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银短发的男人开门见山。
“紬酱是来自未来吧？”
“是。”
腰背挺直如细竹的少女干脆利落的回答。
现在是2018年，但是花山院紬在之前是处于2021年。
「六眼」配合他的洞察力，可以感知少女的肌肉变化、心跳、瞳孔、出汗、呼吸、视线、体温以及咒力波动、流向等各项极其细微的反应，也就是说，五条悟只要注意力集中一下，就是一台精度极准的人形测谎仪。
花山院紬没有说谎。
“小紬酱的话，是可以说出未来的吧？”
“是。”
两双修长的腿均如风一般灵活轻盈，节拍契合地仿佛风融入在了风里，和畅自然。
“感觉小紬酱不想让我知道未来？”
“是。”
花山院肯定的回答。
此乃她的目的。
嘁。
少女游刃有余的姿态让五条悟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
“啊，紬酱这么坦白，让我都觉得五个问题有点多了呢～？”五条悟凑近了些少女，低沉的嗓音却在尾调上挑了些，勾人在心尖，配合呼吸的热气几乎喷洒在少女弧形优美的耳廓与修长的脖颈，酥酥麻麻的。
男人身高带来的浓厚的侵略性与压迫感增强，而少女身上甘咧甜美的味道，夹杂着安宁平和的丝滑奶香，幽幽地沁入人心。
“您随意。”少女淡然的回应。
心脏的跳动频率如同盛放于桌的一碗清水，不起一丝变化的涟漪。
“紬酱会不会害怕改变未来呢～？”
“否。”
少女的手指按住了五条悟的掌心，开始了漂亮的连续转，白色的荷叶边随红色的裙摆飞扬起来，像是孔雀的尾羽，鞋跟敲击地面发出了快节奏的声音。
“最后一个问题，真是有点难想呢～”五条悟想起了伏黑惠提到的花山院说过的玩笑话，“紬酱你是否喜欢看人哭？”
“否。”
比起看人哭，她更喜欢看人笑哦。
脚步的节拍声在回答完这个问题的答案后，逐渐慢了下来，停止旋转后，少女散开的裙摆敛起垂下，就像盛开的花慢慢合拢。
获得答案的五条悟递出了下一交棒，“到你了。”
“五条老师，您觉得我不想让老师你知道未来是否出于好的出发点？”
五条悟挑了挑眉，他想了想，露出了顽劣的笑容，“否。”
男人的腿与少女的腿如同蜻蜓点水般一触，便再度遵循节奏分开。
“是「是」。”少女温和地纠正道。
花山院紬没有说谎。
“您是否相信「咒灵」具有等同于人类的智慧？”
五条悟心下微沉，花山院的问题不是无的放矢。
在以往，从未有出现过「咒灵」具备高度的智慧哪怕是「特级」也不行。
但是，他还是回答了——
“……是。”
对于五条悟细微的停顿，少女轻轻一笑。
五条悟意识到，节奏被反客为主的少女掌控了。
“您是否相信死去的人还能以活着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你眼前？”
“诅咒师的戏法？”
他记得被通缉的诅咒师里似乎有一个是有「降灵术」的「术式」，可以通过「降灵」变身暂时借用死者的模样和能力。
“只能回答「是」和「否」，是老师您定下的规则。”少女反将一军，敬语用的温和而疏离，“您的提问环节已经过了。”
“您是否相信最强也是可以被「封印」？”
“否。”五条悟语气坚定而狂傲。
他可是最强。
少女的音调低下去了，就像羽毛落在地上，“是「是」。”
他们的舞蹈依旧流畅自如，像是一对配合多年默契至极的舞伴。
“您是否喜欢be（badending）？”
“否。”
少女垂下了头，轻叹了口气，“我也是。”
心率加快。
这声叹息……毫无疑问是心情低落下去了。
精神情感因素可能会刺激心脏，引起心脏交感神经兴奋，致使心率加快。
花山院的问题透露了不少信息，虽然点到即止，但五条悟突然明白了——
后面四个问题的答案、见到夜蛾表情明显是陌生的、少女对悠仁和惠表现的并不熟稔……细节串联起来了，他知道了为什么少女不想让他询问过多的未来。
那是对他所存有的悯恤。
*
「黑匣子」
文字游戏。
「好的出发点」也可以是「对自己有利的出发点」。
避免他们询问未来是为了自己。
花山院是一个注重细节的人。
《咒术觉醒》的游戏做的细节很到位，但她并不是真正未来时间线的人。
她以为，一旦询问的细节过多，而她并非真正来自未来的人，可能会造成信任的裂痕。
不巧的是，她来到这异世界之前，不是原著党、剧情党，玩游戏skip的飞快，了解的东西不过一个大概。
人们热爱想象胜过真相。
正如侦探小说，重要的不是调查得到的事实结果，而是调查中收集碎片这个过程本身，只要过程看得过去、合乎逻辑，就是合乎情理的。
如果要获得一个被认同的稳妥身份，最好的方式是多一点留白，让他人自行想象。
如果想要真正的自由，把握分寸感是极为重要的。
*
「游戏文本」
「舞会先导剧情-舞会起源」
舞会是佐佐木老师首倡发起的，最开始只是圣诞节舞会，到后来发展为日常舞会。
在舞厅跳一会舞，可以暂时性让她抛却焦虑感。
野蔷薇老师很喜欢跳舞，她经常和佐佐木老师跳舞。
舞厅看起来很正派，其实一点也不拘束，不必局限于双人的交谊舞，什么舞都可以，哪怕来一曲《海澜之家》都是没问题的。
我第一次进入舞厅，倒是被同学们起哄来了只街舞。
青春期的我们，都是更喜欢又帅又酷的东西。
*
「游戏文本」
点击站在「跳舞机」旁独自一人的「钉崎野蔷薇」，打开「界面-互动」。
「少了他们俩……总感觉玩这个不是很得劲。」野蔷薇老师的语气有些消沉。
她转过身时注意到了我，很快脱离了被往事的阴影笼罩着的状态，又是一位如同冷艳蔷薇般富有气势的英气美人。
「你想玩这个？也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更喜欢这种东西。」
我想，您也曾是这个年纪像我一般的小孩子。
*
「游戏文本」
在佐佐木老师的带领下，我出了第一次的杀人任务。
听起来很可怕，但是我们只是在执行警察一般的任务，是「咒术特务课」派发下的一个追捕诅咒师的通缉任务。
因为该诅咒师的能力具备较高的危险性，且已犯下多起骇人血腥的案子，「咒术特务课」明确若是犯人无法在稳妥情况下逮捕，在紧急情形下可以当场击杀。
这种罪大恶极又比较危险的诅咒师，其实「咒术特务课」给出这样的提醒的时候，基本是可以当场处理掉了。
考虑到我只是初出茅庐的学生，佐佐木老师和我组成了任务搭档，以一种以老带新的方式共同执行任务，佐佐木老师算是我的后盾、保护者以及某些状况的侩子手。
咒灵不是人类，我们在把咒灵灭掉时，也会使用古老而正派的「祓除」一词，古书曾有言：「一月有三巳，据上旬之巳而为祓除之事」，「祓除」本是指古代三月三日至水边戒浴以除不祥灾邪的祭祀之礼，后延伸出了清除这样的意思。这个词不管怎么看，都充满了一派清灵正气。咒灵则大多面目可憎，比之鸟山石燕的《百鬼夜行绘卷》所描绘的妖魔鬼怪远恶心难看的多，长成那副伊藤润二都要自愧弗如的样子，也是挺难得的。我这样说，无非就是想说我们在祓除咒灵时，完全不会生出消杀生灵的罪恶感。
若是真要杀，莫说是一个与我们一般无二的活生生的人了，便是同为哺乳动物的猫狗，一般人也会感到难以下手，这世上能够无前置条件、毫不留情杀死也不生愧疚之心的果然只有蟑螂、蚊子、蜘蛛这类可憎的虫子了吧！
念叨许多，我都是为了平复自己的心情，哪怕要杀的是罪大恶极的人，已经提前建设了心理准备，我也没那么快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好吗？！
把人当成虫子，也属实真是件难事。
倒是佐佐木老师在看到通缉信息时，面色有些怔然，我也看了一下详细信息，当中有我不太明白的话语，「在「涩谷事变」后续事件「死灭回游」中获得「术式」」。
「涩谷事变」是什么？「死灭回游」又是什么？
「是否追问佐佐木老师？」
「是/否」
→「否」
我想，算了，这种看起来涉及机密的事情，佐佐木老师应该不会告诉我。
→「是」
→羁绊值＜60
佐佐木老师拒绝了你的请求。
→羁绊值≥60
在好奇心过旺的我刨根问底的询问之下，佐佐木老师透露了一些信息。
「「涩谷事变」是十二年前的事情，那是一件震惊全国的惨案，据官方不完全统计，死伤人数高达17万。」佐佐木老师的眉头完全拧在了一块，声音低沉的不行。
我开始翻查我的记忆，「这是9|1|1一样的恐|袭事件吗？不对啊……这可是堪比卢|旺|达的事件，如果发生过，我们的课本应该会有记录才对。我现在是十五岁，如果真的发生过这种事，那肯定是要上新闻的，我也不可能一点记忆都没有啊。」
「「涩谷事变」一年半之后，政府控制好大致局势，以具备「异能增幅」这一能力的异能者为原型制造了增幅效果更强的装置，让一个「操纵记忆」的异能者大范围消除和修改了普通民众的对那个事件的记忆。」
能在和平年代造成这种人数的死亡……
我的心颤抖了一下。
我想起来，老师们上课曾经告诫我们对于咒灵不能掉以轻心，要分清楚咒灵是野兽的智慧还是人类的智慧，存在等级强的咒灵智慧是与人类同等的，因此，必须根据不同标准定制战斗策略。
对于人类社会而言，迎击野兽并不是多难的事。
野兽再强，也不过是野兽。
独木不成林，风可摧之。
然而，具备人类智慧的生物，那就不同了……
我拿着智能通讯设备的手有些发抖，「是具备人类智慧的咒灵策划并组织了针对人们有计划的大屠杀，对吗？」
「「消除记忆」是因为人们普遍已经知道了咒灵的存在，针对这种「妖魔」，大部分人已经产生了具体的「恐惧」，对涩谷事变或者说对咒灵的畏惧、憎恨等等负面情绪的集合有了一个具体方向……也就是说，一定会生成对应的咒灵。」
「对。」
佐佐木讶于学生敏锐的同时，再度回想起往事，愈发低落了起来，「「死灭回游」也是「涩谷事变」的主谋「罥索」发起的，我、津美纪还有咒高的好些老师都是被迫卷入其中，成为「泳者（玩家）」，最后获得了「术式」，成为了咒术师。」
「恭喜您触发并获得记忆碎片，是否查看「佐佐木溯月的回忆-隔过黑暗的花与水」」
「是/否」
「是」
*
“曲子要结束了哦，老师。”
抬起头后少女一如既往地微笑着，她的声音中断了五条悟的思考。
他顺势左手举高引带着少女旋转，少女再度踩出了精彩的旋转，如同一只翩然起舞的红色漪蛱蝶。最后，少女下颌微含，微微低头，如行云流水般完成了旋转+屈膝礼的高难度谢舞动作。
五条悟没有回礼，只是握住了少女的手，将她带起。男人发力过大，差点让花山院摔倒向他。
然而，花山院轻巧地站定，姿势优雅的像白鹤振翼，仿佛刚刚没有发生失误，而是精彩的即兴。
她完成了完美的落幕。
“紬酱，你真是假啊……”五条悟低声说。
过于完美，即是虚假。
五条悟相信自己的「六眼」，相信自己的观察能力与判断能力，但他潜意识里又仍对花山院存有疑虑。
少女最初表面示弱以争取她的规则，实际倒是他一脚踩进了她的语言陷阱，得到的仍旧是暧昧不清的答案，还被反将了一军——她借由这样一个小游戏留白，勾起了他对那些问题背后发生的事情无限的遐想，最终不得不相信她的言辞。
花山院只是朝着他又露出了一个完美的微笑，“老师，非要戳破一个淑女的小秘密，您也真是够没风度。这会很让人讨厌呢。”
即使身在皓月之边，少女也不曾黯弱星光之势。
“不过，我还是很喜欢「悟」哦。”
花山院低声地说，随即毫无羞涩大方自然地朝着男人粲然一笑，明亮的几乎耀眼。
五条悟的心跳乱了一秒，像蝴蝶的翅膀被骤然落下的一滴水打湿。
少女却适时的将自己的手从男人宽大的掌心中抽出，温软的触感消失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地像是熟练的园艺师修剪赘余的树枝。
五条悟看向少女的眼睛，少女的瞳色是清澈的琥珀色，是温暖的红棕调。
她看着他，但是他却不在她的眼里。
是那么的缺乏诚意，明明近在咫尺，却如此的轻慢。
真是睥睨一切的公主。
口中乃是真言，可风动蟠动心就是不动。
少女似乎从未说过谎话，但她的拼图残缺的那几块根本未曾寻到过，更摸索不清善恶好坏、真假是非，像水月镜花般缥缈。
真真假假，已经让人分不清少女的一切了。
可恶的是，他偏偏还想去相信这样一只狡黠的狸猫。
不知台上暗潮汹涌的三位观众，爆发出了雷鸣的掌声。
才怪。
只有虎杖鼓的最起劲，还带喝彩，野蔷薇则是有些手忙脚乱，一边将录制的视频保存了下来，一边不时鼓个掌。
虽然这两个人很精彩，但是伏黑惠并没有虎杖和野蔷薇那样激动，只是礼貌性的不尴不尬地鼓了鼓掌。
希望花山院同学过了这把瘾，绝对不要再来找他跳舞。这就是冷面酷哥伏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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