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相机拍照的也很多，宣鸿影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非常认真地阅读着手册上的注意事项。
宣流即便安静地坐在轮椅上，也有不少人看她。
毕竟挺特殊的。
反而是接待人员很自然，在看过两个人的证件又问了几个问题。
宣流这人身上的气质很特别，而且文化人的味贼重，申遥星走完流程拿到红本还是觉得自己跟做梦一样。
虽然自己准备相亲结婚已经有一阵了。
宣流在一边拍照，宣鸿影还在录像，不知道在痴痴傻笑什么。
申遥星看着她，宣流抬眼，问：“我可以发朋友圈吗？”
申遥星：“……可、可以啊。”
不要再这么眨眼了，谢谢！
她看着上面两个人的照片，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以后她俩来离婚，心想会是什么情景。
应该流程一样吧。
“我也要发吗？”
申遥星问。
宣流编辑完朋友圈，微微抬眼：“你愿意的话。”
她的口吻听起来都轻轻的。
这会她俩还在门口，有路过的夫妻似乎是听到了，女方讶异地看着申遥星。
申遥星心里已经脑补了八百字对方是怎么觉得自己无情的了。
她火速点头，“我发，我发。”
宣流的微信名就一个流字，申遥星头像是一个流泪猫猫头也就算了，名字也很好笑，叫承接鱼塘的小申。
她工作了也没改。反正现在学校也有统一的软件，私人微信反而加得少，也没有家长。
一点进朋友圈，就是宣流刚发的，也没申遥星想的那么有文化。
就是一句成家了，附上照片。
宣鸿影火速点了赞，还评论了好几个囍字什么乱七八糟的表情，搞出了一副红红火火的味道，活像今晚就洞房。当然申遥星跟宣流的共同好友没几个，也没看到以宣鸿影开头底下的接龙。
像个迎亲会。
还有一些宣流同事的评论，年纪大的同事都是恭喜啥的，学生就嘻嘻哈哈各种各样的，什么恭喜宣老师脱单之类。
宣鸿影还截了张图给申遥星，申遥星看得更不好意思了。
怎么回事，宣流加的好友怎么这么不正经的？
什么叫终于可以放心了？
还说我长得颜值爆表是宣流高攀了？？瞎说吧。
哪天带上老婆一起去钓鱼？？
那这个如愿以偿是什么意思啊，备注还是个狐狸的emoji。
申遥星看得非常茫然，也重新定义了宣流的交友圈。
宣鸿影也发了条朋友圈，是一个非常非常大的囍字，红火得让人眼下，傻子看了都知道这家有喜事。
配了一句我妈嫁出去了。
嗯，不错，申遥星觉得自己重新定义了自己。
“你还要回学校吗？”
宣流问她。
她们在路边等车，申遥星点击发送，啊了一声。
宣鸿影接嘴：“都请假了还回去吗？”
“申老师晚上回家好啦！宣流，冰箱都没东西吃，去超市好不好？”
宣鸿影站在宣流边上，明明是问宣流，却看的申遥星，一副八百年没吃过饭的样子。
申遥星：“明天还有……”
“我知道！我明天和你一起去学校！”
宣鸿影歪着头，她的手搭在宣流轮椅的扶手上，乍看还挺母慈女孝。
宣流摆出温柔监护人的样子：“鸿影，不要逼申老师，我们不能勉强她的。”
又对申遥星笑了笑，说：“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和鸿影去超市，也可以自己做饭。这些年都是这么过下来的，遥星你不要有压力。”
宣鸿影：“我又不是让申老师给我们做饭……”
宣流：“我们以后是一家人，就算我和申老师没有感情，也要尊重对方。”
她的声音本来就好听，这种教训宣鸿影哑口无言。她心想：真会卖惨啊，你怎么不说你其实可以站起来？瘸子都能站起来那人家申老师还不吓得赶紧跑掉。
我算是懂了祁荔阿姨说的什么得偿所愿，感情你真的老早看上申老师了。
还装什么清高。
她哼了一声，闷闷地道了声歉。
申遥星看小朋友低落的样子，急忙摆手：“没关系的，我和你们一起去超市吧。新家要添一些存货，买的东西也多，鸿影一个人也不好拿。”
宣鸿影猛地抬头，冲申遥星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申老师，你真好。”
宣流没说话，她看着手机上出租车的路线。
车开到离新家最近的一家大型超市门口，宣鸿影一进去就去推购物车。申遥星被她的速度吓了一跳，却发现宣流毫无反应，像是习惯了。
宣流这个人举止进退有度，看朋友圈老师做的也和学生关系不错，而且在专业上也很厉害。长得又好看，除了身有申遥星很难挑出毛病。
但是总是不方便，就像现在。
总感觉看着有点孤独。
宣鸿影站在老远的肉禽区看牛肉，隔了老远都能看见宣流凹的造型，撇了撇嘴。觉得宣流做人鱼做不到天下第一，做个骗子倒是牛了逼了。
别以为我没看到你今天早上还在看那本《如何让自己看起来有脆弱感》的书。
当我不识字啊。
真像现在同班同学最喜欢看的那个偶像剧的女二，好装。
每次还很无辜。
偏偏申遥星还很吃这套。
果然人类就是爱美丽。
她放下一盒不太好看的牛肉，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也爱美丽。肉也有好看和丑之分，更别提人了。
我们人鱼，要找对象就要找味道好闻的，腥味重的绝对不要。
“要买点什么？我中午看你都不怎么动筷子。”
虽然知道宣流的轮椅是可以电动的，但是申遥星还是会推。
“买点牛奶吧，鸿影爱喝。”
申遥星：还是挺关心女儿的嘛。
“中午你自己点的菜也不好吃吗？你都这么瘦了，得补补。”
申遥星这人爱聊天，基本都能搭上话，除非思维特别特别跳跃的和处在她知识盲区的。
家长里短是申遥星最擅长的。
所以在学校混，她跟老教师关系也还可以。
“只是没什么胃口。”
宣流的轮椅很高级，右边搭手还有个很小的控台，前后左右都可以。虽然很不好意思，但给申遥星感觉很像天霸力三轮车的改装版。不过是豪华的那种，怎么也说是轮椅里劳斯莱斯级别的。
“那你有爱吃的吗？”
申遥星问，一边去拿牛奶，还问了宣流宣鸿影喜欢哪个牌子的。
“我爱吃的……”
其实你做的都可以，之前吃过的肉丝四季豆、炝炒蒜台、红烧香干鸡蛋……
都是很家常的味道。
当初到了发情期的末期，宣流突然清醒，她头痛欲裂，只意识到自己在陌生的地方。
她的腿还是人鱼的尾巴，却能轻松地变回人腿，只不过需要支撑才可以站起来，也走不了几步路。
她用桌上的电话打给祁荔，对方带她回去的。
回去之后宣流又发了很久的烧，住院将近半个月才好转。
她跟祁荔说的时间都对不上，好像这两个月被人凭空挖走，她直接跳过了发情期，又比之前进化了许多。
但是祁荔还特别贱地买了一锅红豆饭给她，庆祝人生的第一次结束。
发情期安稳度过，作为半人鱼，已经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祁荔在宣鸿影眼里是那个原型是红毛狐狸的阿姨，她的血统也不太纯，只占了一半。
只不过这狐狸天性圆滑，倒是在人类社会混得很好。
跟宣流在学校的一次人才交流会上认识，对方看上去人模人样，后来宣流才知道，祁荔一开始就知道了她的半人鱼血统。
宣流失去的那两个月记忆，等她出院，发现那个房子人去楼空，查到的租户是一个女大学生。
宣流没有特别在意，失去了记忆的她对申遥星三个字的印象只是陌生人。
但宣流觉得自己要补偿对方，却不知道怎么补偿。
时间过去，在第二年的发情期她才开始逐渐想起零星的片段。只不过她没有再失去理智，只是平静地用母亲留下的药物抑制这种欲望。
可是记忆到底还是回来了，一次一次，在午夜梦回，变成绮丽的梦境，梦里她凶残无比，被她欺负的人无力反抗。
宣流都觉梦里的自己格外得陌生。
梦里的那个女大学生，做的饭很好吃，人也很好，就是上班很忙，总是要宣流在家看门。
宣流的发情期让对方少了一星期的工资，那人好像也没有太生气。
然后宣流清醒了，她就这么在申遥星暑假结束的前一天，这么走了。
也不知道第二天申遥星是什么反应，房租结算好，还赔了不少，暑期兼职申遥星压根没赚几块钱。
后来宣流才知道这片地皮是尤嫚的。
非人类混迹在人类里，跟祁荔也有交情。
宣流重蹈覆辙，被梦中的欲望裹挟，她对感情的嗤之以鼻都因为这段记忆而改变。
记忆恢复了一半的时候宣流就想过找对方，想知道那段记忆的另一个人，平时是怎么样的人。
但第二年的申遥星就恋爱了。
梦里捧着自己的脸说混蛋的人对另一个女孩特别好。
宣流心想：算了。
祁荔问她：“我没记错的话人鱼只有第一次渡过发情期的配偶死了才可以找下一个吧？”
宣流那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地说：“我也不算纯种人鱼。”
但是祁荔知道她有点不甘心。
祁荔跟人鱼打过交道，有听说那位不是传说中的那样温顺，甚至比陆地上的兽还要更凶残。
会掠夺，会吞噬。
只不过上了年纪，现在比较随和而已。
后来宣流还是会常常想起那些菜。
宣流平常吃的不多，发情期却完全不同。宣鸿影一开始以为她病了，还打电话给祁荔，祁荔说随便不用管。
现在梦里的那个人问她，宣流陷在回忆里，下意识地说——
“你做的菜。”
申遥星拿下一瓶大的牛奶，啊了一声，她觉得自己被撩了。
可是看宣流神色正经，好像只是自己想歪了。
申遥星哦了一声，佯装镇定，心里唾弃自己过于颜狗。
“那我等会试试，好久没做饭了。”
哎要不要下个app啊，我做的菜好吃吗？为什么她要这么说，这是恭维我还是哄我开心啊，看不出来宣老师是个高手啊，都这样了还相不到对象合理吗？
就算是不良于行但是这条件，家里也有钱，工作稳定，怎么也比那些猥琐油腻男好吧。
怎么被我捡漏了。
申遥星觉得突然就燃起来了，好像被命运眷顾一样。
在b市的计划也可以实行起来，稳定下来后业余做糊逼插画师，也算副业赚钱为了买厕所奋斗。
申遥星压根忽略了宣其品的话，也没把宣流的财产放在心里。
心想：我得更加努力了。
晚上宣鸿影目瞪口呆地看着桌上的菜，色香味俱全，跟宣流那个二流手艺天然之别，永远只会做藤椒鸡丝，再饥渴的人鱼也会腻啊。
宣鸿影整个人都飘飘然的，坐在饭桌上看着灯下因为做饭热得出汗的申遥星的脸。
心想这么好的人类，宣流真是捡到宝了。
宣流也愣了。
她跟宣鸿影压根没进厨房打下手，一直在外面剥蒜。
申遥星怕她俩看电视无聊，说剥的蒜拿去做蒜泥。
回过神就这样了。
她这个人精明的时候特别精明，但也有晃神的时候。
为了庆祝领证达到目的，申遥星还买了一瓶二锅头和雪碧。
宣流半人鱼根本无所畏惧，酒量也好，而一向只喝果汁的宣鸿影吃饭吃疯了，根本没注意自己喝了申遥星倒给她的雪碧。
宣鸿影喝下去之后才反应过来。
可是来不及了，这才几口她就鱼尾化了。
要命。
未成年的人鱼崽崽不怕喝酒，怕的从来都是……气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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