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还在奋力往桌上爬的黑色小猫咪，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手心拽了把冷汗。
要知道，今时不同于以往，如今人族兴盛，妖族却已没落，尤其是近几百年来，即便是在荒郊野外也难见到妖族出没，何况这里还是繁华闹市区。
眼前这只黑猫妖，妖气微弱，体型娇小，像是刚出生不久的小妖，又是怎么出现在此地的？是因为迷路才不小心跑到人族聚居地？
“老板，这是你的猫吗？”
听到叶脂的询问，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大喝一声：“别碰他！”
叶脂一惊，伸出去撸猫的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
玄初意识到自己的过度反应，勉强挤出一抹笑，道：“他不大喜欢被人触碰。”
真实原因是，他担心幼妖会伤到叶脂。
黑猫妖看似幼小，但毕竟是妖，此地人来人往，万一惹出什么麻烦来，怕是不好收场。
“不好意思啊老板。”叶脂听他这么说，下意识以为这只猫是玄初养的。
就在这时，那小黑猫突然改变方向，跌跌撞撞朝玄初跑来，一头扎在他的鞋面，还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腿。
玄初：“……”
他一把拎起小猫咪的后颈，干笑着对叶脂解释：“他平时就只亲近我。”
“哦哦哦。”叶脂不疑有他，一脸羡慕地盯着在他掌心用力蹭蹭的小猫咪，笑容痴迷，还对着空气用力吸了吸鼻子，自言自语，“呜呜小可爱太好吸了！”
玄初：“……”
这姑娘怪怪的。
好不容易送走了叶脂，玄初松了口气，仔细端详掌中的黑猫妖。
黑猫妖正好奇地用鼻尖在他掌心乱嗅，还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舔——他刚才整理货架，手中留下青枣的香气，误让对方以为这也是可以吃的。
别说，这猫妖的牙口还挺坚实，竟生生在玄初这个金仙的指尖留下一道浅浅的印记。
“……”
玄初嘴角抽搐，忙拿起青枣往猫妖怀里一塞，把自己的手指抢救回来。
“咔嚓。”猫妖两只肉垫捧着青枣，伴随清脆的声响，汁水四溅，果香满溢。
猫妖满足地眯起眼，表情万分陶醉，整只猫没骨头似的瘫在玄初掌心，细细的猫尾轻轻圈住他小拇指。
玄初露出意料之中的微笑。
青丘自古便是有名的仙境，此地灵气充沛，气候温和，水土肥沃，出产的灵果天生蕴含灵力。修行者食之能促进修为增长，普通人长期服用，也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只是，这些年由于环境破坏，生长出的灵果大不如前，但即便是这样，对普通妖族来说，这果子也属难得的补品。
“爷爷，小猫咪吃果果！”恰好一对爷孙路过，三四岁大的小男孩发现新大陆似的，满脸惊奇地指着猫妖。
男孩还是第一次见到猫咪吃水果，立刻就不肯走了。
黑猫听到动静，只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又继续低下头继续“咔嚓咔嚓”啃青枣。
“爷爷，我也想吃果果。”小男孩流口水。
“好，好，浩浩想吃，爷爷就给你买。”老人家转向玄初，“老板啊，这青枣怎么卖？”
见来了生意，玄初立刻来了精神：“一斤二十二。”
“这么贵！”老人家吓了一大跳，“别的店一斤才三块。”
开店这些天，玄初听惯了此类质疑，淡定道：“我们家的青枣味道比别家好。”
老人家轻哂：他又不是没吃过青枣，味道再好，不就是那么一回事？
他跟孙子商量：“浩浩，爷爷带你去别的店买果果好不好？”
“不嘛不嘛，我就想要猫猫的果果！”小男孩不干了，甩开爷爷的手，用力跺脚，放声干嚎。
小孙子这么闹，老人家束手无策，最后只好妥协，挑挑选选，选出一颗饱满光滑的青枣。
“四块六。”玄初扫了眼电子秤的数字，飞快报出价格。
老人家从衣服内兜掏出一块叠得严密的手绢，小心翼翼打开，从里面掏出一张破了角的纸币，不情不愿递给玄初，强调：“老板，你说很好吃的，如果不甜，这钱我可是要退回来的。”
玄初笑道：“那是自然。”
小男孩迫不及待接过青枣，用力咬下。
果肉爽脆清甜，汁水爆出，芳香馥郁。
“爷爷，你也吃。”男孩用力踮起脚，想把青枣递到老人家嘴边。
“诶，浩浩真乖，还想着爷爷呢。”老人家笑得满脸褶子像朵绽放的花，就着小孙孙的手小小咬了一口。
青枣入口，老人家微微一怔。
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的青枣！
具体感觉他也形容不上来，就是甜，还有脆，但又绝对不硬，即便以他年迈的牙口，也能轻松咀嚼。
这钱花得不亏。
老人家心里舒坦了，又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买下半斤青枣，这才带着跃跃欲试要逗猫的小孙子离开。
“刚才那老头可是出了名的节俭，连买把笔都要还价，小兄弟你能让他破费，真是厉害。”见爷孙走远后，旁边文具店的店主凑上来八卦。
玄初倒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他就没见过不喜欢自家水果的人。
没看黑猫妖都吃得那么投入吗？
说到猫妖，玄初有些头疼。
这小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突兀地出现在人族的闹市区，他还这么小，若是放任不管，怕是活不了多久。
可不要以为妖族天生强大，其实小妖的夭折率并不低。幼小的妖怪，也需要长辈悉心照料，才能茁壮成长。
如今妖族式微，新生幼妖的数量逐渐下降。玄初也是妖族，虽然不是猫妖，但见后辈如此，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既然遇到了，他肯定不能坐视不理。
他叹了口气，摸着小猫咪黑亮顺滑的长毛，自言自语：“既然如此，那你暂时就跟着我吧。”
似乎听懂了他的话，黑猫抬起头，冲着他甜甜软软地“嗷呜”了一声。
等一下，他见识不多，猫妖平时是这样叫唤的？
***
虽说这只黑猫妖叫声古怪了点，但甜也是真甜。
他仿佛知道玄初收养了自己，一整天下来，他都迈着短短的四肢，寸步不离跟在新任铲屎官左右。
店里空闲时玄初会打坐静休，黑猫就在他身边趴着，或是闭目养神，或是啃玄初给他的青枣。
有顾客来买水果，玄初上前迎接，他也跟着起身，颠儿颠儿地迎上去，绕着他们转圈。
水果店位于学生街，再加上刚刚在论坛上出了名，来消费的客人大多是天海大学的学生。
他们见到黑猫如此举动，个个都被萌得不要不要的。原本有些人只是来围观，没打算消费，在小猫咪的引诱下也不知不觉乖乖掏钱。
这样一来，玄初看黑猫的目光变得格外和善。
修行界都说貔貅招财，依他看，这黑猫也不逞多让。这难道就是人族所说的“招财猫”？
只是这小猫妖身体似乎有些孱弱，才跑了一会儿，就累得趴在地上，吐着舌头“呼哧呼哧”喘气。
身为妖族，这么弱可不行啊。
玄初皱了皱眉，一掌托起小猫咪，另一只手轻轻覆了下来。
一道淡金色神光从他掌心迸射而出。
黑猫原本就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圆了，他伸出又粉又软的肉垫，想去捕捉那道光。
那光却灵巧地避过黑猫调皮的爪子，没入他体内。
“嗷呜。”黑猫眯起眼发出轻哼，尾巴来回自然晃动，舒服得翻了个身，露出可爱圆滚的肚皮。
玄初“咦”了声，他才发现，这小妖的妖力让他感觉十分亲近。
他暗道，莫非这猫祖上也有九尾狐血统？
在接受玄初的妖力后，黑猫对他更是亲热，前肢紧紧搂着他的手腕不肯松开，整只猫就这么挂着，不仔细看，还以为他带了个黑色真皮护腕。
“你这么黑，又这么黏人，不如就叫你黑糖吧。”老是“小妖小妖”喊着不大好，玄初决定给他取个名。
“嗷呜！”黑糖中气十足冲他大喊一声，像是认可了这个名字。
***
明月高悬，玄初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关门打烊。
他的房间在水果店后的一个小隔间，里头空空荡荡，除了一张小床，别无他物。
其实，如果不是为了掩人耳目，这张床都可以不要，毕竟只需一张小小的蒲团即可休息。
如今，这张床终于能派上用场。
——众所周知，喵主子热衷于把铲屎官的床发展为自己的猫窝。
黑糖趴在玄初肩头，好奇地打量他的新“窝”。
这张床看似普通，实则床垫被褥是用仙云制成，柔软异常，躺上去就好像躺在一朵云上。
玄初把黑糖放到床上，云被自动附了上来，将他包裹其中。
小家伙有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放松下来，因为嗅到了床上玄初留下的气味。
他兴奋地滚了滚，尔后冲着玄初“嗷呜嗷呜”叫唤，似乎邀请他也到云床滚一滚。
玄初却摆摆手，道：“黑糖，你先睡，我还有事要离开一趟。”
“嗷呜？”黑糖眼睛瞪得浑圆，想要扑过来，却被一团云缠住，无法离开云床的范围。
“你乖乖的，不要调皮哦。”玄初指尖点了点他额头，笑得温柔。
伴随着他的动作，黑糖眼皮慢慢耷拉下来，轻轻阖上。
随即，空气像水波一般向外荡开，半空中俨然出现一道奇异的门。
玄初毫不犹豫，向前走去。
就在他跨入门内的瞬间，身上的衬衫，化为宽松飘逸的道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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