低下头,任由王上将他头上的玉冠换了下来。而一旁庄严端庄的王后也拿起了那支珍彩琉璃鎏金簪子,簪进赵云薇乌黑的发间。华彩流光,在灯火中,这一对新人仿佛绽放出了璀璨的光环,耀眼而令人艳羡。
王宫的大礼至此完成。王上和王后的赏赐在大礼之后会统一让人送到郡王府上。
待王上和王后离开大殿以后,贺然靖和赵云薇便沉默地退出大殿。只是在即将出殿的时候,三王子贺然聿率先走了过来,冷峻的面容上皮笑肉不笑,对着贺然靖道:“郡王好福气,能得公主青睐,真是恭喜恭喜!”
贺然靖微一拱手,沉声道:“见过三王子。”
站了这般久,贺然靖的身子确实不是很舒服,四肢冰冷,五脏六腑里沉闷的钝钝的疼。他不想多和贺然聿多做纠缠,只是这贺然聿却不愿就此让步,看着贺然靖头上的耀眼的玉冠,以及他身旁那娇媚动人的明珠公主,贺然聿的内心里涌起一股不甘。凭什么?自己才是父王堂堂正正的儿子,父王凭什么这么偏宠这么一个说不清来历的私生子!
这般想着,一时间竟是怒意上头,贺然聿陡然伸手,道:“听闻明珠公主娇媚动人,我倒是想见上一见。”
贺然靖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挡,掌拳相撞,顷刻间就已经过了数手,内劲的碰撞,掀起了些许掌风,将一旁赵云薇的火红面纱掀起了一角。露出了红润而诱人的朱唇。
贺然靖陡然一提内劲,借着掌锋,将三王子贺然聿击退数步。贺然聿当当当地往后退了几步,他抬起头来,眼中带着几分冷意,看向贺然靖。
贺然靖的面上一片漠然,只是熟悉贺然靖的人必然可以感觉得到,此时的贺然靖漠然之下压抑着的怒火。
贺然聿的这番举动,倒也说不上是多么失礼的事,因为戎朝婚嫁时,确实是有见新妇说好话的礼俗,只是那却是在平民百姓的嫁娶中才有的环节。高门大户的婚嫁,谁人会如此无礼。况且这贺然聿做出的却不是什么礼俗,而是恶心人的做法。
贺然聿见自己的招数,让贺然靖拦了下来,他心中不由地窜上一股心火,猛地一提内息,一拳朝着贺然靖的面门而去。
贺然靖提气化劲,握掌成拳,意随脉动,一往无前。
“嘭——”拳与拳的相撞,碰撞出一股沉闷的撞击声,最后轰然爆出一抹气浪。
贺然聿登时又连退数步,直接背撞到了殿中的柱子,这才停了下来,垂在身边的手微微颤抖着。
贺然靖也往后退了一步,但却依旧默然地站着,牢牢护在赵云薇的身前。他不着痕迹地咽下唇间的血。
“三弟。”转瞬便见到贺然靖这边发生冲突的太子殿下,疾步走了过来。
太子殿下先看了一眼贺然靖,见人似乎没吃什么亏,他才稍稍放下心来,转头便看向贺然聿,面上一片不悦,道:“三弟。你失礼了。还不快给郡王和公主殿下赔礼。”
不知怎么的,贺然聿这时候突然就冷静了下来,他将颤抖着的手收在身后,而后看了一眼贺然靖,又看了一眼面带不虞的太子贺然哲,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贺然靖并没有多看一眼贺然聿,他只是转头轻声问道:“公主殿下,受惊了。”
赵云薇对着贺然靖摇了摇头,而后她看向贺然聿,眼中带着冷冽和不满,道:“原来贵朝的礼仪便是如此,那本公主要好好问问王上,这便是贵朝的诚意?”
“公主殿下,请息怒。”太子贺然哲又看了一眼贺然聿,低声怒道:“三王子,还不快向公主殿下和郡王赔礼。”
贺然聿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低低地说了句:“是本王子失礼了。”
而后,他甚至不待赵云薇和贺然靖有所反应,便径直转身离开。
太子贺然哲看着三王子离开的背影,眉头微皱,心中有所疑惑:三弟平时并非是如此鲁莽之人,今日怎么会这般唐突。
只是太子殿下并没有就这个问题多做思考,他看了眼时辰,便转头对贺然靖道:“今晚时辰差不多了,你和公主殿下先回郡王府,莫误了开宴的时间。”
“是,臣谢过太子殿下。”贺然靖语气有所和缓地道。
赵云薇也不是什么咄咄逼人之人,若不是贺然聿之前的举动着实是过火了,她也不会那般强硬的开口。
此时她可以感觉得到太子贺然哲的好意,便随着贺然靖,轻声应了句:“谢过太子殿下。”
而后贺然靖便领着赵云薇往殿外走去。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二王子贺然魁正好整以暇地看着热闹。
看着人都散了后,他随手弹了下指头,一道若有似无的粉末在空中飘散,贺然魁扯了扯嘴角,甚是无聊地道:“呵,倒是看不出,三弟的定力还可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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